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翻雲放開按在風行烈背上的手掌,眼光掃過期待著報告的谷姿仙、倩蓮和白素香.微笑道:「恭喜世侄:今次你因禍得福,功力不迫反進,先天真氣更進一步.假以時日,即使再遇上年憐丹.亦未必會輸。」
谷姿仙欣喜道:「那真是太好了!」風行烈轉過身來,同浪翻雲道謝。
這是府堂左旁那天谷姿仙為風行烈設冼塵宴的側廳,此刻時近近昏,柔和的陽光透窗而入,分外寧靜怡人。
浪翻雲拉起谷姿仙的玉手,握在掌中,沉吟片晌才放開道:「雙修大法確是世奇術,姿仙現在奇經八脈暢通無阻,若能趁勢精修苦練,可望於短期內步上先天妙境,將來成就,無可限量。」
谷姿仙想起她打通奇絕八脈的經過情況,嬌羞地垂下頭去。
不捨這時走了進來.在浪翻雲旁坐下道:「浪兄有何打算?」
浪翻雲歎了一口氣,徐徐道:「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分身作兩個人.一赴京師,和朱元璋玩上一局;另一個則趕回洞庭,好應付方夜羽和楞嚴聯手對怒蛟幫發動的功勢,方夜羽有裡赤媚和年憐丹兩人,且或紅日法王出力相助,連我也不敢輕易言勝。只望能不擇手段,務要將他們逐一殲殺。」
不捨道:「紅日法王心切找尋鷹刀.並且和夢瑤小姐有百日之約,大概不會真的為方夜羽辦事,若我估計不錯,他只曾答應方夜羽對付你,現在他們陰謀失敗,紅日法王又被夢瑤小姐劍氣所傷,應不用擔心他會捲入方夜羽與怒蛟幫的鬥爭裡。」頓了續道:「至於年憐丹則交在愚夫婦手裡,他想除去我們,我們何嘗不想除掉他,此戰勢在必行,誰也避不了。」
谷姿仙眼叫射出關切神色,望向乃父。
浪翻雲微笑道:「大師是否不想再當和尚了?」
不捨伸出手來,憐愛地撫害谷姿仙的頭,淡然一笑道:「若我再當和尚.姿仙肯放過我嗎?
浪兄請勿笑我。」
浪翻雲鼓掌道:「敢作敢為,才是大丈夫本色,浪某怎會笑許兄。」接著道:「不過許兄和嫂夫人蓄意壓下傷勢,好能及時趕來此處,致使內傷加重.將來與年憐丹一戰,未可樂觀,否則只以許兄之劍,便有除魔機會。」
谷姿仙道:「大哥放心,家父家母雙修大法已成,只要……唔……只要他們恩恩愛愛……噢:我不說了,行烈啊!為什麼用那樣的眼光看著人家。」說到最後,羞得低下頭去。
眾人不禁莞爾。
浪翻雲道:「裡赤是最令人頭痛的問題,他若蓄意逃走,我並沒有十足把握把他留下。這種進可戰,退可逃的敝手最是可怕,若他要殺一個人,那人就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始終對他不能放下心來。」
眾人見浪翻雲也如此說,均感心情沉重。
浪翻雲轉向風行烈道:「待會讓我告訴你一些聯絡敝幫的手法,若有行烈,再加上凌戰天的鞭,翟雨時的智計,戚長征的刀,或能拖上一段時間。要切記莫與他們正面為敵,只要我能由京師動搖了楞嚴和方夜羽的聯手之勢,就可回頭從容對付裡赤媚,至於其它的事,只好交由你們這班年青人去應付了。」
不捨道:「若浪兄出手,龐斑會否坐視不理呢?」
浪翻雲雙目起情芒,微笑道:「若龐斑等不及明年的秋華滿月,浪某怎可不奉陪。」
此時秦夢瑤和合凝清聯袂由後院進入廳內,谷凝清來到不捨旁道:「到現在我才明白夢瑤小姐為何可以打破靜齋的禁例,成為二百年來第一個踏足塵世的高手,剛才我向她解說雙修大法,無論多麼抽像玄奧的方法,她都一聽便明,教人佩服。」
