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嗄!”
煞車致輪胎與地面摩擦所產生的尖銳噪音,在全城最熱鬧的“黑豹酒吧”門前響起。屬於軍方特種部隊,被譽為精英中的精英的第七團隊專用的吉普車,倏然停下。歡叫怪笑聲中,項少龍和三名隊友扶著車門,飛身躍下車來。經過在戈壁沙漠三個月艱苦的體能和戰術集訓,難得有三天假期,不好好享受一下人生,怎對得起父母。
項少龍今年二十歲,長期曝曬於陽光下的黝黑皮膚閃耀出健康的光澤,他或許算不上是英俊小生,可是近兩米的高度、寬肩窄腰長腿、沒有半寸多余脂肪堅實賁起的肌肉、靈活多智的眼睛、高挺筆直的鼻梁、渾圓的顴骨、國字形的臉龐、配合稜角分明的嘴唇上那一抹充滿挑逗意味懶洋洋的笑意,實具備使任何女性垂青的條件。
剛要擁進酒吧,一陣混亂的物體墮地和鼓掌喝罵聲中,先他們一步來的隊友小張和蠻牛兩人給扔出來,橫七豎八倒跌門外,呻吟著力圖爬起來,可是這在平時非常簡單的動作,此刻對兩個特種部隊的精銳而言,卻變得非常困難。四人色變,搶前扶起兩人。
額生肉瘤的犀豹駭然道:“多少人?”
這一句話問得大有道理,小張和蠻牛與他們同屬第七特種團隊,是從全國軍隊當中挑選出來接受嚴格訓練的精銳勁旅,專門應付各種最惡劣的情況,例如反恐怖活動、進入不友善國家進行刺殺或拯救任務、保護政要等等。訓練包括各種武器的運用、徒手搏擊、體能耐力、曠野求生、間諜的技巧,總之是要把他們訓練成超人,等閒十來個壯漢難以傷他們毫發。不過,他們也成為其他部隊嫉妒的對象,好事分子均以打倒第七團隊的人為榮。假日花天酒地,鬧事打架乃例行節目,只不過像今次給人轟出門來的情況,尚是第一次發生。
小張清醒些許,張開被打得瘀黑的眼睛,見扶起他的是項少龍,大喜道:“龍哥,快給我們出這口鳥氣!”
部隊裡人人尊稱項少龍作龍哥,不是他年紀大,而是因為他是隊裡的首席神槍手,也是自由搏擊冠軍和體能最佳的英雄人物。
蠻牛邊喘氣邊指著酒吧說道:“是八四一部隊的教官黑面神,竟斗膽挑惹我們的冰霜靚女。”
四人一起勃然大怒,冰霜美人鄭翠芝是他門團隊指揮的美麗軍機女秘書,在他們尚未有人追求得手之前,怎容其他部隊沾手染指?
項少龍一想起打架立即精神振奮,挺起胸膛喝道:“扶他們進去欣賞小弟表演身手!”領先大踏步進入酒吧。
寬敞的酒吧內煙霧迷漫,人聲音樂聲震耳欲聾,數百人鬧哄哄的,氣氛熱烈。他甫於入口現身,酒吧立刻靜了下來。
身材魁梧結實的黑面神和十多名他的隊友身穿便服,偕幾名穿得性感惹火的女郎倚著吧台喝酒調笑,冰霜美人鄭翠芝給黑面神摟緊小蠻腰,見到進來的是一向不大理睬她的項少龍,故意把惹火的身體半挨入黑面神懷裡,還示威似地吻他瞼頰。
黑面神看到項少龍,眼睛亮起來,手往下移,大力拍鄭翠芝兩下,笑道:“一個對一個,還是一起上!”
軍隊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打架只打拳頭架,除非是深仇大恨,否則不會動刀子或破酒瓶等一類殺傷力較大的東西,以免鬧得不可收拾,給逮捕懲處。
項少龍先環視酒吧內的形勢,發覺上次兜搭不成的酒吧皇後周香媚正和幾名男女坐在一角的台子旁,含笑看他。項少龍雄心大振,從容笑道:“對付你這種角色,何需費神,悉隨尊便。”
酒吧內不分男女一齊起哄笑鬧,推波助瀾,氣氛熾烈沸騰至頂點。
小張移到項少龍旁邊,低聲警告道:“小心!這點子很厲害。”
不知是誰怪聲怪氣尖叫道:“有人膽怯哩!”
好看熱鬧的旁觀者笑得更厲害。
蠻牛也湊過來低聲說道:“黑面神後面那兩個人是本地洪館最辣的兩個冠軍拳手,今天是有備而來,存心讓我們丟臉的。”
項少龍早留意到那兩個一身凶悍之氣的人。“觀察環境”是特種部隊七大訓令的第二項,第一項是“准備充足”,第三項是“保持冷靜”,這正是現在他要做的事,低聲吩咐道:“叫他們袖手旁觀,我有信心單獨解決這三個傢伙。”
黑臉神脫掉西裝上衣,交給冰霜美人,踏前兩步,冷冷地道:“項少龍!我已經容忍你很久了,上次你在野貓卡拉OK打傷我們十多人,今天我來和你算算舊賬。”
項少龍教五名戰友分散退開,自己單獨上前,在距離黑面神前方大約四步的地方站定,好整以暇地向酒保叫道:“給我來瓶鮮奶,讓我教訓黑面神後解渴。”
兩句話立時惹來哄堂大笑。
黑面神的人叫道:“小子要使出吃奶力氣哩。”
黑面神向左一晃,使個假身,下面陰險地踢出一腳,照項少龍小腿上五寸下五寸處踢去。項少龍往旁一移,輕松避開。眾人見終於動手,不論男女,齊聲囂叫,煽風點火,惟恐天下不亂。黑面神一聲大喝,閃電搶前,進步矮身,雙拳照胸擊來。項少龍再退一步,避過敵拳。
眾人見他閃躲不還手,齊聲嘲弄,黑面神那邊的人更是高聲辱罵。黑面神以為項少龍怕他,大為得意,曲突中指成鳳眼拳,乘勢追擊,箭步上前,一拳朝他鼻梁搗去。項少龍心叫來得好,待拳頭逼近鼻梁寸許,整個人往後飛退,好似被他一拳轟得離地飛跌的樣子。眾人看得如癡如狂,大叫大嚷。蠻牛等自然知道打他不著,正奇怪為何他只避不攻,這小子連退六步,往後一仰,竟倒入坐在椅上的酒吧皇後周香媚的芳懷裡去,周香媚嚇得尖叫起來。
黑面神瘋虎般撲過來,項少龍一聲大喝,身子一挺,右手乘機在周香媚嫩滑的臉蛋摸一把,借腰力彈起,炮彈般俯身往黑面神迎去,不理對方兩手握拳往他背上猛擊下來,頭顱剛好頂在對方小腹。黑面神尚未有機會擊中項少龍,對方頭頂處傳來無可抗拒的龐大力道,使他近一百公斤的身體玩具般往後拋跌,結結實實掉回舞池正中。
酒吧內三百多人全部噤聲,頓時一片寂靜,只剩下喇叭傳出充滿節奏和動感的“樂與怒”的音樂。項少龍若猛虎出柙,往跌得四腳朝天的黑面神撲去。那兩名黑面神請來的職業拳手見情勢不對,同時搶出,繞過仍未爬起來的黑面神,分左右迎擊項少龍。戰友蠻牛小張等紛紛喝罵不要瞼,卻沒有動手,沒有人比他們對項少龍更有信心。戰事眨眼結束。
項少龍連晃數下,避過敵方攻勢,惡豹般竄到兩人間,一肘撞在左方那拳手脅下,右手格開敵拳,在左方那人倒地前,給右面那人的小腹兩記連續的膝撞。黑面神此時才勉強站穩,在右面的拳手痛極跪地之際,項少龍又狠狠地往黑面神的鼻梁一拳搗去。慘嚎聲中,黑面神鮮血噴濺,倒入趕過來的鄭翠芝身上,這對“苦命鴛鴦”登時變作滾地葫蘆。
項少籠哈哈大笑,戟指黑面神方面的人挑戰道:“來!一齊上。”
蠻牛等一起迫上來,摩拳擦掌。
鄭翠芝爬起來,尖叫道:“項少龍!你不要得意!我會給你好看!”
