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潛龍卷 第三十六集 衷情
    我和唐昧並轡行進在大軍之中,我們的身後就是護送燕琳的隊伍,這一千名士兵全都是從龍驤軍中抽調而出。由龍驤軍副統領李雄信負責統帥,一行千餘輕騎護送著載了公主燕琳、三十名陪嫁宮女的三十六輛馬車和載糧食雜物的四十輛騾車,浩浩蕩蕩,由午門離開了秦宮,沿著城中幹道向南門行去。

    按照事先的安排,白晷和燕元宗會隨中軍前進,公主的送親隊伍尾隨在中軍之後,在我們的後面才是押送糧草輜重的供給部隊。

    秦都的百姓聽說將士遠征,都早早的站在道路兩旁,手捧酒水食物,為遠征將士送行。其中有不少人的親人都在軍中,依依惜別之時,場面悲傷無比,一時間滿眼滿而都是哭聲一片。

    李雄信從後面趕到我的身邊,大聲道:「平王殿下,前方百姓阻住去路,我們暫時先在這裡等候,等大軍出城以後再出發如何?」我這次的身份是遣婚使,他對我的態度相當恭敬。

    我點了點頭道:「好吧!」轉身向唐昧道:「我們去前面看看!」和唐昧縱馬向前方行去。卻見前方隊伍行進極為緩慢,許多士兵都在和親人難捨難離,軍中的士官揮動籐條大聲呵斥,怎奈前來告別的百姓太多,他們根本豈不到任何的威懾作用。

    唐昧感歎道:「這場戰爭過後,秦都又不知要增加多少孤兒寡母。」

    我沉聲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只要是有戰爭便會死人,如果他們繼續留在秦都享受暫時的安逸,恐怕連這些孤兒寡母也保不住性命!」

    前方突然出現一陣騷動,人群從中讓出一條縫隙,卻是白晷帶著兩名將領縱馬來到。

    白晷將馬鞭遞給手下,穩穩站在馬鞍之上,朗聲道:「各位大秦的父老鄉親!」

    人群中不少人馬上喊出了白晷的名字,整個嘈雜的場面突然靜了下來,白晷在邊關抗擊胡虜多年,英名遠播,在大秦百姓心目中的威信極高。

    白晷大聲道:「我知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父母兄弟,都有妻兒子女,誰不想守著父母妻兒安安樂樂的生活在自己的家園?」他的語氣充滿了激動之情:「可是東胡已經從我們的北方侵入了大秦,如果我們每一個人都貪圖安樂,明日可能他們就會攻破大秦的防線,我們此去不僅僅是為大秦的版圖,不僅僅是為了皇上的疆土,更是為了在場的每一位!」

    他猛然抽出腰間長劍,閃電般劃過自己的左掌,鮮血沿著他的手掌緩緩滴落。

    白晷充滿深情道:「白某今日以此血銘志,決不讓任何一位將士無辜的犧牲自己的生命,更不會讓胡虜踏足我大秦的一寸土地!」

    他的豪情壯語頓時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身邊那名將領趁機大喊道:「誓殺胡虜!保我河山!」

