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先一後掠進萬花園。
立時有人在樹叢暗處喝道:「誰?」
莊青霜嬌叱道:「是我和專使大人。」趁守在暗處的人一愕間,彩蝶般騰空飛起.足尖點在一個涼亭的尖頂處,如鳥升起,幾個起落,越牆去了。
韓柏想不到她輕功如此了得,那敢怠慢讓她落單.全力運展魔功,使出從范良極處偷學來的身法,一溜煙追在她背後。
呼呼寒風中.莊青霜逢屋過屋,疾若流昆般消失在一座大宅屋脊之後。
韓柏不慌不忙,趕了過去,魔靈巽的特性,助他遠躡著莊青霜的芳蹤。
越過屋脊,韓柏猛地停下。
只見莊青霜悠間地坐在瓦背邊沿,雙腳懸空.遙望著隔了幾條街穿流過鬧市的秦淮河上。
兩岸的燈火都花艇的綵燈,正爭妍鬥麗,一片熱鬧。
韓柏在莊青霜旁學她般坐著.忿然道:「不用騙我,你是有意想把我甩掉,對嗎?」
莊青霜吁出一口氣,淡淡道:「你若給人囚犯般管了兩天兩夜,會否再歡喜給人吊靴鬼般吊著呢?」
韓相同情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莊宗主是疼你和為你著想,你這樣做,會令他擔心的。」
莊青霜冷然道:「薛明玉算某麼東西,堂堂西寧派掌門之女,要群人保護才成?傳出去真是天大笑話。」
韓柏啞然失笑道:「說得好:我看眾人都把薛明玉的本領誇大了,我真不相信他敢來搔擾青霜小姐。」
莊青霜朝他瞧來,冷冷盯著他。
韓柏忙以目光回敬。
在天上的月色和遠處河岸燈火的映照下,莊青霜的目光既大膽又直接,可是那冷若霜雪的表情。絕不會教韓柏誤會她對自己有何意思。
她的美麗絕對有異於虛夜月。
若說虛夜月是秀逸神秘;她的美麗則屬孤傲清冷。前者對週遭一切事物毫不在乎,但又喜遊戲人間:她卻採取了漠然不理的態度,什麼事物她都不感興趣。
莊青霜見他瞪視著自己的眼神清澈澄明.芳心大訝。生平所遇男子裡.誰見到她時不意亂情迷,神魂顛倒。
韓柏一對虎目卻亮起詭異的光芒,透進她秀氣無倫的悄目裡。
莊青霜大感吃不消。
一般來說.年輕女子都較同齡的男子早熟,莊青霜年雖十八,但見慣場面,兼之修習玄門正宗心法,又艷色攝人,很少男子敢和她對望。豈知韓柏身具魔種,在魔種成長的過程裡,發展出吸引女性的魅力。又怎會怕她莊青霜呢。
莊青霜藉著望往秦淮河,收回了目光。一顆芳心不爭氣地躍動著,暗叫完了,心跳得這麼大聲,怎瞞得過這充滿侵略性的男人。
韓柏卻破例沒借此大作文章,只是長歎了一口氣,仰身躺在瓦面處,望著星空,又再歎了一口氣。
莊青霜心中不悅,暗忖這人為何如此無禮。竟在自己身旁躺下,唉聲歎氣,瞥了他一眼,只兄他雙目閃動若智能和思慮的光芒,姿態自然寫意,怒氣不由消了大半,微歎道:「大人今晚為何忽然變主意到我們道場來呢?」
韓柏一震下,眼光往她射去.傻兮兮搖頭道:「京師究竟是處怎麼樣的她方呢?為何我的所有行動,好像人人都知道了的樣子?」
莊青霜正別轉顫來俯視著他,看見他的傻相,終忍不住「噗哧」一笑,使又回復她的清冷自若,岸然道:「大人挾美來京.貴夫人之一又為天下酒徒景仰的「酒神」左伯顫之女.釀出尤勝乃父的清溪流泉,加上剛抵京城便憑猜謎請到出名難攪的虛夜月泛舟秦淮。現在誰不是磨拳擦掌,要一挫你的威風.並教你不能載美回國。」
韓柏倏地坐了起來.雙目生輝喜道:「小姐笑起來原來這麼好看的。」
莊青霜雪般白的玉臉微微一紅,佯怒道:「不准和我說這種輕薄話兒。」
韓柏這無賴見她粉臉緋紅,那還把她的疾言厲色放在心上.笑道:「小姐切勿見怪,我這人心想什麼,嘴就說什麼。嘿:多笑一次給我看好嗎?」
莊青霜繃緊俏臉.別過頭去不理睬他,卻沒有拂袖離去。
韓柏歎了一口氣.又躺了下去,看著天上的明月,想起了虛夜月。
她不知回家了沒有呢?
