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初遇納蘭玉,他與他,都還只是孩子。一個年幼而老成的大孩子,遇上一個天真聰慧的小孩兒;一個從有記憶以來,就已經學會壓抑、掩飾、偽裝、矯詞的小大人,遇上一個真真正正,赤子情懷的純真孩子。
寧昭自懂事以來,第一次真情流露,不能自抑,全叫小小的納蘭玉看到眼中,這麼小的孩子,什麼也不懂,卻已經知道,如何出自真誠地去安慰傷心的人。
那童稚但關切的聲音聽得寧昭一愣,怔怔望著那張小小的,卻很認真、很關懷的臉,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直到這時,納蘭明才回過神來,快步上前,一把將納蘭玉拎起來,氣得臉紅脖子粗:這是犬子,素少教養,公子千萬恕罪。
納蘭玉生來就受寵愛,何曾被如此粗暴的對待過,即時大哭大鬧,手腳亂舞起來:「爹爹壞,爹爹壞,看到哥哥哭也不管,還對玉兒凶。
在場那麼多年少英才、人中俊傑,個個胸有山河之志,腹納天地之機,奈何竟是誰也不曾見過這等小魔王大鬧的樣子,人人張口結舌,竟是誰也說不出話來。
寧昭自懂事以來,就是皇帝,什麼人敢在他面前撒嬌胡鬧,眼前一切,真個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眼看著那麼能幹的納蘭明,生生被這小孩子整治得汗如雨下,手忙腳亂,竟也忍不住忘掉剛才的悲傷,微笑起來。
納蘭玉本來也不是多傷心在痛哭,不過是他自小知道,無論他闖了什麼禍,無論他想要什麼東西,只要一哭,沒有不能解決的。
所有受寵愛的孩子都一樣,早早就無師自通了隨時隨地,想哭就哭的本事,自然也是想停就停的,他見寧昭笑得開心,忍不住也笑起來:「哥哥,你笑起來好漂亮,你不要哭了。」
誇獎的話寧昭聽過無數,但也無非是,皇上英明這一類的套話,但是漂亮這個詞,卻還真是第一次聽人說。
又見納蘭玉臉上還帶著眼淚,偏又咧開嘴笑得開心,小小的孩子竟是說不出的可愛,他不由微笑說:「令郎如此可愛,納蘭大人何必生氣。」
納蘭明好不容易有個台階下,趕緊把納蘭玉放下來。
納蘭玉三步一蹦地跑到寧昭面前:「漂亮哥哥也很可愛的。」
寧昭忍不住地笑,可愛,這世上,除了皇祖母,還真是沒什麼人敢這樣評說他。
「小弟弟,你剛才說的小飛是什麼?」
納蘭明在旁解釋:「是我送給犬子的六歲生日禮物,一匹小白馬,這孩子愛得同性命一般,想不到竟肯送給公子,想來真是與公子投緣。」
寧昭微微動容,秦人重騎射,男子生來便是戰士,孩子還沒學會走路,已開始學騎馬,稍為有錢一點的人家都會在孩子幼時送一匹小馬給兒子。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一匹活的,能跑能跳能騎,只屬於自己的馬,會有多麼珍貴、多麼心愛,可想而知,而他竟這樣,想也不想就送給了自己,只為了不願見一個陌生的哥哥傷心,便是傳說中一擲千金無吝色的蓋世豪俠,也不過如此了。
納蘭玉猶自稚聲稚氣地說:「漂亮哥哥,我把小飛送給你,小飛很漂亮的,雪白雪白,你一定喜歡,你以後就不會傷心了。」
寧昭不知不覺微微一笑,柔聲說:「是啊,有這麼好的禮物,我當然不傷心。」
看著那孩子眼中純然的歡喜,他不禁有些感動起來。他雖是秦國尊貴的帝王,雖有無數人口口聲聲,盡忠報效君王,雖有無數人小心在意,服侍在前,但真的這樣純純然然,發自真心的關懷,完完全全不介意他身份、地位,只是關心他一個人的,竟只有眼前這不懂事的孩子。
