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展昭的問題,蕭生沉吟良久,歎道:「按律大將軍調兵,須得持有聖上手中的另一半虎符方得調兵。但這其中,有個度,這個度就是一萬人。一萬人以下,大將軍可憑借手中兵符直接調兵,但一萬人以下,就須得持有聖上手中的另一半虎符方可。」
「因大宋幾無騎兵,是以此一萬人,原本就是指步兵,卻並無針對騎兵一說。大將軍而今可以鑽這空子,下令赤電超光兩營先行開拔。赤電超光若論人數不過三千之眾,大將軍調動完全不必經過聖上。但這兩營戰力強盛,行兵迅速,倘若真是戰來,不是蕭生誇口,恐怕在府州以外均是如入無人之境。」
「但超光與赤電有自己的意志。」蕭生肅然道,「我們堅守一事,那就是於國家社稷有利者方聽命之。換言之,倘若大將軍之行為乃是危害國家社稷,赤電超光也敢拒不遵命。」
「何謂危害國家社稷?」展昭盯著他,「你意是指他謀反還是說通敵賣國?」
「通敵賣國居首,」蕭生毫不猶豫道,「但倘若大將軍是謀反,卻又是為了國家社稷的長治久安,赤電與超光也不會反對。」
「荒謬!謀反怎能說是為了國家社稷的長治久安?!」展昭厲聲喝道。
蕭生毫不畏懼:「大人以為而今大宋這般下去,還能走過百年?」
展昭怔住了,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儘管他們私底下也有偶爾提及。l卻從不敢深思。
但蕭生的話卻將他長久以來地憂慮說了出來:「大宋而今抑武揚文,使得國境之內民生富足卻兵力孱弱。聖上不因言獲罪,雖然寬仁厚道,卻失於約束,使得小人讒言。進而無安危之虞,退而無得失之憂。而今朝中尚有八賢王、包大人等一干正直老臣力振朝綱,但蕭生說句大不敬之言,若待將來八賢王退居朝後,包大人告老還鄉,展大人以為朝中還可這般清明?」
展昭驚呆,登時作聲不得。
「長此以往,一旦朝中為小人奸臣所把持。以大宋屆時內腐外弱之狀況,大人以為大宋以何可拒契丹、西夏錚錚鐵騎?」
展昭胸口起伏了一陣,道:「那你的意思是?」
「蕭生的意思是,」蕭生坦然道,「凡動兵災,百姓均是受苦。但兩害相較取其輕,蕭生寧願百姓因一時朝代更替而受苦,也強過將來在契丹、西夏乃至其他異族的鐵蹄之下悲泣。」
「儘管我等對大將軍有些懷疑,但就人品胸懷而言,我等仍是敬重大將軍。以大將軍之為人。若是他當真決意謀反,且所效忠之人的確強過當今聖上,所奉行也地確是富國強兵之舉,僅赤電超光兩營而言。不會拒絕。」蕭生望著展昭,斬釘截鐵。
展昭一時間只覺得手腳發軟,脊樑上冷颼颼的,一陣陣冒冷汗……,手機站,。
而今的關鍵已經不在艾敬威之死的真相,而在他展昭要獨自一人,去和艾劍飛一干人等爭奪赤電超光兩營騎兵的支持。
這大宋目前唯一的兩營騎兵。
也是大宋目前唯一能夠把契丹騎兵打得落花流水的兩營騎兵。
凌鶴川用短短三年的時間,打造出了兩塊強大地燙手山芋。
他們自信而強大,紀律嚴明卻又有著自己的靈魂和意志。
他們屬於大宋這片土地。卻不屬於趙氏皇族。
他們以守護者自居,卻拒絕對執政者絕對忠誠。
一時間,展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一支擁有了自己意志的軍隊,對這支隊伍而言,甚至於對一個國家而言,是悲劇。還是昇華?