項少龍那還有空理她,走到酒吧皇後周香媚旁邊,一把拖她起來,直出酒吧。
周香媚大嗔道:“你要帶人家到哪裡去?”
項少龍將她抱起放到吉普車司機旁的位子,笑道:“當然是回家啦,我怎夠錢付酒店昂貴的租金。”
“鈴……”
受慣嚴格軍訓的項少龍立時醒來,從周香媚的玉臂粉腿糾纏中脫身,拿起話筒。
鄭翠芝清脆的聲音傳入耳內道:“項隊長,你還有十五分鍾可以梳洗,憲兵部的裝甲車在大門外等你。”
周香媚呻吟一聲,撒嬌地道:“帥哥!趕快過來嘛!”
項少龍撫著因昨晚纏綿而仍帶點倦痛的腰骨,失聲道:“你嚇唬我嗎?打場架會這麼嚴重?”
鄭翠芝冷冷道:“誰說和打架有關?是科學院那邊要我們體能最好的特種人員去做實驗,我見你昨晚那麼英勇,體能好得那麼驚人,向指揮官推薦你,手令簽發下來了哩!”
項少龍哪還不知道她是在公報私仇,恨得牙癢癢道:“今天我仍在放假啊!”
鄭翠芝嬌笑道:“我的項隊長,沒有任務才可以放假嘛,軍人是二十四小時屬於國家的。”
項少龍恨不得把她捏死,嘴上卻歎道:“唉!昨晚我這麼勇猛,還不是為了你,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呢?”
周香媚赤裸裸地由被內鑽出來,嗔道:“你在和誰說話?”
項少龍忙向她打個手勢,教她噤聲。
電話線另一端沉默片晌,輕輕道:“你騙人!”
項少龍一手捂著要說話的周香媚的小口,鼓其如簧之舌道:“我怎麼會騙你?我項少龍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只是沒說出來罷了!你可知道!我……”
鄭翠芝截斷他道:“好了!遲些再說!做一天的實驗白老鼠好嗎,下次我找另外的人去。快換衣服。”
“啪!”的一聲掛斷線。
裝甲車在守衛森嚴的科學院大門前停下,項少龍囚犯般被四名憲兵押進去,移交給研究所的警衛,立即給送往一間放滿儀器像似病房的地方。接受過全身檢查之後,醫生滿意地簽呈,然後由護士把他推出房去。
躺在手推床上的項少龍抗議道:“我不是病人,自己可以走路。”
護士顯然對他頗感興趣,邊走邊低頭笑道:“乖乖的做個好孩子,我不但知你不是病人,還知道你比一條牛還強壯。”
項少龍本性不改,色心又起道:“嘿!你叫什麼名字,怎樣可以找到你。”
護士白他一眼,沒好氣答他。一重一重的閘門在前面升起,護士推著他深入建築物內,直抵一道升降機的門前。八名警衛守在門旁,接收項少龍。項少龍一陣心寒,這究竟是個什麼實驗?為何實驗室竟是在科學院下面的地牢裡?
升降機下降近十層樓的高度之後終於停止。項少龍又給警衛推出去,經過幾重門戶來到一個廣闊的大堂。
項少龍往四周一看,嚇得坐起來。在這個高達三十米的大堂的另一端,一個以合成金屬制成大溶鐵爐似的龐然巨物,矗然出現在眼前。大堂內布滿各式各樣的儀器,有些兒像一艘巨型太空船的內艙。百來個白色制服的男女研究人員正忙碌地操作各種儀器。大堂兩旁分作兩層,最頂的一層被落地玻璃隔開,另有無數研究員坐在各武各樣不知名的電子設備前忙個不休,亦有人透過玻璃在對他指指點點。
項少龍糊塗起來,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那種嚴肅的氣氛,絕不是開玩笑的。
一男一女兩名研究員來到他身旁,男的笑道:“我是方廷博士,她是謝枝敏博士,我們是這個時空計劃的總工程師馬克所長的助手。”
項少龍彈起身來道:“是怎麼一回事?至少應告訴我來這裡是干什麼的!”
有點像老姑婆,姿色平庸的女博士謝枝敏嚴肅地道:“放心!一切安全,至於細節,馬所長將親自告訴你。”
方廷博士道:“軍人的天職是為國家服務,項隊長能成為時空計劃第一個真人試驗品,應該感到榮幸,來!”
項少龍搖頭苦笑,無奈地隨他們往那龐然巨物走去。唉!今天究竟走什麼運道呢?
項少龍躺在一個金屬人形箱子裡,手足腰頸被金屬帶子箍緊,變成任人宰割的試驗品。
項少龍正在咒罵鄭翠芝的時候,箱子的上方出現一個頭發花白戴眼鏡的老頭子,俯視他笑道:“我是馬克所長,項隊長感覺如何?”
項少龍冷哼道:“感覺就像一條被送往屠宰場的畜牲,卻還不知道那是宰豬還是宰牛的屠宰場。”
馬所長干笑道:“項隊長真會說笑。”頓了頓又問道:“你對我們國家哪段時期的歷史比較熟悉一點?”
項少龍愕然道:“這和做實驗有什麼關系?”
馬所長不高興地道:“先回答我的問題。”
項少龍大歎倒霉,只想匆匆了事,想了一想之後答道:“我對歷史知道得不多,不過最近看過‘秦始皇’那出電影,對他的阿房宮和放縱的生活非常羨慕,我還讀過幾本關於戰國和秦始皇的書……”
馬所長不耐煩地道:“嘿!這就行了,就是大秦帝國,公元前二百四十六年秦王政即位的第一年。”然後在白袍襟領的對講機把年份重復一次。
項少龍愕然道:“我的天!你在說什麼?”
馬所長興奮起來,老臉泛光,伸手下來輕拍項少龍的臉頰,微笑道:“朋友!你不知道你有多麼幸運,竟然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返回過去的人。”
項少龍不明所以地問道:“你……”
馬所長根本沒有興趣聽他的話,激動地道:“你有沒有看電視上那叫‘時光隧道’的影集,你看!眼前正是偉大的時光隧道,這再不是一個夢想,而是一個事實,很快地,我們將會改變人類關於時空的所有觀念……”
項少龍躺在箱內,當然看不到什麼,用力掙扎道:“不要說笑,告訴我到這裡來究竟是做什麼實驗?”