心念動處,他忽的脫口而出:「納蘭大人,能不能讓令郎住在我家,陪我讀書呢?」
納蘭明一怔,但立刻微笑起來,他的笑容看起來如此完美、如此從容、如此真誠:「若是如此,便是這孩子的造化了。」
寧昭笑了一笑,彎下腰對納蘭玉說:「你願不願意陪大哥哥一起住,一起讀書?」
納蘭玉「啊」了一聲,點了點頭,但又像想起什麼一樣,立刻搖頭:「不行,不行,我要和神仙哥哥住在一起。」
納蘭明一愣:「什麼神仙哥哥?」
納蘭玉立刻兩眼發光地比手畫腳起來:「我今天認識的哥哥,像個神仙一樣,會飛來飛去,好厲害的,他答應了進府來和我住在一起,陪我一起玩,他答應帶著我飛,我不能去和漂亮哥哥住的。」
納蘭明聽了也不以為然,只道是哪個家將,或是哪個侍衛家會武功的孩子陪自家兒子玩得太開心了,也沒當回事,沉下臉來:「既是公子看得起你,你就得去做公子的伴讀。」
納蘭玉天不怕,地不怕,最不怕的就是把他當寶玉捧在手心的老子,立時兩眼一睜,兩腿一蹬,又待大哭大鬧起來。
寧昭忙笑著說:「小弟弟,你不喜歡哥哥嗎?」
納蘭玉眼神清澈地回答:「我喜歡漂亮哥哥,也喜歡神仙哥哥,我想和兩個哥哥在一起就好了。」
寧昭笑說:「可是,我不能離開家住,我家也不隨便讓人進去住啊!」
納蘭玉立刻說:「你的家不好,不要了,住我家吧,我家好漂亮的,我爹爹人也很好的。漂亮哥哥,我明天介紹神仙哥哥給你,讓他也帶著你飛。」
寧昭被他的童言童語逗得直笑,有意引誘他:「你真的不住我家嗎?我家比你家還要大、還要漂亮,有很多花、很多馬、很多鳥、很多鹿,很多會動的小東西,還有很多非常好玩,非常漂亮的寶貝……」
他開始極力描繪種種對孩子來說,具有無比誘惑力的東西,聽得納蘭玉兩眼發直,小嘴張開,讓人懷疑隨時會垂涎三尺。
然而,最終納蘭玉還是輕輕地說:「我答應了神仙哥哥,他要是見不到我,會失望的。」
明明眼中全是期盼,明明恨不得立刻動身去搜括漂亮哥哥家的寶貝,明明十二萬分之捨不得,他的回答依然如此。
寧昭微微動容,這麼小的孩子,竟已能如此守信重諾。
納蘭明還在旁氣急敗壞地喊:「你這小子,公子看得起你,你還不識抬舉。」
「納蘭大人。」寧昭輕輕喝止納蘭明,然後彎下腰,面對納蘭玉,低聲說:「漂亮哥哥喜歡小玉兒,小玉兒要是不來陪他,他就會傷心難過,就算是小飛,他也不喜歡了。」
納蘭玉愣了一下,想了一想,小小的眉頭皺在一起,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跟神仙哥哥說,神仙哥哥是好人,他會同意玉兒去陪漂亮哥哥的。」
寧昭自然也把那所謂的神仙哥哥當做普通家將、侍衛派來陪小主人玩的弟子或兒子,自是沒有不同意的道理,當即笑道:「就這麼定了。」
接下來,大家繼續開會,繼續討論對國家現狀的感想,只是席間有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孩子,動輒鬧著要吃搪果、吃糕餅,自以為很神秘地把自己心愛的寶貝玩物偷偷拿給漂亮的哥哥看,把本來悲壯肅殺的氣氛破壞得一乾二淨,大家就算討論著最嚴肅的事情時,也不由帶著淡淡的笑意。
最後眾人相繼告辭而去,納蘭明親自帶了納蘭玉送寧昭到門前,因恐被秦何傷的耳目所察覺,所以他也不敢親送寧昭回宮,只能在門前深施一禮。
寧昭笑道:「納蘭大人,我在家裡,等著你的小公子。」
