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任務後莫風只覺得一陣輕鬆。他幾乎是吹著口哨走出那間小木屋的。
在小木屋的門口,他順手掏出手機給易非撥了一個電話。「滋」得一聲輕響,手機的可視彩屏上浮現出易非蒼白的面孔和單薄的身軀,正坐在他的多功能電子輪椅上,雙腿蓋著毯子,雙膝放著他的老婆——那台已經被他改裝到舉世無雙的筆記本電腦。
看到莫風,易非微微一笑,道:「結束了吧?」莫風無奈的搖了搖頭,道:「SO簡單了!無敵的滋味真是——寂寞啊寂寞!」易非早已習慣了莫風的臭屁嘴臉,有些無聊的打了個哈欠,說道:「好吧,我去找僱主收錢了。你在日本多玩兩天,別急著回來,有新活兒了我再通知你。」
「恩恩,」莫風邊走邊說,隨便扯了幾句,就掛上了電話。因為他看見刑天那小子正靠在一棵大樹底下剝他那些每天不離嘴的帶殼花生吃,很沒德行的把果殼丟得到處都是。莫風皺皺眉頭走了上去,一把把他拎了起來,道:「你小子還真會抓緊時間,日本鬼子再不好,人家的城市總是比較乾淨的,人家就剩這麼點優點了,你小子還忍心這麼糟蹋。」刑天抱著他的狙擊步槍,一嘴花生渣,含糊不清的說道:「能怨我嗎?你老是不給我吃飽,人家正在發育嘛!不補充一點怎麼行!」
「吃、吃、吃!吃死你個小兔崽子!」莫風從懷裡掏出一張十六國國際銀行的金卡來不停的抽著刑天的小胖臉,大聲道:「行了行了,趕緊滾,給我滾遠一點。這卡裡的錢隨便你用,愛吃多少吃多少;東京、上野、新宿,愛去哪裡去哪裡,別在我眼前煩我就行。」
刑天神色古怪得看著莫風,突然一把搶過金卡,飛快的跑出幾步,轉身大聲喊道:「哇靠!你以為我愛跟著你啊!有了錢誰認識你是誰啊?光——明——獵——人……切!」小胖子故意拖長了語音字尾,做出種種怪樣來。
莫風瞪了他一眼,作勢欲追,刑天一聲怪叫,扛著槍登時跑沒影了。莫風叉著手笑了,別看這小胖子短胳膊短腿的,跑起來可一點不慢。
刑天和易非大概是莫風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莫風第一次看見刑天的時候,他才不過八歲,已經在「行俠仗義」了——跟他一起在孤兒院被收養的一個小女孩被一群不良少年欺負,刑天挺身而出,一個人跟五六個大自己七八歲的大孩子打,被揍得滿臉是血,可還是竭力擋在小女孩身前。莫風大受感動,將他救了下來,並向院長要求領養刑天。其實莫風當時的本意是找一個做生意的富翁朋友收了刑天做養子,給他安定的生活。可是沒過多久莫風就驚訝的發現,這個胖嘟嘟的小男孩竟是個天才中的天才,再複雜的儀器或者槍械,到他的手上都可以自由拆裝的跟玩具一樣;而且這孩子天生目力敏銳,五官六感都比常人靈敏數倍,是個天生的槍手。於是莫風便嘗試著將刑天留在身邊,教授他各種本事,沒過幾年,刑天的在用槍方面的本事就青出於藍,雖然他今年只不過十七歲大,可能力已足以獨當一面,是莫風的好幫手。
至於易非,當初居然是莫風從垃圾堆裡撿到的。易非出身於一個世界級的黑客世家,父母和易非兄妹兩人都是超級的電腦鬼才。可惜他老爸過剩的正義感害死了全家,老頭子居然弄開了黑手黨儲存毒品交易資料的加密電腦,並把這些犯罪證據交給了國際刑警。結果一夜之間,黑手黨損失幾億美圓不說,幾個重要的黨魁還死得死,抓得抓。這些意大利人簡直要瘋了,懸賞一千萬美圓一個人要殺易非全家。經過半年多的全球式搜索,殺手們終於在香港找到了易非一家,父親和母親被亂槍掃死,妹妹被輪姦虐殺,而易非被弄得死不死、活不活——兇手們打折了他的雙腿,給他注射了大量毒品,然後將意志模糊,瞳孔已經漸漸渙散的易非丟棄在一個垃圾堆裡,揚長而去。莫風無意中路過,原本以為是黑社會仇殺,動了惻隱之心,用內力幫他護住心脈,並送他到醫院進行洗血治療,終於從死神手上搶回了他的小命。不過救醒後的易非不但雙腿殘廢,體質也一直非常虛弱,終生不能離開輪椅。
自從有了易非和刑天的助力,光明獵人這個字號在國際上日漸響亮,終至如日中天,在國際刑警和各國的冒險家心中,這個名字根本就是神秘和戰無不勝的代稱。在世界上近百個大小國家的最高警務機構裡,都會有一份標明為機密的檔案,大概會有這樣幾句描述:光明獵人歐陽莫風,東方男子,真實面貌不詳,疑為中國籍;精通各類東方武術和神秘的所謂內家氣功;精通藏學玄學,擅長催眠和用東方人奇特的方法控制人的血脈穴道;會說至少十一國以上外語;擅長易容;對文物、寶石有驚人的鑒別能力;熱衷參與調查各種神秘詭異的事件,行事隨心所欲,以冒險收取僱主巨額酬勞為生;注意,此人極度危險!
將這樣一份看似沒有記錄任何實際內容的資料鄭而重之的加入只有最高級警務人員才能查閱的機密檔案中似乎是一件十分搞笑的事情。但是各國的高層卻絲毫不覺得可笑,因為他們知道任何輕視光明獵人的人或者機構都已經付出了代價——像這樣一個冒險家,只是他的存在就已經足以使人恐慌,使壞人恐慌也使一些道貌岸然的好人恐慌。所以不能讓底層的人知道有這樣一個存在。
一定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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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北方某鄉村。
亂葬崗。亂葬如丘。
一個老邁的直不起腰的老婆婆顫巍巍的向著那一片林立的舊墳嗚咽的磕下頭去。她的身後,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坐在電子輪椅上,一臉淡淡的哀傷。
老婆婆低聲的啜泣漸漸變成了嘶啞的痛哭,她終於抑制不住的放聲大哭起來:「六十多年了!六十多年了啊!鄉親們哪!開眼吧!你們睜開眼看看吧!報仇啦!我給你們報仇啦!天哪……天哪!」枯槁如鶴爪般的老人的手忘情的插進了身前的土地,連串的淚珠不停地落下,打濕了面前的黃土,她彷彿要將這六十多年來的煎熬和仇恨一次宣洩出來。
晚風嗚咽。西天的殘陽如血,鮮紅的宛如一個民族的傷口。
哭累了得老人站起身來,回頭望著輪椅中的青年,用顫抖的手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已經揉得皺到不成樣子的一元錢人民幣來,雙膝跪地,高舉過頭,莊嚴的遞給那個青年,帶著哭腔喊道:「好人……好人哪!老婆子謝謝你們了!代我們全村一百八十多口人給你磕頭了!好人!好人哪!」
即使是易非這樣天性淡漠而沉寂寡言的人也忍不住微微動容。他不願意再呆下去了,他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落下淚來。
直到易非的輪椅駛出幾百米,老婆婆還在不停的磕頭,一個又一個,虔誠的猶如崇拜一個神。抬起頭來,額上已儘是殷紅的血跡。
其實人生在世追求的,不就是做一個「好人」嗎?易非在回去的路上,有些快樂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