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聲悠長的氣笛聲,小火輪緩緩駛進了上海碼頭。
小紅玉抱著女兒,站船舷邊。就在半個月前她才被朱家寶釋放。雖然與楊洪森只是皮肉關係,但是因找不到楊洪森,朱家寶就把氣全撒了她身上,以官府名義沒收了她好不容易積下來的財產淨身趕出門。出獄後暗中有人不怕資助其財物,她也沒有受多大苦。不久前收到了楊洪森從上海捎來的一封信,她便隨著來人來到了全國最現代化的城市上海。
「嫂子,我們下船吧,接我們的人來了。」張二喜拎著皮箱走在前面。
在上海碼頭外一輛雪佛來小轎車正靜靜停在馬路邊,楊洪森來上海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買車,一口氣買了五輛雪佛來,除其中一輛自用外,其餘的四輛都投進了車行。
小紅玉看著這黑色的鐵包皮有一點嚇人忙道,「要不我們還是叫一輛黃包車吧。」
「嫂子,這是洋車,坐這玩意,一下就到了。」小紅玉極不情願鑽進了車廂內,洋車的確如張二喜所說的那樣很快,十幾分鐘後車子在一片高級住宅區停了下來。
這是租界內的高級別墅區,本來像楊洪森這樣的華人是不可能在此地買到房子,但是他有著親密的合夥人,雖然這位合夥不怎麼厚道。
在卡特與楊洪森最初的貿易協定中,楊洪森負責貨源,卡特負責運送至上海並銷售,得利後五五分賬,另外,他們還有一個特別條款,就是卡特必須幫助他取得走私軍火的出廠價。但卡特並沒有完全按協議履行,利潤實在是太高了,高到足以讓卡特與楊洪森翻臉。
內地煙土運至京津塘、京滬地區的價格至少翻十倍,一包煙土市場價將近一百五十銀元,同樣一包『英鎊』的市場價卻要四、五百銀元,與英鎊國際匯率基本上是1:1,而一塊高純度『英鎊』經過一系列稀釋、摻假後能變成近千包。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卡特虛報,瞞報,最後楊洪森只能分到三成的利潤,且走私的軍火並不比從黑市直接買來的便宜。這導致了楊洪森與卡特的合作出現了裂痕,在楊洪森到達上海後,卡特的所作所為盡數被楊洪森知曉,這讓楊洪森非常不滿
卡特為什麼願意開軍艦去救楊洪森這個革命黨,就因為楊是『英鎊』的唯一出貨商。
但是,他太貪心了,以至於他的頂頭上司,下面的兄弟都對他不滿。
吃獨食可是會受到『上帝』懲罰滴。
如果楊洪森停止供貨,或者另找其他的合作者,到時候在『上帝』地懲罰未到前,他就已經被整死在回國地途中了。為了緩和與楊洪森的關係卡特自掏腰包給楊洪森買了這套別墅。
紅玉問道,「這裡怎麼這麼多洋人啊!」
張二喜拎著皮箱說,「這裡是專給洋鬼人住的房子。」
「原如是這樣啊。」看著這座歐式巴洛克風格的別墅,小紅玉感歎著,「這個房子要很多少錢吧。」
「不知道,是英國人送大哥的。」作為楊洪森的絕對心腹,二喜對這套房子來歷很清楚。
小紅玉心中感歎自己這無心插柳,讓他傍上了一個款。
「王媽?」一個三十歲左右女人走了過來。
「二老爺。」二喜對他這個新稱呼頗不習慣。
「嫂子,這位是王媽,是大哥專門請來照顧你們的。」
「你大哥呢?」
「他晚上才能回來。」小紅玉就此打住沒有在問,跟著王媽一起上了二樓,楊洪森專門為她準備的臥房。張二喜把紅玉安頓好後,再次對著僕人交代一遍,便坐車回車行了。
楊洪森在租界開設的車行名為『鼎新』,楊洪森只是車行的幕後老闆,法定代表人及日常地經營管理則是由鄒子文、鄒子傑兩個兄弟打理著。
鄒子文、鄒子傑,從南洋回來的歸國華僑,他們原屬於『同心社』的同志,不過因為他們兄弟會開車,會修車,而受到楊洪森『邀請』加入了挺進會上海本部。