馬所長興奮不減,滔滔不絕地道:“待會兒你會被送進時間爐,只要我按下一個按鈕,裝在爐底的氫聚變反應爐會在二十六小時內,積聚足夠的能量,然後在爐內的熱核裡產生一個能量的黑洞,破開時空,那時磁場輸送器會把你送回公元前的世界,你說那是多麼奇妙的一件事。”
項少龍冷汗直冒,對著這個和瘋子沒有什麼兩樣的科學狂人道:“你不是在說笑吧。”
馬所長道:“當然不是說笑,我已經成功地把十二只白老鼠、兩只猴子送回過去,又安然無恙地把它們帶回來,只可惜它們不能告訴我是否確實到過那裡去,也無法說出身處其間的感受,所以必須軍部供應我們體能最好的戰士作實驗品,那個人就是你項少龍。”
項少龍魂飛魄散叫道:“我不同意,我要立即脫離軍隊。”
馬所長不悅地道:“不要慌張,你只會在那裡停留不到十秒鍾的時間,就像是一個短暫的夢一樣,我只要你牢記夢裡曾發生過的事。可以注射了。”
項少龍仍在抗議,工作人員來給他注射了一筒針藥。他神志漸趨模糊,箱蓋合攏起來,合成金屬鑄成的堅實箱子緩緩在輸送帶上移動,穿過時間爐旋開的圓形入口,沒入爐內。
實驗室所有儀器立即忙碌起來,無數指示燈亮起,近四百名研究員總動員,全神貫注地監視操作。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在總控制塔坐陣指揮的馬克所長神色愈來愈興奮,兩眼放光。
最後的時刻終於來臨,實驗室開始進行由一百開始的倒數。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警報聲忽地響起。
負責監察爐內力場狀況的研究員驚惶的聲音傳來道:“時間爐內的力能異常地攀升,請馬所長指示是否應立即關閉能源。”
“四十八、四十七……”
所有工作人員的眼光全集中在馬所長身上。
“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
馬所長緊張地盯著顯示爐內力場能量瘋狂攀升的儀器讀數,額角滲出冷汗,猶豫片晌,頹然揮手,發出命令道:“緊急措施第五項,立即執行!”
驀地爐內傳出悶雷似的響聲,接而整個實驗室震動起來,強烈熾熱的白光隨時間爐的爆裂向四周射出。沒有人來得及哼叫半聲,整座深藏地底的實驗室剎那間被強裂的爆炸分解成分子,沒留下半點渣滓,沒有人能活命。
項少龍醒過來的時候,全身肌膚疼痛欲裂,駭然發覺自己正由高空往下掉去。“蓬!”瓦片破碎聲中,他感到自己撞破屋頂,掉進屋裡去,還壓在一個男人身上,慘叫和骨折的聲音響起。接著是女子的尖叫聲,模糊中他勉強看到一個赤裸的女人背影往外逃走,然後昏迷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日子,渾噩昏沉裡,隱隱約約覺得有個女人對他悉心服侍,為他抹身更衣,敷治傷口,喂他喝羊奶。終於在某個晚上,他醒轉過來。睜眼入目的情景使他倒抽了一口氣。天啊!這是什麼地方?
他躺在松軟的厚地席上,牆壁掛著一盞油燈,黯淡的燈光無力地照耀這所草泥為牆、瓦片為頂大約十平方米的簡陋房子,一邊牆壁掛有簑衣帽子,此外就是屋角一個沒有燃燒的火坑,旁邊還放滿釜、爐、盆、缽、碗、箸等只有在歷史博物館才會見到的原始煮食工具,和放在另一側的幾個大小木箱子,其中一個箱子上置有一面銅鏡。
項少龍一陣心寒,那瘋子所長說過只停十秒就會把自己送回去,為何自己仍在這噩夢似的地方,難道真的到了公元前秦始皇的老鄉去。腳步聲響起,項少龍瞧往木門的地方,心髒霍霍地跳動,心中祈禱這是實驗的一部份,是馬瘋子擺布的惡作劇,騙自己相信真的通個那鬼爐回到古代去。
門開了,一個只會出現在電影裡的粗布麻衣的古服麗人,頭扎紅巾,額前長發從中間分開各拉向耳邊與兩鬢相交,編成兩條辮子。手中捧著一個壇子,腳踏草鞋,盈盈舉步進來。她樣貌娟秀,身段苗條美好,水靈靈的眼睛瞄見項少龍目瞪口呆的樣子,嚇了一跳,差點把壇子失手掉到地上,忙放下來,移步上前跪下,纖手摸上他的額頭,又急又快地以她悅耳的聲音說出一連串的話,臉泛喜色。項少龍心叫“完蛋”,昏迷過去。
陽光刺激他的眼睛,把他弄醒過來,屋內靜悄無人。此回精神比上次為佳,兼且他生性樂觀,拋開一切,試著爬起來。鑽出被子,發覺自己換了一身至少小了兩碼、怪模怪樣的古代袍服,領子從頸後沿左右繞到胸前,平行地垂直下來,下面穿的卻是一條像圍裙似的鼻犢短褲,難看死了。
項少龍壓下躲回被內的沖動,往上望去,屋頂有新修補的痕跡,記起當日由空中掉下來,還壓在一個男人身上。那人究竟是生是死?自己弄傷人,為何那美麗古代少婦仍對自己那麼好呢!忍著一肚子的疑問站起來,一陣天旋地轉,好半晌後發覺自己正靠在窗前,緊抓著窗沿,支撐住身體。外面射進來的陽光灑在臉上,令他好過點。
究竟發生什麼事?那鬼實驗出了什麼問題?為何自己仍未回去?是否永遠都回不了去呢?家人朋友一定非常擔心,更不用說要對鄭翠芝來個大報復。項少龍痛苦得想哭。天氣這麼熱,有罐汽水就好哩。
順眼往外望去,一片蔥綠,天空藍得異乎尋常,冉冉飄舞的白雲比綿花更纖柔潔淨。項少龍心中劇震,知道自己真的返回過去,否則怎會有這種不染一塵的天空。手足的肌膚有被灼傷的遺痕,幸好已在蛻皮康復的過程中,不會有什麼大礙。自悲自憐一陣之後,項少龍感到體力迅速恢復過來,好奇心起。外面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世界?自己是否真能找到電影裡所描述的大暴君秦始皇?
他推門走出屋外,原來是個幽靜的小山谷,一道溪水繞屋後而來,流往谷外,右方溪流間隱約有女子的歌聲傳來。左方是一片桑樹林,似乎是個養蠶的地方。想起那古代布衣美女,項少龍心情轉佳,循歌聲尋去。
那女子一身素白,裙子拉高扎在腰間,露出裙內的薄汗巾和一對渾圓修長的美腿,正蹲在溪旁洗濯衣物和陶碗陶碟一類的東西,神態閒適寫意,輕唱不知名的小調。
項少龍乍見春光,又看她眉目如畫,身不由己地朝她走過去,豈知腳步不穩,又踏上一塊松脫的泥阜,“咚”一聲掉進溪水裡。美女大吃一驚,搶下水來扶他。項少龍從高及胸膛的水裡鑽出來,女子剛好趕到,挽起他的手,搭往自己香肩。項少龍心中一蕩,乘機半挨半倚靠貼上她芳香的身體。女子惶恐關心地向他說了一連串的話。
項少龍此時腦筋較前靈活,仔細聽來也能聽懂一小部份,那女子說的有點像河北或是山西一帶的難懂方言,大約知道對方在責怪自己身體還未復元竟跑出來,不由心中感激道:“多謝小姐!”
女子呆了一呆,瞪大眼睛看他,道:“你是從哪裡來的?”
