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陳逸飛親自來報,說是洗沐用具都已經準備好了。
容若與楚韻如雖然有千萬種私話想說,但是這一身風塵,還有血跡,終是不舒服,所以各自去洗浴。
容若看得出,洗澡的盆子是很大,不過,明顯也是臨時置辦的。想必這些邊關將領的生活也非常簡樸,平時洗澡也不過就是用桶子提了水往身上衝,只要方便就好,哪裡那麼多講究。
這一回自己和楚韻如來到這裡,可真把這一位了不起的將軍給頭疼壞了。
房間裡,除了床也就是櫃子和桌椅,沒有擺設,沒有香案,沒有字畫,沒有琴棋。要洗澡了,也就一大木盆子,沒有精雕細刻,沒有熏香,沒有鮮花,也沒有軟玉溫香的俏丫鬟。
只有幾個粗手粗腳的士兵站在陳逸飛身後,一個個漲得臉通紅,配合著陳逸飛的愁眉苦臉,把容若嚇了一跳,一迭連聲說:「我沒問題,我可以自己來。」
陳逸飛有些懷疑地看看容若。
估計在這種人心裡,所有的王侯子弟,除蕭逸外,一概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吃飯穿衣都要別人服侍,更別說洗澡了。
不過,陳逸飛也很擔心,讓這些邊關打仗的士兵,給這位爺洗澡,會不會起到反效果,所以容若這麼一說,他明顯鬆了一口氣,說聲「是」,就退了出來。
容若一個人把房門關上,跳到桶子裡洗熱水澡,雖然和現代浴室裡的享受不能相提並論,不過,倒也全身舒暢。
他也想不到,這位邊關主將生活如此簡樸,真是勤儉節約的好模範啊!整個帥府,一桌一椅,所有擺設,都具有實用性,找不到任何裝飾性物品,甚至連個漂亮丫鬟都沒有。
唉,不是所有英雄身邊,都要有個美人相伴才對嗎?
一想到美人,又想及楚韻如,想到她為自己吃了這麼多的苦,心中又是溫柔,又是難過。
對自己來說,這帥府雖簡陋也還能適應,但對她這等自公侯之家長大的千金小姐,卻實在太委屈了。
容若心裡念叨著楚韻如,也沒心思泡澡了,手快腳快洗好了,換了乾淨衣服出來。
陳逸飛早安排了兩個伶俐的軍士,做容若的隨侍,聽他吩咐。又滿城找了個最穩重,手腳勤快的婦人,當楚韻如的僕婦。
只是那僕婦雖是邊城最伶俐能幹之人,也還是禮數不通,也不曾見識過真正貴族的生活,真要隨侍楚韻如,只怕大大不足。
容若也不願把邊關苦戰的將士當做僕人調派,所以也並不隨便指派他們,洗完了澡出來,便直奔大廳去了。
陳逸飛的帥府,竟然沒有下人,只有一些士兵駐守,平時負責帥府的防務,軍令傳遞。
陳逸飛除了衣服有下級士兵去洗,其他生活全靠自己打理。
帥府的小廚房是空置無用的,陳逸飛平時和普通士兵一樣,吃的都是軍營裡的大廚房。
這一次容若來了,陳逸飛也是頭大如斗,只好臨時滿城找廚藝好的人來侍候。而且邊城資源實在貧乏,頂了天,也就是酒和肉,連新鮮菜都少得可憐。飲食器具也遠遠不夠精緻,陳逸飛的確是有些窘迫的。
容若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是擔心委屈了楚韻如。
容若來到廳中時,見廳裡一個圓桌上,宋遠書和陳逸飛都在等待著他,而董嫣然已在席前,淡淡而笑。
沒多久,楚韻如也已洗沐完畢,在僕婦的引領下,來了廳中,陳逸飛忙起身肅座。
楚韻如含笑謝過,走到容若身邊坐下。
往日她衣必精、食必細,所觸之物,必有凝香香帕拂塵,所過之處,必有侍月焚爐熏香。
此時,她卻是一身簡樸輕便的青衣,長髮閒閒綰起,不加釵環,讓人只覺耳目一清。
她輕笑坐下,泰然自若,看到諸人都有不安之色,淺笑舉杯:「這段日子,我與董姑娘兩個,風餐露宿,常宿於野外,以天為被,以地做床,能有干饅頭吃一口,便是大幸之事。今日得瓦遮頭,廣屋安身,美酒好肉,實是萬幸,在此多謝陳將軍與宋大人了。」
