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後的第二天,凌晨一點時我被急促的電話聲驚醒。
迷糊中聽到張亦帶著哭腔慌張道:「姐夫,你快來,我姐燒得很厲害!爸出差了,媽又回了外婆家,我,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如同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那樣,立刻清醒過來,急急道:「我立刻過去,你下來給我開門!」當我趕到張雯閨房時,她滿臉通紅,身體發熱,口中卻不住的囈語好冷。
張亦在一旁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住的問:「姐夫,怎麼辦?姐夫,怎麼辦?」我沉靜地道:「先別急。」探了一下張雯的前額,燙手得讓人心驚。
心急火燎地搖了她一下道:「張雯!張雯!」張雯的眼睛勉力睜開一點,似是遍體無力那樣。她還保留著一點神智,櫻唇微微張了張道:「許逐?」「嗯,是我,別說話,我立刻送你到醫院去!」說完我伸手到被臥裡,也不管她僅著內衣褲,將她的嬌軀橫抱出來,用一塊毯子裹上,另一手拿起她的外衣。直奔樓下,走出小區之時,此時幸好剛剛有一輛TAXI經過,我立刻招手搖了下來。
張雯在車上已虛弱得說話都有些艱難了,嘴動了動,想說什麼,我小聲道:「別說話雯的櫻唇還是在動,我想也許是她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低下頭去,只聽得張雯用微不可察的聲音道:「你,你幫我把衣服穿上。」我一愣道:「現在你最好不要動,在醫生面前,也沒什麼好害羞的。」我只道是張雯為人矜持,不好意思。
張雯的回答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我不想讓你之外的男人看到我的身體!」聲音雖不大,卻帶著讓人無法懷疑的固執。
我又好氣又好笑,卻又有些感動。拿起她的外衣,在毯子中小心翼翼給她穿上,整個過程中難免會肌膚相接,有時甚至會碰到一些女性比較隱秘的部位。張雯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不知是因為高燒無力抑或是不堪羞澀。
待將全套衣服都穿上之後,張雯才睜開眼睛:「許逐,你能抱緊一點我麼?我覺得頭好暈,像站在雲朵之上,輕飄飄的,我好怕自己會掉下去。」我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住了她,彷彿怕懷中玉人會隨時不見了那樣。張雯也將螓首緊靠在我懷中,就這樣一直到了醫院。
冰際市最出名的人民醫院之中,量過體溫之後,醫生的臉色有些凝重:「四十度,隨時會有生命危險,需要立刻進急診室!」張亦一聽之下幾乎要哭出來了:「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姐!」這醫生早見慣各種生離死別的場面,也不在意,只是點了點頭:頭對身邊一個女孩道:「朱雪,你陪同我一起。」我看著他一副不甚重視的摸樣,而他身旁的那個叫朱雪的女孩,也就十七八歲左右,看模樣只是個醫科學校的實習生,在這種時候還不慌不忙的,根本沒有個職業醫生所應有的緊迫感。
這種人命關天的事還用來實習,我心頭火起,再加上張雯看上去病況不妙,更是沒有好心情,冷冷道:「我朋友是市長女兒,請務必讓她盡快脫離危險!」必要時候,拿出市長名頭來壓一下也是要的。
果然那醫生嚇了一大跳,看著我半信半疑,我知道他心中想什麼,不耐煩道:「市長他去北平了。」每逢年末前一個月,全國各大省市的省長市長都會到要到北平開一個年度總結大會,匯報當年政績,人口,經濟發展等等概況。這醫生已三十多歲,在社會上混了這麼久,想必也知道此事。看我們一個年輕人,一個小孩,恐怕還不敢拿市長大名出來騙人。況且早聽說市長千金長的花容月貌,眼前這女孩確實漂亮。