    百姓和將士齊聲大喊了起來,激情和壯志頃刻間取代了悲傷和離情,我和唐昧對望了一眼,連我們都不得不佩服白晷掌控大局的能力。

    隊伍開始重新行進,白晷撥轉馬頭加入了大軍之中。

    人群中忽然一個淒楚的聲音道:「爹爹!」

    我循聲看去,卻見思綺在凌鳳的陪同下拚命擠開人群向白晷的方向追去。

    白晷回過頭,用力的抿了抿雙唇,猛然揚鞭重重的落在駿馬身上,全速向隊伍的前方趕去。

    思綺淚流滿面,還要向前追的時候,卻被身邊的人群推倒。

    我縱馬衝了過去,驚走周圍人群,來到思綺的身邊,翻身下馬,將她扶起。

    凌鳳這才分開人群,衝了過來。

    「你有沒有事?」我關切的問道。

    思綺含淚搖了搖頭,妙目盯住我輕聲道:「平王殿下怎麼會在這裡?」

    我微笑道:「我奉命北上,跟隨皇上親征,順便護送公主前往高麗完婚。」

    思綺美目中掠過一絲莫名的悲傷,我敏銳的察覺到她的變化,輕聲道:「思綺小姐有什麼事情讓我轉達給白大將軍嗎?」

    思綺幽然歎了一口氣道:「爹爹此次出征不知何日才能回還。」

    我心中暗道:「恐怕白晷這次是凶多吉少了……」口中卻道:「白大將軍此去定然會很快擊退胡虜,早日凱旋。」

    思綺點了點頭,輕聲道:「北疆天寒地凍,平王殿下也要小心身體……」她俏臉緋紅,顯然說出這番話頗費了一番勇氣。

    「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思綺從凌鳳手中拿過一個包裹遞給我道:「裡面是兩件貂皮坎肩,你幫我將其中一件交給爹爹……另外一件你自己穿吧……」

    我不由得心中一蕩,思綺這兩件坎肩分明都是為父親準備的,見到我馬上分了一件給我,足見我在她心目中已經佔了相當重要的位置。

    唐昧在身後提醒道:「公子!我們該出發了!」

    我這才依依不捨的向思綺道別,翻身上馬和唐昧加入到隊伍之中。

    快到城門的時候,我轉過身去,卻見思綺仍然含淚站在原地,癡癡遙望著我的方向。

    隊伍走出城門,唐昧四處張望,似乎在找尋著什麼,他自言自語道:「怎麼還不來!」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馬嘶,卻見焦鎮期騎著我的那匹黑獅子,樂呵呵來到我們的身邊。

    我這才知道唐昧所等的人竟然是他。

    焦鎮期笑道:「公子遠行為何不帶上你的黑獅子?」

    我看了看黑獅子,它似乎已經恢復了當初的神駿,笑道:「看來它更喜歡你這個主人,這匹馬我便送給焦大哥了。」

    唐昧笑道:「焦大哥答應我,陪同公子一起前往北疆!」

    「真的?」這對我來說的確是一個驚喜,本來我就有意想請焦鎮期一起前往,可是考慮到他還要照顧山村的孩童,最終放棄了這個念頭,看來這件事一定是唐昧所為。

    焦鎮期笑著點了點頭:「就是不知道公子樂不樂意?」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我們三人相視而笑。

    離開秦都之後,大軍明顯加快了行進的速度,送親隊伍不得不隨之加快。李雄信來到我的面前道:「殿下,暉寧公主請你過去一下。」這位暉寧公主燕啟月是宣隆皇的同胞妹子,此次隨同我們一起送親,她婚後三年便喪夫,宣隆皇特許她返回皇宮居住,協助晶後打理一些宮內雜務,我猜測到,她極有可能就是晶後安插在送親隊伍之中的耳目。

    來到她的座車旁,燕啟月掀開車簾,露出頭看了看我道:「平王,太后說這次的事情由你統一負責!」

    我微笑道:「公主殿下有什麼吩咐?」

    燕啟月道:「我們這些人不比那些軍士,其中有不少弱質女流,照這樣匆匆忙忙的追趕下去,恐怕到不了淞江城,很多人就會累病……」她向身後燕琳的座駕指了指:「我和那幫宮內倒還沒有什麼,可是萬一九公主有什麼差池,我們該如何向太后交待?」

    我猶豫道:「可是太后的意思是讓我們尾隨大軍,確保公主的安全……」

    燕啟月不悅道:「安全重要,公主的健康更加重要,從這裡到淞江城完全都在大秦的境內,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說得也不無道理,再說我們的後面還有運送糧草的供給部隊,安全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我轉身和李雄信商量了一下,將隊伍行進的速度減緩了下來。

    我馬上就領教到這位暉寧公主的麻煩,她對我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時刻都和燕琳在一起,我很難有接近燕琳的機會。

    兩天過後,我們和大軍已經拉開了相當的距離,晚間歇息的時候,我和唐昧、焦鎮期三人在帳中飲酒,焦鎮期看到我心緒不佳,還以為是旅途勞頓的緣故,微笑道:「公子多喝兩杯,睡上一覺,保管你神清氣爽,疲憊全消。」