納蘭明淡淡微笑,眼神深深看向年少的君王:「敢不從命。」
寧昭很愉快,很高興。那個小小的孩子,可以讓他放下所有的機心、所有的防備、所有的猜疑,因為那只是一個小小的孩子。他期望有這麼一個沒有絲毫功利心的人,時刻在身旁,聽到他童稚不知憂的聲音,自己也能快樂一些。
他年幼而聰慧,然畢竟歷練不夠,所以,當納蘭明微笑時,他也只是很高興地期待著明天,直到回了皇宮,直到對自己的祖母說明入納蘭府的一切。
直到太皇太后欣慰地說:「想不到你竟有此奇智,一句喜歡,扣住了納蘭明唯一的兒子,既是給了他天大的恩典,也是再不用擔心他有二心了。」
寧昭倏然一震,這才覺一股寒意,從心頭,一直湧上眉宇,這才忽然明白,納蘭明那深沉的微笑後面,有著怎樣複雜的情緒。
這一場邀約伴讀,於君,是施恩典,留人質,於臣,不過是感恩典,表忠心。納蘭明把兒子放在主子身邊,抵押了一場前程,僅此而已。
剎那之間,他手足冰涼,剛才還暢然的笑意,轉眼退滯艱澀。他嘴唇動了動,想要解釋什麼,又最終歸於沉默。既然祖母如此為他的年少多智而欣慰,他又何必說明,這僅僅只是一場誤會。
他是真的喜歡那個叫做納蘭玉的孩子,他是真的喜歡那麼稚氣的聲音喊哥哥,他是真的喜歡,那麼清澈的眼,帶著毫無虛偽的關懷望過來。他是真的想在如此寒冷的天與地之間,為自己卑微地謀求一點點,只有不懂事的幼兒才能給予的溫暖,然而……
沒有人會相信!
他不需要對祖母,或對納蘭明解釋,因為,世上有很多事,不能解釋,無法解釋,因為,很多時侯,真相只在於別人怎麼想,事實如何,並不重要。
於是,他只能沉默著任這唯一一次純粹地喜歡一個人、接納一個人,不帶半點功利得失的念頭,就這樣再次成為君臣鬥智的權謀。
他這一生,都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侯,依然有著赤子的心,那一天,他真的只是僅僅因為喜歡,才想把一個不染人間醜惡的孩子留在身邊。
儘管,有很多次,他很想對著那總是默默在身邊忍盡一切委屈的少年訴說,儘管,有很多次,他想大聲喝問,你現在,是不是也認為,當年我留你,只為了要一個人質?
然而,他終究,什麼也不曾說過,什麼也不曾問過。當年,他對整件事做的唯一一點補償是,給了納蘭玉每隔幾天,就回家住兩天的權利,讓他不必真像人質一樣,長年被困在宮中,不得絲毫自由。
在寧昭走後,納蘭明招了管家來問,才知道所謂的神仙哥哥是何等樣人,也沒在意,不過是個當代替品的窮小子罷了,想要攀附權貴也是理所當然。不過,既然勉強有個名分在,他倒也不介意撥出空來見一見,提撥一下。沒料到,第二天一大早,滿京城莫名其妙鬧出好幾樁放火事件,他做為京兆尹,自是忙得腳不沾地,只得交待了管家自行處理安排那窮小子的住處,也就自忙去了。
納蘭玉自是早早起了床,守在大門口,仰著頭,盼著他的神仙哥哥,左盼人不來,回頭問管家:「神仙哥哥住在哪裡安排好了嗎?要大大的院子、大大的房子,要很漂亮很漂亮的。」右等人不來,皺起眉:「神仙哥哥喜歡吃什麼、玩什麼,你們到我那去拿。」
身邊的下人低眉順眼地應是,心裡暗中咒罵那個不識抬舉的窮小子。
在看到那一襲白衣自朝陽下徐徐而近時,納蘭玉興奮得跳起來,飛快跑過去,揚著手大喊:「神仙哥哥。」
看著那麼一個白白淨淨的漂亮孩子,搖搖擺擺跑過來,衛孤辰的第一感覺是極度鬱悶。
他實在不喜歡哄小孩子啊,可要是閃身讓開,以這種奔跑的速度和小孩子可笑的平衡能力,不跌個結結實實才怪呢!
