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媞美目生輝的道:「關鍵處仍在那三十六條製煉五石散的『黃金丹方』。李淑莊從家兄處得到的十二條丹方,已足令她的五石散稱霸建康,為她賺來驚人的財富、名譽和影響力。可是時間長了,十二條丹方總有重複的時候,藥效對曾服食過的人自然難像初嘗到時般新鮮刺激。所以李淑莊為得到另外的二十四條丹方,一定肯付出任何代價,尤其在這剛奪權的時刻,操控建康高門的心,比一時的勝敗更重要。」
劉裕道:「你曉得其餘的二十四條丹方嗎?」
任青媞道:「如果不知道的話,怎敢來見劉爺你?家兄的原意是要利用餘下的丹方來控制李淑莊,可惜壯志未酬,已給奸人所害,在你們殺干歸之前,李淑莊曾來找我,當時我已猜到干歸與她有密切的關係,否則怎能掌握我的行蹤?我實時謊稱那三十六條丹方來白教內另一人物關長春,家兄也是從他處學來制五石散的秘法。」
劉裕道:「真有這個人嗎?」
任青媞舉起一雙玉手,按在他寬闊的胸膛上,笑臉如花的道:「這是個由我杜撰出來子虛烏有的人物,只是為搪塞了事。李淑莊卻深信不疑,還向我追問關長春的下落。你道我告訴了她什麼呢?」
劉裕道:「我怎會知道?唉!你的手……」
任青媞把開始撫摸他胸膛的手上移,纏上他粗壯的脖子,整個嬌軀貼靠劉裕,暱聲道:「奴家情不自禁嘛!除了你之外奴家再不會有另一個男人,也不想有,不向你撒嬌獻媚,向誰呢?」
劉裕登時大感吃不消,提醒道:「燕飛和屠奉三等著我回去向他們報告哩!」
任青媞停止在他懷裡扭動,湊到他耳旁道:「人家為你保留了女兒家最珍貴的東西,你不想現在要嗎?」
劉裕差點喪失理智,比之以往,今回的克制力實大不如前,因為自己向地追問對付李淑莊的方法,等於接受了她的條件:說出這句話後,眼前的動人美女,立即成他的秘密小妾,只是想到她身屬自己,應有的防禦能力已告全面瓦解。
搏裕探手把她抱緊,苦笑道:「先談正事,以後時間多著哩!」
任青媞一聲歡呼,獻上令他魂銷意軟的激情香吻,然後嬌喘細細的道:「天呵!奴家終於得到劉爺的愛寵,這一吻與以前的都不同,奴家感覺得到。」
劉裕心忖女人終究是女人,最愛計較這種事,而他捫心自問,自己對她是欲大於愛,因為對她的提防,直至此刻仍沒有完全放鬆。
任青媞回到正題去,道:「我告訴李淑莊,關長春為人貪財好色,但卻是一等一的高手,在煉製五石散的成就上更是前無古人,集三國和兩晉丹學的大成,專責為我們逍遙教煉製丹散,再賣往南方來。你現在該清楚家兄為何會搭上李淑莊,皆因李淑莊是我們丹藥生意的一個大買家,透過這一盤可賺取驚人暴利的生意,我們可得到源源不絕的財資,以我們的復國大業。唉!一切已成過去。」
劉裕皺眉道:「既然沒有關長春這個人,誰為你們煉製五石散呢?」
任青媞美眸生輝的看著他,得意的道:「當然是奴家哩!在我教內,只有家兄、家姊和奴家三個人,曉得『黃金丹方』的秘密,『黃金丹方』源自我們曹魏家藏一部叫《靈散大成》的手抄秘本,再被我們加以改良,成三十六條珍貴的秘方。」
劉裕皺眉道:「我仍不明白。」
任青媞道:「我還告訴李淑莊,家兄遇害後,樹倒猢繇散,逍遙教再不存在,關長春亦回復自由身,但與我仍有聯繫。當時我仍沒有想過取李淑莊而代之,只是想狠敲她一筆,同時也可令她有顧忌而不敢對付我。可是當桓玄搭上譙嫩玉,我忽然醒悟過來,掌握到譙縱和李淑莊已聯成一氣,不止是生意夥伴的關係那麼簡單。也在那一刻,我開始反省自己的作為是否愚不可及。但真正的醒悟,是發生在得知聶天還慘死在桓玄手上的時候?那便像天空烏雲盡去,露出青天,同時我發覺自己的心中只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劉裕。幸福就在眼前,只看我是否肯改變,肯去爭取,你還不明白人家的心意嗎?」
她說著正事,忽然又扯到這方面的事來,劉裕雖感煩惱,但仍明白任青媞著著進逼的原因,就是要他劉裕表態。
而劉裕亦是別無選擇,為了殺桓玄,他什麼事也願意去做,何況能把任青媞納為秘密情人,肯定沒有男人會認為是苦差事。劉裕首次主動尋得她香唇,痛吻一番後,看著臉泛桃紅的任青媞道:「你甘心作我的秘密小妾,是我劉裕的福份。可是你變成另一個李淑莊,卻使我感到為難。坦白說:我對建康高門服藥的生活方式非常反感,我……」
