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東昇 第二卷 風捲雲湧 第八章 暗流湧動
    艷陽之下的千山堡再一次迎來秋收季節。】

    這第二次豐收,預計比去年增收三成,這其中多少有千山學堂的一部分功勞。這裡要補充的是,周青山因大部分時間用來與胡德昌聯繫,這千山學堂的事務,多半都留在陳芷雲的身上,這自然對蘇翎的建議實施有著另一種助益。蘇翎的特殊教學法之中,包含有農事部分,那些辛苦一輩子的老農頭一次走上講堂,將一輩子種田的心得傳授給那些半大的孩子,還多次將學員帶至田間地頭現場教學。這種罕見的情形在千山堡的環境裡已經不算是最奇怪的,自然那授課的人內心的撼動是另一番波瀾。而不久之後,上課的便不僅是那些孩童,胡顯成將屬下管理農事部分的管事人員也都叫來旁聽,而這種方式一直延續到千山學堂農事學院的建立,不過,那都是多年以後的事了。千山堡的這種風氣,使得堡內的人幾乎人人都有一番能夠獲得尊重的本事,類似的木匠、鐵匠、甚至漆匠,都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看家本事進一步地用心琢磨,好在千山學堂授課時能夠不至於丟人現眼。這千山堡的農事,無論是在選種、播種、施肥、分株等等延續了千百年慣性的各個環節上,都有不小的進展,而這次秋收,無疑是最大的明證。

    因形勢緊迫,搶收成為千山堡當前最為重要的首項要事,各方面的工作都暫時停止,連蘇翎的騎兵大部也都投入到收割之中,只有趙毅成的哨探以及在外巡視的騎兵百人大隊依舊處於高度戒備之中。好在此時無論是努爾哈赤,還是遼東都司衛所,其實都在做著與千山堡一樣的事情,這關係到整整一年的吃食,不論有何雄心壯志,在這上面都不能有絲毫疏忽。是故搶收過程中,平安無事,當然被鐮刀割了手腳的,或是因汗水浸透衣衫而略感風寒的,也還是有數十人。

    千山堡中最忙碌的,或者說最緊張的,還不是那些留著汗水辛勤勞作的人,這要將趙毅成排在第一位。四周暫無戰事,但幾方面的人都在暗地裡積蓄力量,這越是安靜,爆發的越是猛烈。趙毅成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哨探的事情上去,除了穩固原有的人員之外,還借助湯虎所部的胡立三等人的介紹,成功地將哨探的外延伸到遼東內地,為此趙毅成還專門又翻越了一次邊牆。在這些天裡,幾乎是每三天,就有一部分消息傳來。此時這些哨探仍然困於不會書寫,所以大半的時間裡,趙毅成所部有近二十人是用來記錄各地彙集上來的情報,而趙毅成不僅要一一過目,審核,最後還要將較為重要的部分提供給蘇翎等人作為決策參考。

    在完成秋收之後,千山堡又恢復到備戰之中,剩餘的有關糧食的事情便不急了,各自仍按分派加緊工作。而趙毅成則幾乎是在同一天,整理出來自三方面的消息。

    這一是來自術虎所部的口述,一部分是收集於遼陽的消息,還有一部分,則是胡德昌轉來的,在京城辦事的許熙傳回的信息。年初胡德昌來千山堡時,蘇翎便定下要派人前往京城的事情,隨後許熙被選中,一行十人經胡德昌的商路前往京城,所擔負的任務,自然有蘇翎的一番秘密交待。此時還是頭一次傳回消息,趙毅成便急匆匆地與蘇翎碰面,但蘇翎帶隊外出,直到晚間方才坐在一起,商議這幾份非常重要的情報。

    「先說說最近的。」蘇翎一邊吃著飯,一邊說道。蘇翎府中原由許熙負責的許多事情,自其走後,都落在陳家姐妹身上,這吃食也是其中之一,不過陳芷雲因千山學堂的事情繁忙,倒讓陳芷月一個小姑娘擔了大部分。好在並不缺人手,只是需要一個管事之人,隨時關注一些事項罷了。千山堡內沒有奴僕這種身份的人,這並沒有讓事情變得麻煩,分工不同的說法,自蘇翎口中傳出不久,在千山堡就已是成為習慣。蘇府中比較閒的只有陳芷月與那七個女子,這做飯的活兒自然由她們承擔。好在她們也無需做重活,胡顯成已在軍中安排有供給的專人,柴草馬料等都有人送上門來,唯一辛苦點的,就是蘇翎以及護衛們不知何時回來,只能按時辰做好飯菜,等人到了,再熱一遍罷了。不過,今晚這份晚飯,卻是陳芷雲親自做的,但蘇翎顯然並不知道。當然陳芷雲的手藝也很牽強,要從飯菜的滋味上辨別,純屬妄想。

