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劍銘估摸著慈禧的意思,看來還沒有人瞧透這個事情的玄機,李莽的別動隊和華俊林的偵察隊看來行動很果斷,沒有留什麼尾巴。只是,川陝豫鄂邊那些可憐的土匪要受點罪了。
「回老佛爺,臣請等明兒您大壽之後即回四川,編組強悍之部隊開進安康剿匪。只不過,四省交界之地,歷來是土匪嘯聚的地方,沒有得力部隊維護川漢鐵路沿線,似乎難以根除匪患,維持交通。臣有意編練一支鐵路守備部隊,交由兵部掌握,以保鐵路沿線之地方太平。」龍劍銘這個話說得很大方,那意思就是我四川出錢編練護路軍隊,之後由朝廷出錢養,歸兵部調派指揮。這樣的提議顯然更符合慈禧以及一班大臣的心意。最主要的是,自己可以趁這個機會離開京城,返回四川。
「慶親王,你的意思呢?」慈禧已經在心裡定了譜,不過裝模作樣問問其他人,走走過場而已。所以,她點名問奕劻而不問鐵良,鐵良那笨東西一說話,啥事都可能搞砸掉。
奕劻判斷風向的本事還是非常出眾的,龍劍銘擺明了要回四川去操練人馬,選拔精銳去剿匪,給那些不識相的土匪一點顏色看。老佛爺那裡在動著心思,一是想留龍劍銘在京城裡,卻又怕美國人受傷的事情和剿匪的事情搞不定;二是擔心放龍劍銘走了,朝廷裡還真沒個明白人出來說話。唉!有了,龍劍銘得放回去,但是走之前得把幾件事落實了才行。
「回老佛爺,奕劻認為,額附久離四川也不是個事兒,四省邊界用兵,還得額附出面才能協調得力,早日平復匪患。不過,朝廷的事情也非等閒,不如額附拖延個幾日才成行,等老佛爺的壽期過了,朝廷上的事兒交辦好了再走也不遲。至於編練鐵路守備隊一事,臣覺得可行,可辦!不如在兵部下面設個護路營,川漢路編製一個混成協,以後各省的護路軍隊統一在護路營的統帶下。請老佛爺裁定。」奕劻的話,除了肯定四川新軍擴編一個護路部隊外,其他的話都是屁話。
「護路營?名字太難聽了,叫巡防營好了!不過,除了鐵路守備外,還可以維護地方治安,防範革命黨生事。川漢沿線,就增加一個協吧。」慈禧這回大方了一次,一口就是一個協的編制,畢竟,這個協可是要調歸兵部統轄的!「其他的,就按照王爺說的辦。」
慈禧頓了頓,又說道:「額附病體初癒,還得好好將息一陣子才行,選調部隊的事情,就交給聶文青去辦把,也不在這幾天的時間。哀家70大壽可得樂和樂和,你呀,還有德齡,不到月底哪裡也甭去,軍機處也不用去行走了,得空到頤和園來走走就成。」
慈禧這話說得龍劍銘是無可奈何,聽得其他大臣是眼紅耳熱。啥叫老佛爺的恩寵啊?這龍劍銘現在受得就是這玩意。那不是頤和園成了龍劍銘家園子,進出隨意了嗎?!看來,這額附身上咱還得下下功夫才行啊!