莊青霜忽然低聲道:「你還未答我,今晚到道場來幹什麼?」
韓柏輕鬆地道:「若你不准我說輕薄話兒,我怎能答你這問題?」
莊青霜湧起一陣衝動.真想痛湊他一頓,才能出掉心頭那股恨氣。這人一舉一動,都有種放蕩不其羈.毫不檢點的味道,教她嗔怒難分,芳心大亂。
「咕!」
韓柏的肚子叫了起來。
莊青霜忍不住失聲淺笑,怒氣全消。
韓柏撫著肚子坐了起來,尷尬地道:「我忘了今晚尚未吃飯,不若我們找間夜檔店吃頓痛快的.我看薛明玉今晚絕不敢來了。」
莊青霜勉強擺出冷漠神色,道:「專使自己去吧:若教虛夜月知道我們在一起,雖然我們間清清白白,但依她的脾性仍會惱你的,你不怕嗎?」
韓柏狠狠道:「我韓……嘿:不:我樸文正一向不為任何人喜怒介懷,她愛怎麼想便怎麼想吧!」莊青霜聽他衝口說了「韓」字時,嬌軀一顫,往他望來。
這吹輪到韓柏敵不過她的眼光,垂下頭去,心中叫糟。
自已真下爭氣,和美女在一起時,什麼偽裝都會忘了。
莊青霜緩緩吐出一口如蘭香氣,瞪著他輕輕道:「你剛才說什麼?」
韓柏知她聽不清楚,暗叫僥倖,順口開河道:「那是我高句麗話的名字,一時衝口而出,嘿!真不好意思。」
莊青霜半信半疑打量了他一會後,拔身而起,淡淡道:「走吧!」韓柏正和她談得漸入佳境。人急立起,失望地道:「這麼快回家了?」
莊青霜在夜風裡衣袂飄拂,綽約動人,以她一貫冷淡的語氣道:「誰要回家了:秦淮河有間子,包的餃子京師有名,你不是肚子餓了嗎?看在你終是道埸貴客份上.青霜便勉為其難,代爹請你大吃一頓吧!」上官鷹在黑暗的房子酲了過來。屋外雨聲淅瀝,間中傳來低沉的雷。
乾虹青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道:「幫主好了點嗎?」
上官鷹猛覺干青正緊接著白已,不住借身體的接觸,度入珍貴的真氣。記起了昨晚這曾為自己妻子的美女先以熱巾替他抹身,其後凌戰天再為他療傷。便人事不知沉沉睡去。現在氣力回復了大半,歎了一口氣,不知說什麼才好。
輕輕推開了她,坐了起來,發覺自已仍是赤條條沒有半點衣物。
乾虹青溫柔地牽起羅被裡著他的肩頭.愛憐地吻了他臉頰,輕輕道:「幫主的內傷非有十天半月,不能復元.明天虹青和主持說一聲。她亦曾是江湖中人。定能明白事理。讓你們在這裡休息一段日子。」
上官鷹湧起難以遏止的衝動,探手摟著她的香肩道:「讓我們忘掉過往的一切,再生活在一起好嗎?」
乾虹青歡喜地再吻了他一口,輕歎道:「我們縱能忘記過去,但別的人能忘記哩?你身為天下第一大幫之主,必須為幫眾豎立典模,冷靜點吧:虹青仍是深愛著你的.你若想要我的身體,虹青什麼時候都肯給你。」
上官鷹憤然推開她,怒道:「我上官鷹不用你來憐憫我,你現在的心只有封寒,是嗎?答我!」乾虹青撲上來摟緊他道:「幫主:求你不要為難虹青了。」
上官鷹歎了一口氣,黯然道:「我實在不應提起這件事。好吧!我再不打擾你在這裡的平靜生活。」
乾虹青駭然望向他。
上官鷹決然道:「我立即要走了,甄夫人和官府定盡起人手,追捕我們。」
話猶未已,凌戰天推門沖走了人來。沉聲道:「有高手來了!我們立即走,虹青亦要跟來。」
鬧哄哄的餃子店裡,憑著莊青霜的面子.兩人佔到二樓臨窗的一張好桌子,餃子送來後,韓柏以所能扮出最文雅的吃相,大吃大喝起來。
館內男女人客都有.女客看親子不是窯子的姑娘,便是各大門派的女弟子,才會公然在這些地方出入。
蒙人入侵中原前,民間的風氣比較開放,但在異族統治下,正經人家的女子都足不出戶,以免給喇嘛僧或蒙人看上.飛來厄運。明代開國後,這種風氣仍殘延下來。
莊青霜才步入館子,立時吸引了全場目光.認得她或不認識她的男子,都對隨在她身後的韓柏既羨且妒,暗裡議論紛紛,猜測這幸運兒是何方人物。
莊青霜早慣了被人行注目禮,清冷自若,背著人向窗而坐,蠻有興趣地看著正狼吞虎的韓柏,態度好多了。
