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人耍心機 第八章
    天,灰濛濛的。

    向槐坐在屋裡,隔著打開的窗看出去,心想,大雨就要傾盆而下。

    已經幾日了?她始終沒有回來。

    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頭,隱隱的悶著、痛著。

    他照常生活,照常查案,知道不能因為她而失去目標與重心。

    她是個大姑娘,應該要懂事,如果她知錯,自然就會回來。

    錯。

    她真的錯得太離譜。

    她在自己身邊的這一段日子裡,他沒有瞞過她什麼,但是她卻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就這麼負氣離開,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付出的真心,她不明白,竟莫名吃起飛醋……實在是幼稚得緊。

    既然,她是個這麼不懂事的姑娘,他實在不須多費心思掛念,但……怎麼就是做不到。

    起初,本想讓她冷靜一下,但幾日過去了,她還是沒個影,現下,連一貫冷靜的他都要沉不住氣了。

    會不會是碰到仇人了?還是遇見什麼危險?

    擔心她的念頭,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壓抑著,卻在這灰濛濛的日子裡,沉鬱的蹦了出來,而且來勢洶洶。

    他思緒一頓,牙根一咬,原本鐵青的臉色轉為蒼白。

    不能再等了。

    他不能等她回來,他得主動去找她才成。

    只是,人海茫茫,他該從哪裡找起……不能亂,他知道自己的心不能亂。

    接連幾個深呼吸,他閉上眼,仔細的回想,試著從彼此的相處中,找出任何她可能去處的蛛絲馬跡。

    這麼一回想,他對自己又是連番責難。

    始終,都是她陪著他查案,他根本沒費多少心思在她的身上。

    就在他自責道快要死掉的時候,他回想到他們最初在古寺裡相遇時,她所提到的小村落——響石村。

    如果沒記錯,她那時說替婆婆買了藥,然後要返回「響石村」……

    沒錯!就是響石村!

    向槐高大的身軀猛地站起,腳尖一點,飛身衝了出去。

    響石村,堪稱人間仙境,村民不多,約莫二十來戶,地處高遠,人煙稀少。因為位在兩瀑布交界處,村裡時常環繞在水瀑落在石上的清脆響聲裡,故名。

    一路上,向槐專心趕路,顧不得欣賞四周美景,問明方向之後,火速趕去,在見到銀花飛瀑之時,他知道,響石村到了。

    他隨意攔下一名白髮幡幡的老者,急切的他忘了禮數,握住老者的肩膀,劈頭就問:「老伯,這裡有姓樂的人家嗎?」

    「唉呀,你別嚇壞我這老頭了,先放手、放手啊。」老者瞪他一眼,心想這小子是趕著投胎啊。

    「對不住,我尋人心急啊。」向槐知道自己失禮,躬身道歉,「我知道這裡的村民不多,我想找一個年約十五的清秀大姑娘。」

    「我在這住上大半輩子了,年輕人都往外頭謀生去了,哪有什麼小姑娘還留在村裡。」老者看了他一眼,翻了翻白眼。

    「那總有姓樂的人家吧?」向槐不死心,緊捉住這唯一的線索,要是斷了……

    「沒有。」老者的話,斷了他唯一的希望,他的心一涼。

    「一定有的,一定有的。」向槐急了。「我認識的那個姑娘,常常會送藥給個婆婆,就在響石村,她一定就在……」

    「喔,是那個姑娘。」老者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是有個姑娘,常常會送藥來給轉角那棟屋裡的旺嫂。」

    「轉角?好,太好了,謝謝老伯。」向槐高興得緊握住老者的手,道了聲謝,還來不及讓人回應,腳尖一點,消失在老伯的面前。

    心急如焚的他,很快的找到那間位在轉角的破舊木屋裡,只有張破木桌,連一張像樣的椅子都沒有。

    而他要找的人,也沒有。

    木屋裡乾乾淨淨,像是有人在收拾,只是屋裡別無他物,簡單得像是個空屋。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靈兒?」他朝著空蕩蕩的屋子裡喊,仍是無人回應。

    沒想到唯一的線索就這樣斷了,接下來,他該往哪裡去找她?

    他頓時感到茫然失措,站在空屋裡,他的雙手冰冷,身軀僵直,像是落入冰窖一般。

    「是誰在外頭啊?」突地,內室裡傳來聲響。

    一個靈光閃過,莫非是樂靈口中的婆婆?

