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急速往後倒退的李曉忽然間停頓了一下,李曉很奇怪,她放棄了划水,脫離了我能夠得著的範圍。目的就是為了不把我捲入其中,現在這距離,按道理我不可能再抓得住她的手臂了才對,偏偏手上卻很明顯地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然而又看不見,就像一隻無形的手,這實在是不可思議之事。
我知道其中原因:操縱術,我好久沒有用上的操縱術,想不到卻在這種情況下派上了用場,而且似乎已進步了不少。但這仍然不足以解決眼前的困境,這已是我可以使用的極限,手臂裡的肌肉開始承受不住,筋肉像被撕裂一樣的疼痛,即使這樣也只是能讓李曉停頓那麼短短的一瞬間而已,頃刻間便再次脫離了我的控制。
但這一瞬間的工夫對我來說已足夠,我毫不猶豫地順著吸力滑進了危險區域,一把抓住了李曉手臂,用力將她往回扯。
李曉見狀驚呼道:「表哥,你幹什麼?」
我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將她往後拉,直到和她擦身而過的一剎那,我用手掌托住了她的臀部,然後用盡所有的力氣往後推過去,一逞私慾的願望想不到這麼快就實現了,只可惜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看著李曉被我一拉一推送出了危險區,在她驚駭欲絕的目光之下,反作用力讓我往相反方向的速度猛增,再也無法抗拒的被吸了過去。我拚命的掙扎也無濟於事,漩渦在我面前漸漸放大,我像一個玩具一般繞著漩渦不斷打轉,在天旋地轉之中一點一點的被吸進引力最強大的中心,也就是瀑布主流的下落點處,幾滴豆大的水珠砸到我臉上,居然隱隱生痛。
我想我大概是這村子中第一個離巨瀑如此之近的人了,近看它簡直像一個威猛絕倫的巨人恆梗在我眼前,氣勢宏大,聲音讓人振聾發聵,心驚肉跳。我就像一個冒犯了這個巨人的渺小生物,在大自然的威力和巨大的氣勢之下,我甚至泛起一種無力感,回頭看了一下遠處的李曉,在水珠之中,她的臉已有些模糊不清了,似是李曉,似是思思,似是張雯,似是吳麗麗,又像是成怡,甚至似是在我生命中驚鴻般出現和消失的慕容倩。
我只來得及深呼吸一口氣,伸出手向這張模糊的臉擺了擺手,然後頭上一痛,被一股巨大的壓力打得頭昏眼花,只覺自己在猛的下沉,閉上眼睛都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越來越黑,我知道自己離水面的距離的距離是越來越遠了,直到下沉之勢停止,我睜開眼睛,頓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一道巨大得驚人的水柱從我身邊擦肩而過,還在繼續往下猛衝,好像永遠都不會停息那樣,即使是在水中,這道水柱和周圍的水還是徑渭分明,因為它周圍圍繞著無數大大小小的氣泡,讓這水柱和潭水獨立開來。
這些氣泡一個一個從水柱上爭先恐後般分化出來,往上升起,在中途破滅,然後新的再生起,再破滅,形成一個氣泡的世界,如此多的氣泡聚集在一起,煞是壯觀。在大水柱旁邊有無數的大小水柱,像水筍一樣倒掛在水面,只有少數幾支能到達我現在的位置再往下沉,這些應該是瀑布的分流。
我不由暗暗慶幸,剛才擊中我的應是其中一紙分流,如果是主流的話只怕立時就要把我壓成肉餅了,即使不壓死,至少也要被壓昏,然後難逃噩運。
這裡的光線已經有些昏暗,稍遠一點的距離就已看不清,求生的慾望讓我立刻下意識地往上游去,但我驚恐地發現,我上游不夠三米,便再次被吸引力硬生生吸了回來,再試一次還是這樣,一個念頭在我心中升起:難道我真要葬身在這裡?
