哈哈哈哈哈!她在瞪他耶!
夏子濤笑得很無良,看著走在他身後那個據說很好脾氣的女人。
她不是很溫柔嗎?現在居然在瞪他耶,實在太好笑了。
上官念潮一臉哀怨地看著他,真過分!他幾乎笑到要趴地了……
「你一定是故意的……」她指控。
「我發誓我沒有。」夏子濤抹了抹眼角的淚。「我騎不到一百耶!哪知道你會嚇成這樣?」他笑得更大聲了。「一百,一百你知道嗎?我的寶貝摩托車可以騎到兩百五,連一半都不到……我的衣服一定被你抓破了,哈哈哈!」他又笑了。
她真的是死命抓著他耶!整個人貼上來,頭埋在他背上,還一直問他到了沒。
上官念潮無言,他的外套真的被她抓得很縐。
「我要跟土地公說你欺負我。」剛才,他說大小事都是土地公管的,那她可以跟土地公告狀嗎?
「哈哈哈!快來,土地公在等你。」夏子濤走在前頭,早了她幾步踏進小廟裡。很好,廟裡沒有其他人。
他拈了兩炷香,忍著笑遞給上官念潮一炷,又被她瞪了一記才回過頭拜拜。
上官念潮把香交給他,在他插上香爐走回身旁時問道:「然後呢?」
夏子濤對她笑,在供桌上拿了一對紅色新月狀的木頭給她。
「這就是筊?」她納悶地看了看手中物。
「嗯。」他點頭。「現在,你向土地公隨便問件事情,或是拜託祂一件事情問祂答不答應也可以。」
「隨便問件事情?」聽起來好玄。「什麼事情都可以?」
「對,什麼事情都可以。」
「很笨的事情也可以?」
「對,很笨的事情也可以。」
「很爛的事情也可以?」
「對,很爛的事情也……煩死了,你到底要不要問啊?」夏子濤爆炸。
「好啦好啦……」上官念潮輕笑,她又沒擲過筊,當然要問清楚嘛!她仔細看看手中兩片紅筊,其實它長得還挺可愛的。「那……土地公,今天會下雨嗎?」
夏子濤差點跌倒。「這什麼爛問題?!」
「唔……是你自己說爛問題也可以的。」上官念潮抗議,突然之間哪想得到什麼事情問土地公嘛!
「好好好,隨便你,下雨就下雨吧!喏,來,現在把筊丟到地上去。」他說得很無奈。
「丟?」她眨了眨眼,再確定一次。
「對,丟。」夏子濤不容置疑地指了指地上。
上官念潮把筊往地上拋。
喀嗒!兩凸面在上。
夏子濤看了看,把筊撿起來。「你問得太沒誠意,土地公生氣了!」
生氣?兩凸面就是生氣哦?怎麼可能?「那再一次。」她又拋了一次。
喀嗒!這次是兩平面在上。
「土地公笑了,吶!你看,祂不想回答你。」夏子濤又撿起來,遞給她。
「怎麼這樣?」上官念潮又接過筊。「那到底要丟到怎樣才可以?」
「一正一反才可以。」
「一正一反?」她納悶地看看手中的筊。「那我換個問題。」
她誠心地拜了拜,接著一拋——喀嗒!
「耶!有了耶!」她撿起來,好高興。「子濤你看你看,成功了耶!」
「再來!要三次。」她笑得那麼燦爛,夏子濤覺得自己簡直像在潑她冷水。
「三次?!」上官念潮不可置信。「這機率也太低了吧,土地公真不好說話……」
夏子濤哈哈笑。「你這樣說土地公壞話,祂會更不高興!」竟然抱怨神明不好講話,真是服了她!
