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史歆德帝傳——歆德帝,大康國泰陽中府人,姓龍氏,名天越。父曰明公,母曰方妏。身長八尺,神力驚人,有縛虎搏龍之力。
我不知道父皇有沒有這樣的力氣,不過他的體魄強健是無庸置疑的,他今年應該已經七十三歲,表面上看去還彷彿像五十多歲的樣子,甚至比我的許多皇兄還要顯得年輕許多。
當父皇經過我的身邊時候,我大聲道:「兒臣胤空祝父皇福壽無疆!」
歆德帝停下腳步,如果不是我大聲的祝福,他根本不會留意到跪在雪地中的我。
「你是……」他一時間想不起來我是他的哪一個兒子。
身邊太監總管多隆低聲道:「聖上,他是您第三十一位皇子胤空。」他緩了口氣又補充道:「平貴妃所生的兒子……」
父皇輕輕哦了一聲,向我的面前走了幾步:「胤空,你抬起頭來!」
我遵命把頭抬起,一雙明澈的雙眸充滿敬意的望向父王,雖然這只是我的偽裝,可是我目空一切的父皇絕不會看破。
歆德帝點了點頭,感歎道:「大了,我幾乎認不出你來了!」
我的內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悲傷,和自己的父親終日處在一座皇城之內,居然對面不相識,天下間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此。
他伸手拉著我從雪地上站起身來,在我的面上端詳許久方道:「你畢竟還是像你的母親多些。」他這句話提醒了我,我忽然發現我們父子之間類似的地方的確很少。
歆德帝問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勤王兄在府內舉辦宴會,邀請我們兄弟相聚,所以回來晚了一些。」
歆德帝點了點頭,轉身向多隆道:「過兩天,把他們兄弟幾個全部喊到宮裡來,我終日政務繁忙,倒有些日子沒有見過他們。」
多隆連忙答應下來。
歆德帝正要遠去,珍妃在宮女玉鎖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追了上來:「皇上!皇上!我真的不是存心惹你生氣!」
歆德帝面色猛然轉冷,重重的拂了拂衣袖:「把她給我拖回去!」說完頭也不回的向前方走去。
珍妃被兩名小太監推倒在雪地上,一人架住她一條臂膀,死命的向後拖去。
我歎了口氣,向那兩名小太監道:「你們兩個先回去吧,我會把珍妃娘娘送回去。」
歆德帝遠去以後,珍妃和玉鎖抱在一起仍舊在那雪地上痛哭。我示意易安牽著馬車先回去,慢慢來到珍妃的身前:「珍妃娘娘,雪大風寒,你還是回宮歇息吧。」
珍妃美目之中珠淚漣漣,根本無力從雪地上站起身來。我脫下大氅為珍妃披在身上,沒想到短短一個晚上,我的大氅居然會為兩個女子抵禦風寒。
我和玉鎖攙扶著珍妃回到了淑德宮,這裡比起我所居住的清月宮還要冷清許多,諾大的宮殿內只有珍妃和玉鎖兩個人住在這裡。
看來父皇對珍妃已經動了真怒,居然連一個小太監也沒有給她安排。
玉鎖怯怯的說道:「貴妃娘娘,我去給您準備熱水!」
望著玉鎖遠去的嬌小身影,珍妃慘然一笑道:「貴妃娘娘……呵呵……有誰還會記得我這個貴妃娘娘……」她的絕世姿容在青燈下顯得格外憔悴,兩泓美目中蕩漾著淒美的清泉。
我不忍再看下去,起身向她道別。
珍妃顫聲道:「你莫不是也看不起我……連句話也不想和我說吧?」
我笑道:「珍妃何出此言,娘娘在胤空心目中,身份和生母無異,世上哪會有兒子看不起母親的事情。」其實我和珍妃相差不過三歲,按照年紀我至多稱呼她一聲姐姐,可是輩分有別,莫說是三歲,即便是三個時辰,我也要以禮相待。
珍妃悠然道:「若我沒有記錯,今晚應該是元宵佳節,去年的這個時候,我還和聖上一起在萬花樓賞燈,可現在……」
我這才留意到,房間內的紫檀木桌子上擺滿了酒菜,還有兩付碗筷,看來珍妃是準備和父皇一起享用的。
珍妃起身道:「從今日午間,我便在膳房中準備聖上的晚膳,多隆總管特地交代,讓我為聖上準備『霸王別姬』這道菜……」她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我又哪裡會想到……這竟然是聖上的生平大忌……」
我已經明白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原來是大總管多隆在從中搗鬼,轉念一想這件事並不奇怪,多隆是孝成皇后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孝成皇后又一直把珍妃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為了主子,他又怎會讓珍妃把握這個再度得寵的機會。
看到珍妃慼慼艾艾的樣子,難怪古人云:自古深宮多怨婦,為了獲得皇上的寵幸,哪一個不是在勾心鬥角,費盡心機,可真正得寵的又有幾個,得寵之後,又能延續多久呢?
