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鎮,普通的鎮名,普通的小鎮,但因為地處京城附近,來往的商旅遊客、達官貴人極多,道路四通八達,所以遠比國內普通的鎮子富有繁華。
小鎮裡的居民,也常見大官大富者的儀仗車馬,眼界早開,只是今天兩輛直如移動大房子的超大馬車駛進小鎮時,卻真的讓不少人驚得目瞪口呆,紛紛暗中打聽,這是哪一家的親王出巡。
天已入夜,馬車理所當然就停在了小鎮最大的客棧「如歸居」門外,這樣的氣派,嚇得連小二到掌櫃,直至老闆,竟是足有十個人恭敬地站在大門前迎客。
容若迫不及待跳下馬車,伸個懶腰:「好了,總算有歇腳的地方了。」然後伸開車門,自車裡扶出了楚韻如。
容若相貌平平,楚韻如卻國色天香,二人這一亮相,倒叫四周圍觀的人忍不住一起慨歎了起來。
楚韻如不知別人不約而同歎氣是為了什麼,不由驚訝地望向容若。
容若鬱悶地撇撇嘴,還不及說什麼,背後就傳來一聲嘲諷的冷哼:「他們在為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而歎氣。」
楚韻如乍聽這不雅的話,愣了一愣。
容若深吸一口氣,強抑怒氣說:「你懂什麼?莊稼一枝花,全靠什麼當家呢!也不想想,你吃的糧食是怎麼來的?」
剛躍下車的蕭遠一愣,沒料到容若這樣回嘴,怔了怔之後,才啞然一笑,搶上前大步往如歸居走去,把手一揮:「給我最大最好的雅間上酒菜,馬車替我安頓好。」
他是王爺,一身的貴胄氣派,再加上作威作福慣了,這一番反客為主,隨口吩咐,倒讓別人生出他才是一行人中首腦的錯覺,店老闆哈著腰,連聲應是。
容若還瞪著眼發愣,蕭遠已經走進了如歸居,目光一掃裡頭鬧哄哄的所有客人,把眉一皺:「太吵了,給我清場。」
「這個,客官……」店老闆一腦門子亮晶晶的汗珠,乾笑著把腰越哈越低。
蕭遠冷笑一聲,忽提高聲音大聲說:「有誰願意立刻離開,就可以去找我的隨從領十兩銀子。」他說著回頭一指,指的正是容若那張滿佈驚愕,張口結舌的臉。
呼啦一下子,一股可怕的人流就像潮水般往大門湧去,一條條伸長的手臂頃刻間就把容若給淹沒了。
就連面對最可怕的宮中高手也不忍心棄容若於不顧的楚韻如毫不猶豫,立刻拋開容若往後退,用實際行動,再次證明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這句名言的確是真理。
容若慘叫著,在一大堆胳膊,一雙雙亮得像狼一樣的眼睛,一張張口沫橫飛的嘴之間掙扎,耳旁響的全是亂哄哄的大吼大喊。
「我這就走,先給我十兩。」
「我第一個出來,給我十兩才對。」
「明明是我在最前,應該先給我。」
容若幾乎要抱頭叫娘了,不過他叫出來的卻是:「性德,救命啊!」
性德搖搖頭,就算神通廣大如他,面對這麼可怕的情景,也是束手無策。
在一片混亂中,清盈嬌柔的燕語鶯聲卻特別清晰:「要銀子的排好隊,一個個過來拿,少不了你們的。」
眾人聽得「銀子」二字,即刻兩眼放光,扭頭一看,卻是兩個清美的少女站在馬車旁,手裡正揚著好幾錠銀子。於是,又是一陣喧鬧,人群立刻轉移陣地圍了過去。
好在有兩個力氣不小的大男孩在旁邊護著,不讓眾人推嗓胡鬧,口裡更發出警告:「一個個來,誰要亂擠,誰就別想拿到一文錢。」
眾人聽得利害相關,果然就規規矩矩,聽話的排起長隊,一個個上前領銀子了。
容若剛從重圍中被解救出來,還覺得頭昏腦脹:「這是怎麼回事?」
「我吩咐的,原本咱們即要在這裡歇息,讓閒雜的人出去,也是應當,我們又不缺銀子,總好過讓他們圍著你鬧。」楚韻如答得理所當然。
容若深深歎氣,楚韻如是皇后,何等尊貴,習慣了走到哪裡都叫閒人閃避,更從來不會費心思去計算銀錢上的問題。
可是他做為孤兒出身的窮小子,就算現在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出宮時,還順手抄走了小半個國庫裡的財產,給錢時卻還是肉疼得要命。而且最大的問題是,根據他看書,看電影,看小說的經驗發現,在古代,一跑到酒樓客棧就拍著桌子要把別人趕走,自己一個人獨包,就怕不知道怎麼顯示自己錢多的人物,通常都是反面壞蛋,只是為了讓英雄了得,沒錢卻有骨氣的主角亮相出場而當陪襯的。