陳逸飛與宋遠書忙起身連稱不敢,但心中的惶恐的確減輕很多。
容若聽得心酸,還不及說什麼,楚韻如明眸如水看過來:「無須為我難過,那樣的生活,剛開始的確辛苦,但慢慢過下來,倒也覺得有趣,自由自在,舒暢如意,沒有任何拘束,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以前的我,生長綺羅叢中,處處有人服侍,空說什麼才華過人,其實離開別人的照顧,連獨立生存都做不到,而現在,我相信,不管在多麼困難的情況下,我都可以只靠自己,好好活下來。」
她眸子一片清明,萬種溫柔,輕輕地道:「你應當為我高興才是。」
容若只覺胸中熱流直往上湧,他猛然站起,卻並沒有對楚韻如說話,而是衝著董嫣然深深一揖:「董姑娘,自我出京,你一路暗中保護我,想必也似韻如一般受了許多苦楚,我實在太虧負於你了。」
董嫣然淡淡一笑:「我是楚人,也是爹爹的女兒,全忠盡孝,何苦可言。」
容若心中愧疚,還不及說什麼,楚韻如卻知他心情,也知道對董嫣然不需要過份的客套道謝。
這段日子與董嫣然相處,讓她對董嫣然有了亦師亦友的深切感情,十分敬重,也極為親近,深覺滿口道謝,反而玷辱了董嫣然,忙笑道:「我餓了,什麼時候才可以開始啊!」
容若知是為他解窘,臉上一紅,坐了下來。
陳逸飛忙舉杯道:「諸位,請。」
一席五人以容若與楚韻如坐在上首,董嫣然打橫坐在一側,陳逸飛與宋遠書坐在下首相陪,便開始執杯進餐,且說且笑。
邊關並沒有太精緻的食物,酒不夠香醇,菜不夠精巧,肉雖然很大,但也只適合水泊梁山那一類漢子,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用匕首割肉,赤手抓羊腿地吃。
容若吃了一些,嘴裡也有些膩,雖說並不曾流露出來,但實在沒辦法強自大口地吃下去。
董嫣然與楚韻如也是稍嘗即止,雖說行走江湖,飲食講究不得,但這樣的邊塞食物,卻實在難以習慣。
陳逸飛心中略覺惶恐:「邊關寒僻,物產微薄,實在太委屈公子、夫人還有董姑娘了。」
容若本來雖然吃不下去,但礙著陳逸飛的面子,總要裝著吃得愉快,但聽陳逸飛這麼一說,他反倒放下了筷子,抬頭看向他:「陳將軍,這應該已經是飛雪關所能拿得出最好的食物了吧?有酒有肉,還有精細的白米飯。」
陳逸飛汗慚道:「都是末將無能……」
容若搖頭打斷他的話:「平日軍中將士們吃的,甚至將軍你自己吃的,只怕,都還遠遠不及吧!」
陳逸飛道:「我們都是粗人,公子卻是金玉之體……」
容若不等他說完,就站了起來,對著陳逸飛深深彎腰一揖。
陳逸飛驚得跳了起來,一時手忙腳亂:「公子,使不得。」
容若肅然道:「陳將軍,我自小生於綺羅叢中,享盡富貴,於家於國,從無建樹。而這飛雪關中,邊僻之地,數萬將士,多年駐守。離家鄉,別親人,受淒涼,衣不周,食不調,卻還能把國家衛護得寸土不失,怎麼當不得我這一禮。」
陳逸飛本道那鳳子龍孫,天生貴介,永遠高人一等,縱是有肯親近下屬者如同蕭逸,也自有一種旁人不敢過於親近的尊貴之氣。這種人物,不管到了哪裡,都必定要捧著供著,若是稍有怠慢,便是失職不敬。
邊城荒涼,物產貧乏,事先也沒有迎接貴客的準備,他這三軍主帥,還不及繁華之地的一個普通富商,更能拿得出待客的排場,心中不是不惶恐的。
他無懼戰場,不怕殺伐,但高下森然,君臣有別,只一個怠慢之罪、不敬之名,就可以給他帶來巨大的災難,縱然他自己並無功利生死之念,卻如何放心得下,飛雪關數萬將士,這不惜拋灑鮮血也要守護的國土。
所以這一頓陪飯,他吃的實在是戰戰兢兢,食不知味。原以為怎麼也要看看容若不滿的臉色,聽聽容若不悅的訓斥,誰知容若一開口說的駐邊將士的冷暖辛酸,一時不由怔住。