「劍銘遵旨,明兒一大早,就帶格格來陪老佛爺。」龍劍銘忙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出來。
「說說立憲的事情吧,看來,這個事兒朝廷不表示一下是不成的了。要不,你們下去在軍機處議個法子出來。」慈禧突然顯得有點睏倦的樣子,改變了原定在朝議上說事的計劃,把立憲的事情發配到了軍機處。畢竟,70多歲的老太婆了,精力是有限的,就慈禧本身而言,更願意把這些精力放在享樂上。
眾大臣一路出來,龍劍銘就一把扯住了鐵良。
「寶臣(鐵良的字)老哥慢走,劍銘有話跟您說吶。」龍劍銘笑咪咪地把鐵良扯到了一邊,如今他是額附的身份,所以也就不在意滿漢的區別,直接管41歲的鐵良叫老哥,以示親近。
這鐵良可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以前跟龍劍銘這個額附可沒什麼交情啊!說來,幾次京城裡傳播著對龍劍銘不利的事情,還都有鐵良的份。雖然現在看龍劍銘順眼多了,可還真沒在私底下說過什麼話呢。
「額附有事?」鐵良帶著詫異停了下來,詢問著。雖然鐵良是鑲白旗旗人,可不是皇親國戚出身,對龍劍銘這個身份特殊的額附在明面上還得尊敬著。
「也沒啥大不了的事情,您可是兵部尚書、練兵處的襄辦大臣,今兒太后只說了巡防營的事,可是對四川新軍出兵剿匪的軍資問題沒有明示,這不,我只能找您了。」龍劍銘現在還在肉疼昨天花的一萬個龍洋,早知道他媽的就不裝病了!惹來幾個麻煩的太監宮女不說,還要給送了點補品的李蓮英塞利市。虧啊!真他媽的虧!怎麼著也要藉著這個機會從滿清朝廷的牙關裡扳顆金牙下來填補「虧空」啊!這種錢,本來就是不要白不要的!
「噢,這個事情啊。」鐵良頗吃了一驚又沉吟了一下,心裡對龍劍銘這種商人的嘴臉很是看不起。誰不知道他龍劍銘在四川是大手大腳搞建設、編練新軍的?看看他衛隊的裝備軍服,都把袁世凱那傢伙的北洋軍比在不知道哪山去了!他還缺錢?那還給載灃搞個軍港?唉!算啦,這個就不計較了,看在載灃的面子上,不,老佛爺的面子上,這錢不給都不行。真他媽的是鑽錢眼裡的小商人!
「對啊。這一個協的部隊出兵打仗,一個月的消耗可就是7萬大洋,去外省消耗就更大了。基本的裝備、訓練四川都承擔了,可是這開拔費和戰費,軍資補充,還得由朝廷還組織不是?」龍劍銘心裡算著賬呢!老子的四川新軍開到安康,至少就要駐紮個兩年,等那所謂的巡防營一個協操練、編製成了,那國內革命也就開始了!你兵部想指揮四川新軍?門都沒有!不過,好歹那一個協的部隊編制也是巡防營的,我四川答應建可沒答應養,這錢兵部不出可不行,鬧到哪裡都是你沒理!不過,似乎現在還沒有必要跟鐵良搞什麼不愉快,1906年的南北新軍會操,還指望著鐵良調四川新軍去河南呢!
「這個事情額附儘管放心,兵部一定按照員額名冊給餉拔糧,陝甘和湖廣那邊,兵部也會給各省提督、兵備道發文配合。」鐵良也指望著四川新軍先去把土匪滅了,維護好鐵路,等編練的巡防營一換防,那部隊不就成兵部直轄的嗎?四川新軍編練的部隊,怎麼也比袁世凱的好吧?看來,還是自己賺了大頭,朝廷賺了大頭。
「有勞寶臣老哥了,如果老哥不嫌棄的話,今兒晚上去我那裡喝上兩盅咋樣?」龍劍銘這說的可不是一般的客套話,他是真想邀請鐵良過府敘話,探探這個「滿族最出色軍事人才」的口風,拉攏一下這個兵部大人,緩和以前比較緊張的私人關係。「醇親王爺那邊我去請,一准到,晚上啊!」
龍劍銘一邊說一邊拱手作揖拔腿走人,沒給鐵良留下什麼反應的時間。他知道,鐵良會來的,因為載灃跟鐵良的關係……今天晚上,要解決一個大事情,沒有兵部尚書在場,還真不好成事。
因為慈禧在剛才已經免了龍劍銘在軍機行走浪費時間的苦差使,所以這朝議一結束,龍劍銘這個地方督辦大員就可以回自己府裡去打發時間了。至於載灃那邊,給個口信就沒問題了!