「有幾個臭錢,有什麼了不起。」清清脆脆的聲音從如歸居裡傳出來,竟壓倒了所有人爭要銀子的喧嘩聲,可見這一聲清叱,絕對是由高人以內力發出來的。
容若挑挑眉,是吧!是吧!來了吧!一旦有錢人跳起來要拿銀子砸人,那些英雄高人肯定會忙不迭的站出來大顯威風。
他滿心好奇的往如歸居裡竄,卻見原本滿是客人的大堂裡,只剩下狼藉的杯盤,和幾個縮在旁邊不敢吭聲的小夥計。
蕭遠大大咧咧坐在正中間,眼前站了一男一女。
男子身形頎長,眉目俊逸,顧盼間自有一股朗朗英風逼人而來,著的是尋常式樣的書生袍子,料子卻是雪緞,領口下擺並著袖邊皆繡了細細一圈金線花紋,腰裡系的也是白玉帶。一看就知道來歷不凡。
那女子穿著淡紅色的衣裙,腰間垂下長長飄帶,墜著一個雙燕飛的玉珮。
衣色艷,容色更艷,纖纖的手指伸出來,腕間的玉鐲兒響個不停,正指著蕭遠大發嬌嗔。
「這就是江湖女子嗎?」楚韻如也已隨著容若進來,見那女子,不由驚異好奇。原來江湖上的女兒便是這般,明亮的眼,明麗的臉,說話的聲音清脆響亮,動作乾淨俐落,站在男子面前,也絕不羞怯後退,果然有意思極了。
容若的想法卻和她不同,根據第一眼觀察,從這兩個人的衣飾、氣度上來看,必是出身不凡,有來歷的人。可是那男子的衣服並不華貴,女子身上除了玉鐲、玉珮外,再沒有別的飾物,可見不是驕奢倚勢之人。只是那女兒家多少有些小姐氣,想來是見不得別人擺譜顯富,那男子多半只是奉陪她鬧事罷了。
容若腦子裡轉了一圈,正要想法子勸一勸,再拉拉交情,套套關係,學一個小說裡英雄識英雄,電視上少年遇美人。
可惜蕭遠已經點點頭:「我有錢是沒什麼了不起,你既不高興,我便不趕別人走就是了。」
容若料不到京城一霸的誠王蕭遠會這麼好說話,不由一愣。
那美人想必已習慣別人對她的話令出必遵,毫不懷疑地收回指著蕭遠鼻尖的纖手:「算你知趣,本小姐就不教訓你了。」
倒是她身邊的男子眉頭微皺,望向蕭遠的眼神有些警戒之色。
蕭遠大大方方站起來,大搖大擺走到如歸居門口,對著外頭大聲喊:「別發銀子了,這裡我不包了,人我也不清了,大家回去各自吃喝吧!」
正在分發銀兩的凝香和侍月聽得一怔,而圍在他們四周,眼巴巴等銀子的人,立刻叫了起來。
「為什麼?」
「你怎能言而無信?」
蕭遠搖搖頭,回頭拿手一指那紅衣女子:「不是我言而無信,是這位姑娘不喜歡,逼我停止,我也沒有辦法。」
蕭遠話音未落,只聽得腳步聲聲,喝罵連連,一大串人又都衝回如歸居,裡三層,外三層的把那紅衣女圍個水洩不通。
「哪裡來的潑娘們,這麼愛管閒事?」
「人家大爺要包酒樓,咱們拿點小錢,礙著你什麼眼了?」
「你眼紅,你自己來拿啊!又沒人攔著你,你不愛錢,也沒有人逼你來拿,幹什麼壞我們的財路?」
「沒教養的女人,看你這樣子,就不是良家婦女,不知是什麼樓子裡出來的貨色。」
罵聲越來越響,內容越來越不堪,甚至還有人七手八腳,要打要踢,要擰要摸。
那女子這輩子都不曾陷入過這麼難堪的處境,嚇得臉色發白,渾忘了自己一身武功,竟是驚慌得左攔右躲,奈何左右都是人,攔不住,躲不開,急得兩眼通紅,幾乎要哭出聲來。
遠遠看到這般情形,凝香、侍月張口結舌,蘇良連連搖頭,趙儀則悶笑著說:「我原以為,那個荒唐皇帝已經夠無賴了,想不到,這位惡霸王爺的本事,更勝一籌,這一路,真不知要鬧出多少事來。」
與那女子作伴的白衣男子,初時也被這陣仗嚇得有些愣了,可一見女伴驚慌失措,忙過來救護,口中不斷勸說,雙手用力分開眾人。他的動作看來平常,卻都暗含內力,輕鬆分開人流,讓那女子有機會脫身。
紅衣女受盡羞辱,滿腔怒氣,一得自由,立時嬌叱一聲,直撲蕭遠。一道銀光從她袖中滑入掌心,一閃而至,如電擊長空,銳利無匹。
蕭遠身上沒帶武器,當即大喝一聲,雙手就勢舉起一個圓桌面,直如盾牌一般迎過去,任那一把銀刀變化萬千,虛實莫測,大大的圓桌面,卻完全把蕭遠的身體擋了個結實。
外加杯子、盤子、碟子、筷子,還有殘菜、肉汁,一起就著這一揮之力,紛紛亂亂,飛向紅衣女。
紅衣女低喝一聲,硬生生在半空中收招,一個仰翻,躲過大多數襲擊,可是衣裙上還是濺了好幾堆油污的菜汁。
紅衣女氣得臉色又青又白,藉著翻掠之勢,一揮袖在桌子上借力再次掠起,銀刀光華閃閃,直逼蕭遠。