展昭開始有點明白。為何凌鶴川千方百計地要向上面隱瞞這兩支騎兵。雖然他們很強大,但相比於整個國家的力量而言。他們的力量仍然非常弱小,仍然不足以抗衡整個國家。但是,他們的強大和自信卻開始讓他們過早地嶄露鋒芒。有這樣的一支軍隊,對於任何當權者而言都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他們要的不僅僅是強大,更是要求軍隊的絕對忠誠。站如果不能做到絕對忠誠,那麼他們寧願不要那麼強大,甚至於寧願沒有這支軍隊。
朝廷絕對不會允許出現一支這樣的軍隊,更不會允許軍隊以這樣審視地目光來衡量他們是否有資格繼續坐擁江山。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這樣一支軍隊也許真的強大而自信,但絕不會是趙氏皇族想要的。
展昭望著蕭生,一時間有些精神恍惚。
他們生錯了時候,如果是在唐太宗李世民的手上,他們地威名將流芳百世。
也只有唐太宗李世民那樣的皇帝,那樣本身的文韜武略都千古一遇的帝王,那同樣擁有著強大而自信氣度的帝王,才能駕馭得了這支隊伍,才能讓這支隊伍做到絕對忠誠。
趙家的皇帝,只怕做不到。
展昭苦笑。
凌鶴川一手帶出了這支隊伍,也將自己強大而自信的氣質傳染給了他們。
但卻和他一樣,又過於自信了。
這或許也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當他發現地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無法更改而且他也不想更改。
所以他當時能做的,只是千方百計地向上面隱瞞這樣兩支騎兵隊伍的存在。
但他還是太天真了,雖然他聰明而強大,卻並不代表事情的發展會向他設想的那般順利。
從這點來說,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他只是一個有著軍人氣質地詩人。
展昭頭疼不已。
他現在要做地,不僅僅是查出艾敬威死亡的真相,更要想辦法向天雄軍證明,造反絕對不會帶來好結果,不管是對他們自己,或者是對天下百姓。
而他地時間,只有七天。
展昭深深一歎,淡然道:「知道了。七日內,我會查清此事,給你們一個交代。」
蕭生點點頭,轉身離去。
展昭站在原地望著他走遠,回首環視了這破落的舊院子,心中五味雜陳。
上一次在這裡,是和琉璃澤琰飲酒談天,舞劍放歌,那時候是何等的恣意暢快!那時候月是明的,天是清的,就連嗚嗚吹過的寒風也像是在唱歌。
而這一次在這裡,一切卻又顯得何等的艱難混亂。
明明是同一個地方,只因為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就顯得完全不同。
展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走到當初三人坐著唱歌的地方照樣坐下,靠著牆,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混亂的大腦漸漸歸於平靜。
什麼都不想,直到腦中沉澱得一片空白。
當你覺得混亂的時候,就先什麼都不想,讓大腦沉靜到一片空白。然後再細細地把你面對的情況在心中好好列舉一回,結合你所需要面對的問題,先確定你所面對的方向,然後在一步步確定實施的步驟。
再艱難的問題,再危險的情況,都可以用這種辦法生出解決之道。
琉璃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再次想到琉璃,展昭心中禁不住一陣抽痛,睜開眼,才發覺不知何時淚水已經滴落下來,落在手背上,映著月光清清亮亮。
自己出來已經這麼久了,琉璃已經施針過了麼?醒來了麼?
還是說……
他不敢想下去,搖搖頭,將這種可怕的想法從腦中趕開,然後重新將思路拉回來,思考著他目前面對的情勢。
再次想到琉璃,展昭心中禁不住一陣抽痛,睜開眼,才發覺不知何時淚水已經滴落下來,落在手背上,映著月光清清亮亮。
自己出來已經這麼久了,琉璃已經施針過了麼?醒來了麼?
還是說……還是說那作死的狐狸會為了多討收藏、票票和粉紅票,而會對她不利?
狐狸很暈:展昭,你不嫌自己想像力太豐富了?
展昭很無奈:我就是怕你想像力太豐富了。
狐狸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