上官念潮又認命地拋了兩次,兩次都沒有再出現聖筊。
她轉頭看他,一臉陰暗。「一定是你騙我說什麼爛問題都可以,土地公才不想理我……」
「亂講!」他戳她額頭,拿過她手中的筊。「重點不是問題本身,是你有沒有問得真心誠意,吶!我問給你看。」
問……問什麼呢?夏子濤看看她一臉頹然,忍不住又興起捉弄念頭。
「噯,土地公,我可以吻旁邊這個對禰不敬的女人嗎?」
什麼什麼?這種問題也可以?比她的下雨更爛一百倍吧……上官念潮目光瞅著夏子濤,忍不住想笑。
喀嗒!聖筊!一正一反。上官念潮傻眼。
夏子濤蹲下撿起,一臉勝利的得意表情。
喀嗒!喀嗒!他又迅速拋擲了兩次。
怎麼可能?!上官念潮一臉驚嚇,不敢相信他竟然輕易擲出三次聖筊。
「你作弊。」
「我哪有!」
「……土地公是你的好朋友?」
「亂說!」他爽朗一笑,伸手攬過她後頸——
「唔?!」
巴洛克式水晶吊燈,挑高的半圓形屋頂設計,石雕噴水池造景,勾勒出風華酒店大廳的奢華輪廓。這是擁有重量級政治背景的關家跨足旅館業的第一間飯店,加上鼎鼎大名的韓氏建築設計,在酒店尚未正式開幕之前,「風華」便已顯得氣勢磅礡,令人引頸期盼。
上百坪的大廳燈火通明,空曠的空間裡隱約傳來高跟鞋踱步聲,和蕩著細細回音的女聲。
「是,霍華先生,還在工作呢!我請她結束之後回電話給你。」出口的是流利法語。
「現在是下午兩點。」看了看腕表。
「是,我會盯著她吃飯……」無奈地看了看桌上飯盒。
「是,很順利,草圖他們很滿意。」瞥了眼腳邊藍圖。
「現在?」望了望前方牆壁。「大廳完成三分之二了。」
「有,還有一件事……」輕柔女聲正待要說,猛地被旋轉門旋入的身影打斷。「是,霍華先生,有人來了,我先收線,再見。」
「你好,韓先生。」上官念潮的助理元芮蓮小跑步到韓澈面前,微微欠身禮貌微笑。
她因為送設計圖的關係和韓澈見過幾次面。
她不喜歡他。
他身上幹練的菁英氣息,總讓她想起那個不可一世的前男友,就連說話時微微挑眉的表情都有幾分討厭的神似。
一直以來,她以為韓澈是事務所負責人,既然委託主兼前男友關天馳先生滿意設計圖,負責人實在不必親自監工。忽然看見他親自光臨,不免讓人猜想是不是委託臨時更動或是有任何狀況,元芮蓮提高警覺。
「上官小姐還在作畫。」她微笑道。
韓澈停下腳步,望著眼前專注認真,絲毫沒有察覺他到來的纖纖背影,回想起上回與她的針鋒相對,心裡不禁覺得有點悵然。
其實,她也不過想轉交母親的遺物罷了,他何苦這樣為難她?
「來得及趕上開幕嗎?」即便心中有些動搖,出口的問句仍是冰冷沒有溫度。
「大廳部分可以的,韓先生。」
「酒店落成,關先生會請來幾方政要與媒體參與開幕酒會,就在這裡舉行。」韓澈揚了揚手中邀請函。「特別交代上官小姐必須出席。」
「這不包含在合約內,韓先生。而且總統套房的部分——」元芮蓮維持一貫禮貌。
「我瞭解。」韓澈打斷她,兩眸似深黑水潭。「落成酒會的時間是趕了些,總統套房牆面的部分慢慢再繪製就可以了。」
元芮蓮點頭,心裡大翻白眼,一定又是搞什麼給大師算日子那套,開幕時間才會這麼趕!念潮速度已經夠快了,沒想到他們居然連總統套房都等不及完成就要辦酒會。
「關先生的意思是,那兩間總統套房原來就是要保留給你們兩位的,過幾天保全進駐之後你們就可以入住,牆面部分可以留待上官小姐慢慢完成。」
「是。」元芮蓮又應了聲,心裡頗不以為然。
表面上好像很好心地把總統套房給她們睡,事實上是讓她們住進反正還不能開放的房間,也省得她們佔住其他空房減少收入。
當她聽見西蒙說委託人是政治家關天馳,就有心理準備這腹黑大王絕不可能讓她們太好過,什麼免費提供住宿,省省吧!
瞧!這不就是要她們住進充滿刺鼻顏料味的房間裡嗎?!雖然善良的念潮一定不介意,但是她介意!
「至於邀請上官小姐出席酒會的事,我會親自致電霍華先生,邀請函請你先收下。」
「是。」元芮蓮接過銀底燙金的精緻請柬。上官念潮一向低調,恐怕老闆拒絕的機會大一些。
韓澈斂起話語,邁開長腿正要離去,前方身影突然放下畫筆大伸懶腰。
「小蓮,我好餓……」上官念潮打了個哈欠,終於心滿意足地願意稍作歇息。
今早她從七點便開始工作了,一路在顏料中奮戰至今。這樣的絕佳狀態持續下去的話,也許再兩個工作天大廳部分便能大功告成,完成面積最大的區塊,再來她就輕鬆了。
她回頭,與她四眼對上的是韓澈深不可測的黑眸。
韓仲謙的兒子?!她的訝異很明顯地寫在眼底。
「念潮,這是韓氏建築的負責人,韓澈先生。」元芮蓮簡單介紹。上官念潮只管畫畫,接洽跑腿這些雜事都是由她處理,雖然曾經告訴過她名字,恐怕她也早就忘記了吧?
韓氏建築?韓澈?