蕭遠冷笑一聲,把個桌面掄圓,呼呼的迎上去。紅衣女銀刀如雪,刀下桌裂,蕭遠雙手各持半個桌面,照舊揮出漫天風聲。
紅衣女連發十幾刀,蕭遠手下即刻散落十幾塊桌子的碎片,蕭遠不慌不忙,把桌子一拋,信手又拎起一條板凳來接招。反正大堂裡,桌子、椅子、凳子多得數不清,他不愁手上沒東西招架。
論起功夫來,那女子身輕如燕,刀發似電,輕快迅捷,竟是一流的好功夫。
可是蕭遠仗的是力氣大,還有刀槍弓馬的招術,用大桌面、大凳子、大椅子這種大東西做武器,把那女子遠遠擋在身外,竟也不露敗象。
容若開始還想著要阻止他們大打一場,可越看越精彩,倒來了勁了,索性拉了楚韻如,搬出兩個椅子,就在如歸居大門處坐好,看得津津有味。
容若越看,心裡越是佩服蕭遠,這傢伙,原來功夫這麼紮實,虧得他一直扮那無能好色,暴虐殘忍的惡霸王爺,上次在納蘭玉箭下,還裝出沒用的樣子
來掩天下人耳目。若非是這次政爭失敗,他心中將生死全都拋開,只求痛快,怕也不會這樣毫不在乎地展示他的好身手。
容若越看越是開心,忍不住就問:「性德,你說他們倆打到最後,誰會贏?」
「那女子的功夫高明,用的是濟州蒼道盟的『穿花繞樹身法』和『追風逐影刀』。要單論武功,蕭遠是比不上她的。但蕭遠多年來學的是刀槍弓馬的本事,雖談不上輕巧快捷,卻紮實厚重。外加蕭遠力氣大,故意惹那女子動怒,引那女子不斷劈斷桌面和椅子。
那麼小一把柳葉刀,本來是以輕盈為主的刀法,被激得這樣大失方寸,每一劈用盡內力,正是以己之短,迎人之長。用不了多久,這位姑娘就會因為氣力不足而招式散亂,那把薄薄的小刀,也可能會因為受力太猛而迸壞。那把刀銀光如水,刀柄上還有寶珠的光華閃動,必是那女子心愛之物,若刀兒忽然迸缺,出現裂痕,那女子又驚又痛,必會露出極大的破綻,那就是蕭遠反擊的時刻到了。「性德站在容若身後三步處,淡淡道來,語氣從容,卻已把這一戰看得無比透徹清楚。
明眼人也不止是性德一個,那個白衣男子顯然也發覺同伴的不利處境,又素來知她的性子,知道要勸她不易,只得選擇先一步制住那男子再說。一想到此,袍袖微拂,已是一掠到蕭遠面前,一指點出,既有驚雷之勢,又具萬鈞之力。
蕭遠雙臂運力,把手上的大桌面往那男子身上一拋,藉著這一阻之勢,已是直退到店裡那幫剛才還圍著女子罵個不停的人群之中。
女子回首向同伴怒喝:「他是我的,你別插手。」同時,人隨刀走,疾追向蕭遠。
白衣男子無奈站住不動,垂手放下剛剛接下來的大桌面,卻發覺兩手一片油汪汪,一身月白襯子,不知何時也染上油漬。闖蕩江湖四五年,他還是第一次這般莫名其妙陷於狼狽之中,只得苦笑搖頭。
女子一把銀刀,閃閃發光,追著蕭遠斬,蕭遠卻在人群中躲來躲去,每次都拿別人的身體來替他當擋箭牌,口裡還閒閒地說:「小美人,不用你說,我都是你的了,就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呢?」
女子氣得幾乎咬碎了銀牙,更是刀出如風,拼盡全力出手。奈何蕭遠每次都抓住其他人的身體擋在面前,女子縱然恨極,仍不願傷到不會武功的平常人,可是全力砍出的刀又要硬行收回,連著幾次,真氣運行不順,胸口如壓大石,臉色越漲越紅,幾乎隨時都會因真氣逆行而吐血受傷。
白衣男子越看,眉頭越皺得緊,正要拼著讓那女子惱怒也要出手相助時,蕭遠卻已經在銀刀追逼下,越退越接近如歸居大門,身形一閃,正好躲到了容若身後。
女子的刀光如電直追而至,恰好就對著容若刺來。女子前幾次連續被迫收刀,已是鬱悶萬分,這次一看,目標既是那壞蛋的同夥,再怎麼也不肯冒著受內傷的危險收刀後退了。
這一下變化不過是在交睫間發生,容若本來還是個悠閒的看戲人,沒想到馬上就變成了奪命銀刀的攻擊對像,腦子還沒轉過來,身子更僵在那裡動不得。
好在容若雖然慌張失措,楚韻如卻是全心全意,都放在容若身上,不等那銀刀刺到,已抽出寶劍迎上去。
刀劍相交,發出清脆的響聲,兩個女子都「咦」了一聲,只這一記交手,就知道了對方的不凡,兩雙妙目相對,倒更似刀劍互擊,竟幾乎迸出火花來。
紅衣女應變最快,迅速抽刀進擊。楚韻如劍勢如水,綿綿不絕地迎上去。
紅衣女一意突破楚韻如的防守,刀光閃閃,如驚雷閃電,咄咄逼人。
楚韻如卻是一心要維護容若的安全,劍影飛揚,似銅牆鐵壁,不可動搖。