這句雖然仍難懂,項少龍總算整句猜到,立即啞口無言,自己能說什麼呢?難道告訴她是二十一世紀乘時光機器來的人嗎?兩人仍站在水中,渾身濕透,項少龍仍不打緊,可是那美女衣衫單薄,濕水後纖端畢露,和赤身裸體差不多。女子看到項少龍灼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俏臉一紅,登時忘記一切,匆匆扶他上岸。
項少龍忍不住乘機詐癲納福,女子玉頰生霞,不過卻沒有反對或責罵。項少龍大樂,看來這時代的美女比之二十一世紀更開放,什麼三步不出閨門、被男人看過身體非君不嫁……諸如此類的教條,當是穿鑿附會之說,又或是儒家大講道德禮教後的事。
這麼看來,就算暫時不能回歸二十一世紀,生活應不怕太乏味。
換過干衣的項少龍和那美女對坐席上,吃她做的小米飯,還有苦菜、羊肉以及加入五味佐料醃制而成的醬肉。不知是否肚子實在太餓了,項少龍吃得津津有味,每樣東西都特別鮮美可口,比之北京烤鴨又或漢堡更要美味。美女邊吃邊饒有興致地打量他。項少龍暗忖這裡如此偏僻,前不見村後不見人家,為何她的生活卻是如此豐足,難道古代比現代更好?
美女輕輕說了兩句話。
項少龍問道:“什麼?”
美女再說了一遍,這次他聽懂了,原來她說自己長得很高,她從未見過有人長得那麼高的。
他暗笑那時代的人必是長得個子較矮,順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美女搖頭表示聽不懂。經過反覆問答推敲之後,她欣然道:“桑林村的人喚奴家作美蠶娘。”
這回輪到項少龍聽不懂,到弄清楚時,兩人愉快地笑起來,於是項少龍報上自己的名字。談話就在這種嘗試、失敗、再接再厲中進行,誰也不願停止,一直到項少龍差不多有八成把握可以聽懂她的方言,問起那天破屋而下的事。
美蠶娘粉臉微紅道:“那天你壓死的人是鄰村一個叫焦毒的土霸,由市集一直跟奴家來到這裡想污辱奴家,幸好公子從天而降,把他壓死。奴家將他埋葬在桑林裡。”又紅透耳根、垂首羞然道:“奴家嫁給兩兄弟,可是卻給惡人征去當兵,在長平給人殺了。”
長平之戰,豈非歷史上有名的秦趙之戰,是役秦將白起將趙軍四十萬人全部坑殺,項少龍忙問道:“多久前的事?”
美蠶娘欷歔道:“是九年前的事。”
長平之戰發生在公元前二六零年,那現在豈非公元前二五一年,馬瘋子所長要把自己送回公元前二四六年秦始皇登基的一年,現在只差五年,算相當准確。
心念一轉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美蠶娘嗔道:“人家不是說過嗎,是桑林村呀!”
項少龍又問道:“是趙國的地方?”
美蠶娘搖頭道:“奴家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桑林村的事,我兩個丈夫的死訊是市集裡的人告訴我的。”
項少龍驚訝地問道:“你真的同時嫁給兩個丈夫?”
美蠶娘感到奇怪地答道:“當然是真的!”
項少龍暗歎,自己雖然看過幾本戰國的書,可是對這時代的風俗卻不清楚,惟有繞過這問題道:“你沒有為他們生孩子嗎?”
美蠶娘黯然道:“孩兒的兩個爹走後,奴家生活很苦,孩兒不幸病死,後來奴家學懂養蠶,生活才安定下來。”
項少龍憐意大起,這標致的美人兒青春少艾,卻曾吃過很多苦頭。
美蠶娘低聲道:“奴家每天向老天爺禱告,求袍開恩賜奴家一個丈夫,就在人家最悽慘的時刻,老天爺開眼把你掉下來給我,奴家高興死哩,以後你便是蠶娘的丈夫。”
項少龍聽得瞠目結舌,不過這也好,不用費一番唇舌解釋自己的來歷。
唉!恐怕要靠她來養自己才行。就在這時靈光一現,暗忖公元前二五一年,秦始皇應仍在趙國首都邯鄲落泊不得志,假若自己找到他拍檔合作,等到他登上帝位時自己豈不是也能飛黃騰達,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多少美女有多少美女?想到這裡心癢起來,問道:“你知道往邯鄲的路嗎?”
美蠶娘茫然搖頭,臉色轉白,咬緊下唇顫聲道:“你是否想離開這裡?”
項少龍爬往她身後,緊貼她香背,手往前伸,輕柔地抱住她,柔聲道:“不用怕!無論到那裡,我會把你帶在身旁。”
美蠶娘被他抱得渾身發軟,喜道:“真的!”
項少龍保證道:“當然是真的!”
美蠶娘以前侍候的只是兩個粗野的魯丈夫,何曾嘗過這種溫柔手段,嬌軀打顫道:“明天我要出市集,屆時可問人,定會知道邯鄲在哪裡?”
項少龍一只大手探進她衣襟裡,問道:“那土霸焦毒有沒有……嘿……什麼你?”
美蠶娘嬌喘道:“他剛要污辱奴家,還沒有……噢!”香唇早給封著。
項少龍尚未遇過這麼柔順馴服的美女,展開拿手本領,一時春情滿室,呻吟聲和喘息聲交響樂般嗚奏起來。
寂寞多年的美蠶娘首次嘗到男女間平等的兩性之樂。
項少龍突然覺得鼻孔搔癢,打個噴嚏醒過來,原來是美蠶娘拿片桑葉作弄他。天仍未亮,他一把摟著美蠶娘,吻她濕潤的紅唇。
美蠶娘猝不及防下只能以咿咿唔唔作反應,不知在表示快樂還是在抗議。
項少龍待要進一步行動,臉如火燒的美蠶娘嬌吟道:“少龍啊!我們須立即起程趕集去!”
項少龍清醒過來,停止調情,恐嚇道:“還敢頑皮嗎?”
美蠶娘抿嘴笑道:“敢!卻不是此刻,再不趕集的話今天會沒東西吃。”
項少龍想起昨晚她的嬌媚,心中一蕩,但想起該去尋找秦始皇,忙爬起來。
美蠶娘拿出一套衣服,說道:“這是人家在你昏迷時為你做的,穿起來一定很好看。”
項少龍在她服侍下穿衣,長短合度,雖是粗布麻衣,仍看得美蠶娘秀目發光,贊歎道:“美蠶娘從沒有想過世上有你那麼好看的男人。”又以幅布把他長長了的頭發扎好。
梳洗後匆匆上路,項少龍肩托整包袱的蠶絲,腰插柴刀,腳蹬草鞋,隨美蠶娘走出山谷,闖往小谷外那屬於二千多年前的古世界去。
兩人在黎明前的昏黑裡走下山道,朝遠在延綿不絕的山區外的市集出發。項少龍感到自己對此女前所未有的憐愛和迷戀,摟著她飛跑起來,對他這曾受過特種訓練的戰士來說,這是呼吸般容易的事。美蠶娘卻是非常驚異,不過想到他既是由老天爺送下凡間來的,遂不再感到奇怪。
美蠶娘剛被項少龍一下急跳嚇得尖叫,項少龍卻還輕松自在地問道:“你怎樣會嫁給那兩兄弟的?你自己的家人在哪裡?”
她俏臉艷紅地道:“奴家住在朝太陽要走三天的地方,有一天他們兩兄弟帶來一張虎皮、一張熊皮,十條貂皮、五條牛、一百頭羊來向爹換我,這麼豐厚的妝奩是我們族內從未曾聽過的,於是我就嫁給了他們。”
項少龍又把她攔腰抱起,涉水渡過一條闊達三米的小河,心想若有枝最新款的AK四十七,便可以四處狩獵虎皮來換女人,口中卻問道:“那年你多少歲?”
美蠶娘緊摟他脖子,湊到他耳旁道:“十四歲!”