    向槐急著往內沖,差點沒將正要走出來的婆婆給撞倒。

    「哎呀,你這年輕人哪來的?要不是婆婆我這陣子身子骨硬朗,只怕被你給嚇死啦。」婆婆捂著胸口,不明白家徒四壁的家裡,怎麼會冒出個陌生人。

    「對不住、對不住,我是來向您請教,不知您認不認識樂靈?一個年約十五的姑娘?」向槐單刀直入,再也沒有耐心耽擱。

    「靈兒?你找靈兒做什麼?」婆婆臉上沒有訝色,心想是認識的人,也沒多加提防,帶著他走到屋外的角落,彎身拿起柴薪和藥罐,打算遵照樂靈的交代,替自己熬些藥。

    「她呀,這陣子都沒來,不過,她給的這些藥材快吃完了,沒準兒這兩天她就上來了。」婆婆拿起前陣子她送來的藥材,一邊往藥罐裡看。

    向槐黑眸微瞇,訝異的發現在破舊的木屋外,竟會有這上等的千年靈芝?而且還是靈兒替婆婆送來的?

    一陣驚光打進腦海裡,他這才想到,這些時日來,他的心緒因為樂靈的離開而煩亂不已,甚至都忘了要調查那小珠耳墜的事。

    不為別的,只因那小珠耳墜……樂靈也有一對。

    而那日在街巷上遇到她時,紮著大髮辮的她,右耳上的小珠耳墜也不見了,起初他不以為意,以為她外出時不小心弄丟了,但卻在程貴的密室裡,找到了一個如此相似的耳墜。

    但他不想妄加揣測其中的關連,他只想馬上找到她。

    「她固定一段時日就會到您這裡嗎?」向槐追問道。

    「是啊,她常給我送吃的,送穿的,也難為這孩子了,不過是幾年前的冬夜,我拉了快要凍壞了的她進屋,讓她吃了幾頓連飯粒都撈不太到的米粥,就讓她記在心上了。」婆婆感動的回憶起那時的情形。

    向槐附和的點頭,樂靈果然是個懂得報恩的好姑娘。

    「您曉得她住在哪裡嗎?」

    婆婆只是搖頭。

    「她說她居無定所,不過會時常來看我。這丫頭啊……明明就還需要人照顧,卻又倔強得不想依靠誰。」婆婆是既心疼又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是嗎?她不想依靠誰嗎?

    那他呢?

    他想讓出整個肩膀,張開他的胸膛讓她依靠,她肯嗎?願意嗎?

    「我得找到她。」向槐這話說得堅定,也不知是說給婆婆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婆婆微轉過頭,看著他臉上的堅定,輕輕的、安慰的笑了。

    「靈兒這孩子拗,你得多多包容她、照顧她了。」婆婆一雙老眼看過不少人情世故,自然也看得出他對靈兒的牽掛。

    向槐只是點頭,胸口卻傳來一陣激烈的翻攪,像是痛,又像是感動。

    「婆婆,我得回去了,她如果有來,請您無論如何都要留住她,我會每天來看您的。」向槐只能仰仗眼前的婆婆了。

    「放心吧。」婆婆點點頭,揮揮手,目送著向槐離開。

    幽深的山谷裡,奇樹鬱鬱蔥蔥,古樹名花,佈滿罕有人煙的林間。

    巨木下,一個纖細的人影倚著樹幹,像是在等人。

    突地,林間飛起幾隻翠鳥,一個身材曼妙的年輕姑娘飛縱而下,穿著一身窄袖勁裝,好生威風。

    「不是你的輕功變差,就是你的功力退步,已經過了我們約好的時辰,你遲到了。」樂靈瞪著遠道而來的任放憂,臉色並不好看。

    任放憂雙眸盈盈如水,巧笑倩兮的露出甜美的微笑,雙手一拍。

    「這還不得拜樂姑娘之賜,沒事叫我演上一出殺人戲碼,先不說欽差大人拼了命的要捉我,非得將我擒入大牢,朝廷那邊還真被你這小烏鴉嘴說中,派了什麼『第一神捕』來找我的麻煩,在這雙重壓力之下,你還嫌我遲了呢。」任放憂走過去,小手不客氣的往樂靈的頭上一扣,毫不留情。