如果把紅衣女的刀法比作急風暴雨,呼嘯來去的話,楚韻如一揚劍,便如撐開了一把傘,任那雨大風狂,傘下的世界,卻還是一片清靜安然,不受影響。
容若緊張的盯著在眼前交手的兩個人,只覺漫天劍影刀光,滿眼衣香鬢影,招招式式,都於凌厲中帶出美麗來,他卻早沒了剛才閒坐看戲的悠閒心情,一門心思只怕楚韻如有失,唯恐她受傷中劍,急得掌心直冒汗。
蕭遠卻面帶冷笑,遙遙看那白衣男子一眼,悄悄移動身形,作勢要夾攻紅衣女。
白衣男子見楚韻如劍勢精妙絕倫,與紅衣女鬥得旗鼓相當,已是震驚,又見蕭遠作勢,心中唯恐同伴受傷,想也不想,飛身疾撲,袍袖翻飛中,一掌向楚韻如擊去。
他看出楚韻如身手在蕭遠之上,所以雖知蕭遠偷襲,卻要先一步把武功最好的人擊傷或逼退,才能穩住大局。
容若見白衣人撲向楚韻如,只覺心中一緊,一股激流直往上衝,腦子一陣發熱,什麼也顧不得了,狂叫一聲,跳了起來,在半空中竟一掌迎向白衣人。
容若除了輕功還可以見得了人之外,其他的功夫都不怎麼樣,內功更談不上高明,可這一激動,竟是要不折不扣,半點摻不了假的和人硬拚內力,若是失敗,輕則重傷,重則身死。
他這一動作,立刻引得如歸居內外一片驚呼。
站在外面的蘇良、趙儀,失聲驚叫著要往裡沖,奈何中間隔著許多閒人,竟是營救不及。
在如歸居裡頭的楚韻如也是發出一聲驚呼,要想相救,卻被紅衣女纏住,不但脫不了身,甚至連她自己的劍勢都立刻散亂得不成樣子,被紅衣女的刀乘勢而入,直指眉峰。
楚韻如不及自救,卻用哀懇的眼神去望性德。
而早就失去力量,卻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性德只是負手而立,靜靜凝望容若在半空中力拼那不知名的高手,眼神冷漠得不見半點感情。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白衣人在空中和容若對了一掌,身子一陣亂晃,嘶聲喊:「你……」後面的話竟無力說出,便已閉上雙目,臉色慘白,往下跌落。
紅衣女本來一刀直逼楚韻如的眉心,眼看就要將這絕世麗人刺殺於刀下,眼角忽然瞄到同伴在半空中跌落,嚇得花容失色,哪裡還顧得了楚韻如,急忙收刀,回身直撲。
幸好這時候,楚韻如也才剛剛從這驚心動魄的空中對劍中回過魂來,渾忘了追擊,否則這紅衣女不死也要重傷。
紅衣女雙手接住白衣男子跌落的身體,看他雙目緊閉,臉上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卻又探不出傷勢來,更加心如刀絞,連聲大喊:「修遠,修遠,你怎麼了?你醒醒。」
隨著她焦急的叫聲,晶瑩的淚水也不受控制的滴落下來,染濕那男子雪白的衣襟。
楚韻如也在一愣之後,一躍到容若身旁,也不理旁邊多少雙眼睛在看,急拉起他用來接掌的右手:「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容若笑嘻嘻眨眨眼:「沒事,我的武功天下無敵,能有什麼事啊!」扭頭又看那無助的抱著白衣男子哭個不停的紅衣女,歎口氣,搖搖頭:「小姑娘,既然知道江湖凶險,動輒有大難臨頭,為什麼還要到處惹事,平白連累了朋友呢?就算我們喜歡擺闊,喜歡扔銀子,可別人也喜歡接銀子、收銀子,不傷天,不害理,又有哪裡犯著了你,要你出來主持公道?」
紅衣女滿臉淚痕,眼中卻露出恨絕的殺機,一手扶著白衣男子,一手持刀遙指容若:「你把他怎麼了?快救醒他,否則……」
「否則怎麼樣,你殺了我?」容若逼問一句。
紅衣女已知身處絕地,若要威逼,斷然無用,可懷中人昏迷不醒,更叫她心如火焚:「否則……」
她咬著牙,說不出下文,柳葉刀顫個不停,淚水不斷自明麗的雙眸中流出來,方纔那嬌麗任性,刀光逼人的女子,如今卻又顯得如弱柳嬌花般可憐無助。
楚韻如看得不忍,輕輕扯了扯容若的袖子。
容若的心比楚韻如還軟一些,只是惱這女子剛才差點一刀殺了楚韻如,才要逼逼她,現見了這麼多眼淚,再也狠不下心腸,乾咳一聲,煞有介事地說:
「他中了我的腐骨摧心掌,我雖掌下留情,沒取他性命,但若不盡快找一個安靜所在,為他行功渡氣三天三夜的話,他不死也成個廢人了。」
紅衣女聽得臉色大變,撮唇發出一聲清嘯,只聽馬蹄聲響,她已雙手抱了那男子飛躍而起,掠出如歸居大門,落在門外一匹紅馬上,小心地把白衣男子