秦夢瑤微笑道:「夫人誇獎了,」
浪翻雲道:「時間寶貴,我和夢瑤在烈兄的火化儀式後,須立即回去了。」
谷倩蓮和白素香聞言立即哭起來,風行烈慌忙撫慰。
浪翻雲搖頭苦笑,朝後院走去。
秦夢瑤隨在他旁,好讓分別久矣的夫妻父女細敘離情。
兩人默默來到後院的涼亭內。
浪翻雲倚欄而坐,忽道:「大哥有個問題.不知夢瑤可否給我一點意見?」
秦夢瑤在亭心石果旁的石椅安然坐下,奇道:「若大哥的智能也解決不來的事情,夢瑤還可提供什麼意見?」
浪翻雲道:「這只是一個選擇的問題,非常簡單。」歎了一口氣續道:「現在我和龐斑間存在著一種非常微妙的平衡,故可相安無事,直至攔江之戰才再作分曉。不過假若我出手對付裡赤,這微妙的平衡立即打破,龐斑縱使不願意,亦不得不把我們間的決戰提早進行,你說我應怎麼辦?」
夢瑤理解她點頭,沉思片晌後道:「裡赤媚的天魅凝陰,在當今之世,確只有大哥的覆雨劍方可穩勝。」
浪翻雲道:「我一向服膺的真理.就是詩窮而後工,只有在極度的困境裡.才能培養出超絕的人物。這些年來,就是因為有龐斑這高不可攀的人,才會有厲苦海.風行烈、韓柏、戚長征、不捨和夢瑤你的出現,現在龐斑擺明沒有閒情再理塵世之事,亦沒有人蠢得去招惹他。唉!」秦夢瑤點頭道:「大哥放心吧:裡赤媚的事由我們去處置好了。除非成仙成道,誰能不死,遲些早些,有何分別?最緊要能放手而為,不讓光陰虛度。韓柏已以事實證明了裡赤媚亦非無懈可擊,大哥豪情瀟灑,為何還不能將這看破?」
浪翻雲微笑道:「夢瑤你有否感到,自從你決定了要便宜那無賴後,連個人都開心起來,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忽然動了凡心那樣。」
秦夢瑤立即潰不成軍,招架不住這天下第一劍手的凌厲攻勢,霞生雙頰道:「大哥笑我!」
浪翻雲拍手道:「我終於破了夢瑤你的劍心通明,恐怕龐斑亦難以辦到。」
秦夢瑤臉蛋上的紅潮仍未消退,但神色回復了平靜,幽幽一歎;道:,「本來師尊送我離開靜齋時,曾有要我不拘人言,放手而高的說諸,夢瑤才沒有因自己對一個男子動了真情感到自責。」
浪翻雲淡淡道:「韓柏的魔種基於天然特性,打一開始即對你生出強大的吸引力,只因你身在局中,不曾覺察吧:何況韓柏的皮相和性格均如此討人歡喜,夢瑤若強迫自己不去愛他.反會因相思之苦,致永遠不能進窺至道,得不償失。」
秦夢瑤道:「這正是我害怕的地方.若和他有了肌膚之親,說不定夢瑤會情不自禁,難以自拔。何況這小子風流自賞,到處留情,若我起了嫉妒之心.變成七情六慾的奴隸,豈非更糟?」
浪翻雲失笑道:「我從未想過你這仙子竟會有這麼多塵世的顧慮。想當年傳鷹躍空而去前。仍摟著「紅粉艷後」祈碧勺的身慟悲不已,我佛釋迦寂滅前苦口婆心警告世人生死間可畏處,可知有情無情,實與能否超越天人之界,無甚關連.若有情者永不能悟通那破空而去的一著.我和龐斑都要立即死了那條心。」
秦夢瑤淡然一笑道:「大哥教訓得好,夢瑤自知道須與韓柏作那百日夫妻後,心田注進了無限生機,很想立即投進他懷裡去,讓他說盡瘋話兒。這二十年來,夢瑤無時無刻不在勤修苦練,把原始的生命力,男女的性慾轉化作精神的元氣,以為早斷了七情六慾,豈知現在情心一動,愛戀之欲竟如狂潮般莫可能御。唉!真是冤孽:當想到那無賴在我投送抱時的得意洋洋。夢瑤禁不住要愛恨難分哩。」