容若輕輕道:「以前我讀書時,也知道邊關將士的苦痛,朝中高官賞飛雪,十萬將士鐵衣寒。守邊將士衣食難周,因為邊城的糧食無法自給自足,必須從外地供給,而新鮮的肉類、青菜不可能長期運送,只能運醃菜蘿蔔這種可以長時間保存的菜,而食糧也往往是次等糙米,甚至是摻了沙土的米糧。只是那時,也不過當做書上的文字,看完了,心中實在並無感慨。直到今時今日,我才真正明白,你們所擔負的,有多麼沉重,你們所付出的,有多麼了不起。」
他肅然正色,對著陳逸飛再深施一禮:「幸虧有你們,大楚國才能安然無慮,幸虧有你們,大楚百姓才得安居樂業。你們是真正的英雄,真正了不起的人。我今代楚國,代百姓,多謝你們了。」
陳逸飛怔怔望著容若,良久,不言不動,手腳僵木。
容若抬起頭,對他一笑,目光明亮,神色誠摯。
陳逸飛這才顫了一顫,然後,撲通一聲,對著容若跪了下去。這百戰虎將,眼中已有溫熱濕意。
楚韻如凝視容若,明眸之中,全是驕傲,唯見溫柔。這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
董嫣然明眸如水,淡淡掃視廳內諸人,望向容若時,眼中有異色的光芒閃起,卻沒有人注意到。
她功力深厚,耳中早聽到廳外隱約的哽咽之聲。是廳外守衛的士兵,聽到廳裡的話,激動得不能自抑吧!
這些執刀衛國,用血肉之軀保護國土的漢子,可以陣前衝殺,可以視死如歸,可以流血不流淚,但有的時候,卻會為一句溫暖的話語,而變得如此脆弱。
當然,她也沒有忘掉,廳裡一直保持沉默不說話的人。
大楚國駐衛國的使臣,宋遠書。
他雖然對容若也執下臣之禮,卻明顯一直不太恭敬。
席間,只有陳逸飛談笑勸酒,說些邊城逸事來逗趣,他卻一直一言不發。
這種情況,在久居官場的官員宴會之間,實在太少見了。
而容若這番話一說,他眼中神色已是連變,有驚奇,有震動,還有……銳利如劍的光芒,隱隱約約的敵意。
「為什麼會這樣呢?名將啊!不是應該很深沉,喜怒不形於色嗎?怎麼這麼容易被感動得熱淚盈眶啊?」
宴席散後,已是夜晚,回了房間,容若托著腮,皺著眉,做深深思索狀。
楚韻如只覺好笑,輕聲道:「知遇之情,識重之恩,最為英雄所在意。他在邊城苦戰,可以把榮華富貴都不放在心上,但身為主君的一句知冷知熱,貼心貼肺的話,卻最能打動人心了。」
容若笑一笑:「按理說,這些體恤啊!關懷啊!慰勉啊!他應該也沒少聽,我聽說蕭逸對將士很好,隔一陣子就從京城派官員到邊城慰勉看望將領。」
「那些慰勉的話,無非是寫在黃緞子上的官樣文章、套式詞句,無非是你念完了我謝恩,走走過場,又怎及得你這樣真心實意。」
容若想了想:「說起來,我還沒問過陳逸飛和宋遠書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應該是知道的吧!」楚韻如輕聲道:「我和楚家的人聯繫過,從他們身上得到過消息,陳逸飛和宋遠書都是攝政王一手提拔的心腹,想來不會瞞他們,而且說明你的真實身份,他們才會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才知道不惜一切代價,也絕不能讓你被其他人抓走。」
說到這裡,心中不禁悵悵,她對於朝中派系、官員背景,並不清楚,一切詳細資料都是從楚家得來。
當日她把容若的消息報給楚家,交換條件之一就是,在必要的時候,她也可以動用楚家的情報網,向楚家請求協助。
若不是當時一念之差,也不至於引發後來那麼多事。
容若知她心中想起舊事,難過傷心,便牽了她的手,輕聲道:「你真傻,我是這般平庸沒用的男子,你卻為我這樣牽心自苦……」
楚韻如伸手按在他的唇上,止住他繼續說下去,輕輕道:「你豈能這般妄自菲薄,在我眼裡,你是世間最好的男人,是我一生的驕傲。」
容若臉上一紅:「你偏心於我罷了。」
「才不是,不信你去問問陳逸飛將軍,若是有人敢說你平庸無能,他一定一刀把那傢伙腦袋剁下來。」
