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柏踏出殿門,精神大振。
此時天色微明,東方天際紅光初泛,看樣子會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月兒黯淡的光影,仍隱現高空之上,使他記起了昨夜的驚險刺激。
看著皇城內重重殿宇,高閣樓台,韓柏大有春夢一場的感覺。
想著自己由一個卑微的小,幾番遇合後變成了名動天下的人物,今天又能在皇城橫衝直撞,確是自己到此刻仍難以相信是真實的異數。
由在韓府接觸鷹刀開始,到現在把鷹刀背在背上,其間變化的巧妙,實非夢想所及。
就是這把奇異的鷹刀,改變了他的命運。
看著謹身殿、華蓋殿、奉天殿、武樓、文樓,一座座巍峨殿堂依著皇城的中軸線整齊地排列開去,直至奉天門和更遠的午門。
內皇城外則是外皇城,太廟和社稷台左右對立,然後是端門、承天門和附在外皇城羅列兩旁的官署。
太廟前的廣場隱隱傳來鼓樂之聲,提醒了韓柏待會可在那處臨時架起的大戲棚中,欣賞到天下第一才女憐秀秀的戲曲,心頭立即灼熱起來。白芳華已這麼動人了,憐秀秀又是怎樣醉人的光景呢?
殿門兩旁的禁衛目不斜視,舉起長戈向他致敬。
韓柏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步下台階時,聶慶童在一群禁衛護翼下,迎了上來,親切地道:「忠勤伯早安,本監已替大人在午門外備好車馬。」
韓柏看到他如沐春風的樣子,如他已得到朱元璋改立燕王的消息,心中著實代他注碼下得正確而高興。
兩人閒聊著朝午門走去。
韓柏知他最清楚朱元璋的動靜,順口問道:「今天不用早朝嗎?何公公這麼悠閒?」
聶慶童道:「這三天大壽期內,都不設早會,京師的人也大都休假,今晚秦淮河還有個燈會呢!」韓柏喜道:「原來聖上壽誕這麼好玩的!」想起可攜美游賞燈會,立時飄飄然輕鬆起來。
聶慶童壓低聲音道:「皇上昨晚乘夜使人在京師各處張貼通告,羅列胡惟庸和藍玉兩人伏誅的罪狀,可算是皇上大壽送給萬民的最佳禮物了。」
韓柏暗呼厲害。
胡惟庸乃著名奸相,人人痛恨。如此一來,朱元璋便可把所有罪名責任,全推在胡的身上,而事實上胡惟庸卻是他一手捧出來的奸臣。這種手段,恐怕亦只有朱元璋才能運用得如此妙至毫巔。對純的百姓來說,殺奸相的自是好皇帝了。
至於藍玉,惡名遠及不上胡惟庸,但名字與胡惟庸並列一起,予人的印象便也是同流合污之輩。
這真是大快人心的禮物,更能點綴大明的盛世清平和朱元璋至高無上的威權。
沒有人比朱元璋更懂控制駕馭人心了。
自己不也是給他擺弄得暈頭轉向嗎?
聶慶童又輕輕道:「午後祭典時,皇上會廢掉宰相之位,提升六部,並改組大都督府,以後皇上的江山,當可穩若泰山了。」
韓柏對政冶絲毫不感興趣,胡亂應酬了兩句,登上馬車。
前後十二名禁衛簇擁中,馬車朝端門開去。
過端門,出天門,御道右旁是中、左、右、前、後五大都督府和儀禮司、通政司、錦衣衛、欽天監等官署,左方是京人府、六部、詹事府、兵馬司等官銜。
韓柏想起了陳令方,隔往吏部望去,只見除了守門的禁衛外,靜悄無人,暗忖可能因時間尚早,這時忽覺一道凌厲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
韓柏心中一懍,朝眼光來處看去,只見兵部衛署正門前卓立著一位身穿武官服飾英俊軒昂的大漢,正冷冷注視著他,垂下的竹似一點遮擋的作用也沒有。
那武官旁還有十多名近衛,全是太陽穴高高鼓起的內家高手,但顯然沒有那武官透視內暗處的功力。
馬車緩緩過了兵部。
韓柏心中激湯,人說大內高手如雲,確非虛語,只是此人,論武功氣度,已足可躋身一流高手之列,甚至可與他韓柏一爭短長。
只不知此人是誰?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外面響起莊青霜的嬌呼道:「韓郎!」韓柏忙拉開車門,尚未有機會走出車外,莊青霜一陣香風般衝入車廂,撲入他懷裡。連忙軟王溫香抱個滿懷,倒回座位裡。
