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來得及開口喚住琴兒,她已是快步走到了櫃檯前,由於我坐下喝茶的地方隔著一塊屏封,因此琴兒也沒看見我。
林月如打量了琴兒一眼,直接說道「是你訂的這塊蘇繡嗎?把它讓給本小姐吧。我賠給你雙倍的定錢。」
小丫環見到這麼一個傲氣的大小姐,倒是一點也怵,同樣掃了林月如一眼,答道「對不起,這是我家小姐選定的,可不能讓給別人。」
林月如也不把一個小丫環放在眼裡,又開價道「考慮一下吧。我賠給你四倍的定錢,這匹蘇繡本喜歡很喜歡。希望你們家小姐可以割愛。」
琴兒乾脆地答道「這位小姐,你沒聽到我剛才的話嗎?這塊蘇繡是我家小姐指定要的,不會讓給別人。」
林月如吃了鱉,惹得楊楊在一旁抿嘴偷笑起來,頓時掛不住面子了,不理琴兒,直接轉頭對錦繡坊的老闆開價道「掌櫃的,這塊蘇繡我要定了。我給你十倍的價錢!」
本來雙方言語還帶幾分客氣,但琴兒見到林月如要這麼以本傷人,欺負她是一個丫環,立馬不服氣了,雙手一叉腰,撅起了小嘴道「你這小姐好不講理。有錢就了不起嗎?還想拿銀子來壓人。你若真有本事,就乾脆把這錦繡坊一起買下好了,那樣就沒人跟你爭了。」
琴兒也算是個玲牙利齒的丫環,立刻將林月如嘲弄了一番。林月如一時沒能找到話來反駁,但她哪裡受得住一個小丫環的氣,高傲地叫道「掌櫃的,你這家繡莊值多少價錢,本姑娘我今天就買下了!」
丫環和小姐鬥起氣來,兩邊都是顧客,他是生意人自然一邊都不想得罪,被夾在中間可就犯難了,現在林月如已經叫板要買下他的繡莊,更是讓他一陣尷尬,不知如何回答。店子他是不可能買掉的,而且他也知道林月如說的大半是氣話。
「這個……小姐有話好好說,您實在喜歡這匹蘇繡,我立刻派人再去訂貨,三天後就能到貨,保證質地是上品……」
不等櫃掌的把話說完,林月如又哼了一聲道「怎麼?掌櫃的,你還怕本姑娘買不起你的店嗎?到底多少錢,你快開個價吧!」
林月如放出了大話,自己不會收回,喜歡胡鬧好玩的楊楊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湊熱鬧的機會,於是也在一旁跟著起哄道「嘻嘻!好噢!月如姐,咱們買家店著開著玩!」
琴兒也不示弱,繼續拿話諷刺道「這位小姐,我倒是奉勸你,別以為有錢就可以壓住人,看你錢多也比不過沈家商會吧。可是現在沈家商會又怎麼樣,還不是被官府查辦,天天有人上門討債……」
林月如本來只是使點小性子,但聽到琴兒在背後說了她表姐的壞話,可真是生氣了,怒瞪了對方一眼,「你這小丫環,胡說什麼?」
琴兒先是一愣,又將林月如打量一番,笑道「喲!你該不會就是那個沈家大小姐吧?不過看也不像,沈家小姐應該不會這麼蠻不講理。」
林月如冷喝道「沒家教的丫環,你再說一句!」
琴兒雖然年輕,但以前跟著陸昭容一起出尋唐伯虎,走南闖北也算是經歷了不少風浪,因此一點也不示弱,手叉著腰,挺起了胸脯,應道「我講的是實事!說了便說了,你還想嚇唬我不成!」
一直坐在旁邊瞧熱鬧的我,見到雙方已經爭吵起來了,便起身走了上去,笑著說道「既然大家都喜歡同一種繡品,那說明品味相投,應該做朋友才對,所以就不要吵架啦!」
林月如見我這活兒才走出來,不僅剛才沒幫她說話,而且現在還要替對方打圓場,不覺氣鼓起了臉龐,不作理睬,然而琴兒見到我的出現便是驚喜萬分。
「啊!李公子,怎麼是你?」
我親切地打了個招呼「呵呵,琴兒好久不了嘍!」
「李逍遙,你們兩個認識?」林月如看了看我,又重新打量了琴兒,大感意外。