    「噢……」樂靈挨了一個爆粟,疼得縮了縮脖子,委屈地嘟著嘴,不敢哼聲,知道自己真替任放憂惹了麻煩。

    任放憂有些訝異的見到她的「逆來順受」,這可不像樂靈的作風。

    「怎啦?一副眉頭不展的樣子?那個欽差大人真揪到你的小辮子了?」任放憂不再開玩笑,關心的在她身旁坐下。

    「沒。」樂靈只是搖頭,柳眉蹙得緊緊的,深吸一口氣之後,轉過頭去。「怎麼辦?」

    「啊?」任放憂小臉上滿是疑惑。這小丫頭沒頭沒腦的丟了一句話,她怎麼知道怎麼辦。

    「唉……」樂靈又是連連的唉聲歎氣,這話……太羞人,叫她怎麼講啊。

    「小丫頭,你把話說清楚,是怎麼著?」任放憂不高興的撇著唇。

    樂蔞看她一眼,像是豁出去了。

    「我愛上那個欽差了。」她說完,懊惱的用手摀住整張小臉。

    「什、什麼?」任放憂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小賊愛上官?我看你真吃錯藥了。」

    「我也知道啊,可是……」樂靈好沮喪,倚著她心中敬為姐姐的任放憂。「我沒辦法控制自己,所以才找你商量,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你十萬火急的飛鴿傳書,就為了問我這件事?」任放憂搖了搖頭,心想她果真是為情所困。

    樂靈粉頰浮現淡紅,六神無主的她,只想找人傾訴,她索性將事情的始末全給說得明明白白,想取笑就取笑吧。

    「你真是把自己逼進死胡同裡了。」任放憂聽完後,臉色比之前還要更難看。

    「拿了那玉璽,你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一給,擺明了洩露身份;不給,他又結不了案,捉不了那判賊,難不成真要讓他娶那判賊之女?」

    「你別把話說得像是我想回到他身邊去似的。」樂靈瞪了她一眼。「我可以什麼都不管,把玉璽往山谷裡一丟,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不就成了。」

    「哈!」任放憂覷了她一眼,毫不客氣的戳破她的虛偽。「你要是真想丟了玉璽,還會叫我來嗎?真不想回到他身邊,還需要我給你出主意嗎?」

    「……」樂靈的臉更紅了,遇到任放憂,她只得投降認輸。「好好好,你說的都是……那,我到底該怎麼辦嘛!」

    「回去羅。」任放憂的答案很簡單。

    「那多沒面子。」樂靈一撇嘴,想起她那時可是走得瀟灑極了。

    「那就不回去了。」任放憂個性爽快,一翻兩瞪眼的事,她最愛做了。

    「放憂!」樂靈不依了。

    「你啊,就是嘴硬。」她的反應,惹得任放憂笑出聲來。「這麼吧,你呢,就當作無意在街上走著,然後被他給碰著了,依你的聰明才智,到時候一定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要走出第一步,你就一定能回到他的身邊。」

    「你就這麼篤定我想回到他身邊?」樂靈瞧著任放憂臉上得意的神情,心頭升起一把不甘心的火,她可是為情所困的人耶,這個姐姐竟然沒良心的笑她笑得這麼起勁。

    「我是篤定啊,你這笨丫頭,沒事愛上官,不知道那很麻煩的嗎?」任放憂不明白,怎麼聰明過人的樂靈,一遇上感情的事就糊塗了。

    「你就聰明?」樂靈冷哼一聲。

    「我當然聰明,至少,我不會愛上那個翻山越嶺,只想抓我回大牢的天下第一神捕。」任放憂想起曾在暗處見過那個不苟言笑的男人,皮相雖然好看,不過看來是木頭一個,想捉到聰明伶俐的她,簡直是做夢。

    「你話別說太早,省得老天爺懲罰你。」樂靈總覺得,老天就愛捉弄人。

    「你管好自己的事吧,我得走了,今晚前還得搶上一票呢。」任放憂雖為一介女流,可好歹也是黑寨頭子。

    「嗯,小心啊。」樂靈知道天下第一神捕不是簡單的人物,她們兩姐妹可都遇上棘手的人物了。

    任放憂不再多說,足尖一點,沒幾個縱身就消失在綠林裡,剩下樂靈慢吞吞的起身,琢磨著該怎麼辦才好。

    「算了,我還是先給婆婆送東西去吧。」樂靈心煩意亂,自知做不出最好的決定,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拿起身邊早已準備好的行囊,朝「響石村」奔去。

    她才進響石村,拐了彎,還沒到轉角處的熟悉木屋,竟就與一雙熱切的眸對上了。

    向槐?

