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場中靜靜的,只有沙沙的筆尖在紙上移動而發出的聲音,和監考老師在教室中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對於第一次大考的新生總是要嚴格點的,這一點在考試前我們就聽學長說過。
我的心情卻不如考場一樣的平靜,因為莎華晚上的音樂會已然開始,而且離真理樂隊的一七七號估計也不遠了。
人算不如天算,在考試前的最後一天,我們的導師忽然說由於衝突,我們的考試改為晚上七點半,計劃全盤落空。依照我的速度,這種純記憶的科目提前出卷還是趕的及的,只是有事記掛在心,肯定靜不下心來。
我身後的是宋雄斌,他的座位號就排在我之後。這傢伙自從宿舍聯誼之後天天就往殷夜宿舍那邊打電話,看書也心不在焉的,直到考試前夕能背得出的藥名還是寥寥無幾,只好求助於他人了,如果用術語來說,叫做——作弊。
作弊對中學來說情節或許會很嚴重,若被發現來個全校通報,記過處分的也很正常。但在大學去是稀鬆平常之事。
至於手段,更是無所不用其極,紙條自然是最普遍的一種形式了。除此之外,在考試前提前到自己座位的桌子上先寫下一些東西是另外一種,因此大學的桌子十有八九是花花的一片,這種手段比較保險,監考老師也無可奈何,被問到時就推說是以前的學長留下來就行了。
還有寫在掌心的,手背的,將資料放在衣袖裡的,用膠水裱在外套裡,一拉開就能看見的,還有將紙條折疊成彈簧狀的,花樣百出。
我旁邊一位班上的女生不時將目光看往自己倘開的胸前,若非是胸部確實有值得驕傲的資本,比較自戀的話就是在作弊了。但我看她即使不是飛機場也和飛機場差不多了,因此基本上可以排除第一種可能。監考老師目光如炬,自然也明白,卻不好意思出聲制止。
宋雄斌剛得知坐在我身後時大呼倒霉,因為我平日裡整天不在宿舍,也沒見我拿著書去上自習,以為十有八九到考試時是死定了,估計還得反過來「照顧」我。歪歪書屋論壇但當他昨晚隨便抽了幾道問題,我對答如流之後,立刻換上一副陷媚的面孔,不住地高贊天縱英才,古往今來第一人什麼的。
寫完最後一題,我看一小表,過去二十分鐘,考試提前十分鐘發卷,現在是七點四十。
我從試卷底下抽出一張複印紙和一張白紙。把複印紙扔到抽屜中,紙張小心揉成一團,這種紙幾乎就是為了作弊而專門製造的,柔軟如布,折疊時也不會發出聲響。
幹完這一切之後我往後面用力一靠,這是我和宋雄斌約定好的暗號,只要我一做完,就會做這個動作。
過了一會,身後依然沒有反應,我有些急了,先假裝咳嗽一聲,然後再往身後一靠。
「啊?」終於聽到了宋雄斌的聲音,他輕聲道:「幹什麼?」
我幾乎昏了過去,瞄了一眼監考老師,見他沒有注意,捂著嘴巴悄悄道:「答案,你小子還要不要?」
宋雄斌顯是甚為驚訝:「不是吧,這麼快就寫完了?」
他的音量在吃驚中不自覺地提高了一點,監考老師聽得有所異動,目光頓時往我們這邊掃了過來,我忙低頭裝做若無其事之樣。無奈監考老師是盯上我們了,目光一直鎖定我們身上。我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心中大罵宋雄斌。
忽然凳子下微動,我用餘光掃了一下,赫然發現一隻空波鞋出現在我身旁,憑這鞋子造型及顏色的沒品位程度,我很容易就判斷出來是屬於宋雄斌的了。再略想一下,便已明白其用意,靠,這小子,這種招數也想得出來。
我把手慢慢移下去,手中的紙團準確無誤地掉進宋雄斌的鞋子中。然後站起身來,在全教室人驚詫的目光中匆匆忙忙地走出了考場。
在教學樓的衛生間裡,我換上了以前在北大晚上時的那副行頭,彩色頭巾,太陽鏡加身,頓時搖身一變,又成了一個連自己看著都覺得陌生的人。
不這樣不行啊,莎華的這八天音樂盛會是在黃金時間全國範圍內現場直播的,我不想被人知道我的真面目。只是頭巾換了一種式樣,因為以前在北大的晚上上曾用過,若有眼尖一點的人,看到我的身型還是認得出來的。
一輛TAXI就在學校門口等著,這是為了能第一時間趕到北平體育中心而預訂的。我坐上了柔軟的座位之後,心中開始感覺有些緊張,手心冒汗。這是在除了體育中心的觀眾之外,還有全國電視機前的人們面前的表演啊!