放好,一手抖韁,一手卻向後一揚,三道寒光,如風而來。一射容若,一射蕭遠,一射楚韻如,皆是直指要害,毫不留情。
蕭遠早有準備,事先握住一把椅子,及時往面前一擋,安安全全,油皮也沒擦破一塊。
容若武功雖談不上高,但以前看小說,早就知道那些個行走江湖的美麗姑娘,最愛玩點小刀小劍小針小鏢,見面用來打招呼,臨走用來留記念,木婉清、阿紫、黃蓉,等等皆如此,這位想必也不例外。
所以容若做足了準備,一見寒光閃,即時一縮頭,倒也躲得穩穩當當。
唯有楚韻如,武功雖是三個人之中最高的,但一點江湖經驗也沒有,以前幾次和人交手,也是刀對刀,劍對劍,從沒應付過暗器,根本也沒想到過,原來還有暗器這種東西可以要人的命,竟是只來得及驚呼一聲,躲避不及。
幸好容若顧著美人,不但自己躲得快,信手還扯著楚韻如退了兩步。
楚韻如被拉得人往後退,又讓暗器嚇了一跳,腳步一亂,正退進容若懷裡。
容若軟玉溫香抱滿懷,再加上結結實實,救了回美人,護了回花,以往丟掉的信心全部回來,不免笑得合不上嘴,樂得像個小白癡,連忙做出蓋世英雄的表情:「別怕,別怕,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
按照劇本,美人應該滿臉感動,嬌柔柔倒在英雄懷裡,說一聲:「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可惜楚韻如一點也不配合,看都不看容若一眼,就自他懷中掙脫出來,倒是滿臉好奇地觀察那差一點刺中她,現在一頭射進柱子裡,一頭還微微顫動的蝴蝶鏢:「這東西很有趣,就是你們以前說的暗器嗎?」
容若美夢成空,不快地撇撇嘴,悶聲說:「對,就是暗箭傷人的東西。」
「可是,我看形狀很漂亮,也很有用處,差一點就射中我了啊!」楚韻如好奇地把蝴蝶鏢取下來,當做個稀罕物般,在手中把玩。
容若忙湊過來獻慇勤:「沒關係,你要喜歡,找最好的工匠,用黃金給你打造幾百個蝴蝶鏢,好不好?」
楚韻如斜睨他一眼,暗暗好笑,剛才還為十兩銀子遣散別人而心疼,一轉眼,張口就是用黃金打幾百支鏢,果然是皇帝的氣派,不拿銀子當銀子啊!
蕭遠冷笑一聲:「果然是國庫裡的錢,你不知道心痛。」
容若跳起來,怒視他:「我和你誰不知道心痛銀子,誰拿著銀子亂灑,你剛才惹出這麼大的事,我還沒和你算帳呢!」
他怒目橫眉,氣勢洶洶,蕭遠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把目光往眾人身上一掃:「你們還要接著領銀子嗎?」
剛才一番打鬥,早把別人嚇得魂飛魄散,想要跑卻又被滿天刀光劍影嚇得腳軟,聽了這一聲問,誰還顧得上銀子,大夥兒發一聲喊,抱頭飛竄,轉眼跑個一乾二淨。
蕭遠再哼了一聲:「還愣著幹什麼,領我去雅間啊!」
嚇得縮在牆角的老闆還腳軟得站不起來,只是拚命揮著手,立刻有臉色蒼白的小二過來:「大爺,您請跟我來。」
蕭遠大剌剌點點頭,就這樣跟著小二上了樓,眼角也沒往容若身上瞄一下。
容若氣得幾乎沒背過氣去,氣呼呼也要跟上去:「大家一起上樓吧!」
「公子!」凝香叫了一聲,欲言又止。
「什麼?」容若回頭。
侍月指指外面的馬車:「公子,馬車太大,趕不進如歸居的後院,而且車裡的東西多,也要有人守著才好。」
容若「啊」了一聲,才想起自己為了一路方便,不知準備了多少寶貝放在車裡頭,這麼大的車,直如一個小房子,要想安置可真不是一件易事。
不過他反應極快,用手一指蘇良和趙儀:「你們在這裡守著車子,我們去吃飯,會叫他們送兩碗殘湯剩飯給你們。我們去睡覺,你們也要在這裡守夜,免得讓人偷了我的車子。」
趙儀一皺眉,蘇良卻一下子衝了進來,到了容若面前,臉對著臉,鼻對著鼻,怒吼時呼出的氣都噴到容若臉上:「你憑什麼這樣不把我們當人?」
容若半步不退,理更直,氣更壯,聲音更大地吼:「廢話,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不守,難道還我守?你要有本事,讓我的馬車運進人家如歸居的後院,你就別守,你要有力氣,把車裡的東西一樣樣全搬進如歸居,走的時候再一樣樣全搬回去,你也別守。」
蘇良咬牙如磨:「下人也不止我和趙儀。」