    「先說遼陽得到的消息。」趙毅成看著手中的紙張,邊看邊向蘇翎解釋。

    「萬曆四十六年(1618)閏四月初二日,楊鎬以兵部左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經略遼東。特賜遼東經略楊鎬尚方寶劍,有權對總兵以下官員先斬後奏。在清河堡一戰當時,朝廷下令調山海關、保定、鐵嶺、大同、廣寧、開原諸路兵赴援。不過,兵馬未到,清河便已陷落。但調集的四方兵馬仍在向遼陽聚集。」

    郝老六笑著說道:「這是要報仇來的。」

    蘇翎也笑道:「這是自然,看來這不久之後,還有一場大戰。」

    趙毅成臉上卻沒有笑意,面色有些疲憊,說道:「這兵馬調集,眼下還打聽不到具體數量。但猜想不會少,只是行動太緩,怕是要進入冬天,才會全部抵達遼東。」

    這是必然,朝廷軍隊開拔,是要有許多規矩的,首先這糧餉就是個問題,無糧無餉,任誰也走不動。

    「看來朝廷上的官老爺們又要發愁了。」蘇翎笑著說,緊接著又問,「那楊鎬手中有尚方寶劍,沒殺人立威麼?」

    「有的,」趙毅成翻了翻,說道:「清河逃將陳大道、高炫徇被斬。」

    郝老六想了想,說道:「以後咱們的人會越來越多了。」

    三人這時都笑了起來,這遼東戰事,死戰是死,逃跑回到自己一方也是死,剩下的選擇原本只有一個,便是投奔努爾哈赤,這是最下策的走法,但現在蘇翎所部的千山堡已名聲在外,就連遼東都司裡的人也未必不知道,不過是伸手夠不著罷了。這給許多人增添了另一個選擇,當然高級武官不再其例,對下級軍官以及兵士們,卻是最好的一個去處。按說死戰算是英勇的行為,如同清河堡內的兵士民眾,但這死戰也得讓人值得才是。平日裡剋扣糧餉,動輒亂派差役,如何能讓人賣命?除了那些親信家丁,一般士兵都沒有抱著不要命的想法。

    至於在千山堡,也不是都不要命的人,但這些逃亡出來的,在千山堡都有吃有喝,已經與千山堡成為一體,至少知道千山堡一失,所有人都沒有活命的機會,更何況千山堡那些不同於遼東的奇異關係。