容若被她逗得笑了起來,伸手抱住她,湊近過去:「你也學會貧嘴了,哪個把你教得這麼壞了。」
楚韻如嬌軀柔軟,倚在他的懷中,只是輕輕地笑。笑如銀鈴,呵氣似蘭,容若只覺心癢難撓,打橫把她抱起來,向床榻走去。
楚韻如羞得面孔通紅,一頭紮在他懷裡不說話。
然後頭頂上,忽傳來轟然巨響,無數瓦片灰塵猛往下掉。
容若滿心柔情蜜意,正想著纏纏綿綿,忽遇驚變,嚇了一大跳。
在他懷裡,像水一樣柔的楚韻如也猛得一躍而起,伸手一招,掛在牆上的寶劍猛然出鞘,像是受到無形的手牽引一般,落入她的掌中。
容若一怔:「你什麼時候練成隔空攝物了?」
楚韻如笑道:「我哪有這麼高的內力,這是學你呢!巧用各種工具。」說著握劍的手微微一晃,掌心落下一根顏色很淡,不注意看,幾乎發現不了的細線。
容若不覺拍手驚歎:「這用絲線牽動寶劍的招術是董姑娘教你的吧!」
楚韻如嫣然一笑:「董姑娘說,這一招叫做千里姻緣一線牽。」
容若只一怔,立時大笑:「好一個千里姻緣一線牽。」
楚韻如嗔怪地瞪他一眼,責他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玩笑,但注意力卻集中在情形莫辨的屋頂上。
剛才的震動,很有可能是兩大高手,在屋頂硬拚,真氣激盪所引起的。
果然,屋頂上已傳來董嫣然如清風拂面的聲音:「閣下既來相訪,怎可匆匆離去,何不讓我等一盡地主之誼。」
同一時間,四周兵戈聲起,吶喊聲、拔刀聲、引弓聲、腳步聲,迅速靠攏過來。
各種聲音,毫不混亂,間雜有序,可見這帥府的精兵久經訓練,不是尋常可比,就算出現驚變,也絕無驚慌。
屋頂上已傳來劍氣呼嘯,掌風浩蕩,衣袂掠風,大喝之聲。
容若微一皺眉,只覺那喝聲好生熟悉,一時還沒想清楚,屋頂又是嘩啦一陣大響。
慌得楚韻如忙一扯容若,向後疾退,剛好避過一個從屋頂直落下來的人。
那人落入屋內,身子一晃,竟不曾站穩,頭頂劍光如電,帶起一道凌厲光芒,已追斬而至。
同一時間,許多士兵湧到了房間窗口,房門也被人大力撞開。
楚韻如恐那人絕地反撲,傷及容若,長劍一振,就待擋在容若身前。
誰知容若卻猛得驚叫一聲:「是你!」然後對那人衝了過去。
那一道彷彿追風逐電,縱九天十地諸神諸魔也不能阻不能擋的劍光竟於最不可能的情況下,凌空一轉。
只聽到一連串兵刃相撞的聲音,一些因情急向來者出刀,卻又臨時來不及收刀,眼看著刀子就要扎到容若身上去的軍士們,都只覺手中一輕,手上的刀已經被挑得脫手飛開。
他們低下頭,看到空蕩蕩的手掌,無不駭然。
攔下他們的刀不難,或是用內力震得他們虎口流血、長刀脫手也不難,可是,這般挑走兵刃,他們本身卻沒有受絲毫損傷,十幾把刀飛在房間裡,卻又準確地落到地上,不曾誤傷房中任何一個人,這份準頭控制之妙,力道拿捏之準,簡直匪夷所思了。
而更讓人覺得不可想像的是,這樣的高手,居然是個女人。
一個美得羞花閉月,傾人城傾人國的女子。
董嫣然悠然而立,氣定神閒,只用淡淡責備的目光看看容若,顯然對他這樣莽撞地衝過來的行為,不大贊同。
容若乾笑了一聲,沖四面八方抬抬招呼:「沒事,沒事,這位是我的朋友,來找我聊天的,只是找人的方式奇怪了一點而已,真的沒事,大家可以放鬆了。」
軍士們的臉色都有些緊繃,哪有找朋友聊天從瓦上走,而且半夜裡潛入帥府,怎麼不讓人緊張。
不過,這位貴公子都這麼說了,誰還敢說個不字。
雖然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不過大帥那邊透出的口風,這位公子好像是從京城裡來的王爺。鳳子龍孫,天一樣高貴的人啊!連大將軍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的,他們還敢說個不字嗎?當即聽話地都退了出去。