心念動處,衛孤辰不得不乖乖站住,任那孩子巴巴地抱住他,像只小猴子抱住大樹,就是不鬆開:「神仙哥哥,你來了啊,可是我要走了,怎麼辦啊?」
衛孤辰看看納蘭府那麼多直直望過來的眼神,額頭青筋跳了一跳。唉,上至余叔叔,下到一個掃地的,全看扁他不是當內奸的料,總不能真讓人看死,一點也不肯妥協吧!
歎口氣,他不得不很噁心地做出疼愛小孩狀,彎腰把納蘭玉抱起來,用盡量柔和一些的聲音問:「怎麼了?」
納蘭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有個漂亮的哥哥,喜歡我,要我去他家陪他,卻不肯帶你去……」
他感到十分抱歉,所以拚命解釋,雖說是童言童語,但前因後果倒是說得清楚,雖是兒童視角,卻能讓大人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小小的孩子自是不知道,那個神仙一樣的哥哥一邊聽,一邊慢慢地眼睛放了光。啊啊啊,這是天意在成全我啊,我才一來,就給我這麼大的好事,等我掌握了秦宮的所有動靜,看那幫人,還能不能看死我沒本事做內奸。
因為不被人瞭解而被誤以為很孤傲的少年人,終於難得天真地、浮躁地,像個正常年少的孩子般在心中狂叫了一聲,了不起的是,他臉上竟還習慣性地維持著平靜。
他溫聲說:「既然人家喜歡你,你常去陪陪他也好,不過,我也很喜歡你啊,你偶爾回來讓我看看你,聽聽你過得好不好,說說他家的事給我解悶就好了,你喜歡飛,我可以常常帶你飛。」
納蘭玉大聲歡呼:「好啊,好啊,今早漂亮哥哥還派人來傳話說,雖然我在他家住,但住個幾天,就能回家再住一兩天的,我又可以讓神仙哥哥帶我在天上飛。」
他歡歡喜喜,無比快活:「以後我會帶神仙哥哥去見漂亮哥哥的,你們都喜歡我,我也最喜歡你們了。」
衛孤辰淡淡揚眉,淡淡微笑:「你放心,就算不用你帶,我總有一天,也會去見他的。」
在那以後,納蘭玉住進了宮,而他喜歡的神仙般的哥哥,住進了他的家。
住進皇宮的納蘭玉是所有人寵愛的對象,雖然納蘭明千叮吟萬囑咐,可惜他從來不是恭敬聽話的乖孩子,那些個禮數規矩一概左耳進去右耳出,進了宮,見了那麼多精美漂亮的東西,歡喜得只知道大叫大跳,各地進貢的搪果點心,抓住了一概往嘴裡猛塞,生恐有人搶了他的,吃得滿臉餅屑搪痕,看得旁人不免又愛又疼又是好笑。
他長得雪白粉嫩,戴著金飾玉珮、華服錦衣,更是襯得美如佛前金童。他又沒受過宮裡的嚴謹規矩教導,最知道如何撒嬌扮癡,胡鬧取笑,博人憐愛。宮中貴婦過的都是孤寂的日子,忽的眼前有了個金童般漂亮的孩子,又不怕生,奶聲奶氣地一聲聲叫,動輒依過來,討要好吃的、好玩的,哪個不是疼得心肝兒一般,什麼好東西都往他身上放了。
便是太皇太后那般人物,也從不曾見過這麼可愛的孩子,每日裡有他承歡膝下,說笑作樂,竟真個是連清冷的慈昭殿,都漸漸有了生氣。
