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一輛馬車冒著雪出現在開封府門口,最先跳下馬車的是白玉堂,然後與一個小丫鬟扶著一名美麗女子下了馬車。
展昭一直守在門口,白玉堂出現的時候他就迎了上前,兩人相見,卻只是互相點了點頭,便一同將目光轉向車廂,捲簾拉起,凌鶴川抱著琉璃也自下了馬車。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琉璃的模樣時,展昭還是心中一緊,全身都冷了下來。
不過多少日子沒見,琉璃瘦了那麼多,臉色蒼白得全無血色,一雙曾經潤如桃花的雙唇僅剩一片灰敗之色,曾經烏黑柔亮的青絲如今枯黃蓬亂,看上去就像個亂糟糟的稻草堆。最讓人心疼的,卻是她一直緊閉著雙眼,毫無知覺地任人擺佈。
展昭咬著唇,幾乎咬出血來。他跨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將琉璃接下來。
凌鶴川抱著琉璃,看到展昭上前,竟然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躲開了他伸出的手。展昭呆了呆,隨即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卻讓凌鶴川鎮住了。
如果火焰也可以結冰,或許就會如展昭現在的眼神。
雙眼通紅,佈滿血絲,但看著他的那一眼裡,卻仍可清晰地感受到那內心冰冷的憤怒,冷漠的,憤怒的,決絕而堅持,沒有質責,但也不再有信任……甚至凌鶴川相信,如果琉璃的情形再壞一點,展昭可能就會直接一掌向他劈來。
展昭只看了他那一眼。然後寒著臉,從發呆的凌鶴川手中接下琉璃,小心翼翼地將她抱進了府裡。
兩天前李書蘅就已經來到開封府等待了。當時見面,雙方都沒有多餘地話,只是相視微微一笑。
當展昭抱著琉璃來到她原來的房間時。李書蘅已在內等待,一旁等待的還有管家李福,李書蘅的藥童志修以及包大人與公孫先生。
李書蘅讓展昭將琉璃小心放在床上,然後就細心地為她檢查。
其餘眾人則在一旁靜靜等待著。
這番等待了小半個時辰後,李書蘅終於直起身,望著眾人一眼,歎道:「真要救她?」
此話一出,眾人心頭俱是一緊。展昭與凌鶴川同時出聲問道:「何出此言?」隨即二人相視一眼。俱是轉開不看對方。
李書蘅歎道:「她的身子實在太弱了,又耽擱了太久,以銀針導血也只有五成地把握活下來,縱使活下來,只怕也有八成會變成一個傻子……,。」
「傻子?」眾人齊聲驚道,隨即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琉璃,一時無言。
展昭與凌鶴川惶然望著琉璃,大腦之中竟是一片空白。一想到原本活蹦亂跳、聰明美麗的琉璃日後卻成為一個傻子的模樣,眾人均覺得難以承受。元翠綃顫了顫,若非鴛鴦扶著。只怕已然哭出聲來。
「再者,就是醒來,她也可能因為留下腦疾時常頭疼,若是當真成了傻子。這一痛起來就得發狂,暴起傷人也是極有可能。」李書蘅歎道,「甚至於一生都將處於這種不時發作的疼痛中。最後只怕也會死於此。」
「若是就容她這樣毫無知覺地靜靜離去,於她目前情形而言也未嘗不是一種福氣。」李書蘅歎道。
房內沉寂了很久,眾人望著昏迷不醒的琉璃,一時之間竟都不知所措。
終於,凌鶴川澀聲道:「若是由此下去,她還能活多久?」
李書蘅歎道:「老夫盡力續命。也只能維持到年前。只是她這般毫無知覺,續命又有何意義?」
年前,也就是說,再這樣下去,琉璃活不過一個月……
展昭呆立著望了她許久,忽然回身。啞著嗓子對凌鶴川低聲道:「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談。」
二人出來,立於庭院之中。在距離其他人聽不到的地方,展昭單刀直入地問道:「琉璃這等傷,若是在千年之後可能救治?」
凌鶴川怔了怔,苦笑道:「你說的法子我不是沒有想過。但是琉璃現在身體極其虛弱,根本就不能承受時空扭曲所帶來地壓力。不瞞你說,就是我用盡一切辦法保護她,到了地方,九成九她也是死了。」
展昭沉默了一陣,又問:「若是沒有琉璃,你獨自能回去麼?」
凌鶴川怔了怔,頷首道:「能。我知道時空鑰匙如何啟動,也知道它在哪裡。」
展昭點點頭,斷然道:「既然如此就讓李先生行針救人。若是能成功,琉璃醒來且神智清楚,則你在她恢復之後便盡快安排兩人一道回去。若是不能成,她成了傻子,那你就獨自回去替琉璃的父親解了圍,也算了了她的心事。」
凌鶴川怔了怔:「那琉璃呢。」
展昭冷冷地看著凌鶴川,目光堅定明亮:「琉璃自然留下給我。」
「開封府那麼忙,你如何照料她?」
「此事你不必擔心,展昭可以賣掉在常州的祖業,舉家遷來開封。展家祖業雖不豐厚,但也足以讓她一生衣食無憂。」
「你……」凌鶴川驚異地望著展昭,一時失語。
賣掉祖業,在他們這個時代無異於背祖棄宗,是個說出來會被人指著脊樑骨罵的事情,但展昭卻決定得毫不猶豫,理所當然。而他這樣做,就是為了照顧成為了傻子的琉璃。
「換言之,經救治後琉璃若是好了,就讓她跟你走。但若她有不好,就讓她留下與我一起。」展昭淡然道,言罷轉身向琉璃房間走去。
凌鶴川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卻忽然澀聲道:「若她死了……」
「若她死了,」展昭頓住身形,倏然回首直視著凌鶴川的雙眼,一字一頓,「那你更休想要帶她走!」言罷寂聲,冷然望著凌鶴川一眼,又自轉身離去。
凌鶴川呆呆地望著展昭的背影,突然覺得一陣心酸難過。
原來自己真的無法跟他相比。
當你一切都好,我就放手給你自由,當你有了不好,我就竭盡全力,守護在你身邊……
原來這世間,感情真地可以如此深沉而熾烈。
為什麼?他們認識不過半年,卻可以如此地默契,可以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著對方,甚至不帶一絲猶疑地將自己交給對方,同時也承擔起對方的一切,而自己……自己認識琉璃已經那麼多年了啊,為什麼卻做不到這個?
凌鶴川突然明白,從一開始,從他啟動了時空穿梭機的那一剎那,甚至在他沒有給琉璃解釋的機會那一剎那,他就已經注定了今天地失敗……
敗得是如此徹底……寫到「那你更休想要帶她走」的時候,狐狸自己的鼻子酸酸,眼圈熱熱,一直有一種情緒想要衝出來。
時候聽到臧天朔的「朋友」,因為聽不懂,所以一直不覺得好聽,也不明白那首歌為什麼會感動那麼多人。但就在寫這段的時候,狐狸卻突然懂了那份感情。當你好的時候,我就放手給你自由,但若是你有不好,我就竭盡全力,幫助並守護著你……
這份感情,不論是愛情還是友情,這樣的一份堅定而執著,信任與托付,的確值得用生命去守護。
相信《朋友》這首歌,會繼續感動著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