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2月8日,日俄戰爭爆發!
隨著日本海軍控制了制海權,日本陸軍開始大量在朝鮮登陸集結,陸戰一觸即發。
看著盟友在東北的進展,亞東和堆納的英國人開始躍躍欲試起來,不過,隆冬還沒有過去,嚴寒使得無論是英軍還是中國軍隊都無法動彈。自噶廈政府派出的談判代表被英軍扣留又被民眾解救出來以後,直到1月4日英軍佔領堆納,西藏地方政府都還堅決表示抗戰。可是日俄戰爭打響的消息和西藏兩個多月來的平靜,使得西藏高層中一部分人又開始動搖起來。沒有俄國人的幫助,西藏能憑借幾萬藏軍和四川新軍對付英國人嗎?
和談之聲再起,而四川新軍的行動也受到了藏軍的監視。戰與和?西藏方面乃至朝廷都是舉棋不定的。在這個時候,部分藏族高層人員在間諜的挑唆下,把四川新軍的到來視作英國人不願意撤退的主因……
洛桑堅贊帶著滿臉的愧色匆匆來到駐藏大臣衙門,會見裕剛和龍劍銘,要求已經前出至江孜的四川新軍一旅一團和清軍一個營撤退,江孜以南的地方防務,由藏軍接收。
儘管洛桑堅讚的話已經帶著歉意說的很委婉了,但是龍劍銘仍然忍不住發了些脾氣,歷史,難道又要重演嗎?西藏地方政府,到現在還存在著和平解決的幻想,把凶殘的英國人看成綿羊,把幫助西藏的新軍反看成了虎狼!但是,憤怒不能改變現實。也許,只有噶廈求和希望的泡泡最終破裂以後,西藏,才有四川新軍的用武之地。政治,可笑的政治把龍劍銘再次修正後的戰略破壞了!
在這裡,在噶廈的眼睛裡,龍劍銘這個督辦還沒有足夠的份量,甚至還比不上裕剛。什麼戰略戰術,噶廈政府的官員們是不予理會的,在一片和談的氣氛中,他們想著的是如何把英國人打發到亞東南面去。而裕剛作為駐藏大臣,首先考慮的是維持西藏噶廈政府和朝廷的關係,也不能過度地幫龍劍銘說話,當然,他本身對軍事也是外行。
龍劍銘和四川新軍,由此處於一個極其尷尬的境地裡。明知道英國人的目的沒有達到之前,和談不可能成功;明知道1903年的3月的形勢已經是極度危急了,可新軍還不能動彈;明知道藏軍肯定要在前線吃虧,可偏偏噶廈聽不進龍劍銘的意見……
不能一走了之,那不僅僅是對普通藏族人民的不負責任,也是對整個中國的未來不負責任!儘管,新軍的駐地旁總有藏軍監視著,儘管,所有的作戰方案已經成了空中樓閣,龍劍銘在這個時候,只能被動根據情況變化,主動擔當一個查缺補漏的角色。心裡的鬱悶,是可想而知的。
新軍的總指揮部,臨時設在駐藏大臣衙門裡。
「說說你的看法,守甫。」龍劍銘在向裕剛發洩了一陣後,回到指揮部又把情況源源本本地告訴了參謀長和參謀處長。他需要有一個萬全的應急之策,有了計劃,他才能下決心把澤登營調離江孜城。
「早聽說西藏地方政府上層有英國和俄國的滲透,現在可算看明白了,看來,不吃點虧噶廈是不會真正下決心的。目前,江孜以南的佈防情況是:藏軍兩個代本在嘎吾、堆納、多慶一線駐守,日喀則、那曲、林芝數個代本的藏軍和部分民兵正在緊急向江孜增援。江孜,有我軍一個營和清軍一個營,不過,江孜四周的要點我們沒有辦法控制,那些地方多是寺廟,藏軍和地方官員不准我們進駐。因此,1營留在江孜其實意義並不大,完全可以撤離,在那裡不如往東與山谷平行前出至英軍側翼,還有一定的戰術價值。不過,一個營的兵力顯得薄弱了一點,而且後勤保障方面就愈發困難。」李義安的肚子裡也有股子怨氣,這是目前新軍裡流行的東西,包括那些藏族官兵們,也同樣很不理解自己的族人為什麼要對新軍「另眼相待」。
