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我們一共是十七個人,但此刻,卻已經有五個人離我們而去,便在那短短百米的距離內,五條鮮活的人命便這樣隕落了,而且其中三人還是屍骨無存的死法。
刑天的怒吼遠遠傳來,它還和其它三隻巨怪拚殺著,而更多的黑色骨怪亦朝著凶神湧去,小夏強忍悲痛,站起來手結法印將刑天收回,驟然失去目標的怪物們,紛紛在死地之上仰天怪叫著。
東京塔上,那巨大妖花的花葉片片脫落之後,一顆同樣巨大的血紅色肉瘤出現在東京塔頂,肉瘤之中紅光隱現,像是有規律一般的律動著,看著,便像是某種巨獸的心臟在跳躍著一樣。
那或許便是魔王蚩尤的心臟。
我們看著頗不是滋味,本以為以小夏目前所掌握的力量,我們這一方佔有絕對的優勢,一待與冥王一方相遇,必能戰而勝之,卻想不到連冥王的面也未曾見著,卻已經損失了五條人命,而且看這陣勢,魔王的復甦已經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黑色死地之上,被我們所毀滅的骨怪殘渣,竟緩緩地沉入地面,不過片刻,又有無數妖花自黑土之中伸出,一如我們之前所見一般,妖花花葉張開,向空中不斷吐出非煙非霧的氣體,我們相信,只要有生物侵入這片死域中,這些妖花又會孕育出無數的怪物,把入侵的生物全數消滅。
「先離開吧。」我說道,眼下這種情況,已經不是我們這裡剩下的十二人能夠應付得了的,何況我們身上還帶著或多或少的傷。
菩茹婆婆甚至因為舊傷未癒便進行如此激烈的戰鬥,一解除了鬼神憑依之後,她馬上暈了過去,小夏見此情況,也知道再呆在這裡與事無補,於是她點了點頭,同意我的意見。
在送利仞天回阿修羅界的時候,這絕強的惡鬼看向東京塔頂的巨大肉瘤,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擔心的眼神,它以低沉的聲音說道。
「小女孩,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不要接近那座塔,那塔頂之上,我感覺到一個無比強大的存在,即使是我也無法對抗的存在啊……」
修羅的聲音消失在一片紅光之中,卻聽得在場眾人的心皆往下一沉。
利仞天剛才的表現,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同於刑天,修羅完全是力與技並重,擁有了修羅武裝之後的它,大概刑天也不會是其對手,在所有人當中,只有小夏能夠穩勝,而冥王應當和修羅在伯仲之間,剩下的其它人都不行,包括我在內。
所以,以利仞天之能,自不會看走眼,何況小夏也感覺得出來,那肉瘤之中,一股強大則凶戾的胎起正在隱隱成形。
但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餘力去攻擊那東京塔頂之上的妖物,甚至接近東京塔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我們走吧,先找一間酒店住下,然後等待上清宮和普世禪院兩宗的援兵吧,單*我們是無法解決眼下這件事情的。」小夏平靜的說道,眼睛裡卻流露出一絲悲色:「這一次我們實在太大意了,如果我能小心一點的話,他們五人就不會……」
「不,神女!」龍空大吼一聲:「他們是為了保護你而犧牲的,我相信他們是不會埋怨什麼的,因為我們,永遠都是神女你的護衛啊,保護你是我們無可推卸的責任,他們的英魂,一定會去到女媧大神的太古神圃中的,在哪裡,他們會得到永遠的安寧,所以,請不要責怪自己!」
小夏聽罷,只能低聲一歎:「那麼,把他們的遺體帶走吧,我們要好好安葬他們。」
龍空卻搖了搖頭:「神女,他們是戰士,即然在戰場上,就讓他們留在這裡吧,這是對他們最大的肯定!」
「不行,我怎麼能任由他們的遺體留在此地。」小夏急道。
龍空眼中閃現著深沉的悲哀:「當然不能讓他們就這樣留在這裡,素晴。」
這大漢回頭叫道,少女素晴已經止住了淚水,只是眼睛看起來還紅通通的,聽得龍空叫她,她連忙走了過來。
「麻煩你和其它三位姐妹,把他們二人火化了吧。」
素晴點了點頭。
於是在我們離去的身後,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在死地邊緣熾烈的燃燒著,所有人未曾回過頭看他們一眼,過去已經即成現實,死了的人也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使命,而我們這些還活著的生者,則必須背負起更大的責任。
是夜。
