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過往的行人依稀,我和李若蘭沿著街邊並肩走著。本來情侶逛街自然應該親密地拖著手。但我知道,在現在這樣的氣氛下,去牽若蘭的手是很不合時宜的,於是我只得傻乎乎地跟著她的身旁。在若蘭的面前,我總是那麼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了半步。
李若蘭也不看我,她說有話要跟我說,但卻一直什麼也沒說,只是低著頭默默地朝前走。我心中怪怪的不是味兒,無奈只能這麼跟著她走,可是腳步顯得有些茫然。
就這樣,我們一直往前走,來到河濱公園,李若蘭終於停下了腳步,轉過頭望著我,表情還是那麼冷淡。
我見李蘭若還是不說話,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若蘭,這陣子我對你有點疏遠,沒有好好關心你,不知道你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我這個人有時笨得很,反應有遲鈍。我若做錯了什麼事,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請你原諒我。不要生我的氣好麼?」
雖然這是一大堆違心的話,但我說的毫不猶豫,為了哄自己心愛的女孩子開心,我是不在乎放下男人的尊嚴。
在我的這一番搖尾乞憐下,終於得到了李若蘭的回應。她微微繃緊的臉容漸漸冷釋了,烏雲飄散,陽光明媚,玉臉上浮現出了令我想念許多的笑容。都說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有時候男人只為了博得女人一個笑容就可以不惜一切。古時的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峰火戲諸侯,最後把國家都給敗了。相比之下,我應該算是幸運的了,於是我也跟著笑了起來。但片刻之後,李若蘭的一句話,卻讓我的笑容立刻僵在了唇邊。
「子淵,我們分手吧!」
這句話對我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靂。我忽然明白,原來她剛才的笑容是為了減免這句話給我帶來的傷害而強裝出來的。
「呃!什麼手?呵,我沒聽清楚耶。」我含糊著打了一個哈哈,本想要裝腔作勢,但手卻開始有些忍不住顫抖。
「我們分手吧!」李若蘭收起了那勉強的笑容,表面回復了本來的冷漠,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呵!若蘭,好幾天不見你,想不到一見面,你就跟我開這樣國際的玩笑。嘿!愚人節好像還有幾天才到吧?」我的手還在發顫,本想努力裝出笑意,但我的聲音也開始有些顫抖了。
李若蘭幽幽地望了我一眼,咬了咬嘴唇,又再重複了一遍,「子淵,我說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我接連問了三個「為什麼?」,被李若蘭重複了三次的「分手」這兩個字眼似乎把我打進了十八層地獄。心中如同掀起了前陣子的印尼大海嘯一般洶湧翻騰。我一下子攥緊了拳頭,竭力控制著自己激動的情緒。
李若蘭仍用平淡地口吻說道「原因不是那麼重要,你知道結果就行了。子淵,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話。」
「若蘭,你知道我這個人毛病特多,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你就罵我吧。打我也行,總之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你都說出來吧。我一定都會改的,一定會的!但請你不要離開我,若蘭,我不能沒有你啊!」
雖然這樣俗套的對白在肥皂劇和言情小說裡到處都是,我平時看到也會感到厭惡,但此刻已處於混亂狀態中的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上述的話便衝口而出了。
「子淵,這不是你的錯。你人很好,對我也很體貼。問題出在我身上……」李若蘭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她低頭避過了我的灼烈目光,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我急切地道「沒關係,若蘭,不管你有什麼事,我都不會介意的。」
李若蘭抬頭望向我,眉角輕蹙,微微一歎道「子淵,你不要這麼傻了。」
「我傻麼?呵!是的,我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冒。」我苦笑著說道,「有哪個男人會像我這樣?無緣無故就要被自己女友朋甩了,還不知道原因。就算是法院給人判死刑,也先審判一下吧?我說這算什麼一回事?」
「你真想要原因麼?嗯……那好吧,我就告訴你一個。」李若蘭再看了我一眼,緩緩地說道,「我媽給我介紹了一個男朋友,是要結婚的對象。他是個美藉華人,家裡很有錢。他很有學識,也很有風度,而且對我很好。我父母也想移民去國外,總之我得要嫁給他。好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聞言,心中一陣茫然,一時間我無法判斷若蘭的話是真是假,只是癡癡地望著她,張大了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了,就這樣吧。過多的話,我不想再說了。我走了,再見!」李若蘭面無表情地說著,轉身便要離開。
我心裡急了,不顧一切地上前拉住她的手,大叫道「若蘭,你別走啊!讓我們把話說清楚!」
李若蘭回過身來,任我緊拉著她的手,也不掙脫,含首望著我道「子淵,你還想說什麼呢?」
「若蘭,我……我……我愛你!」
因為總覺得這句話特別肉麻,所以我從未試過說出過口,但這一次,在這樣一個不太美妙,甚至比較糟糕的情況下,我終於把它吐了出來。可能是心情過於激動,我發覺自己的臉已經有些漲紅了。
聽到我這句笨拙而又充滿了真情的告白,李若蘭怔怔地望著我,忽然間又笑了,我不明白她這個笑容的含意,只聽她平靜地說道「子淵,我也很愛你。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帶給了我許多快樂與幸福的感覺。那些都將是我所擁有的美好回憶。但我想你應該知道,愛情並不等於一切。況且現在是物質社會……」