任青媞探指按著他的嘴唇,不讓他說下去,柔聲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但切勿犯拂逆人心的錯誤;高門的形成和崛起,由漢代開始,現在已成牢不可破的社會結構。你若成為當權者,可像王導、謝安般改革社會諸多不公平的情況,但卻不能從根本去摧毀高門。可預見的是儘管你能推翻桓玄,仍會遭到建康高門的反擊,問題出在你的布衣身份。純賴武力去治國是行不通的,強大如秦朝也只是歷兩朝即亡,所以你必須爭取人心。兩晉的政治,就是高門大族的政治,在這種形勢下,你必須令自己適應。劉爺啊!奴家真的是為你著想,你可以繼續謝安的施政方針,卻絕不可千涉建康高門的精神生活和方式,還要盡量爭取他們的,而奴家則可當你最忠心的小卒。」
劉裕為之啞口無言,記起王弘問過他的一句話,就是他會否是建康高門生活方武的破壞者?當時他向王弘作出保證:他不會是破壞者。因為他如說出實話,立即會遭王弘鄙棄。
對王弘或任何高門子弟來說,家族永遠佔有最重要的席位。
任青媞不但聰慧多智,且目光如炬,把建康高門士人的心態看得通透明白。
任青媞微笑道:「事實擺在眼前,建康高門是無可救藥的,你雖然用心良苦,他們卻絕不領情。你的帝皇之路並不好走,高門和寒族的對立並不是一朝一夕間形成,而是數百年根深柢固的風尚和習慣。」
劉裕明白過來,任青堤對建康之所以能有這深入的瞭解,皆因她和族人一直在這方面下工夫,作好爭奪皇權的準備。非像他半途出家,在種種形勢的神推鬼使下,被送到這個位置來。現在他可說是沒有選擇,只能繼續朝這個目標邁進。
苦笑道:「好吧!算我拗你不過。如何可以殺死李淑莊,又不讓任何人懷疑到我身上來呢?」
任青媞飲然道:「我們公頊找人假扮開長春,引李淑莊入彀,這是一舉兩得的方法,不單可破壞桓玄封建康高門的控制力,更可奪取李淑莊龐大的財富。」
劉裕道:「李淑莊絕不是容易被欺騙的人。有一件事你可能仍未清楚,就是李淑莊背後有一個叫魔門的派系撐她的腰,譙縱、譙奉先、譙嫩玉至乎陳公公,都屬這派系的人,而魔門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奪取天下的治權。」
任青媞淡淡道:「對魔門我是有認識的,且我對李淑莊早有此懷疑,只不過由劉爺來證實吧!」
劉裕問道:「你仍有把握可以騙倒李淑莊嗎?」
任青媞吻他一下,柔聲道:「我現在更有把握。魔門內派系眾多,誰也不服誰,人人自私成性,若李淑莊遇上開長春,不但不會讓其它魔人知悉此事,還會千方百計設法隱瞞,更有利於我們的行動。」
劉裕再忍不住,坦然道:「不要賣關子了!你究竟有什麼奇謀妙計?」
任青媞道:「李淑莊央我安排關長春到建康去見她,她還保證她會令關長春絕不會後悔去見她。我只答她會設法為她傳話,至於關長春肯不肯見她,由關長春自行決定,我不想牽涉到他們兩人之間的事去。」
劉裕道:「除非由燕飛去扮關長春,否則沒人能殺她,而燕飛太容易被人認出了,只看燕飛的一雙眼睛,便知他絕不會是貪財好色的人。」
任青媞淡淡道:「屠奉三又如何呢?」
劉裕皺眉道:「建康四處是桓玄的眼線探子,要奉三在桓玄的勢力範圍內公然活動,太冒險了,何況奉三能否殺死李淑莊,也是個疑問。」
任青媞沒好氣道:「有時真不明白你,竟會這麼糊塗?事關妾身的終身幸福,妾身會讓你的頭號猛將去送死嗎?今回是鬥智不鬥力,有心算無心,妾身保證李淑莊會陰溝裡翻船,老本都要賠掉。」
任青媞左一句妾身,右一句妾身,聽得劉裕也有點心驚膽跳,亦正是這種危機感帶來的刺激,令他更感到任青媞高度的誘惑力。
任青媞以往行事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作風,在他心中形成幾牢不可破的深刻印象,所以不論她如何言詞懇切,劉裕一時間也難全盤受落。
沉聲道:「我在聽著!」