浪翻雲微感愕然道:「只聽夢瑤這番話,才知夢瑤對韓柏用情之深,幸好有此機緣,否則夢瑤將永無進窺至道之望,你真要多謝那紅日法王呢。」
接著微笑道:「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秦夢瑤再次生出紅霞,微嗔道:「在哥總不有放過我。」
浪翻雲失笑道:「不是我不肯放過你.而是你令我不肯放過你,有了凡心的仙子最是美麗.最是引人。我浪翻雲何能例外?」
秦夢瑤給他說得露出笑靨,甜美的笑容比盛放的鮮花更動人百倍,油然望往亭外的遠山,夕陽的一半剛沉到了山下.她清繡美艷,修長入鬢的雙目亮起攝人的神,秀麗的黛眉往上微揚,輕聲道:「那無賴現在不知又在調戲邯個良家的女子了?」
韓相全身赤裸昴然立在房中,感受著沐裕後的神消氣爽,有三女服侍他換上勁服,再在外面蓋上隆重的高句麗官服。
他充滿了朝氣的雄偉軀體,發亮的皮膚,紮實有力的肌肉.不用有什麼行動,足令三女春心還漾。臉泛桃紅。
柔柔臉對臉為他扣鈕子。忽然忍不住伸出纖玉手撫上他寬闊的胸膛,歎道:「柏郎:柔柔真捨不得讓你威武的身體給衣服蓋上。」
韓柏正想著先前遇到盈散花時的美景,暗恨若快兩步爬上去。定能盡睹春色,正懊惱間,聞言笑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向你們說才對。」
傍他整理著衣袖的左詩嗔道:「這是你和柔柔問的事,何把我和霞牽了進去。」
韓柏嘻嘻笑道:「請姊若再說一句不關你的事,柏弟立時把你脫個清光.大逞手足之慾。」
左詩跺腳不依,卻又不敢違背命令,憋得耳根都紅透了。
柔美笑左詩道:「你都是鬥不過你這好弟弟的,其實詩姊比我和霞姊更不行,柏郎一離開了你的眼皮子,你便心思思要去找他了。」
韓柏愕然道:「不是你們迫詩姊過來找我嗎?」
朝霞正為韓柏整理頭上的官帽.聞言笑道:「這些事迫得了的嗎?」
韓柏哈哈大笑.伸手接著羞不可抑的左詩.道:「原來如此:來:詩姊!我們親個嘴兒。」
左詩全身發軟,求饒道:「好弟弟,放過姊姊吧!」朝霞笑著道:「相公不要胡鬧,陳公和大哥正等著你哩。」
韓柏冷哼道:「我這專使身份尊貴,他們等一會算什麼一回事,我定要和你們每人親個嘴兒,才有罷休。」
柔柔笑道:「親嘴還親嘴,你不可對我們動手動腳,弄皺我們的衣服。」
韓柏淡淡道:「這問題很容易解決,脫掉衣服才動手動腳,就不怕會弄皺衣服了。」
朝霞伏在他背上嗔道:「相公:你的腦子除了想這些東西外,沒有其它的了嗎?」
韓柏道:「若我對著三位尤物姊姊時.仍可想其它東西,你們才要擔心哩。」
柔柔自動送上香,和他親了個嘴道,「柏郎的嘴真甜,迷死人家了。」
左詩笑道:「你的武功高低詩姊無從批評.但獵艷的功夫看來遲早會成天下第一高手,說我們不擔心就是假話了。」
韓柏喜道:「這外號也不錯,「獵艷第一高手」韓柏,哼:不過好像不大順口似的。」
左詩想起一事.向柔柔道:「你跟柏弟的日子長一點,知不知道他以前的名號是甚麼?」
柔柔愕然反問道:「什麼名號?」
韓柏一手又再摟著左詩的腰肢,威嚇道:「時兒:我曾告過你不准刺探這事的。」
朝霞見他恃強行兇,替左詩助拳道:「目無尊長,詩兒是浪大俠專用的,怎到你叫。」
左詩嗔道:「想趁浪大哥不在欺負我嗎?我才不怕你。」
韓柏真怕她向浪翻雲告狀,連忙縮手道歉。
三女暫得小勝,均意氣飛揚。
