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們都看不到對方,一陣如蘭似麝的幽香不時傳進我鼻中,不遠處的一個火熱的身軀發出的綿綿熱氣,證明的確有一個女孩子睡在我身邊。
過了一會,眼睛漸漸適應黑暗,這段時間我一直醒著,張大眼睛看著頭上的吊燈,心裡想的卻是另外的事,我現在對這女孩也沒了惡感,她雖是一個小偷,但更是一個孝順的女兒,從她說願為我做任何事,準備獻身時流下的那滴眼淚看來,她是很在乎自己的貞潔的,但她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犧牲自己的身體,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被抓住的話,她母親就完了,現在的醫院是無情的,沒有錢,病人就是死在醫院她們也不會管。她還是一個不屈從於命運的堅強女孩,我的確是由衷敬佩她的勇氣。
我扭頭過去看她睡著了沒有,看到的是黑暗中一對明亮的眼睛,她不知什麼時候已轉頭過來了,正好奇看著我,我和她目光對視時,她有些緊張,又有些害羞,雙手不自覺地舉起護到胸前。
我看著她道:「你媽的手術需要多少錢?」
她遲疑一下說:「40萬。」
她母親的病不是晚期,國內的專科醫生就可以做這手術,手術費相比我媽的也便宜許多,我想了一下:「或許,我可以幫你弄到這筆錢。」
她聽了頓時驚喜不已,翻身轉到我面前,抓住我手臂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真,真的麼?」
她一轉過來我們之間靠的極近,鼻尖幾乎貼在一起,如蘭般的濕熱氣息已噴到我臉上。她看著我的眼神很迫切,顯是不敢相信剛才我說的話,等著我確認這是真的。
我這時身上幾近全裸,她一下也發現了靠的這麼近很不明智,我感覺前面的那張俏臉熱了熱,她臉肯定紅了,緊抓我的手沒有放開,相反抓的更緊,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反是我有些不好意思,下身往後挪了下,否則的話我身上有些地方就要撞到她的細腰了。
我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我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下這個決定的,40萬,比起我的兩百萬還差的遠,而且時間也沒有我這麼倉促,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大不了我再多跑幾個城市好了,危險性會更低,雖然麻煩了點,但這樣可以幫到一個可憐無助的女孩子的話,怎麼說還是值得的。
她激動的身體一直在顫抖,我都可以感覺到,過了好一會她才平靜下來說一字一句地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幫我,但只要你真的能給我弄到這40萬,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我願意做你的情人,甚至僕人,替你做任何事,無論什麼都行,只要你喜歡!」她的眼神很堅定,我知道她這句話絕非是開玩笑。
我歎了口氣道:「我不用你幹什麼,我幫你只因為你和我都是不幸的人,我媽得的也是胃癌,而且是晚期。」
她聽了「啊」的一聲驚叫出來,不自覺地說:「晚期?那不是沒有辦法了?」說完才覺得自己失言,忙摀住嘴巴,慌張地看著我,怕我生氣。
我沒有介意:「還有辦法,美國的醫學胃癌方面有了重大的突破,即使是晚期,也可以通過做手術治療,但手術費要兩百萬,而且只有60%的手術成功率。」說到最後我覺得心中苦澀。
「兩百萬?還只有60%的成功率」她睜大眼睛,滿臉的驚訝,這個數目的確是能讓每個人震驚,「那你有兩百萬了麼?」
我搖搖頭說:「沒有,我現在只有一百萬。」
「謝謝你,那樣的話我不能要你的錢!」她斬釘截鐵地說。
我心中感動,這時她還懂的為別人著想,實在是難能可貴,這更堅定了我幫她的決心。
我笑道:「我現在雖然還差點,一天之後就會夠了,只是你媽的手術費要晚點,得過幾天。」
「啊?」她張大眼睛滿臉不敢相信的表情,一百萬?一天之內?她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孩,怎麼看也就一個普通中學生模樣,說話的口氣卻不小,好像是錢可以在地上隨便撿到那樣,但看到臉上那自信的笑容卻又不得不相信這話的確是發自內心的。