一念到此再無疑慮,掏出手機道:「老張,老李,你們立刻過來,我這裡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病人,哦,對了,準備好最好的急診室。」待看到我時臉上已堆滿笑容:「你們放心,我們一定盡力而為,老李老張都是經驗豐富的專家,一定能讓張小姐及早恢復的。」市長千金要是在他們醫院出了什麼事,市長一怒之下估計整間醫院都要倒霉了,到時院長肯定得把氣撇到他頭上,因此他是絕對不敢怠慢。
我這才放心了些,但心中依然沉甸甸的。
坐在急救房外的椅子之上,張亦六神無主的不住問我:「姐姐不會有事吧?姐姐不會有事吧……」我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其實我心中亦同樣的沒有底氣。
張亦抹乾淚水,站起來道:「我去打個電話給我爸,叫他早些回來。」我點了點頭,這種時候確實需要他的出現,不是以市長,而是一個父親的身份。
一會張亦回來了,對我道:「姐夫,我爸已經在回程飛機中,早上就到了。」我沒有說話,看著急診室那閃耀的紅燈,歎了口氣。
半夜急診室的門開了幾次,只不過是穿著白大褂的不同醫生進出,卻沒有張雯的消息。而且每個出來的都是眉頭深鎖,讓我隱隱感覺有些不安。
張亦擔驚受怕了整晚,早已斜靠在我身上昏睡了過去。我卻哪裡睡得著,看著急診燈發呆。
這樣一直坐到東方發白,雄雞揭曉,一行人忽然匆匆而入,有男有女,為首的是個男子,西裝筆挺,一張端正的國字臉,神態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是領導人物。只是看著有些憔悴,似是整夜沒睡那樣,眼中也有些血絲。
他身旁跟著的另外幾人,看穿著氣度也是一些有頭有臉的人,其中還有一個著白大褂的醫生,都對他恭恭敬敬的。
張亦被腳步聲驚醒過來,揉揉眼睛,待見得為首那男子之時,忽然撲了過去:「爸!」這一聲「爸」讓我知道眼前這人就是我們市最大的父母官,張雯的父親張東敬了。
張東敬見到張亦,顯是有些意外:「小亦,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姐呢?」張亦見到最親的人,又哭了起來:「姐還在裡面,沒有出來。」張亦與張雯都是張東敬最疼的人,聽到此言有些失了方寸,轉頭到一旁道:「白院長,小雯她,她究竟怎麼樣了?為什麼這麼久?」此時的他,也顧不上什麼領導風範了。
他旁邊一個四十多對的中年人恭聲道:「張市長您請放心,我們已請了全市最好的醫生專家過來,一定能治好的。」其他諸人也連聲安慰,只是張東敬心繫愛女,臉上憂容未退。
我站起來道:「張伯父你好?」張東敬一呆道:「你是?」張亦插嘴進來道:「他是許逐哥哥,是他把姐姐送到醫院來的,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張東敬頷首道:「嗯,多虧有你。啊,對了,你是我們市上年的高考第一的狀元?」我還沒回答,急診的燈熄滅了,幾個醫生推著急診車走了出來,我們對視一眼,同時走了上去。
張東敬攔住他們:「請問一下,我女兒怎麼樣了?」幾個醫生見到院長和醫院中重要的領導都在,愣了一下,白院長道:「這位是張院長。」其中一個醫生脫下口罩,滿頭大汗地道:「令千金也不知得了什麼怪病,鮮有高燒至四十度,而且徹夜未退,尚且有上升之勢的。」張東敬聞得此言,便知張雯病情不妙,伸出大手,握住他的手道:「醫生,無論如何,你都要救一下小女!」那醫生受寵若驚,忙連聲道:「自當盡力,自當盡力。」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床上的張雯,她平躺於床,閉著眼睛,也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的表情,平靜得像個睡美人一般。只是一張俏臉鮮紅欲滴,那是一種詭異的美麗。
然而,在這詭異的美麗之下,張雯的生命力卻在不斷的流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