容若瞪大眼,做出不屑的表情,聲音更大地說:「你還是不是男人,你不會想叫凝香、侍月兩個小女孩來守夜吧!這世上還有你這種人?」
他說得義正辭嚴,唾沫星子噴了蘇良一臉。
蘇良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喝一聲:「你去死吧!」
話猶在耳,劍已惡狠狠劈了下來。
容若早有準備,快如脫兔,往旁一躍,正好躲到性德身後,抓住性德的衣服,把他擋到自己面前,口中大喊:「一。」
蘇良氣得兩眼通紅,還要掄劍追劈,趙儀已經從後面撲過來,死死抱住他:「住手,沒用的,有蕭性德在,你殺不了他。」
蘇良掙了好幾下,都掙不脫,只是呼呼喘氣。
容若慢悠悠從性德身後轉出來,把食指伸得老長,在蘇良面前晃了晃:
「這是一次,你今年還剩下兩次機會。」
蘇良一愣,趙儀在他耳邊歎氣:「還沒發覺嗎?你中計了。他故意惹你生氣,故意引你動手來殺他,就是為了完成一年三次刺殺的約定,只要今年你被他激怒到失控三次,以後的日子,他就可以安安心心,不再擔心你對他動手了。」
容若眉開眼笑,連連點頭:「還是小儀聰明,一眼就看出來了。與其我天天提心吊膽,處處防備,怕你們找機會對我出手,不如乘有性德在我身邊,我絕對安全的時候,把你們氣得失控而對我下殺手。你們完成了約定的三次刺殺,我也沒有生命危險,兩全其美,多好。」
蘇良至此才知中計,知有性德在旁邊,再怎麼拚命也傷不到容若毫髮,只得狠狠一拳打在一旁的柱子上,扭頭就往外走。
趙儀被容若一聲「小儀」叫得全身汗毛直豎,再也不敢站在容若面前,也三步兩步,追著蘇良出去了。
容若哈哈一笑,攜了楚韻如的手,和性德一起上樓,進了蕭遠剛才進的那個雅間。
一進雅間,卻見蕭遠正襟而坐,正在報菜名,一邊的小二拿著筆在記,長長的紙條都快垂到地上了,蕭遠還在報個不停。
容若直著眼睛看著蕭遠,這傢伙,應該是一進來就點菜的,自己在下頭折騰那麼久,他的菜居然還沒點完。
容若明知蕭遠是有意和自己過不去,剛才被他害得差點讓人一刀砍死,這回怎肯接著做冤大頭,把手一擺:「你一間,我一間,咱們各結各的帳。」
說著,容若就牽了楚韻如的手,快步退了出去,讓小二另開了一間雅間。
凝香、侍月趕忙先進了雅間,雖見一室清淨,卻還是取了皎帕紗巾出來,拂拭桌椅,又燃起宮香,掛起珠簾,方才盈盈拜倒,把容若和楚韻如迎了進去,這樣的氣派,可真真把一邊的小二嚇得手足無措。
容若也心滿意足,連連點頭:「你們這樣仔細很好,這香聞得舒服,掛了寒玉簾也涼爽了許多,只是以後不要動不動就跪啊拜啊的,以前在家裡頭我就不喜歡,怎麼出來了,你們還這樣?」
凝香、侍月齊聲稱是,站了起來。
容若和楚韻如坐下,又衝性德招手:「你也坐啊!」同一時間接過小二遞過來的菜譜,往楚韻如手中一遞:「你點菜。」
那菜譜邊上有些發黃,不知用了多少時日,不知經了多少人的手,楚韻如自小金尊玉貴養在深閨,又封大楚皇后,何等身份,哪裡肯接,只是信口說:
「先泡一壺『寒山柏香』送上來吧!」
小二眼睛倏得睜大。
「再來兩瓶『玉液流波』。」
小二臉色有些僵。
「菜嘛!就先上四個點心,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蘋果、合意餅,再上四喜乾果,四甜蜜餞,接著就上四道素菜,梅花白玉、繁花似錦、松鶴延年、紅梅珠香,再上四葷菜……」
楚韻如信口說,小二的臉色越來越白,嘴角笑得越來越牽強,汗珠冒得滿頭都是。
容若歎氣搖頭。
楚韻如一愣,住了口:「怎麼,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容若苦笑:「沒什麼不對,我知道,你以前用膳,比這還麻煩,只是在外頭不比裡頭,你叫的這些菜,他們十盤裡能做出一兩道來,也就算不錯了。」
楚韻如「啊」了一聲,垂下頭,有些慌張:「是我不好,叫你丟臉了嗎?」
「沒事,沒事,小事一樁,是我不好才對,跟我出來,要你委屈了。」容若急忙安慰美人。
楚韻如搖搖頭,聲音壓得極低:「我真沒用,什麼事都不懂,除了當皇后,什麼也不會,只怕要處處拖累你。」
一邊的小二聽得兩腳一軟,直接跪到地上去,我的天,什麼叫做「除了當皇后,什麼也不會」啊?