    「努爾哈赤有什麼動靜?」蘇翎問道。

    「與後金游騎有過接觸,但沒有撕殺。都是一觸即退。」趙毅成說道,「不過,在瀋陽、遼陽一帶,我們的人也發現了後金的探子,都被處死了。」

    「他的手也伸的很長啊。」蘇翎說道,「堡內有沒有混進來的?」千山堡數千人,還真不敢說混不進來。

    「沒有,」趙毅成很有把握地說道,「所有人都編有戶籍,左右鄰舍都相互關聯,就算來之前是,也送不出消息去。」

    蘇翎滿意地點點頭,又問:「術虎那邊的消息呢?」

    趙毅成從中又翻出一張,說道:「進展與預計的一樣,只是傳消息回來說,在東海一帶準備開出一塊鹽場,已經與當地的部族商議妥當,人力不愁,只是要派個懂煮鹽的人去指點。」

    蘇翎想了想,說道:「想法子去尋這樣的人,不過,也不一定非要煮鹽,曬鹽也可以,東海靠海邊,最是便利。這個稍後咱們再說,還得找幾個懂鹽的人細細說說才行。」

    趙毅成點點頭,將此事記下。

    「還有個消息,說是努爾哈赤準備進攻海西衛扈倫四部之一葉赫部。不過這個消息無法證實。」趙毅成說。

    「算是個好消息,這樣對付我們就不會用太多人馬。」蘇翎說道,「葉赫遲早要被努爾哈赤滅掉。這麼多年也只剩他們了。」

    郝老六想了想,說道:「遼東在調集兵馬,這努爾哈赤還敢去打葉赫?」

    蘇翎也仔細考慮了下,說道:「打肯定會是要打的,只是看什麼時候。眼下的機會不大,那葉赫一直與遼東走得很近,現在打葉赫等於是打遼東。努爾哈赤目前還不敢太過自信。」清河堡一戰之後,努爾哈赤便劫掠了一番退了回去,連佔據的心思都沒有,這足夠說明努爾哈赤是在試探,若是反擊足夠強烈,努爾哈赤便重拾舊策,大不了歸順了。若是遼東真是不堪一擊,難說努爾哈赤不膨脹野心。眼下他們都得到遼東調集人馬的消息,努爾哈赤自然也能知道,怕是現在正準備如何面對遼東兵馬,暫時不會主動再做什麼。

    「大哥,你說這遼東調集的人馬,能打贏努爾哈赤麼?」郝老六問道。

    趙毅成也仔細看過來,這個問題其實自得到消息便存在心裡了。儘管他們已經不屬於朝廷的人,但那努爾哈赤卻更沒好印象,畢竟做夜不收時,與後金撕殺多年。

    「那楊鎬你們打聽過沒有?」蘇翎問。

    趙毅成又是一番翻檢,說道:「這是從遼東都司經歷司的一個書辦哪兒打聽到的。」說完便照著讀出來。

    「楊鎬,商丘人。萬曆八年進士。曾在遼海道任職時曾率兵大勝襲擊蒙古炒花軍隊,後來則專管屯田。萬曆二十五年(1597)任右僉都御史,萬曆二十五年(1597)對日本打仗時奉命經略援朝軍務。二十六年,蔚山大敗,楊鎬隱瞞軍情,並不上報,後又因謊報軍功,被罷職,直到萬曆三十八年,重新啟用任巡撫遼東,據說多次指揮官軍擊敗女真人和蒙古人。不過,那書辦說這是明面上的說法,實際上打敗的不過是一些游騎,也沒怎麼打,都是人家自己退的。再有,這襲擊蒙古的事倒是有的,不過書辦說那是為了軍功。後來因其力薦李如梅任職大將,被朝廷上的文官彈劾,扯出陳年舊事,楊鎬上疏辯解,不過,皇上沒有搭理他,只得自己求去。這一次算是又被啟用。」

    「這樣的人」郝老六一臉的不屑。

    「看來這一仗也是難說啊。」蘇翎感歎道,「這主官都是如此,下面還不都學著冒功、貪功?如此必然有報應的。」

    「大哥說說看,若是我們也有那麼多人馬,這一仗該如何打?」郝老六來了興趣,這也算是演練吧。

    「其實很簡單,直搗黃龍,滅了努爾哈赤的什麼赫圖阿拉。」蘇翎說道,「這努爾哈赤的舉動分明是賊一般的心思,打了就跑,說起來也算是高明的戰術。這倒不是說努爾哈赤如何了得,這遼東一直滅不了他,與李成梁不無干係。」

    「這話如何說的?」郝老六問道。趙毅成也跟著細聽,蘇翎的話裡,很多時候能夠學到一些分析的方法,趙毅成已經受益非淺,完全不是當初那個哨探的層次。

    「還不是在軍功二字上?」蘇翎輕蔑地說,「那李成梁一生無數戰功,倒也真是勝出來的,不過,這建奴一直敗而不滅,就知道李成梁是什麼心思了吧?」

    「養著立功?」郝老六叫道。

    「呵呵,你們以為呢?」蘇翎說道。

    「薑還是老的辣。這法子可比楊鎬高明多了。」郝老六說道,「這打一次便是一次戰功,打了幾十年,虧得他想得出來。」

    蘇翎搖搖頭,這些都是朝廷上的弊端,不是沒人看出來,而是根本沒人管,也管不了。

    「這直搗黃龍,便是集中優勢兵馬,一步步地逼他出來決戰。他若是要躲,便追著不放,讓他沒有一刻休息。更別說休生養息,種田聚糧了。這有優勢時,便可這麼辦,總之遼東能夠供應足夠的補給,而努爾哈赤卻不能,再說,他那些年征戰下來收聚的人馬,只要時間一長,便自己分崩離析,到那時,就算他想翻身都不可能。就算不戰死,也會死在不知哪個仇家的刀下。」

