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低空俯衝產生出淒厲的嘯聲,夾雜著不時的爆炸聲和子彈颼颼亂飛的聲音,構成了一種令人膽戰心驚的交響曲。
一架輕型轟炸機能夠攜帶10枚50公斤的炸彈,分別掛在兩翼和機艙炸彈艙裡。航空炸彈帶有穩定尾翼,採用生鐵彈體和碰炸引信,一枚炸彈就裝有18公斤TNT炸藥,威力足夠覆蓋70米半徑範圍內,這還是因為彈體本身的重量帶來的加速度和飛機本身的速度使得炸彈深深鑽進泥土裡的原因,如果,炸彈帶上減速裝置後,50公斤級的炸彈將會產生更大的殺傷力。
儘管是這樣,楊致和少校和他的輕型轟炸機編隊仍然順利地解決了地面防空火力點,在反覆確認地面防空火力被徹底清除後,楊致和帶著八架輕型轟炸機拉爬升到了2000米的高度.兩架CH型戰機調整了航向,在根據地面上爆炸點上的煙柱的動向估算了地面風速後,機艙內的投彈軍官很簡便地給飛行員做出了航向修正建議。
在2000米的高空要把重達250公斤的炸彈準確地砸在鐵道線上,是需要考慮很多因素的。首先是飛機的航向,根據慣性定律,飛機的航向會賦予炸彈最基本的軌跡;其次是炸彈本身的空氣動力學外型和附件,這些東西在設計和製造的時候就應該考慮在無風狀態下能夠保證炸彈按照飛機航向跌落;再一個重要因素是風,側向風和順風、逆風都要考慮。
沒有更精密的儀器儀表提供數據供飛行員們參考,簡單的陀螺儀和對地面煙柱的觀察是投彈軍官確定下手時機的依據。還好,他的目標是長長的鐵軌,只要飛機保持住和鐵軌的同向並根據風力略微偏離一些,那投出的炸彈也許能碰上好運氣,準確地在鐵軌上炸響。
CH型轟炸機每架攜帶了兩枚250公斤炸彈,也就是說,給飛機上的飛行員的機會只有兩次!
兩架中型轟炸機前後略微錯開保持著斜編組隊形,沿著鐵軌延伸的方向反覆地來回盤旋著,這是CH轟炸機第一次實戰投彈,其結果遠遠不是炸斷鐵路與否那麼簡單。如果這次攻擊成功的話,陸軍航空兵的兵器裡將大量編製這種載荷遠大於QH型的戰機。
楊致和少校遠遠地跟著兩架中型轟炸機,他必須保證這次攻擊的安全性,一架CH機上有一個美國客人作為美國軍事觀察團的成員特地來到自己的部隊,惱火的是,要求保證這個年輕的美國上尉安全的命令據說是皇帝陛下親口下達的。
討厭的傢伙,那個叫道格拉斯·麥克阿瑟的美國鄉巴佬為什麼對轟炸機這麼感興趣?為什麼總參謀部會允許這個傢伙如此近距離地直面國防軍的秘密?
反正,這樣的問題少校是不清楚的,抱怨歸抱怨,命令必須執行!
楊致和只是楊致和少校而不是龍劍銘,他當然不知道這個美國鄉巴佬上尉有個將軍父親,曾經是美國陸軍駐菲律賓部隊的司令官,而運個討厭的傢伙自從於1903年西點畢業後就一直對中國人製造的武器非常感興趣,因此,他被如願地派到中國來,成為美國陸軍觀察團的成員之一。少校還不知道這個小小的美國上尉在1917年會成為美國霓虹42師的上校參謀長,會在一戰後成為將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成為美國太平洋戰區總司令,在戰後還挑起了聯合國軍對朝鮮和中國的作戰!