    樂靈的腳釘在原地,心裡猛地一震,隔著幾丈的距離,與他的視線交纏著。

    才剛想著他,他怎麼就出現了?

    她的心跳急速,小手發熱,看著他的眼,心裡泛起一陣說不出的酸澀。

    他來了,終於來了。

    此時此刻她的心中,緊張與放鬆的情緒交錯,複雜得讓她無法言語。

    而另一端,向槐臉色緊繃,燃著炙熱的眸,飢渴的吞噬著她美麗的身影,瞧著她小臉因為激動而泛紅,大眼濕潤得像是她要離開的那一天。

    這個折磨人的小姑娘,終於出現在他的面前了。

    熱切的思念,在這一刻突破他平靜的面具,嚴酷的表情有了一絲柔軟。

    時間像是靜止般,他們就這樣看著彼此,沒有人開口,像是沉浸在劇烈的震驚裡。

    只是,驚喜過後,她離開的原因跳出來,讓她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她轉身就要離開。

    「別走。」向槐急喝,趕忙追上去,攔住她的去路。「好不容易找到你,又想到哪裡去?」

    「有什麼好找的?就算死了也不關你的事。」樂靈撇過頭,刻意保持冷漠的語調,不想看他。

    「我不准你亂說話。」向槐想也不想的回應,眸裡有著難得的霸道與強勢,她的話意外的激怒了他。

    「我不准你死,絕對不准!」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聲音低沉嘶啞,克制著搖晃她的衝動。

    樂靈眨了眨眼,迎進他專注激動的眸中,眼睛瀰漫著水霧,眼眶泛酸。

    是真的嗎?他這麼在乎她?連她提到死這個字,他也不願聽嗎?

    樂靈揚起眸,輕瞅了他一眼,沉悶的心情因為他的關心而上揚。

    心裡早就沒怨他,甚至覺得是自己那時太衝動了。

    說她沒種也好,說她為愛昏了頭也好……反正,在他追上來的那一瞬間,在他為了她激動的時候,她的心牆早已倒得一塌糊塗。

    只是,這心情只能讓自己知道,她還是得讓他吃些苦頭。

    「就算我不死,我倆早已橋歸橋、路歸路,你何必來找我。」一想到他因為程滿兒而凶她,樂靈不想輕易被他打動。

    「不管你躲到哪,我都一定會找到你。」想起這陣子失去她的空虛,他幾乎無法忍受。

    「找我回去惹麻煩嗎?」她冷哼一聲。「還是別找算了。」

    「我一定會找到你。」他再次重申他的決心。「現在,我找到你了,你得跟我回去。」

    心裡的牽掛,他一個大男人說不出口,早已決定要迎娶她進門,對他來說,這已經代表了一切。

    只是,這「一切」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並不夠。

    「我不回去。」樂靈背過身,賞他一個冷硬的背影。

    雖然心裡對於他的堅持很心動,但仍嘴硬的回絕,那是姑娘家的矜持。無論如何不能輕易就原諒他,多少得給他一些「教訓」,要不然以後長長久久的日子裡,她肯定會被他欺負……

    紅唇淺淺的勾起笑痕,不讓他看見她的笑容,她的心裡漾起一圈圈的甜蜜。

    只是,見她背過身的向槐,不懂女人心,還真的以為她鐵了心要離開。

    「你得跟我回去。」向槐緊握雙拳,全身肌肉緊繃,無法接受她的拒絕。

    「如果我不肯呢?」樂靈挑釁的迎上他的眼,與他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著。

    她的話,一次次的在他腦海中迴盪。

    如果她不肯呢?

    在見到她之後,他才知道心裡一直欠缺的那一塊是什麼,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她走,不能讓她離開他的身邊。

    只是,她不肯留,執意要走,那他應該怎麼辦?