葉素冬策馬出現車窗旁,隔俯首低聲道:「到那裡去?」同時伸腳為他們踢上車門,以免春光外。
韓柏摟著嬌喘連連的莊青霜,傳音出去道:「去召集人手和單玉如決一死戰!」葉素冬愕了一愕,以傳音道:「皇上知道允的事了嗎?」
韓柏道:「知道了:不過師叔最好暫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由皇上自己告訴你好了。只要我們能保著皇上,這一仗就贏定了。」
葉素冬傲然道:「若連這點都辦不到,我也應該退休了。」
韓柏歎道:「可是師叔怎知手下中有多少是單玉如的人。」
葉素冬啞口無言。
韓柏想起剛才那人,詢問葉素冬。
葉素冬聽了他對那人的描述後,肯定地道:「此人定是兵部侍郎齊泰,他的武功與黃子澄齊名,都是朝廷第二代臣子裡出類拔萃之輩,與允的關係非常密切。!」
接著再道:「皇上是否準備改立燕王?」
韓柏知他心事,安慰道:「燕王現在京師孤立無援,只要我們肯站在他那一方,他那還會計較以前的恩怨呢?」
葉素冬不是沒有想過此點,只是能再由全京師最吃得開的韓柏口中說出來,格外令他安心,聞言點了點頭,笑道:「霜兒交給你了,師兄吩咐,你到那裡也要把她帶在身旁。」
韓柏哈哈一笑,大聲應是。
葉素冬下令馬車起行,自己則率著近衛親隨,入宮去了。
韓柏把莊青霜放到腿上,先來個熱吻,然後毛手毛腳道:「昨夜你到那裡去了?」
莊青霜被他一對怪手弄得臉紅耳赤,嬌喘著道:「人家要幫爹安排婦孺……噢!」韓柏暫停雙手的活動,莊青霜才能續下去道:「爹是很小心的人,聽到你的警告後,立即召來葉師叔,把武功低微的門人和眷屬送離京師,免得有起事來,逃走也來不及呢!」言罷白了他一眼,怪他無禮輕薄。
韓柏心都癢了起來,笑道:「別忘記你爹吩咐要你緊隨著我,連洗澡都不可例外。」
莊青霜由少女變成少婦後,初禁果,更是風情萬種,拋了他一個媚眼道:「和你這個風流夫君在一起時,有那次洗澡沒你的分兒呢?」
韓柏的手忍不住撫上她得天獨厚,顫顫巍巍的酥胸,同時湊到她粉頸處亂嗅一通道:「好霜兒是否剛洗過澡來?」
莊青霜呼吸急促起來,又感到韓柏的手滑入了衣服內,求饒道:「韓郎啊:街上全是人呢。」
韓柏笑道:「霜兒喜歡的事,為夫怎可讓你失望:是了,你仍未答我的問題呢。」
莊青霜含羞點頭。
韓柏讚歎道:「難怪香上加香了,你是否用媚藥摻水來沐浴的,否則為何我現在只想和你立即歡好,履行夫君的天職?」
莊青霜暗叫一聲「完了!」「砰砰膨膨!」韓柏嚇了一跳,從莊青霜的小肚兜把手抽出來,望往窗外,原來是幾個穿上新衣的小孩在清晨的街頭燃點爆竹為樂。
這時才有暇看到家家張燈結練,充滿著節日歡樂的氣氛。
莊青霜趁機坐直嬌軀,整理敞開了的襟頭,春情難禁的眼光嗔怨地盯著他。
韓柏注意到她的神情動作,奇道:「不是出嫁從夫麼,誰准你扣上衣服的。」
莊青霜又羞又恨惱,卻真不敢扣回襟鈕,嬌吟一聲,撲入他懷裡,火燒般的俏臉埋入他的頸項間。
韓柏愛撫著她充滿彈性的粉背,慾火熊熊燃起,心中奇怪,為何魔種竟有蠢蠢欲動之勢,自得到夢瑤的道胎後,已久沒有這種倩況了。
嘿!難道是另一次走火入魔的先兆。
想到這裡,不敢放肆,只緊摟著懷中玉人。
前方傳來嘈吵的人聲,鬧烘烘一片。
韓柏大奇,探頭望去。
戚長征比韓柏早到一步,由另一端進入左家老巷,一見下亦看呆了眼。
只見老巷人頭湧湧,驟眼看去,怕不有幾千人之眾,聲勢浩大。
人人爭相捧著各類盛酒器皿,在過百官差的維持下,排隊輪候,隊頭自是直延到遠在老巷中間的酒鋪去。
其它行人馬車,一概不准進入。
凡通往老巷的橫街小巷,全被封鎖。
隊伍卻停滯不動,顯然尚未開舖賣酒,卻不斷有人加入排隊的行列。男女老幼,好不熱鬧,有代爹娘來的,有代主人來的,很多人仍是睡眼惺忪,尚未清醒的樣子。
戚長征心中嘀咕,難道這些人以為喝了清溪流泉會長生不老嗎,還是趁興頭來湊熱鬧呢?