「若蘭,你說錢是麼?」我打斷了李若蘭的話道,「我知道我現在是沒錢。但請你相信,我一定會努力。將來我賺了錢,我們結婚,我會給予你最大的幸福!」
當我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也有些底氣不足了,像我這種九流大學的大學生,有很多一畢業就意味著失業。當然憑我的能耐,要找一份工作,養家餬口並不難。但在當今的社會,沒錢沒背景的人,想要發財,就不是那麼容易了。更糟糕的是,我這個人性格散漫,根本沒有什麼大志。因此我許下這樣的承諾連我自己都不太能相信。
李若蘭又微微笑了起來,作為我女朋友的她也是很瞭解我的個性,彷彿是回想起來了我曾說過「天之道利而無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之類的話。
「子淵,雖然你外表看上去很懶散,但我知道你在很多方面都很有才華,你是個十分出色的男生,將來一定會有所成就。可是……你是要我等你十年,還是八年呢?」
「我……」
我一時間無言以對,只是慢慢垂下了頭,心中沮喪萬分。以前我總是抱著隨遇而安的態度,遇上什麼事都可以不以為然,一笑而過。我自認為那叫灑脫,其實現在才明白,那只是無力面對現實,而選擇逃避罷了。如果不客氣地評價我自己,我就是一個懦夫。
「子淵,我們都應該現實一點。你說呢?」
「……」
我張了張嘴巴,卻是啞口無言,心中茫然一片,平日裡口若懸河,現在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是默默地放開了李若蘭的手,心口陣陣刺痛。
「子淵,如果真的有今生來世的話,我很希望下輩子能再和你做情人。」
我知道李若蘭說這話,其實是在安慰我,於是勉強自己賠著笑容說道「吶,我是不是該早點死了去投胎,下輩子好早點等著你?」
李若蘭被我的話給逗笑了,但那笑容十分的僵硬。而我一點都猜不到她此時心裡的想法。最後試探著問了一遍「真的決定要分手麼?」
「是的!」
見到李若蘭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本已受傷的心房像是又被狠狠宰了一刀。與我不同,若蘭的性格極為認真,從來說一不二,更不會優柔寡斷,話已至此,我知道不管再說些什麼也不會有挽留的餘地了。於是我對自己說,是個男人就應該拿得起放得下。對於李若蘭,無論做什麼事,我從來不會讓她失望,就算是分手也是一樣。
「那好吧。」我做了一個深呼吸,抬手看了一下手錶,然後以最認真、嚴肅的表情面對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李若蘭同學,今天是2005年3月7日,上午點零7分。我在這裡鄭重地告訴你,從下一秒開始,不管你是傷風感冒,大病小痛,出生壽辰滿師,結婚生子滿月,發財開張,壽終正寢……統統與我陳子淵無關了。因為我要把你甩了!」
李若蘭靜靜地聽完我說的這番話後,又點了點頭,說道「謝謝你,子淵。如果這樣你會覺得好過點,那就這樣吧。」
接下來,我們之間再沒有說什麼話,只相互注視了十多秒鐘後,李若蘭默然轉身離我而去了。這時候,一陣秋風掃過,幾片楓葉隨風飄落,為她的離開增加幾許悲涼的氣氛。她的腳步不快也不慢,她的背影是那麼的令我不捨。
「若蘭……」
我的心裡輕輕地喚著這個名字,有那麼一兩秒鐘,我還癡心妄想著她會突然轉過身來,重新投入到我的懷抱,然而只在轉眼間,我的神情一陣恍忽,李若蘭的身影已經永遠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看流星在夜空輕輕劃落。
所有寂寞,都被打破。
風在對你輕輕訴說什麼?
能不能告訴我。
淚水在我臉龐輕輕劃落。
請原諒我,這樣懦弱
我知道你只想讓我快樂。
請你擁抱著我。
讓我感動你,不管怎樣也要在一起不離開你。
忘了我自己,我把我的一切全部都交給你。
不再哭泣,我會一直陪你。
連時間都忘記,永不分離。
為什麼你不能留在這裡?
怎麼能夠,讓我忘記,
擁有和你這段美麗回憶。
永遠埋藏心底。
縱使你離開我的世界裡。
我不哭泣,讓你放心。
如果來生能夠再遇見你。
永遠不離不棄。
試著讓自己,一個人面對所有的回憶不容易。
保重你自己,在我心中沒有人能夠代替你。
你是唯一,默默地祝福你。
看著你的背影,已漸迷離……
不知不覺中,《最終幻想》的主題曲就這麼一直在我的心頭縈繞。默默回憶著過去的種種,我不禁發現,我大多數快樂的時光,都是李若蘭帶給我的。還記得就是在今年情人節的那個晚上,同樣在這個河濱公園,我牽著若蘭的手,同她一起漫步。沒有說太多的情話,她只是輕輕地依偎在我的肩膀上。當時,我還曾天真是認為,全世界的幸福都集中在那一刻了。但對於現在黯然孤立在秋風中的我來說,那些都已經成為永遠無法找回的過去了。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李後主的詞句原來是那麼的刻骨銘心。往往當人們失去一樣東西的時候,他們都會後悔當初沒有珍惜。而對於我來說呢?我一直那麼的珍惜這份感情,可最後還是這麼不明不白地失去了。
這時,風停了,但我的身影仍舊是那麼落寂、孤單。我在李若蘭離開的地方,呆呆地站了兩個多鐘頭,看著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不斷地變化。我才發現,雖然自己長這麼大,卻從沒有將這個世界看清。當我小的時,以為什麼都有答案,可是長大的時候,我才覺得其實人生並沒有所謂的答案。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很清楚,那就是我現在是個失戀者。
「呀啊——」
我攥緊了拳頭,仰頭望著天空,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聲,將心中的情緒盡情地發洩了出來。這樣的舉動,頓時引來旁人紛紛側頭。我想我要是再這麼狂叫兩聲,或者有人會拔電話通知精神病院了。失戀了本就已經很慘了,若是再被當作瘋子給抓去關起來,那就太沒他媽不值了。於是在許多人的詫異目光下,我低著頭,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