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進門檻之後,一股濃重的檀香味撲面而來,看裡面能容納的人數,這廟大概要比我們學校兩個教室還要大,地上有二十四個蒲團,分為三排,每排八個,因為我一眼便點了出來。一般的小廟也只有幾個蒲團而已,多的也就十來個,而這裡竟然有數十個之多。如此說來,通天頂雖是難登,但平時專誠來許願的人還是不少,也算是個奇跡了。
蒲團上面就是金身神像,和其他廟大多數都是面帶微笑的慈祥形象不同,這裡的神像手托一尊鐵塔,雙眼圓瞪,威嚴神武,氣勢逼人,直如一尊戰神一般。
廟裡莊嚴肅穆,沒人高聲說話的,生怕褻瀆神靈,只有旁邊盤膝坐著的幾個和尚手執佛珠,發出一陣陣我們聽不懂的唸經文的呢喃聲。
到了這裡,就連一向精靈古怪的李曉都老實了許多。她拉著我說:「表哥,我們去許願去。」
廟裡已經備好了香,我們每人拿起三根點著,然後恭恭敬敬插在香爐上,然後跪在其中一個蒲團上,當我剛跪下的時候,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許什麼願才好,進來的時候一直都沒有想好。
我想了一下,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神啊,請保佑我的家人和朋友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大多數人應該都是如我這般的願望了。忽然我想起思思,若是這小丫頭在,不知道會許什麼願望。想到思思,不由想起和她一起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的趣事,這些事在我腦中浮光掠影般一閃而過。最後出現的卻是一把明晃晃的寒利匕首向思思猛刺下去的情景,我嚇出一身冷汗,頓時清醒過來。
這件事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但還是不能完全忘卻,就連做夢,有時還是會夢到這個鏡頭。夢中的我絲毫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思思即將香消玉隕而無能為力。每次這個惡夢醒來之後,我都會發現背後衣服被冷汗濕透,可見,這件事在我腦中留下了多麼難以磨滅的印象。
我沉思一會,再鄭重其事地加上了一個願望:但願我和思思能永遠在一起!
與此同時,思思對我說過的一句讓我最難忘的話也在我心際響起:「那我永遠都在你身邊,幫你收拾房間,幫你煮飯,幫你洗碗,幫你整理衣服,甚至幫你……」
要是思思在,她大概也會和我許下相同的願望吧。
我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站了起來。
到募捐箱塞進幾塊錢的香火錢後,我走出神廟,李曉已經出來了,坐在側殿前的長石凳上等我們,其他人還沒出來。我走了過去,坐在她旁邊。
她低聲問我:「表哥,你許了什麼願呢?」
我笑笑說:「還能有什麼?當然是希望家人朋友平安,事事順利了。」
她繼續追問:「還有呢?」
我想了一下說:「沒有了。」
李曉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這裡的愛情之願很靈的,難道你就沒想過要許願和上次那個女孩一生一世在一起嗎?在那次的事中,我看得出,你是很喜歡她的,不是麼?」
她說的人正是思思,我不自然地笑笑說:「我只是當她是我的小妹妹一樣的而已。」但真的只是小妹妹嗎?這個到現在我還分不清楚,也不敢妄下結論。
李曉聞言心裡一鬆,但看到我笑得勉強,很有些言不由衷,心裡又一緊,不由得有些黯然。
我不想在這事上爭辯太多,轉移話題說:「你呢?許了什麼願?」
李曉幽幽道:「還不是和你一樣。」
看她那語氣,似乎有些哀怨,我不知道我究竟說錯了什麼話招惹到她,女人的心思是無法猜得到的,女人的心情也是說變就變的,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才好,只是點點頭「哦」了一聲。
李曉繼續道:「還有……」
我隨口問道:「還有什麼?」
李曉面容忽然一整,仰頭看著我,一臉認真的表情:「還有,我希望……」她咬咬下唇接下去:「我希望和一個叫許逐的男孩一輩子在一起!」
這話石破天驚,霹靂一般在我耳邊響起,炸得我暈頭轉向,我期期艾艾說:「你,你不是開玩笑吧?」
李曉臉上表情如萬古不化的冰山:「我說的是認真的。」
我呆住了,更是不知怎麼回答這句話才好。
李曉一聲不發,看著我半晌,冰霜一樣的臉上忽然解凍開來,再度露出她那燦爛明艷的笑容說:「嘻嘻,表哥,騙你的拉,傻瓜,你笨死了,鬼才會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呢。」
雖然被她貶成這樣,但我還是鬆了一口氣說:「你別嚇我好不好?」
李曉眨眨眼睛說:「你別放心那麼快,有一天我就偏偏喜歡上一個傻瓜也說不定,因為傻瓜總是特別可愛。」
我微笑道:「幸好我只是一個不可愛的傻瓜。」
李曉突然有點惱怒地冒出一句:「表哥,難道我長得真的很醜嗎?」
我搖搖頭道:「你要是長得醜,那這世界就沒有漂亮的女人了。」這話我的確是發自內心的。
李曉咬牙道:「那你為什麼好像一點都不想和我在一起那樣?」
我笑道:「你很漂亮,是我見過的女孩子當中最漂亮的,但就是因為你太漂亮了,我怕有一天我會喜歡上你,你要知道,我們是表兄妹哦!」
李曉呆了一呆,張口想說什麼,張雯她們幾人這時剛好從廟裡出來了,只好就此打住。
不過我猜得到她要說的話:「我們並不是真正的表兄妹啊!」
現在已經近下午一點了,通天頂上的人也不再是很多,許多同學已經回去,我們也要下山了,要趕在5點前回到學校才行。
下山的一路上我心中再無煩惱,心情一直都很好,直到我發現一個問題:李曉一直都叫我「表哥」,但她說的那句讓我吃驚萬分的話卻是這樣的:「我希望和一個叫許逐的男孩一輩子在一起!」她叫的是「許逐」,而不是表哥,在我印象之中,她是第一次這樣叫我,這樣說來,那句話真的只是一個玩笑麼?
我思緒萬千,腦中亂成一團麻,不知不覺間落到了幾人中的最後,前面的張雯越走越慢,一直到我身邊時,她忽然紅著臉湊到我耳邊以只有我能聽得到的聲音說:「許逐,你知道嗎?我許了一個願。」
我一驚,這個我有什麼關係?聽到「許願」這兩個字,我現在是頗有些杯弓蛇影了。
張雯繼續說:「我想和你在一起,永遠!」
我大驚道:「什麼?」
張雯「撲哧」一笑說:「看你嚇的,和你開玩笑的拉,看你一路上神不守舍的,逗下你而已。傻瓜!」說完笑著加快腳步趕上前方幾人。
我卻是停下腳步呆在那裡,瘋了,連張雯這樣的人都會開這樣的玩笑,她瘋了,李曉也是,李曉也瘋了,我也瘋了,這世界的人全他媽瘋了!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個夢,對,一定是夢!夢啊,快醒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