項少龍駭然道:“什麼?那還未到合法的年齡呀?”
抵達山區外的大路,太陽在東方露出第一線曙光。這對原本被二千多年時空分隔的男女親熱地並肩而行,談笑甚歡。美蠶娘身有所屬,又經過畢生最激情浪漫的一夜,喜翻心兒,小女孩般挽緊項少龍,踢著一對小草鞋,輕松地舉步,過往辛苦的路程變成無窮的樂趣,笑語道:“以前趕集最少要走十個時辰,自從有人建成這條運兵道,四個時辰可到達市集,省時多了。”
項少龍暗忖戰爭原來是可以促進交通的發展,間接刺激經濟,增加效率,如此看來,在這時代,戰爭亦有好的一方面。唉!可惜什麼都帶不來,若真有挺機槍,甚或一把大口徑手槍,自己或者會成為戰國時代薪酬最高的僱傭兵,想到這裡不由笑了起來。
旋又想起酒吧皇後周香媚和害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鄭翠芝。然後想起他的父母,他們常說他是不肖子,他的哥哥比他好,現在失去他,怕他們不應太傷心吧!又隱隱覺得真實的情況也許並不是那樣的,只恨現在沒法子打個電話向他們報平安。
車輪擦地的聲音在後方響起,原來是趕集的騾車,載了十多頭白綿羊。車上一老一少兩個農民模樣的漢子,友善地向他們打招呼,均驚異地打量威武高大的項少龍,反而對美蠶娘的美麗沒有特意注視。
騾車遠去,數騎快馬飛馳而過,一律古代武士裝束,馬上掛有弓矢劍斧一類武器,卻非軍人,兩人避往道旁。
美蠶娘在他耳旁道:“這些武士是走鑣的,專門負責替商賈運送財帛,是很賺錢的差事。”
項少龍笑道:“哈!終於有適合我的工作了!”
美蠶娘尖叫道:“不!我再不能失去你這個丈夫。”
項少龍給嚇了一跳,安慰她幾句,繼續上路。漸漸接近市集,路上的人多起來,大多推著單輪的木頭車,載著黍、稷、粱、黃米、小米、麥、菽、牛、羊等各類財貨,行色匆匆朝同一目的地趕去。項少龍終於明白自己是長得如何高大,那些人中最高的都要比他矮半個頭,使他更是顧盼自豪,大有鶴立雞群之感。半個時辰後,終於到達市集。四十多幢泥屋、茅寮、以及石窯不規則地排作兩行,形成一條寬闊的街道。各種農作物和牲口以及賣買的人們,擠滿長達半裡的泥街,充滿節日喜慶的氣氛。
踏入市集,美蠶娘惶恐地低聲道:“看!左邊那群漢子是土霸焦毒的兄弟,他們正盯著我們,怎辦好呢?”
項少龍精神一振,機警地往左方望去。果然有十來個地痞流氓似的彪形漢子,在一間泥屋前或坐或站,驚異地瞪視他們。
美蠶娘續道:“他們應曉得焦毒找我那件事,還以為我已成為焦毒的女人,今天可糟了,不如立即走吧!”
項少龍以他專業的眼光檢視他們身上配帶的簡陋鐵劍,朝他們瀟灑一笑,然後向美蠶娘道:“娘子不用慌,有為夫在此,誰也不能傷你半根毫毛。”發覺自己用辭愈來愈接近古代人,項少龍禁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美蠶娘嚇得俏臉煞白,扯他往那勉強可算作“街”的另一端逃去。兩人擠入人堆裡,項少龍在別人打量他時,亦肆無忌憚地觀察四周的人和物。這些戰國時代的人,單從服飾看,便知是來自不同的種族,不論男女,大多面目扁平、身形矮少、皮膚粗糙,少有美蠶娘那種動人的身段和姿色。可是卻民風淳樸,令人好感。唯一例外是頭戴式樣奇特紅冠的男女,他們的帽子並不像一般的帽子那樣把頭頂全部罩住,而是以冠圈套在發髻上,將頭發束牢,兩旁垂下紅纓繩,在下巴打結。
此族的男女不但身形高大健美,女的更是皮膚白皙,穿上袒胸露臂的短衣短裙,性感非常,教他大開眼界,難以置信,一改凡古代人必定保守的印象。
其中幾位年輕女郎更是特別出眾,美色直追美蠶娘,而他們賣的清一色全是馬匹。當項少龍向其中最標致的姑娘行注目禮時,那些美女也都對這來自另一時空的挺拔男子大送秋波,絲毫不介意他的眼光落在她們半裸的身體上。
美蠶娘擠在人堆裡,安全感倍增,看到他色迷迷的樣子,絲毫不以為忤,低聲道:“她們是白夷人,最擅養馬,男女都是很好的獵人,沒有人敢欺負他們。”
項少龍心動起來,卻給美蠶娘扯進一間泥屋去,取過他肩上的蠶絲,和裡面的漢子進行交易。
項少籠乘機溜出屋外。
“當!當!當!”
銅鑼的聲音在對面最大的一間石屋前響起,有人嚷道:“上馬三十銅元!上馬三十銅元!”項少龍大奇望去,那座大屋的台階處站著十多個與剛才路途相逢的騎士服飾相同的勁服大漢,其中一人頭頂高冠,服飾華麗,與街上粗衣陋服的農民有著天淵之別。他眼力雖好,可是隔了十多米的距離,只看到那人方面大耳,相貌堂堂,頗具富豪之氣。市集一陣哄動,馬販子們立時牽馬蜂擁過去,形勢混亂。
就在這時,一聲冷哼來自身側。項少龍警覺望去,發現自己已陷入重圍,被焦毒那些地痞兄弟團團圍堵。
他不慌不忙,退後兩步,把正要走出來的美蠶娘護在門內,低聲問道:“在這裡殺人是否要坐牢?”
美蠶娘愕然問道:“什麼是坐牢?”
項少龍以另一種方式問道:“殺人有沒有人管?”
美蠶娘明白地點頭回答道:“除自己族人外,誰都不會理。”接而顫聲道:“你不是要和這麼多人打架吧?他們有劍啊!我們可以把換來的錢給他們。”
項少龍放了心,暗想在這時代,沒有比武力更管用的,自己以前受過的嚴格訓練倒是不會浪費分毫。
其中一名地痞喝道:“美蠶娘!焦大哥在哪裡?這臭漢是誰?”