「你的意思是把一團埋在那裡?不,目標太大!我情願等時機成熟的時候再穿插進去,現在就扔那裡,萬一形勢有變就危險了。倒是抽調部分骨幹組織小分隊撒在堆納以南,在正面大戰開始後襲擾其補給線更穩妥一點,部隊小容易生存,適當的情況下也可以會合在一起,發揮更大的作用。這樣的話,我們的整體戰線就得南移,江孜反而更不能丟。這樣,先讓澤登部隊北撤10里駐紮,避過噶廈的注意。同時命令2營、3營南下,與1營會合,趙爾陸的旅部也前移至江孜以北。萬一藏軍在江孜有失,我們可以第一時間奪回江孜。控制亞東到拉薩的交通要道。四旅(原來擬定的補充旅)移駐曲水,炮兵調撥趙爾陸統一指揮,要不,我們也到前敵去?」龍劍銘打得是收縮兵力抱成一團以防突變的主意,在這個想定裡面,就完全拋棄了和藏軍、清軍協同作戰的意圖,改由四川新軍單獨作戰。
「裕剛大人曾經表示把三個營的舊軍調撥給新軍指揮,那我們可以連江孜那個營一起用上!有部隊不用是浪費啊。」李義安眼睛還盯著清軍那三個半武裝落後,訓練不足的營。
「我說兩句。」王坤看李義安並沒有在督辦面前把參謀班子的意見全方位提出來,忍不住也插了話。「亞東到帕裡宗很近,穿插到帕裡宗目前是不可行的,除非前線打成膠著狀態以後,這樣的穿插才有可能。基於目前的情況,江孜的要點在藏軍丟失之前,估計藏方是不會讓我們進駐的,那麼我們只能積極的等待,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藏軍丟失江孜,這樣的話,我們來西藏就失去意義了。我有兩個方案,供督辦選擇。一,主動放棄江孜,在浪卡子和曲水一線擺開口袋,以曲水渡口為袋底,依仗雅魯藏布江天險,可以用四旅10團李運來部、11團周剛毅部,由周昆協調指揮,負責江北防務,固守沿江。四旅12團劉道新部運動到江南東線待機,一旅3團張濟部在江南西線待機,放開西面和西南大道。一旅1團、2團在崗巴——江孜道一帶隱蔽待機。總部警衛大隊抽調一部分兵力,會同舊軍節節抵抗,逐步棄守江孜、浪卡子等要地,引誘敵軍大部進入合圍圈。此種方案,是鑒於目前敵軍主力未到而一部冒進的態勢所擬定的。英軍一個團,在警衛部隊的節節抵抗下,肯定消耗較大,其後面的主力,極有可能加速接應,最終在合圍圈內形成重兵集團。這樣,我們可以一戰以竟全功。二,按照參謀長剛才的提議,在江孜以北積聚兵力,在江孜危險的時候出擊。這樣的話,英軍遭受打擊以後,極可能回竄康馬、亞東。因此,我的方案是:立即收集馬匹,保證兩個營全裝備雙基數彈藥的快速移動,需要2000匹快馬。抽調1團藏族、彝族、羌族等能騎馬的官兵組成快速縱隊,一但江孜我軍出現,英軍前鋒受挫後,立即迂迴到康馬以南甚至帕裡宗,固守,掐斷敵軍補給線和退路。這樣的話,就需要翻越幾座5000米左右的高山。如果成功,以兩個營的兵力固守康馬或者帕裡宗要點,足夠支撐三天左右。這是一顆釘子,有了釘子在手,我軍在江孜正面必須全力出擊,在敵軍還擺成江孜——康馬的旅次行軍態勢時逐一摧毀之。此案,重點就在快速縱隊,成,則全勝,不成,我們的計劃就變成擊潰戰,達不到殲滅敵軍的戰略目標。請二位長官斟酌。」
王坤的這兩句話可真夠長的,不過,四川新軍作戰的大概思路已經出現了。
「一案我們需要丟掉江孜、浪卡子等要地,依托雅魯藏布江,依托西藏方面在江南實施堅壁清野。按照目前西藏高層的態度來看,堅壁清野恐怕難以施行。江孜到曲水地勢平坦,用作合圍並不是太理想,如果我們口袋裡真扎上一萬五千以上的英軍,能快速啃掉嗎?我看還兩說!對了,輜重、工兵部隊能抽調多少出來?兩個營?」龍劍銘看著地圖,腦子飛快地轉動著,部隊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打硬仗,他心裡實在沒有把握,只有再擠一點兵力拿在手裡,實施第一方案時才有底氣。
「恐怕不行,西藏方面目前對我們的態度很難說好,所有軍資運輸以前還有藏民幫忙,現在只能靠自己,能抽出一個連來,已經夠難為尹昌衡了。」李義安最清楚後勤方面遇到的麻煩,有藏軍帶有些敵意的封鎖,新軍後勤工作實在是困難,好在整個冬天的時候,已經積蓄了足夠多的軍資,現在輜重部隊只需要把這些軍資從林芝往戰地送就行了,有將近四個營的輜重兵,勉強能夠勝任。