    一向理智的他,此時腦袋裡只能想出一個方法,就是用一貫命令的語氣,以律法來取得優勢。

    「你得跟我回去。」這一次,向槐的語氣變冷,因為她再三的拒絕,教他無地自處。

    「憑什麼?」樂靈氣沖沖的回瞪著他。

    向槐一咬牙,臉色更冷,把心一橫。

    「就憑這個。」他從懷裡拿出那天從程貴手中接過的小珠耳墜,遞到她眼前。

    「這個耳墜,你可熟悉?」

    樂靈看到耳墜,亮眸微瞇,心想上次戴上這耳墜時,正是到程貴家中偷取玉璽的那一日。事後她雖察覺少了一隻,卻也不以為意,沒想到會在向槐的手裡。

    「你在哪裡拿到這東西的?」樂靈看了他一眼,他不會以為她會因為一隻耳墜就跟他回去吧,她樂靈的首飾雖少,但還沒欠到那個程度。

    「所以,你承認這耳墜是你的?」向槐向前走了一步。

    他在這段期間做了不少調查,覺得詭影刻意露出臉上的刀疤是件奇怪的事,有可能只是易容,為的就是誤導大家的第一印象。

    而高瘦的身形則與樂靈相符,樂靈的輕功好、武功卻普通,而這也解釋了為何詭影總是偷了就跑,不多做纏鬥。

    此時,樂靈終於發現他的臉色沉重,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相似的耳墜很多,我沒有辦法確認是不是我的。」樂靈退了一步,但向槐卻往前逼近,兩人的距離不增反減。

    縱使她回答得挺快,表情看來若無其事,但他卻沒有漏掉,在她轉眸之前,眼底那一絲心虛。

    「我再問一次,你跟不跟我回去?」向槐不想拿這件事情來壓她,他希望她是心甘情願的。

    「不跟。」樂靈這時的拗脾氣全上來了。

    「好,那我讓你不得不跟我走。」如果用軟的留不住她,那他就來硬的。「現在我以欽差大人的名義,捉拿『詭影』到案。」

    為了把她留在身邊,他不擇手段。但他沒意到的是,以往與他相處的都是男人,而她,卻是個不折不扣、有點拗,需要人家哄著、寵著的小姑娘……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像是凝結般,樂靈的心涼了,身軀變得極為僵硬。

    慢半拍的轉過身子,樂靈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突然間覺得四周好冷好冷。

    「向槐,向大人。」她的心頓時凍結了。「這就是你口中所謂『非得要我跟你回去』的原因?」

    「無論你承不承認,我知道你就是詭影。」向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專注在一個重點上——他要她跟他一起回去,他要讓她知道,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我知道你除了偷走金銀財寶外,還拿走可以當作謀反罪證的玉璽跟書信,你得把它交出來。」茲事體大,他不得不先把這件事提出來,只因為愈早解決謀反之事,他才能有時間跟皇上交代詭影犯案的始末,並為她求得別一條生路。

    只是,這些話聽在樂靈的耳裡,卻完全走了樣,一顆心因為他的話直往上沉。

    原來,他來找她,只是因為她可能是詭影。

    原來,他來找她,只是想從她的手中拿到玉璽。

    原來,他來找她,完全不是為了「她」。

    一切再明朗不過,她剛才心裡的那些想法,全都是自己的妄加猜測,他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那麼顯而易察的事,她卻全搞錯了,以為他對自己有情……迎視著他的眼,樂靈反而冷靜了,只因為疼痛封閉了所有的情緒,只剩下冷凝。

    「只憑一個耳墜,你定不了我的罪。」樂靈忍著眼中的淚,直直瞪視著他。

    「我沒要定你的罪。」或許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一向聰明的向槐看著她,竟無法完整表達自己的情緒。

    「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把東西交給我,我會處理。」他想讓她知道,關於她的事,他會一肩扛下。

    但樂靈只是搖頭。

    「你要的只是玉璽,只是那些謀反的證據,那詭影呢?你打算怎麼辦?」她的胸口悶悶的疼著。

    向槐無言。

    「你先跟我回去,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他一心想要留下她。「你知道我說到做到,我不會讓任何人為難你。」

    「如果我說不呢?」樂靈挑起眉,總覺得那是他的借口。

    為了辦案,他連程滿兒都說要娶了,他還有什麼做不到的。

    「我不接受拒絕。」向槐的態度轉為冷硬。「你一定得跟我回去,我不會讓你走的。」

    樂靈聽著他的決絕的語氣,知道他已下了最後通牒,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或許,就這麼辦吧。

    替他了了這一回,她可以將功折罪,從此之後……兩人老死不相干。

    雖然這是最好的結果,但是只要一想到,在不久的日子之後,她就再也見不到他時,她的心又傳來一陣明顯而劇烈的疼痛。

    這心,會不會真的裂開了?

    在離開之後,她傷痛的心是否還痊能愈?她是否真能忘記這麼一個深深愛過的人……就連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忘記,他的身影已在她的心上,烙得如此深刻。

    天可憐見,她寧願從來不識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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