珍妃道:「若是你不嫌菜涼酒冷,陪我喝上兩杯如何?」
我點了點頭,在諸位皇兄的面前我滴酒不沾只是做出的假象,我的酒量好得很,而且從七歲偷偷喝酒以來,我還從來沒有嘗到過醉酒的滋味。
我和珍妃在桌前落座。
珍妃輕輕為我斟滿美酒,自己也滿上一杯,輕聲道:「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我卻想起『借酒澆愁,愁更愁』這句話。
我們碰了碰酒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一壺美酒很快就已經見底,珍妃已經有了些許醉意,情緒也平復了許多,她看到我懷中的卷軸,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上面畫得什麼?」
我搖了搖頭,自從那曹睿給采雪這幅畫,我們還未來得及展開過,我也不知道上面畫得些什麼。
「給我看看!」珍妃雪白如玉的纖手向我伸展過來,我自然不好拒絕,將古畫遞到她的手上。
珍妃徐徐展開,我也湊了過去,卻見古畫之上竟然繪著十餘對姿態各異的小人,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幅春宮圖。
珍妃俏臉通紅,輕聲嬌嗔道:「好你個胤空,小小年紀居然看這些東西。」
我也沒有想到上面居然繪著如此不堪的圖案,卻不知道那個曹睿怎麼把春宮圖送給采雪。我馬上又想到,珍妃會不會以為我是故意把春宮圖給她看。
我慌忙將古畫捲起,正要道歉。
這時玉鎖準備好了熱水,來到廳中:「貴妃娘娘,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珍妃點了點頭:「鎖兒,你快去歇息吧。」
玉鎖看了看我,知趣的向偏廳走去。
我拿起古畫,向珍妃行禮道:「珍妃娘娘勿怪,兒臣的確不知道古畫上繪製著這些東西,我馬上拿去燒掉它!」
珍妃柔聲道:「莫忙著燒掉,我看到那小人畫得倒是十分精緻,也許這幅古畫是一件寶物也未必可知……」
我心中一動,恰恰遇上珍妃如水般的目光,慌忙垂下頭去。
珍妃站起身來:「我去沐浴……」她忽然嬌呼了一聲,嬌軀軟綿綿的向地上倒去,我伸出雙臂及時抱住了她的嬌軀。
珍妃竟然反手抱住了我,充滿彈性的嬌軀緊緊偎入了我的懷中,古畫從我的手中落在了地上,我有些機械的繃緊了自己的身子。
珍妃灼熱的雙唇輕輕吻在我的頸部,柔軟的香舌沿著我頸部的肌肉緩慢游移著。
我的血液頓時衝上了頭顱,殘存的理智仍然在做著最後的堅持:「娘娘我……」我還沒有完全把話說完,珍妃已經牽引著我的手伸入她溫軟豐盈的胸膛。
我猛然將珍妃全力的擁入懷中,橫抱住她的嬌軀向床榻的方向走去……
我和珍妃相互偎依著躺在熱水池中,剛才的狂熱過後,留給我的是深深的恐懼。我對宮中的戒律清楚的很,如果我和珍妃今晚的事情傳了出去,等待我們的不僅僅是砍頭這麼簡單。
珍妃宛如出水芙蓉一般從水中站起,纖長的秀腿姿態婀娜的跨出了水池,水珠沿著她黑色的長髮一滴一滴,落在她秀美無暇的裸背之上,構成了一幅無法描摹的絕美景象。
她伸手推開木格窗,外面仍然在飄飛著鵝毛大雪。
「小心著涼!」我低聲提醒道。
珍妃轉過身來,向我嫣然一笑:「胤空!你會忘了我嗎?」
我搖了搖頭,這是我生平的第一次,我又怎會忘記,可是我寧願忘記……
珍妃用浴巾小心的為我擦去身上的水漬,她的纖手輕輕撫摸著我強健的胸膛:「你並不像表面上那樣文弱。」
我淡淡笑了起來,我在她的伺服下穿上了外衣,我們手牽手來到了外堂。
珍妃俯身拾起那幅古畫,我輕聲道:「你喜歡,可以留下。」
珍妃緩緩的搖了搖頭,將古畫交還到我的手中:「對我來說留住記憶比什麼都要真實。」
我呆呆的望著她,忽然俯下身去,雙手捧住她的俏臉,用力的吻住她的雙唇,我們的唇舌緊緊交纏著,彼此彷彿都融入這深情的一吻中。
過了許久,我們才分開,珍妃輕聲道:「夜深了,你該回去歇息了!」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大門外,回身望去,卻見珍妃身穿紅色宮裝仍舊站在雪地之中。
離開淑德宮,易安從黑暗中突然冒了出來,把我嚇了一跳。
「小主人!」易安舉起雨傘,為我遮住空中的落雪。
我拉住他慌忙向清月宮走去,直到遠離淑德宮的院牆,易安才小心的對我說道:「小主人放心,今晚並無他人經過!」