我點了點頭,「很久以前事了,在那次我陪你送完琥珀觀音後,我一個人回京的路上就認識了琴兒和陸小姐。」稍稍頓了頓,微笑道,「哪時候琴兒還不是丫環而是小書僮哩!」
琴兒回想起當初她們主僕兩雙喬扮男裝的事,不由靦腆地笑了,「當初我和小姐多虧是遇上了李大哥,蒙你多番幫助,後來還專門派人保護我們。不然我們怕是回不了家了。我和小姐一直未能好好感謝李大哥呢!」
我又微笑道「我和昭容是好朋友,哪用這麼見外。」
「噢!原來這位丫環姐姐是逍遙哥的朋友,難怪這麼有個性。」楊楊見我與琴兒相熟,便以歡喜地過來拉著琴兒套起了近乎。
林月如見我和一個小丫環如此親近,就連本還站在她那邊的楊楊也立刻轉投了過去,女人的直覺一向靈敏,她已發現琴兒看我的目光暗藏曖昧,雖然有些不是味,但還不至於要和一個小丫環吃醋,只是乾咳了兩聲。
琴兒本來還沉浸在與我重逢的喜悅中,忽然才發現旁邊還有林月如的存在,不由詫異地問道「李公子,這位小姐是你朋友?」
「呵!琴兒,忘了給你們介紹了。這位天下鏢局的總當家林月如林大小姐。你剛才提到江南首富沈小姐可是她表姐哦!」
琴兒聽到林月如的名號也是愣了愣,想來天下鏢局這近年來的名聲打得很響,她應該也聽說過,於是委身向林月如道了個福「林大小姐,琴兒我是小丫環不懂事,剛才言話冒犯了,還請你大量海涵。」
琴兒主動致歉了,林月如當然也不好跟一個小丫環計較,便也點頭道「算了,剛才之事我也有不對,不該拿錢壓你一個丫環。不過那匹蘇繡我是一定要買了。既你們家小姐和李逍遙也認識的,那也就好說話了。你就回去告訴你家小姐,這匹蘇繡讓給我了。李逍遙,你沒意見吧?」
我還沒答話,琴兒已先開口道「林小姐,大家熟歸熟,但凡事總也要講情理,這匹蘇繡是我們家小姐親自挑的,也是我們預先定下的貨,要把這匹蘇繡讓給你,我這個丫環家的人微言輕,可做不了這麼大的主。李公子,我說我講的對麼?」琴兒說罷,也同樣笑著望向了我。
這時,那位錦繡坊的老闆可是鬆了一口氣,因為剛才沒解決的難題已經全部拋給了我。我摸著鼻樑說道「呵呵!我看這匹蘇繡好幾十尺,一個人買去也用不完,不如分兩半,那就不皆大歡喜了。」
「這位公子真是高見!我這就叫夥計把它栽分成兩匹,保證分剪的公平。」掌櫃的拍了我一句馬屁,連忙抱著那匹蘇繡下去分栽去了。
琴兒望著我笑道「既然有李公子做主,那麼我想我們家小姐也不會有意見。」
林月如對於我的決定有些不滿,但她如果再強爭的話,那就顯得自己的器量還不如一個丫環,於是說道「蘇繡的錢由我來付,就當我買下分半送給你們家小姐的。」
琴兒轉對林月如致禮道「林大小姐,我代我們家小姐多謝你了。」
在這錦繡坊偶遇琴兒,我十分高興,在解決了這搶購的紛爭後,想起陸昭容,我便問道「對了,琴兒,你們是什麼時候回蘇州的。」
琴兒回答道「我們已經回來兩個月了。記得當時你派的兩個保鏢大哥告訴我們說你也在天津府,我們本來想來見你,可以後來天津府出了大亂子,我們也找不到你,只是後來遇上了祝之山,我們一起偷進華府,把唐伯虎帶走了,然後朝廷裡的軍隊來了,把那小寧王打跑了。我們便一起回蘇州了……」
「哦,原來唐伯虎是你們救走的啊?」
「李公子你也認識唐伯虎?」
「呵!那是,當時我就在華府裡。知道你們都平安無事,那可好了。」
林月如見我只顧和一小丫環說話,把她涼在一邊,還對人家小姐表現的非常關心,頓時大感不滿,哼唧了兩聲,便說累了要先行回去,將銀子一丟,頭一扭,一個人走了。
琴兒收起了半匹蘇繡,也告辭道「李公子,我也該回去了,不然小姐會擔心的。」