儘管我在高中之後也開始成為別人關注了,但一念及要被萬眾矚目,還是有些暈。以前的我,連想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天竟然會站在這樣一個大舞台之上。
我終於深切瞭解「盛會」一詞的含義,當我踏進可容納兩萬多人的北平體育中心時,一股灼人的熱浪撲面而來,剛由外面近來的寒冷在瞬間被驅趕得無影無蹤。
伴隨著熱浪的,是一波接一波,振聾發聵,山崩海嘯般的巨大聲浪。試想一下,兩萬多人一起吶喊,其聲勢有多宏大。地面在震動,整個體育場彷彿都在呼聲中搖晃。歪歪書屋論壇若非親身踏足現場,我絕對想不到其氣氛是如此瘋狂。搖滾樂本來就是讓人激動的音樂,搖滾樂愛好者更是瘋狂的人,絕不會吝嗇自己的熱血和激情。
從體育場頂上一眼看去,儘是密密麻麻的黑色人頭,和無數有規律地揮舞的螢光棒,留下一串串視覺誤差造成的殘影,晃的我眼睛都有些發花了。觀眾席的坐票早被搶購一空,仍然有無數的人花同等甚至更高價錢買站票,在走道之上駐足觀看。
體育場呈環型,觀眾席在環壁,有普通間和豪華間,普通間就是一般的座位了。豪華間是一個小包廂,有一定地位權勢的人才能買到這樣的票,通常都是市中的大官和企業首腦級人物。
今天晚上人們眼中的焦點,展現樂隊才華的大舞台就在環心。一支樂隊正在其上熱情奔放地放縱著自己,其頂上五個巨大的液晶電視將舞台中每個角度纖毫不漏地展現給觀眾。舞台上的音響設備據說都是世界最好的名牌貨,音質是沒的說。
租用這樣一個體育場,其開支是異常龐大的,況且還是一連八天。莎華公司的財力由此可見一斑。
越往舞台中心走去,呼聲便越來越大,感受著身邊那狂熱的樂迷。我沒有融入他們之中,反而壓力越來越大了,想到自己等下不久就要站在這個舞台上時,心中就沒來由的緊張。若非雲艷艷只善古典樂,無法勝任吉他手之職,我打死也不會幫雲嘯。
我出示了證件之後,工作人員讓我進入後台。門關上後,喧囂的呼聲低了許多,這裡的隔音效果很好。
雲嘯就在門口之處,急得抓頭搔耳,左顧右盼。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平時整天只著一身破舊牛仔服的他,不修邊幅的他,也穿的正經了許多,看上去儼然也是個帥小伙。
我徑直走到他面前停住:「我來了。」
雲嘯一愣,一會才反應過來:「你小子,差點認不出來了。」
他大大鬆了口氣:「你可來了,現在輪到一百七十三號,我們還有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
我只發現徐若重,鄧慶平與趙馨三人,雲艷艷,李曉,張雯,還有雲艷艷宿舍幾人也不見影子。每支樂隊可獲得莎華公司贈送的十張票,而且都是比較好的位置,以方便其親友團。雲艷艷和李曉張雯都認識了,知道李曉是我表妹,而張雯也是很好的朋友,便邀請了她們。
「她們呢?」
雲嘯道:「艷艷和你那幾個朋友都在外面,非樂隊成員不能進來。」
在緊張得讓人窒息的等待中,聽著外面的排名一個個過去,雲嘯他們應該比我好不了多少,神色也有些凝重,連趙馨都收起了媚惑之態,危襟正坐。
「第一百七十六號樂隊,冰之一族,有請。」
我們站起身來,雲嘯深吸了一口氣:「兄弟們,放飛我們理想的時刻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