我自然能夠聽出易安這句話蘊含的意思,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道:「少說一句,別人也不會把你當成啞巴!」易安慌忙垂下頭去,對於易安我並沒有任何的擔心,他和延萍是母親留給我的兩位心腹,如果沒有他們我也不會在這步步危機的皇宮內順利成長。
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但我始終無法遺忘,接下來的幾天,我幾乎都在忐忑不安中渡過。好在珍妃並沒有主動找我,宮牆內依然平靜如昔,我的一顆心漸漸放了下來,珍妃深諳宮中的規矩,她應該比我更能懂得權衡利弊。
延萍省親的限期到了,她準時回到了宮內,采雪仍舊住在她的家中。她對采雪是讚不絕口,這個聰穎的女孩主動負擔了照顧她母親的職責。
正月二十一日,距離我殺死穆王八天以後,他的屍首終於被人發現了。
「小主人!」易安慌慌張張的從宮外跑了進來,我在桌前正臨摹著王羲之的蘭亭序,他的突然出現,讓我好好的一張帖子前功盡棄。
易安從我的目光中馬上讀懂了什麼,小心的說道:「小主人!穆王死了,屍體在勤王后花園的水井內發現!」
我故作吃驚的哦了一聲,放下狼毫道:「有沒有查出他的死因?」
易安道:「現在還沒有收到具體的消息!」
我心中不免一沉,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著珍妃的事情,反倒忽視了這件事情的存在,也許是我在刻意迴避這件事。
門外傳來小太監落寞的聲音:「三十一皇子殿下!」
我皺了皺眉頭,從心底討厭這拗口的稱呼。
走出門去,看到落寞畏頭縮腦的站在庭院之中,他算得上整個皇宮內長相最為猥瑣的一個,天生一幅偷雞賊的面孔。
「三十一皇子殿下,聖上讓你去廣德殿議事。」
我的心跳頓時加速起來,廣德殿是父皇商談國事的地方,在我的記憶中,他還從來沒有讓我去過,難道我殺死穆王的事情已經敗露?我隨即又否決了這個想法,如果我殺害穆王的事情已經敗露,來請我的肯定不會是落寞這個小太監。
落寞恭恭敬敬道:「三十一皇子請即刻隨我前去。」
我點了點頭,換好了衣衫,跟隨他一起向廣德殿走去。
途經淑德宮前九曲長橋的時候,我剛巧看到珍妃在玉鎖的陪伴下坐在橋欄上呆呆的出神,玉鎖看到我,低頭悄聲對珍妃說了一句什麼,珍妃抬起頭向我看來。
我的心中又是一震,看來珍妃和玉鎖主僕之間,已經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不知道我們之間那晚的事情,會不會讓玉鎖知道,一種難言的悔意充滿了我的內心,衝動的代價往往是難以承受的。
我向落寞道:「你稍等片刻,我和珍妃娘娘說句話就過來。」落寞點了點頭,乖乖的在原地站了。
我閒庭信步的向珍妃走去,珍妃也沒有想到我居然會主動來會她,雙目之中露出不易察覺的一縷柔情。
「珍妃娘娘好!」我恭恭敬敬的行禮道。
珍妃向我擺了擺手:「不必這麼拘禮,這些日子我都未曾見到你,你躲在清月宮中做些什麼?」她巧妙的用了一個『躲』字,間接的指出我一直都在躲她。
玉鎖已經識趣的向落寞走去,這丫頭機靈異常,不但知道適時走開,還知道引開別人的注意力。
我露出一個無聲的微笑,低聲道:「珍妃娘娘明鑒,胤空這些日子,受了風寒,一直抱恙在床。」
珍妃秀眉微挑:「這麼說……倒是我冤枉你來著?」
「珍妃娘娘如此關懷兒臣,兒臣感激涕零。」
珍妃俏臉微微一紅,美目流露出一絲誘人的媚色,輕聲道:「我若有了你這樣一個兒子,早晚也要被你氣死。」
薄怒輕嗔,讓我的內心怦然一動,想起父皇的召見,我慌忙告辭道:「父皇讓我們去廣德殿議事,兒臣需告辭了。」
珍妃喚住我道:「胤空,聽聞穆王死在勤王府中,聖上喊你們前去八成就是為了此事。」
我點了點頭。
珍妃道:「你千萬要記住,這皇宮之中處處都勾心鬥角,越是這種時候,越是彼此相殘的最佳時機,不管別人如何作為,切記要明哲保身,凡事不可表現的太過精明,越是在他人面前顯得懦弱,越會使人放鬆對你的防範。」她對我的關心溢於言表。
我謹然受教。
來到廣德殿,諸位皇兄皇侄大都已經來到,一個個三五成群的正在議論著穆王之死。除了年紀和我相仿的安王胤翔,其他人根本沒有留意到我的存在。
胤翔來到我的身邊道:「胤空,你可來了,我正想問你八皇兄的事情!」