正要步入老巷,給兩個官差攔著。
他們尚算客氣,輕喝道:「朋友:買酒須去排隊,不是買酒的到別處去吧!」戚長征待要報上身份,兩個錦衣衛由道旁走了過來,其中一人喝道:「征爺你們也不認識嗎,還不施禮賠罪?」
另一錦衣銜忙依江湖禮節向戚長征施禮,恭敬道:「征爺請隨小人來!」那些官差噤若寒,連忙躬身道歉。
戚長征這時才領教到錦衣衛在京城的威勢,伸手拍拍那兩名官差,表示友好,才隨錦衣衛沿著人龍旁邊朝酒鋪走去。
兩條人龍在酒鋪門旁由左右延伸開去,數也數不清有多少人。向著酒鋪的街心處搭起了兩個高出鋪頂達三丈的竹棚,垂下兩串長達十丈,紮著大小鞭炮的長條子。
鋪子的招牌仍被紅紙密封著。
虛夜月、谷姿仙、谷倩蓮、小玲瓏和他的寒大掌門,全捋高衣袖,手持酒勺,在鋪內的酒桶陣前整裝以待。
范豹等人則不住把酒由窖藏處運來。
范良極最是悠閒,躺在一堆高高堆起的酒桶上吞雲吐霧,對四周混亂的情境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東廠副指揮使陳成和一個身穿便服的老者,在官差頭子陪同下,正研究著如何疏導買酒後的群眾。
風行烈不知由那裡鑽了出來,抓著他肩頭道:「姻緣天定,長征不用介懷。」
戚長征知他由自己的容色看出與韓慧芷的結局,苦笑道:「我想不信命運都不成呢!」皺眉道:「這麼多人在等著,還不開舖大吉?」
風行烈道:「還不是在等韓柏那傢伙!」戚長征愕然道:「這麼尊重他幹嗎?」
風行烈歎道:「這是詩姐的意思,必須由她的韓郎揭招牌,我們只能負責點燃鞭炮。看:最心焦的人不是來買酒的,而是我們的虛大小姐和小蓮。」
看著兩女腰持勺的焦急神情,戚長征也覺好笑,道:「酒是絕世佳釀,人是天下絕色,這盤生意想不大賺都不行。」
這時陳成和陳令方已與官差的代表商量完畢,走了過來。
陳令方和戚長征是初次見面,經介紹後,戚長征想起韓天德不想當官一事,連忙告知這新上任的吏部尚書。
陳令方笑道:「這個包在我身上,待會著四弟在皇上跟前提上一句便行了。」
陳成拍馬屁道:「有陳公一句話,征爺可以放心了。」
風行烈奇道:「為何叫他征爺呢?」
陳成呆了一呆,道:「不知如何:我們錦衣衛對征爺都分外尊敬。」
戚長征一副受之無愧的樣子,叫道:「看:是那位大官來了。」
眾人循他眼光望去,只見在官差禁衛開路下,一輛馬車徐徐駛至。
車尚未停定,蔣青霜急急忙忙跳了下來,脫離魔掌般與高烈往虛夜月等奔去,嬌呼道:「我也要來湊趣!」眾人看得直搖頭。
韓柏在萬眾期望下走了出來,大笑道:「你們還等什麼呢?有錢都不懂賺嗎?」
范良極由鋪內飛身而出,盜命在韓柏的大頭敲了一記,怪叫道:「成千上萬人在等著你這小子,還要說風涼話。」
酒鋪內諸女一起嬌呼道:「韓柏小子,快揭招牌!」來買酒的人一起起哄,情況熱鬧混亂。
韓柏神情比任何人都雀躍與奮,顧不得被范良極敲了一記,來到眾人間,台頭看著紅紙對著的大橫匾,手足無措道:「這麼大幅紅紙怎麼揭開它?梯子在那裡?」
戚長征向風行烈打個眼色,分別抓著他左右膀子,猛一運勁,把他擲了上去。
韓柏怪叫一聲,故意凌空手舞足蹈,眼看要撞在招牌,才在眾人嘩然聲中,雙掌輕按在招牌上。