「你們看,如果是一案的話,江南東線問題不大,這裡有兩個高原大湖作為屏障,一個團的兵力可以完成合圍的預定任務,可是江南西線也只放置一個團,行嗎?就算是堅守而不出擊都很困難,一馬平川啊!南面有1旅兩個團我放心,唯一就是西線!我看一案有三不利:一,政策不利,堅壁清野做不到;二,後備兵力不足,合圍攻擊最後也會演變成大規模的擊潰戰和小範圍的殲滅戰;三,西線無兵可調,極容易為敵所乘,造成全局的被動。重兵集團,不好啃!我看斟酌第二方案吧。」龍劍銘這麼說,實際上已經否決了王坤提出的第一方案。
「第二方案要解決的問題,釘子部隊的組建和行動路線,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是,三天,我們正面部隊要迭次進攻,從江孜到康馬,這樣的話,部隊建制肯定來不及收整,搞不好,就是一場大混戰。這方面,有沒有解決的辦法?」龍劍銘現在是專門給王坤和李義安挑刺了,參謀班子剛組建,要通過實戰的檢驗才能證明其能力,而這個能力的培養,就是從最初的戰略戰術想定開始的。挑刺等於培養能力!
「督辦,我們一直在進行以連排為單位的作戰訓練,建制打亂並不可怕,需要做的是在正面作戰部隊中,貫徹戰役思想到連排級主官,把戰役任務細化到每個排,做到連排幹部心中有數。其次,攜帶三天的口糧是沒有問題的,補給方面主要考慮炮兵的彈藥消耗,問題也不大!只要釘子夠硬,我們完全可以以混亂促混亂,渾水摸魚,把英軍的指揮體系和部隊建制打個稀巴爛!」王坤對第二方案是有準備的,四川新軍因為在營級編製裡就配備了輜重、炮、工部(分)隊,所以在訓練中也一直在強調小部隊單獨作戰的能力,有了這個基礎,再細化到連排級,有充分的把握!
「混亂戰術!好!在戰略混亂的時候,咱們也來個混亂的戰術!要亂就亂!越爛越好。說,快速縱隊你們選誰當指揮官。」龍劍銘來了興趣,本來他一眼就看到了二案的優越性,先天上已經在考慮二案的可行度了。現在,英國人的態勢是從堆納到亞東的一字長蛇陣,估計江孜一打響,亞東的英軍就要前出,江孜打的越熱鬧,亞東英軍就跑得越快!這樣一來,在江孜—康馬—帕裡宗谷地,就會出現三個混亂的英軍重兵集團,快速縱隊扎口袋,正面主力一口一個,三口三個!看似冒險的第二方案實際上比看似牢靠的第一方案更有可行性,更能取得最大的戰果。
「澤登!」李義安和王坤同時說出了一個名字,對這個人選,他們可是都有考慮的。
「可以,就澤登!不過,路線得拿出來!馬匹方面我找裕剛從舊軍中調劑一部分,再從輜重部隊抽調一點,估計2000匹沒問題。」龍劍銘當然知道二人選擇澤登的理由。藏族軍官,在這裡有最大的作戰熱情,而且對高原的情況很熟悉,也能方便地得到藏族人民的幫助。更主要的是,澤登骨子裡的堅韌天性,最適合釘子這個角色。還有,部隊由能騎馬的官兵組成,其中大部分是一團的藏族官兵,澤登,以前是少爺,現在是指揮官,容易控制部隊。畢竟,當釘子是要被重錘砸的!
「路線?嘿嘿,督辦,澤登這小子畫了個草圖已經送來了,您看!」王坤從牛皮機要包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攤放在桌子上。
「王坤,你的主意可打得早啊!」龍劍銘到這個時候還能挑刺?人家什麼都準備好了,先給了你一個「穩當」的方案,再給個「冒險」的方案,而且把所有工作都做到了前頭,早算計你要選擇釘子方案的!不過,對現在的龍劍銘來說,被這樣算計是可以開懷大笑的!在前面受的氣,現在連氣毛都找不到了。「馬上著手實施,注意,膽大心細!一定要每個幹部都知道細化的戰鬥任務!一定要保證澤登部隊安全地迂迴,而且攜帶的補給要足夠,三天不行,五天!細化任務拿出來以後,立即召開營級以上主官會議。」
「是!」王坤腰板一挺,臉上卻是笑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