    我苦笑道:「我並不覺得勞累,只是有點心煩……」

    唐昧雖然不清楚我的具體計劃,可是我和燕琳之間的私情他也有所覺察,低聲道:「公子可是為了九公主遠嫁之事?」

    我捻起酒杯,把酒水飲得一滴不剩,這才道:「我有些事情相對燕琳說,不過這個暉寧公主終日對我虎視眈眈,我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焦鎮期呵呵笑了起來:「我還當是什麼事情,這事好辦,待會我潛入她帳內將她擊暈就是……」

    我擺了擺手道:「焦大哥對付一個婦孺之輩,豈可如此殘忍。」我低聲道:「弄些瀉藥灑在她的早餐裡,讓她連拉幾天便是!」焦鎮期和唐昧同時大笑了起來。

    燕啟月從第二天早晨開始便吃到了苦頭,中午的時候她已經幾近虛脫。讓宮女把我叫到她的車錢,無力道:「平王……我們……是不是歇一歇……」

    我心中暗笑,表面上卻沒有任何暴露:「七日之內我們必須要抵達淞江城,如果沿途這樣耽擱,我們很難在約定的時間到達……」我停頓了一下又道:「如果這件事有任何差池,恐怕公主殿下在太后的面前也不好交待!」

    「好了!都聽你的……」燕啟月尖叫了一聲,隨即痛苦的皺起了眉頭,我幸災樂禍的看著她,心中暗道:「我看你究竟能撐到什麼時候。」

    午間歇息的時候,燕啟月已經老老實實的躺在車上了,將士們就地支起爐灶,生火做飯。

    我們的營地駐紮在一條小河旁邊,河水在巨石的兩岸間流過,河中水草茂盛,河水給濃綠的水草映成黛色,丹石綠水形成使人心顫神搖的強烈對比,透著一種難以名狀的神秘美。上流處險峰羅列,懸崖聳峙,置身之處地勢趨平,流水潺潺,林木青翠,再往下去則是茫茫荒野,直至極目遠處,才又見起伏的山巒。

    唐昧低聲提醒我道:「九公主!」我轉身看去,卻見燕琳從車上下來,遠離人群,來到小河邊靜靜佇立,她纖柔的背影在風中顯得無比孤單。我默默走到她的身後,輕輕咳了一聲。燕琳並未回轉身子,冷冷道:「你毀去了我的一切……」我默然無語。兩行晶瑩的淚水自燕琳的美目中緩緩流下,她輕聲道:「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她緩緩轉過嬌軀,美麗的面寵在天空雲霞的映照下,全然浴入一片光彩裡,她的目光充滿幽怨,我這幾天以來,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到她的模樣,她憔悴了許多,俏臉上露出一抹不可掩飾的倦怠之色,這兩日夜來的奔波,已給她的臉蛋印上了淺淺的蒼白,看上去。她是真有些累了,那是一種美麗的嬌慵與誘惑的倦怠,更平添了幾分誘人。

    燕琳冷冷盯住我,漠然道:「在你心中究竟有沒有真正愛過我?」我向前走了兩步,他的目光落在了河水之上,藉機逃開了她幽怨的目光。燕琳冷冷道:「我從小生活在宮闈之中,從未享受過一刻幸福的生活,自從認識你以後,我才知道生命竟然如此美好而燦爛……」我知道她話後的含義,正是自己將她的這份期待完全抹殺了。

    燕琳的目光落在前方山崖的一朵白色百合花上,久久不願離去:「好想聞聞自由的花香……」我的心中忽然湧起無匹的勇氣,大步來到前方山崖之下,手足並用,向崖頂攀去。爬到中途的時候,我腳下突然一滑險些從山崖上跌落下去,雙手死死摳住岩石的縫隙,手掌的皮膚被粗糙的巖面摩擦的疼痛異常。

    燕琳發出一聲驚呼,她關切道:「你……快下來,我只是隨口說說……」

    我倔強的咬住下唇,穩定身形之後,一把抓住前方的樹籐,運勁借勢,「呼」一聲凌空翻身,越過了前方最為複雜的地段。成功的來到那朵百合之前,我雙足纏繞在籐條之上,小心採擷下那朵百合,將花枝含在口中,身軀趁著籐條迴盪之勢,準確的握住下一個落點。沿著原路小心的退回,在距離地面還有三丈之處,一個曼妙的旋轉,瀟灑地落在燕琳身旁,經過秋月寒的點撥,我的武功進境突飛猛進。