    郝老六對這些只能細細聽著,自己琢磨。這處於優勢之下的戰鬥,他只在小規模的戰鬥中有所體驗,這種大戰場,只好慢慢琢磨。

    「那楊鎬也會如此麼?」趙毅成問。

    「按說他應該看得出來。」蘇翎說道,「畢竟相對與遼東來講,努爾哈赤能選的地方不多,只能一戰,未必還能退回海西、東海去?若是那般,光是那些被征服的部落便就將其滅了。所以努爾哈赤不會躲,只能一戰,勝了則真正穩固後金的控制權。敗了,便什麼都不用說了。」

    「那不是說遼東必勝?」趙毅成又問。

    「大勢上說應該如此,但這戰場上瞬息萬變,就看誰能抓住戰機。只要上下一心,還是把握頗大。可遼東兵馬的戰力……」蘇翎搖搖頭。他接著說道,「清河一戰,就是個例子,這要從良方面來說。一是死戰之例,若都是如此,就算拿人命來換,努爾哈赤也不會幹。這是有利的一面。再一方面,死戰一天之久,竟然援軍還在路上,若早到一個時辰,就不必死那麼多人。這豈不令人寒心?」

    「那就要看遼東兵馬看哪一方面了?」趙毅成說道。

    蘇翎又點頭說道:「所以這勝負一就難料。若是兵士們都死了心,不願步清河堡的後塵,這仗基本上就沒什麼好打的了。」

    這般假設也就到此為止了。三人算是完成了一項討論,對於以後的軍事部署,還是助益頗多。

    「下面是許熙從京城裡傳來的消息。」趙毅成翻開最後幾張,說:「按事先交待的,許熙已經在京城內買下一所宅院,是一個回鄉的京官賣掉的,其在城外便有一個莊子,也一併買下,用了八千兩銀子。這還是那個兵部劉大人居中說和的。」

    「這麼說果然與劉大人牽上關係了?」蘇翎笑著說道。

    「是的,看樣子還交談的很多。這下面都是一些朝廷上的消息。」趙毅成笑著說道。

    這個年代能與朝廷上的官員來往,可是不小的奇跡,不是說單憑銀子便能收買的。這文官還有一樣臭脾氣,便是收了銀子,還要擺出一副清高的模樣,似乎完全沒有背後數銀子這回事。

    「說說看。」蘇翎笑著說道。許熙這步棋,不過是試探一下,沒想到還真成了。看樣子這劉大人的確在朝中缺乏靠山,不然如何一直保持著這種關聯?以後怕是還得給些銀子才行。

    「這是皇上令兵部嚴厲督責遼東地方官的文書,是閏四月初五日發的。說:近來遼東失城陷堡,損將喪師,大損國威。蓋歷該處地方官平時失於備戰,臨戰又不能拒敵,疏防玩忽,罪責難逃。你部當嚴督撫、按各官及沿邊將士,亟圖戰守長策,各處城堡均需用心防守,遇敵應盡力截殺。一旦經略出關,援兵四集,即合謀大舉,以振國威。如若再次因循怠玩,致誤軍機,國法難容,決不輕貸。」

    蘇翎與郝老六相視一笑,不置可否。這與戲文上說的一般,不是他們能夠討論的範圍了。

    「下面是關於兵餉的。說:六月初八日,因軍餉缺乏,外解之銀不至,戶部商議向工部、太僕寺各借現銀五十萬兩,以濟九邊軍需。工部、太僕寺各以庫貯無幾為由,拒絕借給。神宗令工部與太僕寺各借給二十萬兩應用,其餘陸續給發。」

    「還有,戶部議籌遼東兵餉:

    萬曆四十六年(1618)六月戶部奏:遼東兵餉,經議需用銀三百萬兩。今內庫已發一百萬兩、南京戶、工二部五十萬兩、太僕寺及水衡八十萬兩,總計二百三十萬兩。但因此中未解者尚多,而數月以來調兵遼東安家諸費已達五十三萬餘兩。以前科臣曾建議用俊秀監生捐官納錢,此辦法在山東救荒時曾經實行過;再用裁減衙門役夫工食之半,此在以往東征抗倭時亦一度實行過,請依故事予以允行。這個是皇上允了的。」趙毅成讀著這些朝廷上的奏章文書抄本,感覺有些奇怪,像是不在這群山之中,反而倒真像是在京城裡。

    「皇帝也窮啊,這要銀子還有不給的,要論借。」郝老六有些奇怪,這些朝廷上的事,他可是第一這般聽說。很奇怪為何皇帝要銀子得說借的,這又不是自己用。再說,在一般人眼裡,皇帝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至於這樣的說法麼?