這樣的人,似乎應該得到龍劍銘的重視,中國飛機要向美國甚至歐洲出口,賺取大量的美圓英鎊,還需要有一個適當的人真正瞭解飛機的戰爭價值,在皇帝看來,這個有將軍家庭背景的年輕上尉是最合適的宣傳員。技術保密只能是暫時的,與其花費大量的精力去保守秘密不如公開,利用秘密的公開賺取進一步技術升級的資金,始終保持一定的領先性,這就是龍劍銘的技術發展觀。
兩架CH型飛機幾乎緊挨著飛行,終於,少校看見兩個黑忽忽的物事從機身上脫離出去,急速地墜落到地上,一枚炸彈偏離了目標好幾米炸了開來,青黑色的煙柱夾雜著閃耀的火花迸發著。250公斤炸彈巨大的威力還是破壞了一大段鐵路,而另一枚炸彈的落點就顯得太偏了一些,只是造成了一大片楊樹林的遭殃。
CH型飛機盤旋了一圈後,又氣定神閒從頭開始做剛才的投彈動作了,有了一次差不多的成功經驗,這次的投彈準確度大大提高,一枚炸彈正中鐵軌,威力巨大的炸彈直接毀壞了近50米左右的鐵軌,而對路基的作用則要俄國人花費更長的時間來修補了;一枚偏離了一些,僅對路基造成了損壞。
底上的俄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鐵路被炸斷,沒有了能夠對空射擊的機槍,俄軍士兵們只能望機興歎,望彈生怖,沒有人想到用手上的步槍向飛機射擊,那是因為這種射擊是沒有價值的,只能換來小一些的蒼蠅更加兇猛的機槍火力,那些瘟神是無法抵禦的恐怖製造機器!
在中國飛機離開巴布什金上空之後,俄國臨時政府總理維特的專車駛進了巴布什金小站。鐵路人員和軍方遺憾地告訴這位大人物鐵路遭受了攻擊,需要兩到三天的時間才能修復通車。無奈的總理大人只好在這個靠近貝加爾湖的美麗小站等待了。
一場處心積慮的宮廷政變結束了尼古拉二世的統治,俄羅斯帝國的權力如今掌握在三個人的手中:尼古拉大公成了攝政王,維特則是攝政王名下的臨時政府總理,至於杜馬的議長羅得江科,則積極地準備著制定憲法,企圖使封建地主把持著的俄國徹底變成由新興貴族和資產階級控制的俄國。
維特和大公把這次政變稱為明智的小小的權力轉移,而喜歡浮誇的羅德江科則四處宣傳這是一場成功的革命。總得來說,目前三個人配合得非常默契,大公需要軍隊裡貴族軍官的,所以這次政變不能用革命的詞彙,他力圖使政變在軍官們眼裡成為沙皇陛下在軍政事務上的放權;維特需要列強的,有了列強的才有可能盡快結束戰爭,讓俄國回到工業建設的經濟復甦軌道上來,因此,他也不能把政變說成是革命,他要取得各國資本對俄國的信心,革命這個詞彙太野蠻,太暴力;只有羅德江科這個所謂的俄羅斯民族的民意代表才在宣稱革命成功,因為他要把俄國國內的各種政治勢力的蠢蠢欲動壓制下去,只有革命成功這個說法,才能使俄國的農夫和工人重新回到他們的位置上去,放棄對國家大事發言的權利。
俄國在遠東的兩次戰爭帶給維特截然不同地命運,因為日俄戰爭,維特被沙皇解職,遠離了俄國的權力中心;而中俄戰爭卻讓維特重新站到俄國最高權力的舞台上,可以盡情施展自己的抱負。飽學的臨時政府總理知道,從遠古的人類有了價值觀念開始,戰爭就和經濟利益結下了不解之緣,反過來說,沒有經濟利益和生存空間的概念,進制戰爭永遠也不會存在!
那麼,貌似強大實則千瘡百孔的俄羅斯帝國在遭到兩次戰爭的失敗後,面臨著的命運是什麼?她應該走一條什麼樣的復興之路呢?這個問題是同樣作為斯拉夫民族主義者的維特公爵經常深思的。
很明顯,在普魯士將軍克勞塞維茨提出總體戰爭這個科學的概念後,答案已經存在。戰爭,打得是整體國力,從人口資源、經濟潛力、工業能力、科學技術等等方面來綜合考慮一個國家的整體實力是最科學的。曾經,沙皇陛下就把日本人視作在四個島嶼上蹦達著的黃猴子,忽視了日本的戰爭潛力和在1895年到1904年間所做的周密的戰爭準備;今天,沙皇又忽視了中國人在工業技術上的潛力,招致了這次戰爭就在眼前的失敗!