通過上清宮在日本的人脈,我們被安排入住日本東京最豪華的酒店之一,日本東京帝國大酒店之中,帝國酒店豪華高雅,氣勢不凡,可惜我們現在並沒有心情欣賞這些,每個人入住到自己的房間後,第一件事便是到浴室沖洗,讓當頭淋下的溫水,洗滌著一身的疲憊和哀傷。
洗完澡,我打開浴門,房間裡開著的電視上正在播放著當天的新聞,雖然日語我是聽不懂的,但電視上那關於東京塔邊猶如地獄般的畫面卻清晰地告訴我,日本政府已經開始重視這異常的情況。
東京鐵塔是日本東京具有代表性的建築之一,但現在鐵塔方圓十公里內已經成為了死域,那本來應該燈火通明的街道,如今卻幽暗無光,畫面是從高空的角度拍攝的,伴隨著電視中傳來螺旋漿的聲音,不能想像那是在直升機中拍攝的,畫面上的記者正以日語迅速地報道著,時不時指了指下方那塔頂的妖異事物,不難看見這記者臉上的緊張神色。
畫面中,東京塔頂上那巨大肉瘤中,紅色的光芒比之日間卻更加明亮了,也不知道是夜間的緣故,還是魔王已經快要復甦,總之,一股不祥的氣氛蔓延在東京塔的上空。
畫面一轉,一輛輛裝甲坦克開進了東京塔附近,以東京塔為中心,日本的自衛隊開始進行戰略包圍,無數鐵絲在街道上架立了起來,軍事儲備和士兵源源不斷地運到,看來自那五架戰鬥直升機被擊落後,日本軍方不敢小看這遊蕩在東京塔附近的怪物群。
在紅外線的攝像機中,東京塔下的骨怪們沒有一刻停止過活動,它們不斷遊走著,對於不斷接近的人類發出恐嚇性質的叫聲,其中三頭巨怪還以怪力用重兵器砸向人類軍團,其中幾輛坦克車的身上便嵌著巨怪的武器,但它們似乎受到某種限制,骨怪們只在死地的邊緣地帶嘶叫著,卻不敢邁出死地一步,否則,人類一方便不可能如此輕易的佈陣了。
我低歎了一聲關掉了電視機,從和骨怪的交手看來,人類的第一波攻勢必定會取得一定程度的勝果,但魔王的這些護衛勝在會在敵方的攻擊下進行針對性的進化,而且最為可怕的是,似乎只要那片死地存在,它們便能夠無限再生,所以,我對日本軍方的這次行動並不看好。
打開門,我來到小夏的房前,按響了門鈴,門裡傳來小夏有些壓抑的聲音。
「進來,門沒鎖。」
我推門而進,小夏身上穿著浴袍,打開著窗戶,便這麼坐在窗沿上,神情帶著一點點落寂,失去了平時的那股活力。
她的模樣讓我看得心中微微一痛,我知道她還在為今天的事情自責,一直以來,小夏都單獨行動慣了,就算後來遇上了我,也只不過一兩個人一起行動,但這一次,卻是十幾人共同進退,而且其中十幾號人還是為了保護她才來的,第一次處在一個領導者的位置上,第一次因為自己判斷的失誤,而致使其中數人喪命,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嚴重的打擊。
她,還沒習慣看著別人為她而犧牲。
我走上前,來到窗邊,嗅著她身上的芬香,用力地把她抱住,小夏的頭順勢倒在我的胸口,小嘴抽動了幾下,兩顆豆大的淚珠便從眼眶裡流了出來。
「好了,小夏,不要太難過了,死者已矣,無論你再難過,他們也不會再活過來。」
「我知道。」小夏把頭深深埋進我的懷中,在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掌握著神力的神女,而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會為了別人的犧牲而感到內疚的女孩。「但我心裡很不好受,他們有親人,有朋友,但因為我的一個決定,他們就…」
「小夏!」
我低喝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我把臉貼在她的臉頰上說:「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決定,你要記住,這是我們大家的決定,所以,別給自己太多的自責,我們還活著,所要背負的東西比死者更重更大,如果你覺得內疚不安的話,那麼盡全力阻止這次的災劫便是了,我想,這也是他們所希望的,明白嗎?」
我感到自己的胸前一片溫熱,小夏把臉深埋了起來,卻重重用力地點了點頭,我用手輕輕掠過她的一頭秀髮,心中一片憐惜。
此時,門鈴聲響起,小夏把頭抬了上來,用手輕輕擦了擦滿臉清淚說道:「你去開門,我去洗手間洗一把臉,可不要讓人看見我這付糗樣。」
我笑著點點頭,小夏一溜煙跑進洗手間裡,我才拍了拍手,走上前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客人。
劉東旭帶著一臉笑容看著我:「王先生,想不到是我吧。」
我微微一愣,看著這個曾經在上海相遇的男人,半晌才反應了過來:「劉先生?請進請進,你可是稀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