韓柏剛塞了一隻餃子進大口裡,忽地渾身一震,朝樓梯處望去。兩眼瞪大。
莊青霜忍不住扭頭望去。只見眾星拱月般,七、八名貴介公子擁著比天上明月更艷麗的虛夜月,登上了這層樓來。
虛夜月仍是那笑吟吟的樣子,不望韓柏,反向她望來。
打個照臉,兩位天之驕女目光一觸即收,都裝作看不到對方,那情景確是微炒之極。
莊青霜回過頭來,挺直嬌軀道:「若你要過去討好她.即管去吧!」韓柏聽她語氣隱含醋意,大喜道:「有青霜小姐相陪,我那裡還有興趣去會其它人。」
莊青霜毫不領情,冷冷道:「你再和我這樣說話,青霜立即回家。」
虛夜月和眾男子坐滿隔鄰面窗另一張檯子。
這群公子哥兒誰不識西寧派這大美人,只是礙著虛夜月,不敢打招呼,卻不時偷看過來,氣氛怪怪的。
韓柏偷看了虛夜月一眼,見她故意和眾人談笑,裝作看不到自己,心中大恨,暗忖若莊青霜和自己親熱一點,那今晚什麼深仇大恨都可報個夠本了。
妙想天開時.莊青霜軀微俯向他,輕輕道:「吃飽了瑪?我門走吧|」韓柏眼角射處.見虛夜月一對可人的小耳朵豎了起來,那是功聚雙耳現像,知她在竊聽他們的對話,心中暗笑,亦俯身過去,低聲道:「不知這麼夜有沒有艇子可雇呢?」
莊青霜玉臉一寒,暗怒這人得寸進尺,竟想和她雇艇游河,待要發作,耳邊傳來韓柏的傳音道:「不要東張西望,我察覺到有人在監視害我們,可能就是薛明玉,你懂怎樣做啦!」莊青霜怎知他是胡謅,不過這樣接受一個男子的邀約,乃破題見第一遭的事。亟頭含羞道:「好吧!」韓柏見奸計得逞,心中大喜。
莊青霜的冷若冰霜,對他的吸引力絕不會遜於虛夜月。若能使這冰雪美人變得熱情如火,對男人來說是多麼偉大的成就。
正想以眼神向虛夜月示威,耳邊晌起虛夜月那嬌滴滴的溫聲軟語道:「專使大人。若你不過來向夜月請安問好,我便大叫三聲韓柏。」
韓柏呆了一呆。
莊青霜奇道:「大人的臉色為何變得如此難看?」
韓柏故作神秘傳聲道:「那疑人亦在留心虛夜月,要不要警告她一聲呢?你是女孩子,由女孩子和女孩子說.嘿:怕是較好一點吧!」心中卻在祈禱她千萬不要答應。
幸好所料不差,莊青霜顯然和虛夜月有點心病,皺眉道:「不!青霜不想和她說話。她從來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大人要去就自己去吧!」虛夜月的聲音又在他耳旁道:「現在夜月開始數三聲,一、二……」
韓柏魂飛魄散,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移步到了虛夜月那一抬處。
一眾公子哥兒的敵意眼光往他射來。
韓柏大方地向眾人施禮後,向巧笑倩兮.得意揚揚的虛夜月低聲下氣道:「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虛夜月發出銀鈐般的嬌笑。瞅他一眼忍著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這些全是我的好朋友,什麼事都不用瞞他們。」
眾人差點鼓起掌來,更有人嘲道:「在人不是要談國家機密吧?你高句麗這麼小,能說出來的怕都不會是其麼大事吧!」眾人一陣起哄附和。
韓柏暗忖高句麗大或小關你的鳥事。嘻皮笑臉道:「夜月小姐既不怕在公開場合談私事,不使便直說吧:剛才我見到白小姐,她說你爹想你……」
虛夜月想不到他有此一著,就算明知他虛張聲勢,亦招架不住,喝道:「住嘴!」心中奇怪為何眼高於頂最不歡喜自己的莊青霜,竟可忍受這小子來向她說話兒。
韓柏攤手道:「那說還是不說呢?」
虛夜月氣得瓜子小臉脹個通紅,嗔道:「你給我滾回去!」今次受不了的是莊青霜,倏地立起道:「不識好人心。專使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