自大楊洪森來到上海租界後,就開始大肆的招兵買馬,擴充挺進會上海本部。
挺進會上海本部與其他類似的革命組織相比,有著巨大的經費上的優勢。在楊洪森的背後更有柏文尉的。
柏文尉楊洪森是因為楊洪森出手夠闊綽,至於楊洪森的錢從何而來,他盡可能的不去考慮這個問題。
他與楊洪森建立了上下級關係,各取所需。柏文尉從楊洪森籌措到了二萬銀洋的經費,楊洪森得到了『會員證』以及上海支會統籌幹事地任命。
雪佛來在『鼎新』公司的後院停了下來,二喜下車進公司時正看到楊洪森與幾個外國友人親切地交談著,並且相互擁抱在一起,顯得十分的親密。
『鼎新』車行,真正做的生意與『車』有聯繫,但又沒有關係。
鄒氏兄弟從來不插手楊洪森的生意,這已經是一種慣例。
楊洪森經常與那些外國佬打交道,時不時的會捎帶著運幾箱軍火到這裡來,現在車庫的地下室都變成秘密的軍火庫了。
「大哥,今天晚上有什麼活動嗎?」車間開張的這一個月,沒事楊洪森從不上這來。
「嗯,今天晚上,帶上傢伙去碼頭。」
「好的。」二喜想了想又道,「大哥,你不去見見那個卡特嗎?」
「那個死兔子,等他反思好了再去見他。」
二喜嘿嘿一笑,「我看你還是見見他吧,您這一晾就是大半月,咱們的房子可是他出錢買的。」
「這件事我自有分寸。」楊洪森正是要藉著這次機會好好殺殺這個英國人傲氣,讓他知道誰才是大爺。
「大哥,你讓我接的人我接過來。」
「怎麼了,這個表情?」
「只是像大哥你這樣的人物,何必為了一個女人花這心思。」
「你還是多關心自己吧,找個機會把你大哥接過來吧。」
「還是算子,大哥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今天不是,不能代表明天不是,思想可以慢慢改造嘛,昨天你還不是一個革命黨人,而今天你已經成為了一名忠誠無畏的革命鬥士了。」
二喜傻笑著,他知道自己說不過這個大哥。
「我讓你寄錢回村,怎麼現在還沒有動靜。」
「我跟著大哥是幹大事,這錢應當用在刀刃上。」
楊洪森搖了搖頭,這件事還是他來做吧,幾十塊大洋對現在的楊洪森又算得了什麼。
隨著,楊洪森來到鼎新車行,車行便停止了營業。當天晚上五輛轎車,一輛卡車,整齊的停在上海的碼頭外。
碼頭上一盞油燈忽明忽暗的在遠處閃動著,二喜等人按楊洪森指示紛紛下車向碼頭外的倉庫走去,其本人卻躲進暗處地小巷內觀察著四處的環境。
在碼頭負責接頭的王振武是這個碼頭的青幫小頭目,經上海同志介紹楊洪森與此人建立聯繫,並借用他的碼頭專門從事非法物品走私。
楊洪森這次從福建人手中購得一批軍火,其中包括98式毛瑟步六十枝,毛瑟自來得三十枝,馬克沁一挺,子彈二萬發,還有炸藥二十公斤。
二喜隨便撬一隻箱子,將嶄新地自得來放在心上仔細的端祥著。
來人不耐麻的說,「兄弟,放心,德國原產的自來得,另送三百發子彈,這些東西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勁才搞來的。」
二喜微微一笑,「這是匯豐銀行本票,憑票即付。」
「以後有生意可還要關照我啊!」福建佬收了本票,正準備上船走人。
寂靜碼頭上空響一陣哨音,二喜看到碼頭東南角衝出二、三十來號人,轉身用自來得頂著福建佬腦門上,「敢出賣我們。」
「大哥,江湖規矩我懂,再說大家都是做生意的,真是不是,我出賣你們的。」福建佬辯解著。
王振武仔細的看著來人,大罵一聲,「兄弟是租界巡捕,這些赤佬。」王振武很是惱火,這些人真是的一點面子也不給,收了錢還來這裡鬧事。
二喜槍一放,那個福建人轉身就閃,「各位山水有相逢,在下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