    我將手中那支含露的百合遞向燕琳面前。她美目含淚接過那朵百合,看也不看便擲入河水之中,顫聲道:「你除了會奪去別人自由,還會做些什麼?」

    我充滿深情的盯住她的雙目,低聲道:「難道你以為,我會將自己的女人親手送給別人?」

    燕琳的美眸露出幾分驚異之色,她顯然對我已經失去了當初的信任。

    我壓低聲音道:「我發誓,決不會讓你嫁到高麗去……」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燕琳轉身向小河旁走去,她踩在濕滑的卵石上,突然尖叫了一聲,失足落入了水中。

    我大驚失色,顧不上脫去外袍就躍入了水中,游到燕琳的身邊,伸臂抱住了她。卻見燕琳唇角泛起一絲迷人的微笑,她的纖手在水下輕輕抓住我的下身:「你這混蛋,若是再敢騙我,我讓你永生永世碰不得女人。」我這才知道她是故意落入水中,引我來救,好貼近我說些知心話兒。我緊緊摟住她的嬌軀,低聲道:「我一定會著你離開這裡。」

    遠處的宮女和士兵看到這邊突然的狀況,全都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我表面上裝出盡力施救的樣子,卻帶著燕琳游到了河心,低聲將我的計劃一一告知與她,燕琳此時才知道我一直都未曾將她放棄,纖手緊緊摟住我的身軀,柔聲道:「能讓你如此待我,我……便是真的死了也毫無怨言……」款款深情讓我為之動容。

    在士兵的幫助下,我帶著燕琳重新回到了河岸之上,幾名宮女慌忙為她披上了毛毯,護送著她返回車內。

    我脫下外衫,換上唐昧帶來的乾爽武士服,遙望燕琳座車的方向,臉上禁不住流露出了會心的笑容,沒想到這小妮子居然會想到如此的方法和我接近,看來我將她變成一個真正女人的同時,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她的頭腦。

    所有人都看出燕啟月在刻意延緩著我們行進的速度,李雄信已經不止一次要求我勸勸燕啟月,他生恐在規定時間內無法抵達松江城。

    我知道燕啟月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避免燕元宗和燕琳接觸,我也樂得她這樣,燕元宗雖說跟白晷一起先行,可是以他對燕琳的眷戀,保不準他中途變卦在淞江城等我們,若是真的那樣,燕琳提前到達淞江城反倒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讓我意外的是,征途之中,始終沒有傳來燕元宗回頭的消息,他和白晷已經離開淞江城往北,看來並沒有和燕琳相見之意,我越發想不透這件事,究竟是什麼讓燕元宗突然轉性,這麼多年的畸戀竟然可以說放就放。

    焦鎮期和唐昧分別馳騁在我的左右,我們和後面的隊伍拉開了很長的一段距離。越往北走,越是顯得荒涼,一連兩天已經沒有看到任何的人煙。

    縱馬來到土丘的高處,前方是一片灘涂,遙望遠方空空蕩蕩,滿目瘡痍,雖然還是下午,天氣已經變得陰鬱了許多,濃重的雲層開始在空中聚集。

    焦鎮期道:「看來馬上就要變天,今日我們還是先在土丘後歇息。」

    我點了點頭,這裡距離淞江城只有不到兩天的路程,並不需要急於趕路。

    李雄信讓手下的士兵在平地上駐紮營地,帳篷剛剛搭好,天空便零星的下起雪粒來,我們躲入帳篷之中,唐昧找來一個火盆,點燃炭火。北疆的天氣說變就變,氣溫驟然下降,我打開行囊,看到思綺送給我的那件貂皮坎肩,笑著搖了搖頭,白晷要是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將他的兩件坎肩分了一半給我,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穿上坎肩,來到火盆旁坐下,焦鎮期從外面拿著酒壺走了進來,大聲道:「看來今晚恐怕有大雪,我剛才獵到了兩隻野兔,讓士兵剝好了送來。