他小小年紀做小皇帝的伴讀,整天坐不住閒不得,守在課堂上如受罪,時不時地乘太傅不注意時,對著小皇帝擠眉弄眼做哀求狀,扒在寧昭的耳邊,要他下旨,立刻下課。
他最大的樂子就是拖了他的皇帝大哥哥去逃課,心肝寶貝一般,把他從外頭藏著帶進來的燦燦兒偷偷拿給皇帝玩。整天拖著皇帝哥哥在御花園裡,鑽山洞,攀樹枝,逗猴子,戲貓狗,整個人竟似野猴子一般讓人不得安生。
他年紀小,不懂事,倒也罷了,偏寧昭從來不知道,原來人活著,可以有這麼多的玩樂,原來,每天愁眉苦臉之餘,其實也可以這樣的遊戲任性,天那麼高,雲那麼白,風那麼清,皇宮的花木那麼美,御養的花鳥魚蟲,無一不有趣。
於是,小皇帝開始任性地跟著小伴讀整日胡鬧,最大的樂趣就是和太監、侍衛們玩躲貓貓,偷偷看著一堆人愁眉苦臉,唉喲連聲地四處大喊皇上,他們躲在一旁,相視大笑。
一個小皇上被帶壞了也就罷了,偏偏連公主也和他們混在一塊。納蘭玉和安樂公主同歲,兩個小小孩兒,還不懂什麼男女之防、君臣之別,金童玉女一般,漂亮可愛,湊在一塊兒,玩樂遊戲,竟是無限地賞心悅目。便是心中惱恨的人見著了,竟也不忍再說什麼話了。
這樣的生活快樂似神仙,每日裡吃吃喝喝、玩玩睡睡。納蘭玉也不是不好學的,和公主兩個人,鼓著腮幫子,把玉簫金笛吹得刺耳難聽,把名琴寶瑟彈得聞者皺眉,拿著毛筆,一本正經寫了幾個字,就開始琢磨著如何在當值時偷懶睡覺的太監臉上畫烏龜,然後拖他的皇帝哥哥去看。
他喜歡讓慈祥的太皇太后笑嘻嘻抱他在懷中,把好東西任他挑選,他喜歡和安樂在御花園中你追我逐玩遊戲,他喜歡皇帝哥哥又好氣又好笑地為他闖過的所有禍收拾殘局,一次次攔在他前面,一本正經地對太傅說:「不關他的事,全是朕的主意。」
當然,他也很喜歡那些出宮的日子。
他會得意地跳到他神仙般厲害的哥哥面前,手舞足蹈,瞎吹大氣,皇宮好大好漂亮,所有人都喜歡他,所有人都待他好。他會樂呵呵把皇宮裡偷帶出來的好東西,獻寶也似掏出來,讓他的大哥哥去挑,他會喜孜孜說著宮裡的一切細節,最讓他高興的是,在對皇帝哥哥說起那像神仙一樣會飛,而且對自己很好的哥哥時,他總是聽得漫不經心,可是,他對大哥哥提起皇宮裡的一切,他卻聽得無比認真、無比快活,這種被重視的感覺,讓小小的他,自尊心極度得到滿足,覺得,果然還是大哥哥更好一些。
那是他最幸福快活的歲月,小小的孩兒,被人如珠如寶捧在掌心,在宮中,所有的人都呵護他、寵愛他,離開宮,他那神仙般的哥哥,會帶著他乘月而飛,在夜色中,躍上屋頂,躍上樹梢,神奇般地攀上最高的山。
他可以放聲地大笑,他可以張開手,大聲地喊:「大哥,我們再飛高一些,我們去摘月亮,好不好。」
那個時侯,他那麼快活,所以,從來不知道,他身旁的兩個哥哥,即使微笑,眼中也藏著憂傷,即使歡樂,那也不是完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