她忍不住驚訝地問:「你怎麼一下弄來那麼多的錢?」
我沒有說話,這是個秘密,一個可能惹來天大麻煩的秘密,只能我自己一個人知道。她看了我一眼,知趣地沒有再問下去。
我記得她一直都沒有提過她爸,還有任何的兄弟姐妹,她爸怎麼會讓她冒險做這樣的事?而且現在已是半夜了,在劍南這種混亂之地,他就不會以為出了什麼事而報警麼?想到這我疑惑道:「對了,你爸呢?你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家告訴他?整晚不回去他會擔心的。」
說到她爸時她神色一下黯然下去,看到她這樣我不禁有些後悔,暗罵自己多嘴,她爸可能是不在人世了。她幽幽地說:「我爸本是個商人,和別人合夥做生意,5年前他接了一筆大生意,但資金周轉不足,銀行貸款也貸不到。那筆生意利潤很大,他狠心借了高利貸,但後來那筆生意卻意外失敗了,他被人騙了,他的合夥人,公司的另一個股東,和別人合夥騙走了整間公司。我們家是本是住在京川省的,他接下這筆生意不久之後就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暗中把我們送到劍南來,以免債主追上門來逼害我們母女,留給我們5萬塊錢,家裡其他的錢全都投到那筆生意中去了。然後他卻夭無音訊,像是消失了那樣,一直到現在為止,他從沒打過一個電話回來,我也沒有見過他的面,不知道他是不是讓那些債主害了……」說到這眼眶一紅,卻咬牙沒有掉下淚來。
我早就覺得她口音不像本地人,因為我們初中物理老師說的劍南口音的普通話和她的差別很大,京川省是最北部的一個省了,和我們省是天各一方,她爸那時看來真的是遇到很大麻煩,才把她們送到這麼遠的地方。
見他難過,我安慰她說:「沒事的,你爸一定會沒事的。」
她點點頭,眼中燃起一絲希望,但瞬間又暗淡下去。我也知道這安慰話實在很無力,如果他爸真的沒事,會連個電話都不打回來麼?都這麼多年了。
她的確是一個很可憐的女孩子,看著她黯然神傷的臉和抽搐的香肩,我很想把她抱進懷裡呵護一番,但當然只能是想一下,再怎麼說我們只是剛認識兩小時不到的人而已。
我歎了口氣,我發現自己近來歎氣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也許是這兩天總是碰到了這種讓人無奈的事,我對社會也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想起和李曉,張可,吳麗麗,張雯她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覺得真的很快樂很幸福,雖是隔了短短的兩天不到的時間,但這孤獨的日子卻像是幾個世紀那麼漫長。
想到快樂的事,心中也逐漸平靜下來,我眼皮開始覺得沉重,意識有些模糊地說:「夜了,睡吧。」說完這話後我還沒聽到回答,意識就已完全消失,我實在太累了。
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卻看著熟睡中的我,那女孩沒有睡著,心情很複雜,看著眼前這張稚氣未脫的臉,全然看不出就是那個精明的人,自信到敢說在一天之內搞到100萬的人。
他睡的那麼香,那麼甜,那個包就放在旁邊不遠的椅子上,難道他就那麼放心麼?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怎麼了,居然將心底埋藏已久,從未對人說過的心事一下子在這剛認識的人面前吐露了出來。感覺卻是那麼的自然,像是面對著自己最信任,最親密的親人一般。這感覺是什麼時候在心裡滋生的?是在色誘他不為所動的時候嗎?還是他說無條件替自己弄到40萬的時候?
自己的心情從被他識破那時的驚恐,到給他推開時慌張,再到他說幫自己弄到手術費時的驚喜,到最後睡在他旁邊時的寧和,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眼前這男孩,彷彿成了這世上她唯一可靠的人了。
心情一好,放鬆之後疲倦湧上身體,她眼皮也慢慢合了起來,天氣冰寒刺骨,但這片小被窩裡卻是溫暖如春,這是兩個不幸的人共同度過的一個寧靜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