    唐昧笑道:「打獵這麼好的事情,為什麼不叫上我?」

    焦鎮期道:「我去取酒的時候剛巧看到,並不是專門打獵。」說話間李雄信拎著那兩隻剝好的兔子走了進來。

    焦鎮期接過兔子用鐵棍穿起,在火盆上炙烤。

    李雄信道:「九公主那邊的營帳已經完全弄好,值班的士卒也已經安排好,今晚平王殿下可以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了。」

    我歎了口氣道:「但願這雪千萬不要下大了才好。」

    焦鎮期道:「此地距離淞江城已經不遠,即便是下雪也不會誤了我們的行程。」他又向李雄信道:「今晚可能會很冷,李將軍還是讓士卒將馬匹的四蹄全部包起,以免被雪凍傷。」李雄信點了點頭道:「我去吩咐他們。」

    我攔住他道:「此事不急,喝上兩杯再去!」此時外面風聲漸疾,馬匹發出一聲聲驚恐的嘶鳴。我湊到孔隙往外一看,卻見西北方半天空中,一團黑色的風柱正向這邊飛來,隨著越來越近,那風柱也變得越來越高,其高參天,與天地相連。還未臨近,便聽沙石相搏,發出陣陣怒吼,宛如萬馬奔騰,千鼓密擂,天鳴地叱,海嘯山崩,轟轟隆隆,夾雜著極尖銳刺耳的呼嘯聲,讓人心驚神悸,聲勢駭人。

    帳篷被風吹動,篷布來回搖曳,晃動的幅度也是越來越大。

    我們幾人來到外面,天色越發昏暗,到處都是灰塵四起,身上的衣服被風捲起,冷風無孔不入的從衣領袖口中鑽入我們的體內。

    焦鎮期面色微變,他大聲道:「快將所有人轉移到土丘後面……」說話間風力又增大了許多,地上沙石如同飛蝗雹雨一般,迎面打到。

    我掩住口鼻,轉身向身後望去,士兵正將車馬帳篷向靠近土丘的方向遷移。燕琳和燕啟月的座駕都迅速被轉移到避風之處。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暗影中不時見有火星閃滅。土氣濃厚,嗆入口鼻。雖然我們事先都用棉布護住口鼻,仍然被嗆的一聲聲咳嗽。

    圍繞燕琳的座車重新紮好營地,風比剛才稍小了一些,我們手挽手走回營帳,經過剛才的搬遷,火盆早就已經熄滅。

    唐昧重新將火盆燃著,此時外面紛紛揚揚的下起大雪來,我忍不住歎道:「這鬼天氣!」

    焦鎮期笑道:「北疆就是這個樣子,過些日子殿下就會習慣!」

    我將銅製酒壺放在火盆的鐵架上加溫,濃郁的酒香混合著野兔的肉味瀰散在帳篷內的空氣中,我微笑道:「管不了恁麼多,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兄弟幾個還是先照顧自己的肚子吧!」

    焦鎮期掰下一條兔腿遞給我,我喝了一口酒,張口向熱氣騰騰的兔肉咬去,入口芳香四溢,舒泰無比,我忍不住讚道:「焦大哥好手藝!」

    焦鎮期笑瞇瞇道:「我常年以打獵為生,烤炙野味本來就是我的強項。」

    唐昧道:「給李統領留半隻!」說話間,李雄信掀開帳門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大壺酒。

    唐昧笑道:「我正愁酒不夠喝呢,你哪裡找到這麼多酒來?」

    李雄信得意的笑了笑:「我也是好酒之人,這次出征以前特地讓人從杏花村搬了兩壇『三重天』讓兵士放在公主的隨嫁物品之中悄悄運了過來。」

    我呵呵笑道:「看不出李統領你一副忠厚面孔,居然能幹出假公濟私的事情來。」

    李雄信把酒壺遞給唐昧道:「末將只是想為殿下提供方便而已……」

    我笑道:「之前怎麼不見你拿出酒來?你八成偷偷背著我們喝去了不少!」

    李雄信慌忙辯解道:「末將豈是那種小氣之人,只不過酒水放在公主隨嫁物品中,暉寧公主對物品看管甚嚴,若不是她這兩日突然生病,我還拿不出來哩!」

    提到燕啟月我和焦鎮期對望了一眼,同時露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我們邊飲邊聊,美酒下肚,渾身頓時溫暖起來,不多時帶來的一壺酒已經被我們喝了個一乾二淨。