上官念潮微側了頭,難怪夏子濤提到他名字的時候她覺得很耳熟,原來他也是她的委託人之一。
韓澈望著她的驚訝,感到莫名不自在。其實他不用親自跑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態想跟她再見一次面,莫非是出於罪惡感?
「還沒吃飯?」韓澈冷眸一凜,望了望桌上已經不知道冷掉多久的飯盒。
「嗯。」念潮和元芮蓮同時一怔,沒想到他突然冒出這句。
「走吧,這附近有間餐館不錯。」沒有給她們機會拒絕,他逕自往飯店門口走去。
「很訝異我是你的合作人?」支開了元芮蓮,韓澈這麼問她。
「嗯。」上官念潮從奶油龍蝦裡抬起頭,一臉笑。「嚇了一跳。」
真坦白,對著一個前幾天曾和她惡言相向的男人,不但吃得下飯,還笑得這麼無害。
「你不生我的氣?」
「為什麼要生氣?」她眨眨清亮大眼,怎麼跟夏子濤問的一樣?不生氣很怪嗎?她納悶,繼續剝蝦殼。「要吃嗎?」叉起蝦肉遞到他眼前。
「……」韓澈沒回應。
不說話,那就是不吃了。上官念潮大口咬下,她真的餓了。
「其實,那天我走了之後,心裡一直覺得很內疚……你說得也對,媽媽都走了,我實在沒必要來打擾你們一家安寧。」她笑得有點無奈。「本來嘛,媽媽帶著我住在法國這麼久,一定也是希望不要影響你們一家人。我自己擅作主張,沒頭沒腦的跑去,你會不高興也是正常的,是我太衝動了,對不起。」
沒預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韓澈雙手交疊,目光銳利,忖度她話中涵義。「那麼你現在的意思是,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
「我本來就無意造成你們的困擾,但我想交給你父母的東西真的很重要。」她還是很希望媽媽的畫和信不要石沈大海。
「父母?」韓澈皺眉,不單是給父親,也包含了母親嗎?
「是,父母。」她看出他的疑惑。「不只是給伯父的,還有伯母的。」
他單手托了托下巴,皺眉思索後道:「他們月底會回國。」
沒想到他會突然鬆口,念潮愣了愣,旋即回神,甜美微笑。「謝謝你。」
韓澈定定地望著她,沉默了幾秒之後開口。「你聽著,我同意你見他們,並不代表我允許你做出任何可能傷害他們的事。」他頓了頓,表情很冷。「希望你能自愛。」
從小,他就意識到父母的過度疏離,沒有太多關於家庭的美好回憶。
他知道父親曾有過一段外遇,而上官靜就是那個忌諱被提起的名字。直到韓玥出生,他們一家四口才真正處得像一家人,能夠談天說笑,甚至一起出門遠遊。他珍惜這得來不易的融洽,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上官靜不行,她的女兒也不行。
「我該走了。」韓澈看了看腕表,起身告別。「你的畫很好。」
他步出餐廳門口,正好與甫進門的元芮蓮錯身而過。
元芮蓮向他點頭,目送他背影離開之後在念潮對面坐下,指指韓澈的背影,問道:「撲克臉找你幹麼?」哼!以為她不知道他是故意支開自己的啊,她哪有這麼好騙?!
上官念潮聽她叫韓澈撲克臉,忍不住笑了。
小蓮就是這麼可愛啊!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當初元芮蓮因故放棄法國學業回台灣時,她們還抱在一起狠狠哭了一場。之後兩人就只剩下書信往返,沒有再見過面了。
這次知道西蒙聘請她當這趟台灣之旅的左右手時,她簡直像隔天要遠足的小學生一樣,興奮得兩天睡不著。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念潮又叉了口龍蝦,說得很平靜。
「同父異母的哥哥?」元芮蓮差點噴出口中花茶。這裡的父親指的當然不會是西蒙。「噢,天哪!」她雙手摀住嘴,不可置信。
「韓仲謙的小孩?」她可沒預料到會有這種發展,而提供她韓仲謙地址的西蒙先生也沒有告訴她這件事。
「嗯。」念潮點點頭。
「那你提靜阿姨房子的事了嗎?」她問。
「沒有啊,我沒有見到韓先生。」念潮回答,忽然想到韓澈也是韓先生,不知道小蓮在問哪一個,又補充。「不過我也沒有跟韓澈提就是了。」
「這樣啊……」元芮蓮偏了偏頭,似乎在想什麼。
「對了小蓮,你不要把媽媽房子的事情跟爸爸說喔!」念潮忽然認真。
「為什麼?」元芮蓮問,眼中閃過一抹情緒。
「我怕爸爸會難過嘛……」還用問為什麼?念潮蹙眉。知道自己深愛的妻子留了一屋子對情人的思念,難道不是件令人傷心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