街上的人紛紛驚覺這裡發生爭執,圍上來亂哄哄地看熱鬧,連那個來收購馬匹的華服漢子和一眾手下部停止買馬,往他們望來。
慣於鬧事打架的項少龍心懷大放,仰天長笑道:“你們的焦大哥給老子宰掉了,要報仇的趕快放馬過來。”
美蠶娘嚇得直打哆嗦,在後面抱緊他。眾地痞臉色大變,“鏗鏘”聲中,拔出佩劍。
項少龍慢條斯理推開美蠶娘,在腰間拔出柴刀,立時惹起圍觀者的歎息和同情,怪他不自量力,竟以柴刀擋劍。兩名大漢往他沖來,舉劍分左右猛劈狂攻。驚叫聲不絕於耳,其中曾和項少龍眉來眼去的那個白夷美女更手掩秀目,不忍卒睹。
項少龍一聲大喝,柴刀閃電揮出。在他近十年的嚴格軍事訓練裡,有項技能是拿到什麼東西就以什麼東西作為武器,眼前這兩名地痞雖是好勇斗狠之徒,落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一回事,即管空手仍可輕易把他們擊倒,何況還有把柴刀。“當當”兩聲,長劍蕩開,項少龍箭步搶前,左拳重轟在一人面門,右腳飛踢另一人小腹。兩人應聲倒地,長劍脫手掉下。
項少龍退回美蠶娘處,柴刀前指,擺出戰斗的姿態,向臉露驚惶的眾地痞喝道:“上呀!”眾地痞雖蠢蠢欲動,始終沒有人敢帶頭撲出,這般敏捷狠辣的打法,他們想都沒有想過。項少龍一聲長笑,猛虎般撲出,柴刀揮劈下,與二十多個地痞戰作一團。
他迅速移動,教敵人不能形成合圍之勢,不片刻地痞們倒滿一地,不是給他的鐵拳擊中要害,便是捱了他的腳踢膝撞。群眾不住為他喝采打氣,顯是平日受夠這群流氓的氣。項少龍成為最後的勝利者時,撿起地上最像樣的一把鐵劍,系在腰間。
群眾一聲發喊,先是有幾人沖出,然後整堆人擁上,拿起棍或鋤頭一類東西,往這群躺在地上的惡漢攻擊,看來在公憤下沒有一個人能活命。
美蠶娘撲將出來,把他摟個結實,歡呼道:“老天爺啊!你真是天神下凡!奴家以後再不怕惡人欺負。”
項少龍偕她朝大街另一端走去,輕松問道:“知道怎樣去邯鄲嗎?”
美蠶娘道:“有人聽過這個地方,卻不知怎樣去?”
腳步聲在後方響起,有人叫道:“壯士留步!”
項少龍一個轉身,那收購健馬的華服高冠男子正朝他們走來。
項少龍、美蠶娘和華服大漢在一所大屋內席地坐下。項少龍細看那人,猜他年紀約在四十歲左右,面目予人精明的感覺,皮膚細滑,顯然從沒干過粗活,和外面市集的農牧民相比,就像城市富人和鄉下貧農的分別。
那人自我介紹道:“本人陶方,乃烏氏惈大爺乎下十二僕頭之一,壯士口音奇怪,不知是何方人士?”
項少龍胡縐道:“我和內人是桑林人,陶爺請我來,不知有什麼關照?”
陶方現出茫然之色,顯是聽不懂他的用辭,只勉強猜出幾成,幸好他慣與不同的民族交手,點頭道:“壯士有沒有興趣弄大筆的錢。”
項少龍望向美蠶娘,她送來一個甜笑,點頭表示一切由他作主,自己沒有意見。在她來說,男人的說話是命令。項少龍感到一種脫離了軍隊紀律,可以放手而為的輕松,點頭道:“請陶爺指點迷津。”
陶方俯前興奮地道:“以壯士驚人的身手,確可以一擋百,若你肯做我的保鏢,我可以每月給你五十個銅錢,壯士意下如何?”
美蠶娘“啊”一聲叫起來,挽抱他的手臂嚷道:“那足夠我們一年的生活。”
項少龍在她臉蛋上吻了一下,回答道:“條件很吸引人,可是我們還要到邯鄲去哩!”
陶方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淡淡地道:“項壯士定是未聽過我們烏大爺的威名,他就是邯鄲首屈一指的‘畜牧大王’,我們在各地收集足夠馬匹,運往邯鄲,壯士若做我的保鏢,是一舉兩得的美事。”
項少龍大喜道:“不過我要帶她同行呀!”
陶方看了看美蠶娘,笑道:“我們除收購健馬外,還挑購各山地的美女,所以壯士攜美同行,全無問題。”又皺眉看著他的衣服道:“我使人打掃地方給賢夫婦歇息,換過新衣,明天黎明動程回邯鄲去,壯士慣用那種武器,若是劍的話,我立即送你一把邯鄲陳老鐵打造的好劍,剛才你拾的那把可以扔掉。”
項少龍啞然失笑,順便問道:“到邯鄲要走多久?”
陶方顯然對他非常欣賞喜愛,不厭其詳地解釋道:“快馬十日可達,像我們那種走法,沿途收購馬匹美女,最少一個月的路程。”
項少龍心情大佳,想起可到邯鄲找秦始皇,忙說沒有問題。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下來。陶方差人把他領到市集附近一個營地裡,帶路的人叫李善,亦是保鏢,對他的身手仰慕到不得了,神態自是恭敬之極。營地守衛森嚴,三十多個大小營帳均有人把守,不知是防止美女逃走,還是預防有人來劫營。營旁尚有一個臨時架設的畜馬欄,百多匹馬兒被關在裡面。
李善向那裡的保鏢頭子竇良介紹項少龍,這面目狠悍的武士冷冷打量他一會兒,不屑地道:“項兄這麼有本事,有機會倒要領教一下。”說完色迷迷打量美蠶娘,當項少龍並不存在一樣。
李善有點尷尬地引領兩人往一個靠近在營地邊緣的帳幕裡去,又交待了幾句才離去。兩人進入帳內,美蠶娘垂頭不語,滿懷心事。
項少龍把她摟入懷裡,柔聲道:“不用怕竇良,遲早我會找個機會教訓他一頓,什麼惡人我項少龍也不害怕。”說完不由地想起黑面神。
美蠶娘低聲道:“城市的人很奸詐,奴家怕不習慣那種生活。”
項少龍心想現代人要比你們古代人壞上百倍,惟有安慰道:“有我保護你,怕什麼呢?”
美蠶娘兩眼一紅,倒入他懷裡,淒然道:“桑林村住的都是好人,生活豐足,一年比一年好,現在焦毒那群惡棍全給打死了,更是太平樂土,夫君啊!不如我們回到那裡居住,快快樂樂直至老死,奴家為你生兒育女,不是更好嗎?”
項少龍心中暗歎,慣於花天酒地的自己,怎會適合那種生活,柔聲地道:“不若這樣吧!我去向陶方借一百個銅錢,該足夠你兩年生活費,而我則到邯鄲闖天下,待有成就了再回來接你去,不是兩全其美嗎?”
美蠶娘心中一顫驚惶地道:“那豈不足要和你分開嗎?”
項少龍道:“快則幾個月,遲則一兩年,我一定會回來的。別忘記我是老天爺派來的,所以絕不會死掉。”
美蠶娘痛哭起來,弄得項少龍手足無措,她卻猛下決心,含淚答應項少龍。想起離別在即,兩人在帳內瘋狂地歡好,直至晚膳時刻,出帳和陶方共進晚餐,提起預支薪酬的事,陶方二話不說,掏出二百個銅錢交給他,出手闊綽豪氣,項少龍不由心折,保鏢頭子竇良更是心生妒忌。
陶方看似隨口地問起項少龍的來歷,項少龍始終咬定是桑林村的人,陶方並沒有查根究底。次日清晨,依依惜別之後,美蠶娘自個兒回桑林村去,項少龍則隨陶方的馬隊朝著一無所知的趙國首都出發,踏上找尋秦始皇的路途。
走不到兩小時,突然下起大雨來。百多名武士戴起竹笠簑衣,十二輛馬車,近二百頭駿馬,浩浩蕩蕩在官道上冒雨前進。項少龍心懸美蠶娘,想起她離別時的淚眼,心情郁結難解,幾次沖動得想掉轉馬頭回去找她,不過想起受了陶方二百枚銅錢,頹然而止,他豈是不講信義的人?自己起碼要當他幾個月的保鏢,才對得起他。
直至黃昏,風消雨歇,大隊人馬扎營生火。從馬車裡鑽出六十多名年輕女子,莫不綺年玉貌,其中幾個特別標致的,姿色比得上美蠶娘。她們雖神態疲倦,大都神情愉快,一點不似被買回來的女奴,且幫忙做飯,和眾武士有說有笑,看得項少龍大惑不解。眾女這時發覺多了項少龍這英偉的男子,俏目媚眼紛紛向他拋來,可惜他此刻因思念美蠶娘失去拈花惹草的心情,乘機踱出營外解悶。雨後的荒原一片蔥翠,空氣清新。項少龍禁不住大生感觸,大自然是多麼美麗,眼前的世界是如此動人,處處尚未開發的土地,無窮無盡的參天森林,此時,人類對自然的破壞還只在開始的階段。可是到二十一世紀,這條不歸路卻已抵盡頭,人類飽嘗苦果。假設自己有能力去改變這一切,歷史是否會被改寫?