我裝出一幅悲痛欲絕的樣子:「皇兄那晚和我一起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我眼圈一紅,大聲哭泣起來。
胤翔看到我的樣子,心中一酸,也流下淚來。
勤王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他皺了皺眉頭道:「你們兩個哭什麼,待會父皇就會過來,若是讓他看到了你們的窩囊樣子,心中豈不要更加的鬱悶。」
一個粗豪的聲音道:「五皇兄此言是什麼意思?八皇弟之死,我們兄弟那個不是悲痛萬分,豈能用窩囊二字來誣蔑他人心境!」說話的是六皇子興王胤滔,他和勤王之間向來不睦,抓到勤王話柄,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勤王怒道:「我只是為父皇著想,八皇弟遭遇不幸,我和你們一樣傷心,可是光會啼哭有什麼用處,早日找到真兇才可慰他的在天之靈。」
興王冷哼一聲:「我看這些兄弟之中未必個個都是真心悲痛!」
勤王怒道:「老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興王道:「八弟死在勤王府的後花園中,緣何這麼多日才被發現,五皇兄想要查出真兇,還是先把自己府中的事情搞清楚吧!」
勤王大吼道:「你敢誣我清白,我和八弟情同手足,又怎會害他?」
興王冷笑道:「好一句情同手足,同父所生的兄弟居然換來你這句話語,我和八弟乃是一母所生,看來在勤王的心中只有我和八弟才是真正的手足了!」局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我的內心暗暗發笑,沒想到平時表面木訥的興王居然如此伶牙俐齒,句句攻向勤王的要害,他攻擊勤王的目的很明顯,除掉勤王,他就會是太子的當然人選。
想到這裡我頓時釋然起來,即便當時我不去殺忠福,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正如珍妃所說,每個人都會利用穆王之死成為剷除異己的機會,我還不足以讓他們看在眼裡。
「聖上駕到!」隨著多隆總管的一聲長喝,整個紛亂的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勤王和興王彼此恨恨看了對方一眼,各自回歸隊列。
歆德皇在幾名臣子的陪伴下龍行虎步的走向龍椅,他的身上總帶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壓迫的我們這幫皇子皇孫,很難說出話來。
我站在皇子的最末,對面的皇侄一班也有半數已經封王,在他們的眼中我這個皇叔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父皇長長歎了一口氣:「你們都已經知道穆王胤尚已經英年早逝……」他的手用力在龍椅的扶手上摩挲了一下:「朕白髮人送黑髮人,不勝唏噓……」可是他的聲音中並沒有太多悲傷的成分,我理解他的堅強,他畢竟是一國之君,正如他所說,疆土之內的每一位臣民都是他的孩子,如果真的這樣,他豈不要每時每刻都處在唏噓之中。
父皇道:「穆王的死因已經查清,你們不必私下多做猜疑。」他停頓了一下大聲道:「穆王因酒後失足跌落井中,溺水而亡。勤王府內總管在救他的時候,被誤拉如水。」
我在放寬心的同時,又有些奇怪,總管的外衣和鞋子都已經被我扒掉,難道他們視而不見嗎?後來我才知道穆王不僅僅喜好女色,一樣喜歡男優,此事只有少數皇兄知道,這件事草率了結,大概是家醜不想外傳。
和我一樣鬆了一口氣的還有勤王,穆王畢竟死在他的府內,皇上既然有了定案,他的嫌疑也就全部洗清,再也不用擔心興王之流,藉著這件事大做文章。
歆德皇道:「今天我之所以喊你們前來,還有一件要事相商。」從他凝重的表情,我們已經猜測到,這件事非同小可。
歆德皇道:「我大康國自從拓帝建朝以來,勵精圖治,發憤圖強,將一個國土不足千里,人口不足百萬的小國,發展成國土五千餘里,人口三千餘萬的泱泱大國!」我們早就聽慣了他的這句開場白,父皇每次訓話之初,總要將歷代先皇的功績歷數一遍。