我說道「不如我送你吧,也順便去看看昭容。」
「這個……」琴兒猶豫地答道,「李公子,小姐她很想見你,但也有點怕見你……總之是這樣的……現在小姐和唐伯虎已經……」
我恍然大悟,畢竟唐伯虎和陸昭容是拜過堂的合法夫妻,我充其量只能算個第三者。現在他們已經走到一起了,我似不應該再去打擾。於是尷尬地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
琴兒臨行前,又忍不住回頭望我一眼,那眼神中掩藏不住這小丫環淡淡的情意,「能夠再見到李公子,琴兒好開心!」
看著琴兒消失的背影,我心裡不覺有些失落,不該就這麼把這小丫環放走了,而楊楊突然拉了拉我的衣服,眨了眨眼道「逍遙哥,剛才如月姐姐是在吃醋了吧?那位陸家小姐是不是長得很漂亮啊?」
「人小鬼大!」我敲了楊楊的頭,「我們也回去了,月如還沒走遠,看來追的上。」
楊楊搖頭,拿出她剛才買的風箏,說道「才出來玩一會兒,怎麼就回去了?我還想去放紙鳶呢!」
我看時間還早,便同意了,說道「好吧!就陪你再逛會兒,不過放風箏就免了,改天叫小誠子和小青陪你去吧。」
離開錦繡坊,又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轉了兩圈。我一直暗運「搜魂大法」感應四周的動靜,但卻一直都風平浪靜,看來紅蓮邪宗的是不敢露面了。這時,楊楊吵著口渴了,我便說道「我們找間茶樓坐會兒,然後就回去吧。」
「好啊!就前面那家吧。」
楊楊蹦跳著拉著我往前方不遠處,那座依立在河邊名為「得月樓」的茶樓走去。剛轉過拐角街口,便見到街邊圍著一大群人,其中還傳出一個婦人的哭聲。
楊楊這小妮子最愛湊熱鬧,二話不說就把我拉了過去,一起擠進了人群,只見到一位六旬的賣菜老婦坐在地上傷心地哀歎。我一詢問,才知道原來是這位老婦剛才把她一天所得的錢全丟了。一共八十幾文,這點錢雖然很少,但對於一位貧窮老婦來說,已是一天的收入了,因此她坐在地上,又是傷心又是懊悔。
圍觀的人雖然不少,也大多對賣菜老婦的遭遇表示同情,但都只是看熱鬧,沒有人肯以實際行動來幫助她。楊楊善心大發,安慰了賣菜老婦幾句,便對我說道「逍遙哥,這老婆婆好可憐,我們給她點銀子吧。」
我尷尬地聳了聳肩,沒有答話,楊楊回想剛才在街上大採購,都是林月如花的錢,一下子明白過來,疑問道「逍遙哥,你該不會身上沒帶錢吧?」
我笑著點點頭,當皇帝以後,在京城裡上街也是從來沒帶銀子的。楊楊失是一陣失望,接著眼眸一轉,便是動起了鬼主意,踮起腳,笑盈盈地低聲對我說道「嘻嘻!逍遙哥,不如我們又去劫富濟貧吧!」
面對著這個總不願安份的小妮子,我又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頭,「少胡來,這裡是蘇州府,你要是亂偷別人東西被官府抓去了,我可不會管你。」
楊楊嘟了嘟嘴,問道「那麼這位老婆婆怎麼辦?逍遙哥,你不會不管她吧?」
「不就丟了幾十文錢嘛,小意思,看我來解決。」我說著,大步走了上去,蹲下身子將仍坐在地上的賣菜老婦扶了起來,「老人家,不用傷心了,你丟的錢我可以幫你變回來。」
我的話讓賣菜老婦半信半疑,直愣地看著我,圍觀的人就更加好奇了,聽我說會變戲法,都紛紛議論起來。我當然不會變法術,只不過打算利用人們的好奇心,幫助這位老婆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