“噓!”
項少龍嚇了一跳,枝葉晃動中,身穿袒臂小衣、短裙下露出一雙渾圓大腿的白夷少女跳將出來,原來是那天在市集見過最美的白夷少女。
她興奮地來到他身前,仰頭瞧他道:“人家跟蹤你兩天兩夜哩。”一手拉起他,緊張地道:“快逃!”
項少龍反把她拉入懷裡。
白夷女熱烈反應,還摟上他粗壯的脖子,沒有半點畏懼害羞。
項少龍愈來愈相信這時代的女子,遇上喜愛的男人,比廿一世紀的女性更直接、又不矯扭,不由心情轉佳。
白夷女俏臉泛起動人的艷紅,急促地道:“我叫秀夷,和我回白夷山吧!若你隨那些趙人到邯鄲去,定被灰胡那群馬賊殺死。”
項少龍聽她出谷黃鶯般的聲音,感覺她豐滿的肉體,心迷神醉時,倏地嚇一跳,問道:“你在說什麼?”事實上他最多只聽懂她三、四成的話。
秀夷放緩速度,一字一字地道:“幾天前,我們族內的人收到消息,灰胡子和他的八百馬賊,准備在打石谷伏擊趙人,搶他們的女人和馬匹,你若跟去,一定會給殺死的,他們比焦毒那些人厲害得多了。”
項少龍終於聽明白,笑道:“我自有方法應付他們。”
秀夷咭咭嬌笑道:“我早猜到你不會棄友逃生,人家不強迫你。可是秀夷告訴你這麼有用的情報,你要怎樣酬謝人家?”
項少龍苦笑道:“除銅錢外,什麼都可以。”
秀夷脫出他的懷抱,在他眼前轉一個圈,嬌笑道:“人人說我生得美,你同意嗎?人家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哩!”
項少龍看得兩眼發直,愁懷盡解,應道:“我叫項少龍!”
秀夷喃喃念了幾遍,忽然寬衣解帶,露出使任何男人目為之眩的雪白嬌軀,含笑道:“這樣是否更美呢?族中的男人都愛看我的身體。”
項少龍還是首次遇上這樣的少女,深吸一口氣,對她道:“過來!”
秀夷撲入他懷裡,為他脫衣服,並且道:“從來只是男人求我,今天卻是我求你。來吧!情郎!我兩天沒有回家了,你再不出來人家可要入營找你去。”
項少龍回到營地,找到陶方,拉到一旁,一點不瞞地把剛才的事告訴他。
陶方臉色變得非常凝重,好一會後伸手搭在他肩頭上,道:“此回你等若救了我一命,現在最頭痛的問題,不是那群馬賊,而是我的人裡有內奸。”
項少龍點頭道:“陶爺到邯鄲的路線必然非常保密,知道的人沒有多少個,所以灰胡若知道你會經過打石谷,必是因有內奸向他提供消息。”
陶方對他靈活的腦筋大為驚異,贊道:“我真的沒看錯你,不但一表人才,生具奇相,還智勇兼備。好!只要我陶方一日仍當權,必然不會虧待你。”
項少龍心中暗笑,這幾句話讓秦始皇對我說就差不多。
陶方沉吟片晌後道:“內奸應是竇良,有兩個原因使我肯定是他,首先他曾借故離隊兩天,該是去與灰鬍見面,其次,知道我們行程路線的幾個人中,只有他是魏人,魏人最不可靠。”
項少龍問道:“魏人既不可靠,為何你又用他呢?”
陶方解釋道:“少龍你長居山區,自然對中原的形勢不了解。”
項少龍虛心求教道:“我很想知道!”
陶方道:“這要由三家分晉說起,那是整個時代的分水嶺,之前還說尊王攘夷,分晉後變成魏、韓和我們趙國,沒有人再把周室放在眼內。若說以前是平靜的河川,現在卻是奔騰的湍流。十年間的變化,足抵得以前的一百年,沒有本領的人,將會被淘汰。”言罷不勝感慨。
項少龍想不到他這樣一個人馬販子卻如此有見識,真想告訴他無論如何掙扎奮斗,最後都是被秦始皇一統天下。但是,這當然不能說出口來,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試探地問道:“現在秦國是不是最強大的國家?”
陶方驚異地看他一眼,緩緩地道:“自從秦起用衛國貴族公孫鞅的改革政策之後,的確富強了起來,五年前還攻破周室,但是亦觸犯眾怒,被我國大將樂乘、慶捨大破秦軍,魏更在三年前攻占秦國在東方的重要據點陶郡,秦國聲勢已大不如前。”他顯是心懸內奸的事,沒有興趣談下去,說道:“少龍!我要你幫我把竇良這奸賊除掉。”
項少龍拍胸道:“這個包在我身上,不過假若殺錯人,豈非親者痛仇者快。”
陶方冷笑道:“你是新來的人,竇良仍未摸清你的底子,你可用言語試探他,包他中計。”
項少龍暗叫厲害,點頭答應。
陶方對他已十分信賴,道:“凡魏人均屬可殺,我是最近得知他是魏人,早打算這次任務完成後永不錄用,豈知他竟先發制人。”說罷從懷中取出一把精致的連鞘匕首,遞給項少龍道:“手腳干淨點,事後我會對人說派他到別處辦事,這匕首來自越國的鑄劍名匠,吹發可斷,就送給你,讓它飽飲魏賊的血。”
項少龍聽他說殺人時,只像閒話家常,心中懍然,不過他所受的訓練也都是教他殺人,只要殺的是壞人便行,因此並不覺得難過。
陶方談興忽起,道:“魏人曾占據我們的國都邯鄲達兩年之久,全賴齊國出面,迫使魏人退兵,可是魏人仍有很多留在邯鄲,充當走狗間諜,竇良正是這類人,你下手時切不可留情。”
項少龍回到營地,其他武士對他態度恭敬,夕陽西下,大地一片昏暗。營地的一角忽然飄來女子的嘻笑聲,項少龍橫豎要找竇良,順便走去一看,立時目瞪口呆,原來小河裡擠滿赤裸的女子,於水中沐浴嬉戲。我的媽呀!為何古代的女人比康城或邁亞密海灘上的西方女郎更大膽呢?
幾名武士在河旁欣賞春色無邊的場面,其中一個是李善,笑臉迎上來道:“今次這批女孩的質素非常好,項兄要不要向陶爺討兩個來玩玩,他很看得起你呢?”
項少龍大惑不解地問道:“何處找來這麼多可人兒?她們不覺得被人當貨物般售賣是很悽慘的事嗎?”
李善大奇道:“項兄不是山區人嗎?女人若非貨物是什麼呢?如給賣到窮鄉僻壤,一個女人應付全家上下十多個男人,那才真慘咧!現在她們可到城市去,幸運的被大戶人家看中,穿金帶銀,不知多麼風光哩!”