紅封紙片片碎裂,露出「清溪流泉」四個大字的金漆招牌。
下款是「大明天子御題」六個小字。
全街歡聲雷動。
「砰砰膨膨!」火光閃跳裡,兩大串鞭炮近地的一端晃動不休,發出電芒般的炮火,震耳欲聾的爆響,由緩而快,漸縐激烈,震湯長街。硝煙的氣味和煙霧瀰漫全場。
數以千計的酒徒齊齊鼓掌歡叫,那種熱烈的情景,不親眼目睹亦難相信。
韓柏返回地面時,虛夜月大聲疾呼道:「買酒的上來啦!」谷倩蓮俏臉閃亮,接口嬌呼道:「酒瓶自備,每人限買兩勺!」兩邊龍頭的人,不待吩咐,一哄而上,擠滿了鋪前的空間,高舉各式盛器。
諸女美麗白皙的小臂在肉光致數中,勺起勺落,一道道酒箭傾注進酒器裡,人美動作也美。
韓柏想起一事,色變道:「不妥!」撲了過去。
在隆隆鞭炮響聲、諸女的賣酒聲、酒徒的叫嚷裡振臂高呼道:「這是收錢的,每勺一弔錢,先銀後貨。」
眾人又好氣又好笑,寒碧翠忙裡偷空罵道:「死韓柏快滾蛋,誰還有空收錢!」話猶未已,韓柏早給推了出來,苦著臉回到風行烈等人處,氣鼓鼓道:「以為可撈點油水,誰知是盤必賠的冤大頭生意。」
眾笑罵聲中,陳令方和陳成向韓柏道賀。
戚長征摟著韓柏肩頭笑道:「做生意誰不是先蝕後賺,你這小子討了個女酒仙作嬌妻,這下半世都不用熬了,這才是真正必賺的生意。」
眾人為之莞爾,洋溢著歡樂的氣氛。
鞭炮這時燒至棚頂,驀地加劇,發出幾聲震天巨響,把所有聲音全蓋過了,才沉寂下來。
漫天紙屑瓢飛街裡,街上歡呼再起。
范良極與奮鼓掌,不住怪叫,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買」了酒的人立即被趕,可是兩邊人龍仍不住有人加入。
有些人了一小口後,像發了狂的又趕去排隊買第二次。
陳成看勢色不對,道:「我要去對街才行,遲來的再沒酒可賣了。」
看著陳成匆匆而去,韓柏道:「莫要把送入宮賀壽的酒都賣掉了。」
范良極冷哼道:「只有你才想到這麼蠢的問題,賀壽的酒早送抵皇城了。」
韓柏奇道:「一早見你便比鞭炮的火藥味還重,小弟又有什麼地方開罪了你老賊頭?」范良極忿然道:「忘記了我和你的約定嗎?這麼快放走了瑤妹?」
韓柏拍一拍額頭,摟著范良極肩頭道:「怎會忘記,將來你和我到靜齋探小夢瑤時,我央她讓你吻吻臉蛋好了!」風、戚、陳三人一起失聲道:「什麼?」
范良極估不到韓柏當眾揭他對秦夢瑤的不軌圖謀,大感尷尬,老臉一紅道:「不和你說了,我們到鋪內喝參湯吧!」韓柏和戚長征奇道:「參湯?」
范良極瞅了兩人一眼,道:「參湯就是用高句麗萬年參熬出來的超級大補湯,今天是大日子,沒有些好東西賀賀怎成。快來:手快有手慢沒有。」施出身法撲上瓦面,翻往鋪心的大天井去。
陳令方望洋與歎,苦著臉道:「我怎樣去喝參湯呢?」
風行烈和戚長征相視一笑,左右夾著他,躍空而起,追著范良極去了。
韓柏心想自己這些萬年參吃盡苦頭,怎可讓他們佔了便宜,正要跟去,耳內響起熟悉性感的女聲道:「韓柏!」韓柏一震停步,目光同被官差攔在數丈外行人道上看熱鬧的群眾中搜索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