這個爛攤子,必須由自己和自己的政府來收拾。
作為前任財政大臣的維特在這方面有自己的見解,他認為一個國家的強大首先表現在軍事實力上,而軍事實力的表現有兩種方式,一是單純的數量,一是單純的質量。從俄國目前的武裝力量的現實狀況來看,俄軍是注重數量優勢的軍隊,而中國人在轟炸鐵路之後向世界展示了技術型軍隊的威力!當然,這也是俄國必將失掉這場戰爭的原因所在。
問題是,在中國軍隊取得了戰爭的絕對控制權後,自己應該如何來應對即將到來的談判。可以想見的是,中國人必然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但是,就算是這樣,維特也必須去面對,去應付!
俄國需要時間,需要資金,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東方夥伴。
時間,需要俄國在國際問題上的讓步和成功的中俄談判來獲得;資金問題,則需要依賴英國、法國的資金援助來解決,中亞和黑海的問題,需要俄國與中土同盟達成一個彼此都能夠接受的協議,最好,能把中國這個迅速崛起的帝國納入俄國遠東利益夥伴的範圍中。
俄國,可以從中國得到什麼?
那要看中俄關係究竟怎麼樣發展,也是看自已如何在這次高層公議上影響中國的代表——帝國外交大臣唐紹儀先生。本來,按照國際外交慣例,自己完全不必親自到遠東來會見中國的外交大臣,這是在規格上不對等的。可是,在關乎俄國根本利益的中俄談判上,自己不能不親自把握。
滿懷心事的維特沒有任何的心情去欣賞盛夏貝加爾湖迷人的湖光山色,也沒有興趣去看湖中經常出現的海豹。他只能通過車站上的小小電報房給遠東軍總司令阿列克謝夫發電報,讓中將與中國人接觸,希望中國人能夠停止傳說中恐怖的空中襲擊,以便鐵路人員能夠盡快修復鐵路,送自己去赤塔與軍方將領見面。
對阿列克謝夫中將,維特是絕對信任的,這個中將是政變的核心成員之一,手裡也掌握著目前俄國最強大的軍隊,有了這支力量的存在,臨時政府就是強有力的中央政府。反之,臨時政府的權威肯定會動搖,會受到那些舊貴族軍官們的反對。
因此,必須對中國人做出讓步,保留俄國的元氣,保留遠東軍!
中國人提出的條件看起來是苛刻的,他們要求的新國境線割去了3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些土地上的產出實在有限,西伯利亞人對耕作和放牧都不在行,他們擅長的是狩獵!這些土地本身就是俄國難以開發的,除了造價不菲的遠東鐵路和難以割捨的符拉迪沃斯托克以外。
對鐵路和海港,維特寄希望與中國簽定一個比較友好的全面條約來解決俄國的需要,雙方在經濟往來上的合作,會把地域和國家的界限沖淡一些的,俄國人付出一定代價後仍然有可能取得鐵路和海港的使用權。
維特半躺在車廂裡想著,他不願意下車,骯髒的車站讓他看著就覺得噁心,車站上根本就沒有正式的旅館可以供總理大人暫住。因此,他還不如就待在豪華的車廂裡比較實在。
蘇赫巴托爾,大中華帝國國防軍陸軍第二航空隊野戰機場。
道格拉斯·麥克阿瑟上尉一下飛機就衝進了電報房。
今天,實在是令年輕的上尉畢生難忘的一天。他第一次乘坐飛機,第一次乘坐軍用飛機!而這架屬於友好的中國軍隊的飛機就在上尉的注視下準確地實施了對地攻擊!這,讓上尉看到了飛機在未來戰爭中的價值,他可以想像到這樣一幕場景:由幾十架,不,應該更多一些,是幾百架上千架飛機用炸彈攻擊地面的軍隊或者軍事目標的場景。毫無疑問,美國需要這些飛機的技術,也需要對付這些飛機的技術,根據力學的對等原理,飛機的敵人首先是飛機本身!
上尉通過電報給軍事觀察團團長埃米克海軍少將詳細匯報了自己的見聞,也把自己的設想大膽地匯報了一下,當然,上尉沒有忘記在自己的隨身日記本裡記下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