項少龍雖是好色,但一向尊重女人,很難接受這種態度,惟有不談,問道:“竇良在哪裡?”
李善邪笑道:“他自恃是頭兒,剛揀了個最美的娘兒往帳內去,你說他要干什麼?”
項少龍心中暗怒,問明他營帳所在,舉步走去,隔遠傳來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嬌吟。項少龍估料他必會出來吃晚飯,守在一旁,果然好一會兒後,先是那女子衣衫不整地離開,然後是竇良揭帳而出。
項少龍朝他走去,經過他身邊時淡淡地道:“有膽一個人隨我來?”
竇良一聲獰笑,追他直出營外。到了一座密林內,項少龍轉身,乘機把匕首插在腰後,恭敬地道:“竇大哥,我是灰胡派來協助你的人。”
竇良手已握在劍把上,聞言一愕盯著他,驚異不定。
項少龍心中暗笑,繼續道:“現在計劃有變,灰胡決定不在打石谷下手,教我來通知竇大哥。”
竇良見他說出打石谷之名,終於中計,大怒道:“灰胡在弄什麼鬼,不在打石谷還有什麼更好的地方?”
項少龍乘機湊前,低聲地道:“是在……”
竇良喝道:“站在那裡說!”
項少龍抽出長劍,拋在一旁,苦笑道:“竇大哥疑心太重。”
竇良見他抽劍,早拔劍相迎,見他棄劍,松一口氣,收劍入鞘,面色稍緩道:“陶方這老狐狸相當厲害,我不可不小心點。”
項少龍忽地瞪著他背後,臉現懼色。竇良自然扭頭後望,見人影全無,已知中計,頸側一涼,已被項少龍刺來的匕首插入,鮮血由血管滾流而出,當場畢命。
項少龍來到他伏屍體處,歎道:“說到殺人,誰能比我這精通解剖學的特種部隊更出色當行?”
項少龍回到營地,除負責巡邏的武士外,所有人都集中到營地中心的空地上,圍成二十多席,女的占了近十席,舉行野火晚宴。食物非常豐富,或許只為了這些便足可使那些女人甘為貨物。他走到陶方旁坐下,舉起兩指作勝利狀,表示已收拾了竇良。
陶方當然不明白他的手勢,但看他眉眼之間,神采飛揚,知他已得手,心中暗贊,這小子殺人後仍臉不改色,確是第一流的刺客和殺手。道:“少龍你到那些女席揀揀看,看得入眼的帶幾個入帳作樂,絕不用不好意思。”
項少龍暗忖怎會不好意思,只不過老子身體終不是鐵打的,剛與那需索無度的白夷蕩女歡好,哪還有余力應付更多女子,且是幾個那麼多。湊到陶方耳旁道:“陶爺有沒有興趣連夜趕路,教敵人的探子明早忽然發現失去我們整營人馬呢?”
當夜陶方使人把馬蹄車輪全扎上軟布,留下部份空營和草扎假人,摸黑上路,一口氣走到天明,藏在一座小山谷內,搭營休息。項少龍在自己的私營倒頭大睡,現在他已成眾保鏢的頭兒。醒來時發覺帳內多了位俏佳人。
那豐姿楚楚的美人兒跪伏地上,額頭點席低聲道:“小女子婷芳氏,奉陶爺之命在路途上服侍項爺。”
項少龍暗贊陶方有眼光,而自己也順便過過做大爺的癮,道:“坐起來吧!”
婷芳氏坐直嬌軀,動人的曲線映入項少龍眼底。
項少龍好一會後才能把眼光往上移,立即認出她是昨天被竇良召入帳內取樂的那個美女,憶起她的嬌喘呻吟,心中一蕩,暗恨竇良懂得挑選。微笑坐起來,伸手拍拍她的臉蛋,柔聲道:“誰捨得把你賣出來的?”
婷芳氏垂下頭來,輕輕地道:“是小女子的丈夫!”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竟有這麼不懂憐香惜玉的男人。”
婷芳氏“噗哧”一笑,掩著小口道:“項爺的說話真有趣,和其他人都不同。”
項少龍心想當然不同啦,是不同時代的人嘛!口中卻道:“他是不是不行!”
婷芳氏不解地問:“什麼是‘不行’啊?”
項少龍耐心地解釋道:“就是沒有本事和女人行床歡好的男人。”
婷芳氏終於明白,搖頭道:“並不是為這問題,而是因他早有十多個妻子,她們聯手排擠小女子,又在背後中傷我,說我愛用眼睛去勾引其他男人,於是把我賣了。”
項少龍恍然大悟,原來是紅顏薄命,她的美麗惹得眾惡妻妒忌。輕描淡寫地道:“那你有沒有勾引男人?”
婷芳氏咬牙道:“開始時沒有,後來便有。因為小女子希望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來解救我,只要脫離他和他的妻子的控制,小女子願作任何犧牲。”
接著盈盈一笑道:“項爺和其他男人不同,他們一見到小女子便急著脫掉衣服撲上來,只有項爺會和我這麼說話,小女子很感激哩。”
項少龍憐意大生,當時代女人的命生得真苦,像無根的浮萍,命運全由男人操控,一時意興索然,剛才升起的欲火消失得無影無蹤。站起來道:“東面好像有道清溪,我想到那裡洗個冷水浴。”
婷芳氏聽不懂他的話,待他再解釋一次後,慌忙立起道:“讓我侍候項爺入浴。”接著低聲道:“那是小女子最大的榮幸。”
兩人赤裸地站在及腰的清溪裡,由婷芳氏澆水為他洗刷,舒服得項少龍差點喚娘。她俏臉紅暈上頰,秀目放光,欣賞他強壯有力的肌肉,纖手愛不釋手地從後探到胸前,溫柔地撫摸他比一般男人寬闊的胸膛。這麼動人的美男子,她還是首次遇上,禁不住春心蕩漾。項少龍一邊沉醉在與這美女全無間隔的接觸裡,心中想的卻是這時代男尊女卑的不公平情況,百感交集。
忽然陶方的聲音在岸上響起道:“若少龍滿意這個女人,讓她以後跟你好哩。”
婷芳氏“啊”一聲叫起來,欣喜萬分,若能做這男人的小妾侍婢,縱死亦心甘意願。
項少龍哪會不知是陶方籠絡自己的手段,道謝後道:“探子有什麼消息回來?”
陶方的目光在婷芳氏動人的肉體巡逡,當日他買入此女,曾親手檢查過她全身,早知她的肌膚是如何細滑且富有彈性,故此刻感受特深。他吞了一口唾涎後道:“少龍猜得不錯,有三個賊子在追蹤我們,已給殺了,灰胡應暫時被我們甩掉。不過仍不可大意,馬賊擅長追蹤,兼之我們行速緩慢,遲早會給他們趕上。”
項少龍在軍旅生涯裡,早習慣和其他隊友一起沐浴,給陶方看沒有什麼不習慣,只不過讓婷芳氏給對方如此欣賞,卻覺得頗為吃虧,道:“吃過東西後,我們立即起程,看看能趕多少路,給我十來個人,我會把車馬的行跡完全抹掉,還可以制造一點假象,教賊人摸錯路子。”
陶方對他愈來愈有信心,聞言點頭道:“這事全賴你,好好享受吧!”欣然離去。
婷芳氏轉到他身前,摟緊他道:“項爺!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項少龍反手抱她,心裡想的卻是自己那個時代,這是否只是一個時空之夢,醒來後會發覺仍睡在宿捨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