「篤篤!」叩門聲起。
朝霞走去開門,進來的是范良極。
三女忙甜甜的喚大哥。
范良極笑得一對賊眼都張不開來。
朝霞對他分外親熱,挽著他到窗前椅子坐下,又給他斟茶.服侍周到。
這時韓柏理好衣冠,坐到靠窗另一張椅子裡,由左詩和美柔蹲在跟前,給他穿上薄底靴。
范良極「」連聲道:「你這小子不知那裡修來的福分,這麼樣的三個大美人親自甘心侍候,不用助半個指頭,靴子就穿好了。」
韓柏一陣感觸,想起以前在韓府作下人時。終日給人呼呼喝喝,那想到有今天的好日子,真像正作害了場大夢。
「砰」門才響,已給人推開,陳令方神色緊張衝了進來。
眾人不由警覺她往他望去。
陳令方來到范韓兩人前。並不坐下,以前所未有的凝重語調低聲道:「山東布政使司謝廷石微服來訪,要見我和專使大人。」
范良極愕然道:「山東布政使司是什麼玩意兒,是否今晚的賓客之一o」陳令方搖首道:「他不是今晚的客人,這樣找上門來是不合情理的,老夫從沒想過他會來,定有非常重要的事。」
韓柏封官制一竅不通,問道:「他的官兒大不大?」
陳令方道:「非常大,我們大明全國除京師外,並分十三布政使司,統領天下,山東布政使司領有濟南、東昌、兗川、青川、登州、萊州等諸府,乃北方第一要地,東接高句麗、北接女真部、西北接韃靼,所以謝廷石位高權垂,手握重兵,乃當今炙手可熱的邊疆大臣。」
范良極聽到山東與高句麗相鄰,臉色一變道:「今次糟了,說不定他看穿了我們的底細,到來當面拆穿我們。他在那裡,」
陳令方道:「他今次是秘密前來,由本州都司,今晚的上賓之一的萬仁芝穿針引線,萬仁芝剛差人向我打個招呼,讓我們有個準備。」頓了頓道:「照老夫當官多年的經驗,謝廷石看來不是要拆穿我們,否則可直接通知當地的刑檢都,不用自己偷偷跑來,看來是有事求我們居多。」
范良極拍案道:「難道他也想找株萬年參嘗嘗,可是他明知確數早報上了朱元璋處,送給他怕也不敢吃。」
二人皺眉苦思,都想不通這麼一個地方重臣,這樣來見他們所為何事。
陳令方道:「山東離此路程遙遠,就算蘭致遠一見你們時立即向他通風報訊,最少也要一個月才可到達山東。若他接訊後趕來,亦需另一個月的時間.所以他若能在這裡截上我們。定是身在附近,才能如此迅速趕至,他何會離開山東呢:沒有聖上的旨意,布政使司是不准離開轄地的。」
范良極摸著差點爆開了的頭道:「我不想了,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范良極怕了誰來。」
韓柏早放棄了思索,同陳令方道:「擔心什麼?我看陳公你印堂的色澤仍是那麼明潤,什麼禍事也臨不到你身上。」
陳令方喜道:「剛才我接到消息時,立即到鏡前照過了,現在專使大人這麼一說。我更為心安。」
「篤篤篤!」韓柏擺大官款,喝道:「進來!」一名怒蛟幫好手通報道:「馬守備命小人告知老爺,萬仁芝和五名隨員求見。」
三人交換眼色,心裡都曉得是什麼一回事。
陳令方道:「請他們來此!」那人領命去了。
左詩三女慌忙離去。
陳令方道:「謝廷石對高句麗的事非常熟悉,你們切勿忘記老夫的教導。」
范良極和韓柏對望一眼,齊齊捋起衣袖,原來袖內均藏有紙張.密密麻麻麻寫滿了陳令方苦心教導有關高句麗的資料。
陳令方呆了一呆.再和二人對望一眼,均不約而同捧腹狂笑起來。
第十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