    「看來朝廷要賣官了,拿銀子便可以捐個官老爺當當。」蘇翎說道。

    「那不是什麼人都行?」郝老六問道。「胡德昌上回說的事情,此時辦不正好合適?」

    蘇翎笑著搖搖頭,這些與他們離得太遠,一時也說不清楚。

    「這下面還有,」趙毅成說道.「這個還是說邊餉的,說是要改折南京倉糧一年助邊。還有這個,」

    趙毅成說道:「這個對我們可能關係較大,開海運通餉遼東。」

    蘇翎與郝老六連忙細聽,這海禁可是很久了,朝廷這一開禁,他們原來計劃的海船便可以提早議一議了。趙毅成邊看邊說到:「這是戶部的朝議。說是以遼東形勢日趨危急,兵餉缺乏,又議開海運餉遼。當時議行登、萊海運,山東巡撫李長庚說:自登州望鐵山西北口至羊頭凹,歷中島、長行島抵北信口,又歷兔兒島至深井,至蓋州,剝運一百二十里,至娘娘宮登陸,至廣寧一百八十里,至遼陽一百六十里,每石所費不過銀一兩。戶部會議最後通過,皇上也允了。」

    蘇翎說道:「現在是來不及了。也顧不上這個,等到冬天,再好好商議一下這海禁重開的事情。下面還有什麼?」

    趙毅成又看了看,說:「一個是戶部發銀二十萬兩,慰勞遼東前線吏卒。還有就是,於萬曆四十六年(1618)九月開始加征遼餉,在全國施行。」

    「還是錢的問題,」郝老六說道,「這遼東未必就找不到別的法子?」

    蘇翎笑著說:「你當都是咱們千山堡這樣的?那些兵馬可是沒銀子不會動的。」

    郝老六說道:「這些東西聽起來,哪兒像是朝廷的兵馬?倒還不如一家大戶的家丁,怎麼使喚都行。」

    這朝廷是盤大棋,不是誰都能下的,如郝老六等人,自然不會知道其中的難處,僅皇帝難做這件事,就萬難理解。

    「這最後一個,是兵部員外郎董承詔寫的遼東戰事六難:一、將多而難調。二、兵弱而難用。三、餉久而難繼。四、後金狡猾而難制。五、地險而難攻。六、助寡而難恃。」趙毅成說道。

    「這不是廢話麼?未必這些官老爺才知道?」郝老六說道。

    「遼東在朝廷那兒,本就是個偏遠之地,」蘇翎說道,「不出事是沒人問的。這出了事,才有這些聰明人冒出來。」

    「兵部若是都是這號人,我看也沒什麼用處。」郝老六說道,「那劉大人便是這樣的麼?」

    蘇翎笑著說:「人家論的是做官,可沒說要什麼打仗的本事。這是兩回事。」

    幾人笑罷,將這些消息又回復了一遍,蘇翎說道:「朝廷看樣子是下了狠心,要解決這努爾哈赤了。這對我們有利,不過,遼東兵馬的戰力難料,勝了於我們無益,敗了,我們便會獨自面對努爾哈赤的兵鋒。」

    郝老六與趙毅成都嚴肅起來,這情形雖然不是眼下即將發生的,卻肯定不會太遠,形勢難以預料。

    「我們如何應對?」

    「保存實力,趁機擴展。」蘇翎說道,「對努爾哈赤依然要想辦法限制其擴從力量,但眼下也不能將其逼急了。剩下的,都要看遼東這次戰果如何。最好還能像清河堡那樣,不論哪一邊勝敗如何,我們都能擴大實力。只有實力,才是立足之本。」

    這次議論,可以說定下了日後千山堡的位置,在遼東與努爾哈赤之間如何保持平衡,如何不被任何一方碾成齏粉,是要萬千小心的計劃,並且,還要一些好運氣才好。

    這一晚之後,趙毅成的哨探隊伍重點放在了遼陽一帶,除了在牛毛鄔一帶保持警覺,其餘的全力打探遼東軍情,這與努爾哈赤所作一模一樣,甚至在沒有開站之前,雙方哨探就開始相互拼了起來。

    一切,都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撕殺,要看哪一方流的血更多,哪一方砍下更多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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