這一個白天如何打發?原本以為要在軍機處聽那些老頭子吵架說段子的,現在這個娛樂活動沒有了,而手下人也支派出去了,龍劍銘這剛一回家,還真找不到什麼事情做。看書?那繁體字看著頭大!寫字畫畫?得了吧!那玩意早被21世紀的大好青年給糟蹋了!
悶啊,老子看軍事地圖!
有了一個協編製的龍劍銘,現在可是三師一旅的正規編製,而四川新軍才兩師一旅,怎麼也要弄個第三師出來,把滿清朝廷給的編制填滿才是正理!至於四川新軍一個師有多大,誰管得著?!反正這滿清朝廷也沒硬性規定要按照什麼樣的營制來編練新軍。歷史上,統一編練營制還得等上兩個月才會實現。
三師一旅,加上雲貴兩個師(按照四川新軍標準編製),湖廣三師一旅(相當於一個四川師),兩廣三個師(相當於一個四川師),等到明年夏秋季節,龍劍銘手裡就有七個師30萬陸軍部隊,加上從陸軍中派生出去的沒算編製的航空警備團,加上粵海艦隊的陸戰隊怎麼也要編成一個大團,如果長江艦隊方面再及時組建陸戰隊一個團,那就有一個海軍陸戰旅的規模!事實上,加上四川新軍等軍隊,1904年滿清朝廷在冊的正規軍編制是61萬人(歷史上是控制在龍劍銘手裡的就達一半還多!而海軍方面,長江艦隊和粵海艦隊組成大艦隊後,實力比日本海軍還強大一些……
從戰略態勢上來講,南北之勢終於在今天的朝議上形成。僅有的擔心——川漢鐵路的交通保障也因為「土匪問題」得到圓滿的解決。那問題,不過就是別動隊員們打扮成土匪,給可憐的幾個中美員工施加了有限的暴力,砸了幾樣不那麼重要的設備而已。這出苦肉計,換來了四川新軍在安康的駐紮權和對武漢到成都沿線的控制權!
地圖上,川北只有兩處需要駐紮少量部隊防禦陝甘;安康在手,老河口和武勝關一控制,河南到湖北、四川的交通就被切斷;再在張家港配屬一支部隊,控制長江口,威脅上海、江寧,配合長江艦隊截斷長江。南方,就是龍劍銘的天下!而南北會操,給了龍劍銘合理出兵中原腹地,直指京師的機會!如果,歷史還沒有在1906年秋季的會操問題上作變更的話,那一個師規模的四川新軍,就足以摧毀滿清任何的抵抗,進駐北京,推翻滿清統治了……
因此,龍劍銘在經過苦心經營兩年後,得到的戰略態勢是極其有利的。做到進可攻、退可守,可以有力防範列強可能的軍事干涉。在軍事方面,只需要長江艦隊和派駐張家港的陸軍部隊配屬的重炮,就可以把長江水道從江陰一帶實施封鎖。現在要考慮的,無非是安康由哪支部隊駐守,張家港由哪支部隊負責,而兵出中原的主力師,該選擇哪個主官,哪支部隊……至於湖廣、兩廣、雲貴部隊,又該如何有效地擺放呢?
拿著鉛筆的龍劍銘可是躊躇滿志,心情大好。
冬天的夜來得很早,額附府剛一掌燈,門外就停了一輛漆黑閃亮的福特A型車,那是去年龍劍銘送給載灃的禮物。
鐵良是第一次上門,自然要給格格表示點什麼的,所以手上拿了些物事和一張大紅的禮單。當然,龍劍銘的回禮是早準備好了的,拿安康駐防部隊一個月的餉銀做回禮,對鐵良來說,絕對是夠隆重的!
德齡破例坐到了酒席上,她擔心的是龍劍銘和鐵良的關係,怕萬一鬧僵,自己也能打個圓場。當然,格格出來陪酒,更大意義上是表示龍劍銘對兩位客人的極大尊重、看重、拉攏、巴結…….