父皇道:「可惜這三年以來,天災不斷,先有洪水後有瘟疫,我大康國之民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東、西、南有七國環峙,北有胡虜不斷南下擾民。」他舉目望向我們,似乎在等待著我們的發言。
勤王率先道:「父皇,我大康國兵多將廣,又豈會怕這幫宵小之輩,只需父皇一聲號令,兒臣等願領兵親征,踏平這幫虎狼之國。」
興王道:「父皇已經說過,我大康國當務之急乃是休養生息,現在發起戰事對我國並無任何好處。」他善於把握父皇的心思,在無形之中,已經隱然佔據了上風。
歆德皇欣賞的點了點頭:「胤滔此語甚得我心!」
勤王滿面通紅的退了回去。
歆德皇轉向興王道:「胤滔,你既然有如此說法,想來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不妨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興王道:「兒臣斗膽說一個辦法,還請父皇指正。」
他大踏步來到宮殿正中,朗聲道:「北方胡虜,雖然驍勇,可畢竟是野蠻之地,我等可採用懷柔之策,以金銀絲帛和他們換取暫時和睦。西方燕、韓、晉三國國力遠在我國之下,他們斷然不敢主動向我大康發起進攻,我方只需派出使臣曉以利害,危機自然可以輕易化解。」
歆德皇不住點頭。
興王在勤王面前揚眉吐氣,心中快慰到了極點,他故意向勤王走了兩步又道:「南方大漢、大齊兩國和我國素有姻親,此事需從親情入手,可讓兩國公主借省親之機,向兩國國君示好,化解危機應該也不算太難。」
他說完這些之後,問題才回到主要的的方面:「我們真正的敵人其實是東方的大秦和中山,中山國早已成為秦國附庸,一切都以秦國馬首是瞻,只需化解大秦危機,中山國之事自然不必考慮。」
歆德皇饒有興趣道:「你可有良策讓大秦和我邦暫時交好?」
興王道:「父皇可聽說過,前朝有質子之說?」
歆德皇點點頭道:「此事我聽說過,求和一方以本國太子送往敵國為質,以示誠意,前朝的確有過這樣的先例。」
我們所有人頓時明白了興王的真正意圖,在眾皇子中,最有可資格當上太子的就是勤王胤禮,如果他的質子之策真的達成,那麼勤王被送往大秦為質,留在國內的興王理所當然的就會成為太子的最佳人選,此策果然毒辣,可起到一箭雙鵰之功。
勤王道:「興王此計雖妙,可若是我們兄弟之中有人被送往秦國,兩國之間一旦發生戰事,豈不是必死無疑!」
興王慷慨激昂道:「為人子,當以孝行為先,為人臣,當以國家為重,危急關頭,我等當為父皇解憂,為國家排難,又豈可顧慮太多個人得失!」
勤王冷笑道:「興王此話讓愚兄頓有所悟,若是我沒有猜錯,興王要主動承擔前往秦國之責!」他終於把握到了反擊的良機,在關鍵之處一招致敵。
興王頓時語塞,他機關算盡,就是為了把勤王送往大秦,沒想到會被他抓住機會,反噬自身。
場面突然陷入僵局之中,歆德皇笑道:「其實來此之前,我已經和眾臣商量好了決策,之所以沒有在開始便提出來,就是想看看你們的主意。」
他的目光逐一掃過我們的面龐:「胡虜之事已有人選,胤翔!」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安王的身上。
「兒臣在!」胤翔從人群中出列,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起來。
「朕命你前往胡部,和胡國長公主成親!」這對胤翔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他一張面孔變得毫無血色,許久方才道:「父皇明鑒,孩兒剛剛和御史大夫柳東晨的千金定下婚約……」
「凡是當以國事為重,那件婚約,我已經替你取消了。」父皇的一句話,徹底消滅了胤翔的最後一絲奢望,他舉步維艱的回到我的身邊,喃喃道:「我居然淪為異國的階下之囚……」
我忽然想起十五那晚曹睿送給我的那個囚字,內心不由得一震。人入異國便成為階下之囚,可是對我來說,在大康之內又何嘗不是一個階下之囚?只要我從大康國這座壁壘森嚴的圍牆中走出去,我的未來也許存在著一絲機會。
歆德皇道:「我和大秦之間已經談妥質子之事,你們之中誰願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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