容若也顧不得這個可憐的小二,牽了楚韻如的手,柔聲說:「我豈不是連你還不如,我連怎麼當個好皇帝都不會呢!這外頭的事,也沒有人是生來就會的,我也沒出來過,只是以前聽人說得多了,記在心上,多注意一些,也就會了。」
他知道楚韻如雖聰慧過人,但從小關在深閨,後又困在深宮,從沒有親自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對於這茫然的未來,有著很多興奮新奇,卻也有更多惶恐不安。如果一開始就讓她因小事對自己失去信心,對她的未來會有非常壞的影響,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先安了楚韻如的心才是。
楚韻如見他語氣急切,眼神真誠,心中感動,微微點了點頭。
容若這才安心,對小二揮揮手:「你去吧!揀你們最好的酒菜拿上來就是。」
小二哆哆嗦嗦的站起來,顫著聲音說:「是……是……」
侍月低叱一聲:「你什麼不該聽的也沒聽見,要多嘴的話,小心你的腦袋。」
小二撲通又跪下去,趴在地上,連磕了七八個頭,說了八九聲:「小人不敢。」
「行了,快去吧!」容若發了話,小二才敢退出去,容若沖侍月眨眨眼:
「好姑娘,還是你細心,我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侍月羞怯低頭,臉泛紅暈。
楚韻如卻有些羞慚:「是我不好,又忘了掩飾身份,什麼話都說出來了。」
「有什麼關係,我自己不也說走嘴了嗎?以後次數多了,自然就不會再失言了。」容若不願楚韻如有太多不安,急著把話題扯開:「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對掌,是怎麼贏了那個小白臉的。」
楚韻如早就懷疑,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問,聽容若提起,立刻連聲問:
「對啊!這是怎麼回事?」
容若神秘兮兮,右手肘支在桌子上,把袖子往下扯了一扯,露出綁在手臂上的一截銅管:「這管子是我讓鑄造司做的,裡面藏了我讓太醫院御藥房配的迷香,那可是最高級的迷香啊!只要一點點,就可以迷倒一群大象。我在和他對掌之前,先放出迷香,那人功力深厚,吸了迷香沒有立刻暈倒,但已頭昏腦脹,神智迷糊,功力聚不起來,那一掌根本輕飄飄沒有力道。虧得他功力深,居然還說得出一個字再暈倒,幸好沒讓他把一句話說完,當場掀了我的底就不好了。」
若是別的江湖女子,知道容若用這樣的手段,對他必是大大不屑,但楚韻如卻根本不是江湖人,江湖人那套明刀明槍的英雄規矩,她完全不懂,只覺新奇有趣,反捧起容若的手臂,細看那小小銅管:「真是有意思,虧你想得出來。」
容若得意洋洋:「怎麼樣,別看我武功不能算高,可論到腦子靈活,捨我其誰。韻如,你要對我有信心,我說過,我會保護你,再不要你為了我去冒生命危險,相信我,不管在什麼樣的險境,我都會有我的處理辦法,你別為了我揪心,也別太分心顧著我,今天你就差點因為我,中了人家一刀。」
他初時只是自吹自擂,後來說到情動時,語氣卻又無比真誠關切,眼望著楚韻如,一字字道:「你只知顧著我,你可知道,看那一刀差點刺中你,我倒情願刺在我身上才好。」
楚韻如心間一蕩,鼻中一酸,垂頭無語,良久,才勉強笑道:「你就是為了替我出氣,才嚇那紅衣服的姑娘嗎?」
「我是為了成人之美。」容若滿臉奸笑:「我看他們倆也情投意合,就騙她去給那男人渡內力,幾天幾夜,四掌相接,瞬息不離,那女子名節全在那男人身上,不嫁他還能嫁誰?那男的事後知道,不知道該怎麼感激我才好。」心中猶暗笑著接一句:「黃蓉與郭靖,楊過與小龍女,不都有過秘室療傷的經歷,可見江湖上的情人,必是要有這麼一遭的。」
容若心裡還在胡思亂想,門外已傳來一聲喊:「客官,菜來了。」
容若提高聲音:「進來吧!」
門被推開,一行七八個小二,人人小心地端上各色菜餚,恭敬地放下來。
凝香、侍月一起過來,執壺斟酒。
容若笑嘻嘻起筷:「來,咱們吃飯。」
楚韻如卻搖搖頭,對凝香道:「拿幾碟飯菜出去給蘇良和趙儀。」
容若笑道:「我說了可是要給他們殘湯剩飯的。」
「你就別欺負他們了。」楚韻如低嗔。
凝香淺笑著拿了幾碗菜端出去。
楚韻如站起來,走到窗前,往下看去。只見蘇良正繞著馬車打轉,滿臉焦躁,趙儀在他旁邊不斷說著些什麼,想來是在勸慰他。
楚韻如見此不由低歎:「他們兩個也是可憐人。」
容若一手執壺,一手拿杯,懶洋洋坐到窗台上,得意地向下頭的蘇良、趙儀扮鬼臉,揚著酒壺示威,氣得下頭的蘇良直跳腳,可憐的趙儀緊跟著勸。