因此,無論是載灃還是鐵良,都覺得挺有面子的,談話說事的氣氛也很融洽,彷彿鐵良壓根就沒上過什麼參劾龍劍銘的折子一般。
「寶臣、劍銘,這酒也喝了三杯了,今晚咱們就在酒桌上說事兒,格格您也不必迴避,都是自己個的事情,沒啥要迴避的。對不?」載灃心裡可記掛著事情的,也知道某人他娘的一喝酒就成聳包,還是先把話扯清楚了穩當一些。他當然知道龍劍銘請鐵良喝酒的意思,不就是四川新軍要派部隊去張家港保護工業基地嗎?加上長江艦隊在水上保護,那工業基地就固若金湯了!不過,這個事情不是醇親王說了算的!還得由鐵良這個管著兵部的人說了才行。
「對、對!王爺說得沒錯,咱們自己個的事情好說。」鐵良也表示了態度。來之前他已經跟載灃談過話了,知道目前龍劍銘是「自己人」「親貴派」「集權派」的人物了,自然這個話就可以明說,自然以前的過節和擔憂就一掃而空了!何況,今天龍劍銘擺下局子,可是給足了鐵良面子的!照說,鐵良是個滿人不假,可真正在朝廷、在地方上的勢力,比起龍劍銘來,還差了一截,在老佛爺面前,也沒有龍劍銘那麼得勢。今天早上朝議的時候老佛爺的話,不就說明白了嗎?找慶親王回話而不找自己這個正主子,為啥?轉一轉腦子就明白!如今龍劍銘可是放下架子主動巴結自己了,正是投桃報李的好時候啊!
「那、劍銘可就說了,寶臣老哥可別怪劍銘這請客的心不誠喲。」龍劍銘估摸著這氣氛也差不多了,先把探路的話拋了出去。
「啥話呢?這話從何說起。見外了!見外了!」載灃和鐵良幾乎同時說相同的話,臉上憤憤不平的表情也做的頗有幾分相像。
「是這樣,朝廷要組建長江艦隊,劍銘呢,就襄助了點銀子,順便搭了班順風船,準備在軍港周圍搞個重工業基地。這,可是花大錢的事,也不瞞兩位,得花這個數。」龍劍銘說著,伸出四根手指。
「四百萬,噢,不,四千萬?」鐵良剛把400萬的數字一出口就覺得不對勁,他龍劍銘有時候是小商人了一點,可他要搞的事情,可都是大手筆的!400萬兩在美國財主手裡算個屁啊!
「四萬萬龍洋。」龍劍銘收了手指,鄭重地報出數字。
「啊?」鐵良頭腦一陣眩暈,他旁邊的載灃也好不到哪裡去。四萬萬龍洋!啥意思?就是朝廷五年的財稅收入,拿出來抵庚子賠款也差不多了……
「寶臣老哥,您能體諒劍銘的難處,對不?這麼多銀子砸進去,沒個看家護院的守著,我能吃得香睡得著嗎?」龍劍銘趁機作出可憐的樣子。
「是啊,王爺、大人,額附睡眠一直不好,這些天就更……」德齡也在一邊適時地幫了一回腔,語氣裡卻帶著些幽怨的意味。讓人聽了好不心酸啊!
「額附,格格,您二位有話就直說,鐵良省得!」鐵良到這個份上,除了冒頭扛事還能做什麼?
「其實,也不是大事,額附的意思是擔心淮軍、江防營不是自己人,怕趁機在那些產業上動手腳,那些個王八蛋的德性您尚書大人是清楚的,啥錢不敢拿?啥花頭不敢出的?還是額附自己的四川新軍去保險一點嘍!」載灃自然不能讓額附和格格出這個話,忙見機把話說了出來。
「四川新軍駐防軍港?成!這個事情我來安排!」鐵良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酒,狠聲地做了表態。其實,這動作、這語氣也是做作出來的,他作為兵部尚書,才巴不得地方上的軍隊四處調呢!那樣,這些軍隊就有可能落入兵部的控制之中。不過,截至目前,他還沒有想到要控制四川新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