任青媞湊到他耳邊道:「妾身和李淑莊約定了一套不可驚動任何人的聯繫方法,只要屠奉三能令李淑莊對他扮戎開長春的身份深信不疑,李淑莊便難逃一死。至於行事細節飛我會詳細告訴屠奉三。現在你去向屠奉三打個招呼,告訴他我們明早出發到建康去,然後回來陪妾身,讓妾身向劉爺獻上貞操。」
紀千千坐在廳堂一角,神態悠然自得,唇角掛著一絲笑意。
小詩從外匆匆進來,來到她身前道:「皇上回來了!」
紀千千著她坐下,問道:「誰告訴你的?」
小詩答道:「是風娘苦詩詩知會小姐,風娘說皇上今晚或會見你。」
紀千千心忖慕容垂大部分時間都不在榮陽,肯定是為明春的決戰作準備工夫,此戰關係到大燕的盛衰,所以慕容垂絕不會把氣力花在別的事上。對慕容垂的軍事才能,於攻打慕容永一戰中她早有深刻難忘的認識和經歷,現在他全心投進與燕郎和拓跋珪的戰爭裡去,定不容易應付。
以前她只希望慕容垂置她不理,現在卻很想見到他,好探聽他的口風。
紀千千點頭道:「知道了!」
小詩欲言又止。
紀千千微笑道:「說吧!是否要問龐老闆的事?」
小詩立即玉頰霞燒,道:「不是啊!小姐為什麼會忽然提起龐老闆?」
紀千千心道你不肯說龐義,只好由我來提起。若無其事的聳肩道:「沒什麼!只是見詩詩近日總是-副神不守舍的模樣,神態異乎往常,順口猜一猜吧!」
小詩垂首道:「不是……不是哩!」
紀千千心中憐意大生,對小詩來說,被軟禁的滋味當然不好受,終日無所事事,很容易胡思亂想。龐義便像投進她心湖的一顆石子,引發了圈圈漣漪。
小詩正處於少女懷春、情竇初開的年紀,因而對高彥生出好感。不過紀千千曉得在自己的推波助瀾下,小詩回想起與龐義相處時的情況,會感受到龐義對她的真愛,生出異樣的感覺。
紀千千輕輕道:「龐義是-個有本事的人,不但有一手好廚藝,能釀出像雪澗香般令燕郎無其不歡的美酒,更是個超卓的建築師。龐義是不擅於表達心中的感情,但不是代表他是個不解溫柔的人,像他這種人一旦釋放心中的感情,會永不改變,至死不渝。小姐我絕不會看錯他。」
小詩連耳根都紅透了,不依道:「小姐說到哪裹去了?」
紀千千道:「如果我估計無誤,你很快會見到龐老闆,小詩心裡有點準備才好哩!」
小詩愕然道:「小姐如此肯定嗎?」
紀千千愛憐的道:「我們最艱苦的時刻快成過去。當雪融後,燕郎便會與慕容垂展開最後一場決戰,我們回復自由的日子也不遠了。」
小詩遽震道:「打不過慕容垂又如何呢?」
紀千千信心十足的微笑道:「是不是給慕容垂那場收拾慕容永的戰爭嚇怕了?燕郎是不同的,他絕不會輸給慕容垂。」
小詩垂首無語。
紀千千柔聲道:「詩詩町知慕容垂正處於下風,他分別派出大軍遠征邊荒集和盛樂,都落得鍛羽而回,由兒子率八萬大軍攻打盛樂的一戰,更於參合陂全軍覆沒,形勢再非一面倒哩!」
小詩一呆道:「小姐怎能知道這麼多外面發生的事?」
紀千千聳肩道:「知道就是知道嘛!小姐我神通廣大,不但有千里眼,還有順風耳。告訴我,你見到龐老闆會怎樣呢?」
小詩又再臉紅過耳,以低語般的微捆聲音道:「小婢不會嫁人,終生都伺候小姐。」
紀千千笑罵道:「我紀千千何時當你是奴婢,真不長進,你是我的好姊妹嘛!只要你能得到幸福,我便高興。」
小詩頭垂得更低了,道:「小姐要詩詩嫁給誰,詩詩便嫁給誰吧!」
紀千千聞絃歌知雅意,大喜道:「如此說,你該對龐老闆沒有惡感,這可是天大喜訊,但終生大事也不能馬虎,你先和龐老闆多相處一段時間,看看他是否能打動你的心,說不定那時我想你不嫁你也不肯呢?」
小詩嗔道:「小姐啊!詩詩不是這個意思啊!」
紀千千反問道:「那又是什麼意思呢?」
小詩百口難分的道:「不知道!」
紀千千嬌笑道:「好哩!好哩!我費了這麼多唇舌,都是為你的終生幸福著想,希望你有個奸歸宿。」
小詩輕輕道:「或許他根本沒有將詩詩放在眼內呢!」
紀千千心忖這丫頭終於心動了,否則以她的羞怯,怎會忍不住說出心裡最大的疑問。道:「我敢保證龐老闆對詩詩是一片癡心。小姐曾看錯人嗎?」
小詩正要答她,紀千千低聲道:「風娘來了!」
小詩嚇了一跳,別頭朝大門瞧去,好一會仍見不到風娘的蹤影,回過頭來正要說話,風娘已跨檻入堂。
小詩不能相信的看著紀千千。
風娘來到她們主婢身前,道:「皇上有請千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