不會的,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有辦法,這瀑布不可能總是往內吸水的,而不往外吐的,水面上是吸水,那水下到了一定距離應該會往外吐才對。想到此我當機立斷下了一個決定,不往上游,反往下潛,通常人溺水的第一個反應自然是拚命向上浮出水面,但在這裡顯然是行不通的,我為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感到震驚,大概是經歷的幾次絕境讓我開始變得更成熟了。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這潭下面有一條地下河,那樣的話水可以不斷被吸進去,那樣的話我只好認命了。無論怎麼說,這是最後一個機會,我不得不賭一把,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自己往下游時間已是不夠了,想到此我游到其中一股較大的分流下,壓力讓我快速往下沉,壓力消失後我只能自己划水下潛,眼前更黑了,人天生對黑暗總是有種畏懼感的,黑暗代表的是未知和神秘,一切事情皆有可能發生,特別是這種一人面隊的黑暗更是讓人生畏,但此時的我只能強忍著害怕,繼續往下潛。
不知往下沉了多遠距離,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了,只剩冰涼的潭水和無邊的黑暗圍繞著我,身邊的瀑布主流都已消失,我欣喜地發現水開始有往外排的傾向,但胸中開始有些悶,氧氣不足!
已經不能再下潛,否則的話剩下的氧氣不夠我浮出水面,按道理是離水面的距離越遠,脫離漩渦的機會越大,但我沒有選擇了,我改變方向順著外排的水流往斜上方游動,黑暗真的很可怕,連一個活物都沒有,只有我一人在為自己的生命而孤獨地搏鬥,那種寂寞感籠罩著我,讓人想發瘋,我終於明白張雯幼年時在暴風雨的夜晚一個人在無人的田野度過整整一晚的感受了。
胸中的氧氣越來越少,意識甚至已因大腦缺氧而有些模糊,我只覺有些絕望,一雙手也無意識的划動,水面好像永遠都游不到那樣的遠,我弄錯方向了?莫非我真要長眠於此?
一線亮光在眼前出現,像夜空中的燈塔那樣,我頓時燃起一絲希望,離水面不遠了,我咬一下舌頭,奮起全身的力氣猛的往上游,光線越來越多,但我胸中也越來越悶,明知身邊的全是水,也想吸上那麼一口,雖然我知道那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我從來不曾想過,原來人對呼吸的慾望是這麼的強烈。因缺氧關係,手腳甚至都已發麻發熱發軟,那是一種無法言傳的另類難受感覺。
「嘩!」水面被破開。「嘎,嘎,」從水中露出頭的我不住大口地喘氣,空氣真是個好東西,活著真好!
某些人說的人最幸福的事是有自己追求的目標,或是美好的愛情,又或是金錢和權利,死裡逃生後的我才發現這些全他媽是廢話,人世間最幸福的事莫過於能呼吸!沒有了呼吸,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呼吸平穩之後,我才想起,李曉不知怎麼樣了,我記得剛才被捲進漩渦之前最後推的那一下已把她送出危險區了的,應該不會有事吧。我抬起頭,遠遠看見我離瀑布已有近五十米的距離了,想不到居然已被推到這麼遠的地方,剛才我在水下憋氣似乎比一般人要久了些,要是其他人早已死了,我體質確實是有些奇特。
李曉在我身前背對我,還在剛才的位置不遠處,不願意放棄地等待,看她的樣子很焦急,我大聲喊道:「表妹,我在這裡!」
但距離太遠,在瀑布聲中李曉根本沒有聽到,我只好慢慢地游過去,剛才的逃生過程幾乎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氣,直到游近一些,在聲音可及的範圍之內,我也懶得費力氣叫她,再過去一點就可以直接碰到她了。
到李曉身後時,她突然做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不顧一切地向漩渦的方向游了過去,我嚇了一跳,忙一把死死拉住她的手大聲道:「你瘋了麼?找死嗎?」幾乎賠上生命才剛把她救出來,晚一點的話就全功盡棄了。
李曉回過頭來,她滿臉的淚水,我心一顫,即使是在水中,我也看得出那的確是淚水,豆大的淚珠像珍珠一樣不住地從眼角處滾下。看見是我,她呆了一下,突然反身撲進我懷中大哭起來,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不停的哭泣,弄得我有些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樣在水中定住身形比游動還要費力,但這種情況下我只能忍耐,讓她發洩完再說。
過了好一會,她才從我懷中抬起頭來,梨花帶雨的臉沒有了平日的自信和驕傲,我剛想說話,她做了第二件讓我意想不到的事,她溫熱柔軟的紅唇忽然封住了我的嘴,我到口的話頓時嚥了回去,再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