「他們從八歲就被買進宮,當孌童對待,生命裡從來沒有明天,雖然我讓他們習武,給他們自由,可是,他們對自己沒有自信,對於外面的世界感到恐懼。他們沒有親人可以依靠,沒有一個溫暖的家,以前也從來沒有思考過未來,對於生命沒有期待,對於將來沒有理想,這讓他們感到失落驚慌。於是,我就成了他們溺水時的木板,因為一直以來,要刺殺我,是他們唯一的理想,唯一的願望。就算現在,許多感情都已經發生了變化,他們自己卻還傻乎乎的牽掛著這個唯一的願望,有了這個,才有了生活的目標,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所以你才留他們在身邊,真的覺得可以完全控制他們,自己不受傷害嗎?」
楚韻如的聲音還帶著淡淡的憂慮。
「放心。」容若一仰脖,滿滿飲了一杯酒:「還記得上次獵場時,為了在秦福手中救我,他們明知納蘭玉有兩箭射向他們,也不躲不閃,只求先刺傷秦福嗎?如果只是為了要報了我的恩再來報仇,不用做到這一步的。若不是納蘭玉當時只是明射他們,暗射秦福,這兩個小子,不死也要重傷,沒了性命,還談什麼報仇?只是他們都還是倔強孩子,並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心地太單純了,只會一門心思走到底,哪天我要真讓他們殺了,只怕他們也笑不出來。」
楚韻如忙輕啐一口:「別胡說。」
容若笑笑:「我帶他們在身邊,一來為了熱鬧好玩,二來,也是為了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磨練,將來說不定能成大器,你說對嗎,性德?」
性德點點頭:「這兩個孩子,以前同樣受盡苦難,性情還不明顯,這段日子學習武功,又經歷過獵場大戰,閱歷大增,真性情也漸漸顯了出來。我配合他們的性子,教他們武功。蘇良性如烈火,我教他的武功就簡單直接,但雷霆萬鈞,氣勢迫人。與他交戰,若不能在前五十招擊敗他,到後來就會為他的氣勢所壓倒,就算是武功比他高上兩三成,也要敗給他。只是蘇良性子較粗豪,未免為人所乘,偏偏趙儀心性沉穩,堅忍不拔,有他照應,蘇良不致有失。趙儀的武功,也向穩重平實,綿密細緻處發展,假以時日,必成大器。特別是這兩個孩子,一剛一柔,一長攻,一擅守,若能配合,便是一流高手也難佔他們半點便宜,現在他們缺的只是閱歷和苦練。」
「怎麼樣,放了心吧!咱們吃咱們的。」容若拉了楚韻如歸位,正要起筷用飯,卻聽得一陣清柔婉轉的歌聲,配著叮叮咚咚的琵琶聲傳來,異常悅耳動人。
「這是什麼歌,聽起來好像很近啊?」
侍月聞聲出去看了看才回來報說:「是誠王……不,是三公子,他在那邊叫了歌妓陪酒唱曲。」
容若咬咬牙,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叫那惡霸王同行,本是為了整他,怎麼反倒讓他逍遙自在樂呵呵了。
楚韻如輕笑一聲:「你若不高興,也叫十個八個歌妓來服侍吧!」
容若乾笑兩聲:「我是正人君子,怎麼會喜歡這種事,來來來,吃菜吃菜,喝酒喝酒。」
容若雖然強顏歡笑,奈何隔壁女子的歌聲,蕭遠的笑聲,聲聲入耳,聽得人直如針紮著心一樣地鬱悶,偏還不敢在楚韻如面前表示不滿,這頓飯吃得辛苦無比。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隔壁蕭遠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風流快活。
雖然時不時蕭遠都會發出一陣陣炫耀般的大笑,可是大笑之後,他卻會用小得只有身邊美麗的歌妓才可以聽得到的聲音迅快地說:「回去告訴大哥還有母妃,我沒有事,叫他們別為我擔心。」
歌妓歌聲不絕,身邊的樂師琵琶聲不止,歌妓以手蘸酒,在桌上寫:「王爺可要安排人手暗中護衛?」
「不必,只要我想聯繫人時,可以找得到你們傳消息就可,護衛的事就不必了。如果那小子想殺我,早就動手了,你們護衛也沒用。」
「王爺,瑞王殿下為王爺的安危日夜憂心……」
「告訴皇兄,我沒事,那小子不安好心,我也不是好惹的,這一路我會慢慢和他鬥法。
你看,我能激得他遠遠躲開,我可以單獨會見你而不受監視,就該勸皇兄相信我的能力,切莫輕舉妄動,反招大禍。「
蕭遠細細交待完,又一手把歌妓抱入懷中,大喊一聲:「來人啊!」
外頭的小二應聲而入,蕭遠從懷裡掏出張銀票扔過去,用大得足夠傳到隔壁的聲音喊:「這丫頭歌唱得好,長得卻還不算絕色,給我把這裡青樓中最漂亮的女人全找來,陪爺一晚,價錢隨她們開,你們的賞錢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不出所料的,隔壁傳來撲通一聲響,以及一陣劇烈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