容若也不理砸壞的門,不看通光了的屋頂,笑嘻嘻拉住從天而降的客人:「風大哥,你可現身了。」
風振宇卻沒功夫理會容若,只是用震驚的眼神望著董嫣然。
他發現容若被楚國軍隊從衛國王宮帶走,因為一下子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又從容若的暗示中知道他並無危險,所以沒有現身,只是暗暗跟蹤。
只是後來,他們快馬疾奔了很久。風振宇又怕盡施輕功追蹤被發現,所以只好放慢速度,只憑跟隨路上馬蹄的痕跡來追人。
路上也見到秦國浩浩蕩蕩的大軍,風振宇心中更是震動,不明白容若到底是什麼人,可以讓楚衛秦三國都這樣大動干戈。
他一路來到飛雪關,飛雪關雖防守森嚴,也只擋得住軍隊,卻擋不住像他這樣的超級高手。
他乘著夜色,潛入關中,悄悄從軍士們之間的議論裡聽出,大家都認為容若是京城的王爺,而且還住在帥府。
他便一路潛去帥府,本想,以他的武功,必可點塵不驚,找到容若。卻想不到,竟被人發現形跡,而發現他的,又是一個如此絕美的女子。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只對了一招,就震得他下盤失控,內力浮散,連腳下的瓦片都踩碎了。
想不到短短三天,他竟連續兩次見到兩個真正的超絕高手,而這兩個人,居然都是女子。
做為一個男人,而且是武功不錯,平時也極有自信的男子,在女子面前敗逃,實在是很傷尊嚴的事,但他只對一招,已清楚了彼此的斤兩。所以他絕不遲疑,縱身便逃。
奈何那女子劍光所到之處,便是密密天網,無可遁形。
他無可奈何之下,故意功聚雙腳,踢破屋頂,往下跳去,想另覓逃生之路,或乾脆劫持屋裡的人。卻萬沒想到,居然這麼巧,屋裡住的就是容若。
容若一見他就跳過來,而這時,那美女的劍光自上追下,其他軍士也衝進屋來殺他。
他剛才一戰,已然受傷,一時回氣不及,眼看著容若衝過來,簡直就是向著所有對他刺來的刀劍衝過來。然後,還不及眨眼,那無對無匹的劍光一轉,滿室殺氣,已化玉帛。
這樣的武功修為,實在令人凜然生寒,心中震怖。
他甚至顧不得容若連聲叫他,只怔怔盯著董嫣然。
董嫣然嫣然一笑,收劍回鞘,走到風振宇身邊,忽然抬手握住風振宇的手。
風振宇一怔,差點跳起來。
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終是男女有別,這風儀絕世的女子,行事怎地如此輕浮。
他心中念頭一轉,一道暖流自掌間湧入,於奇經八脈遊走,身上的內傷,竟好了一大半。
他一方面震驚於這女子的內功造詣,一方面也驚異這女子竟能這樣大大方方抓住一個陌生男子的手。他不知不覺臉漲得通紅,哪裡像個久經風雨的老江湖,倒是個不知世事的少年人了。
董嫣然慢慢收回手,這才笑道:「剛才多有得罪了。」
風振宇臉上發紅,連忙也客客氣氣地說:「是我行事蠻撞,能一會小姐這等神功絕藝,實在是三生之幸……」
這時外面傳來迅疾的腳步聲,原來是陳逸飛趕來了,他跑得飛快,人還沒到房外,已高聲叫了出來:「公子。」
容若忙大聲說:「陳將軍,我沒有事,只是一個江湖上的好友來訪,驚擾帥府上下,真是抱歉了。」
陳逸飛這才鬆了口氣:「既是公子無恙就好。」
董嫣然目光在容若與風振宇之間一轉,知他們彼此必有許多話要說,笑道:「我先出去了,二位儘管敘舊。」
她說著一笑退出房去,又向陳逸飛做個眼色。
陳逸飛也忙高叫一聲:「末將告退。」這才與董嫣然一起慢慢走開。
同時陳逸飛打出手式,其他軍士也迅速遠離容若的房間,確保不會有人打擾容若與朋友的交談,也同樣不能偷聽他們談話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