    「我再去拿,今日定然要喝上一個不醉不歸!」李雄信微有醉意,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唐昧忽然一把將他拉到一旁,一支一支燃著的火箭透帳而入,深深插入李雄信剛剛站立的土地之中。

    李雄信驚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唐昧拉他這一把,那羽箭此刻恐怕已經射到了他的身上,此時夜空中無數羽箭破空之聲接連響起,我們迅速抽出兵刃,掀開帳門,迅速向帳外衝去,

    舉目向土丘上望去,俱是大吃一驚,卻見土丘之上火把星星點點,粗粗估計最少也要有千人之多,人群從四面八方,向我們的營地緩緩移動,火箭如飛蝗般從上面射來。

    火箭已經將不少營帳點燃,耳邊不時響起慘呼之聲。

    李雄信大吼道:「所有士卒不要慌張,保護公主鳳駕!」

    我抽出長刀,在唐昧和焦鎮期的保護下,率先向燕琳的座車前衝去。

    士兵們已經從最初的混亂中迅速穩定了下來,幾百名未受傷的士卒舉起籐盾圍成圓圈,向燕琳的座車收縮。

    燕琳的座車已經被火箭射中,上面的織物已經開始燃燒。她在兩名宮女的扶持下從車上逃出,看到我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不顧一切的向我跑來。

    一支燃燒的羽箭呼嘯著射向她的嬌軀,我驚恐的大叫道:「小心!」

    身邊弓弦輕響,焦鎮期及時射出一箭,準確無誤的射中火箭的箭桿,黑暗中火星四射,兩支羽箭斜斜落到一旁。

    燕琳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美目充滿柔情的看著我,我低聲道:「公主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安然無恙的帶出去。」

    燕啟月在兩名士兵的幫助下,哆哆嗦嗦從車底爬出,她早已被嚇破了膽子,此刻肯定顧不上監督我和燕琳的表現。

    火箭的攻勢漸歇,敵人已經向下推進了一半的距離,焦鎮期彎弓搭箭,羽箭連珠而發,連續向上方連續射出六箭。

    對方陣營傳來數聲慘呼,我大聲道:「李統領在前方開路,唐昧斷後,受傷的兄弟在中間,其餘的在兩邊掩護,大家一起衝出去!」

    李雄信率領二百名士兵,率先外衝去。敵人在火把的照耀下,從四面向我們潮水般湧來,李雄信所帶領的這幫士卒全都是龍驤軍的精英,一個個都是勇猛過人,他們如猛虎下山般衝入敵方陣營,已將近前幾名來敵當先砍倒,敵人卻絲毫未被我方所表現出的威勢嚇退,爭先恐後的向我們包圍而來。

    四周處處都是劍影刀光,人聲沸騰,越來越多的火把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天空。手下武士在李雄信的指揮下毫不慌張,攻守有序的向外突圍。

    忽然身後傳來陣陣慘呼,顯然又有幾人遭到了毒手,我心中殺機大盛,神智卻冷靜如昔,越是在這種危急時刻越不能表露出任何的慌亂,環顧四方到處都是火把光芒,根本分不清哪個方向才是敵人的薄弱環節,如果等到天亮,我們的形勢會更加嚴峻。李雄信已經是多處受傷,嘶聲道:「平王,分開走機會還大些!」我堅決的搖搖頭,分散開來只會削弱我們的力量,給敵人逐個擊破的機會。

    唐昧大吼一聲,長刀弧形橫削而出,又有兩名強敵死於他的刀下。敵人似乎已經看出我們才是隊伍防守的重心所在,集中力量向我們進攻而來,我們所承受的壓力倍增。好在唐昧和焦鎮期都是武功卓絕的高手,只要出手,身邊敵人非傷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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