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站立原地不動,被老婦爪風帶起的破爛衣衫奇怪的抖動,突然,全部靜止。
獨有他的劍在動,已刺入了滔天爪影中,老婦以萬千爪影擊向老乞丐一人,老乞丐一劍破了萬千爪影。
平平淡淡,毫不出奇,卻含天地至理,僅僅一劍刺出,老婦的爪影頓如晴天白雪,消失無蹤。
兩人都已停止一切動作,老婦右手五指如爪,扣住了老乞丐的劍尖。
「天地合一,一分陰陽,陰陽化萬物,你掌分陰陽,我以一敵萬,這招的名字就叫『一』」老乞丐道。
「這招名『奈何』,取自鬼界奈何橋『一橋分生死,斷情絕義』之意」。,我以人為天,掌分陰陽,內含人鬼殊途之意,你一劍敵住我右手的『人道』,卻忘了我左手的『鬼道』」老婦的話說到這,已經帶有鬼魂縹緲的味道,話音未落,她左手化做虛影,攻向老乞丐,老乞丐的劍尖被她右手所扣,已經抽不出來,除了捨劍躲避一途,再沒別的辦法。否則被老婦的爪影挨上,那是必死無疑。
老乞丐將劍輕易拋棄,退開。老婦也沒繼續追擊,兩手各握長劍一頭,一把上好寶劍被她擰成了麻花,然後扔到地上,淡淡道:「你以前不是說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嗎?」
「那是以前了!」老乞丐道:「二十年來如一夢,有劍無劍,對我來說再無差別!」
「你選擇的是放下,我選擇的是執著,各走極端而已!」老婦道。
「所以我活得無趣,你活得太累!」老乞丐道:「記得第一次見你時,這涼亭中,周圍桃花如蓋,殷殷綠草,多麼有趣,你坐在閣樓看著我在那舞劍,真像詩中「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所說,人比花嬌,兩兩相望,不由暗生情意,這才有了後頭的故事!」。
說完,長長一歎。
「可惜物事人非,桃花不再,人卻相見,而且還是生死之戰!」老婦道。
她好像也在回憶往事,皺紋堆疊的臉上竟然露出少女般幻想的神色,然後久久不語,少女時的往事由老乞丐這些話全然勾起。
等她重新恢復正常,就是一手探出,五指張開如爪,對老乞丐道:「還記得我們私訂終生時,我對你說的話嗎?」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老乞丐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
「這便是我絕情第二招『與君絕』的由來!」老婦的笑聲從空洞的嘴裡發出來,狀若瘋狂,平地突起狂風,方凌築頓時感到氣勢凌人,呼吸不暢,只得後退十多丈外繼續觀看。
老婦突然一爪抓出,方凌築都有了大地在震動的假像,大地龜裂,山丘為平地,江水枯竭,一切大自然發怒的景象都包含她這一爪裡,挾帶天地之威,直奔老乞丐。
老乞丐的手裡已經沒有劍,他已由有劍到了無劍的境界,舉手投足都是劍,他的手臂歪歪斜斜伸出,連點劍氣都不帶,跟劍的形狀完全掛不上點邊,但在方凌築眼裡,在老婦的眼裡,那隻手就是把劍,一把大巧不工,反璞歸真的劍。
兩人的手高速接近,老乞丐的手只伸出了一根中指,老婦五根手指將他的手指包容了,繼續抓向他的手腕。
老乞丐的中指銀光一現,老婦沒有抓到他拳頭,再前進一分,她的手掌就會被老乞丐刺穿,老婦一聲悶哼,又自退開。
「我這招的第一式確實奈何不了你!」老婦笑道,髮絲披散,又是渾身氣勢頓發,方凌築只覺天地一暗,空氣的溫度頓時降到零度以下,好像到了三九寒冬的時節,然後更加奇怪的事情出現,憑空一個霹靂,一道閃電當空劈下,落於老婦那只左手上,帶著詭異的青白電光一起攻向老乞丐。
方凌築已經明白,場中的兩人已經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與自己的差別可以用天壤之別來形容,但除了自己外,誰會知道揚州城的郊外正在發生一場曠世的決鬥?
老乞丐身形一側,到了老婦的一邊,避其爪勢鋒芒,五指並舒如劍,削向老婦的手腕脈門。
老婦右手同時揚起,帶給場中的人另外一種景象,好像到了大漠的烈日下,渾身肌膚受到熾熱的日光烘烤,嗓子裡快冒出煙來,而飄灑秋雨的空中,滴滴秋雨逐漸變得輕盈,成了六稜形的雪花,隨著她右手攻向老乞丐胸口,四季顛倒混亂,冬雷震震,夏雨雪,老婦的這一爪是顛倒陰陽,逆反天道的一招,僅僅站在邊緣的方凌築都在發現自己生命在劇烈下降,處於攻勢中心的老乞丐所受壓力更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老乞丐的手停止不動,這次不止他的手是劍,就連整個人都變成了劍,人劍合一,對上老婦雙掌,氣勢交擊的聲音如夏季雷雨時連綿響起的雷聲,沉悶且驚天動地。
再次分開,老乞丐老態龍鍾模樣消失不見,即使身上衣裳再破,也應該不了他身上那股瀟灑風流的書生意氣,他已由老乞丐成了個中年書生。
老婦也有了變化,不是雞皮鶴髮的老嫗樣子,也不是她使出畫皮那一招的少女模樣,整個人成了中年美婦的模樣,風姿綽約,雖然眼神仍然空洞,但在完美的臉孔上只會添一股柔弱氣質,沒有牙的嘴已合上,雙唇嫣紅,帶上了些冷漠的曲線。
「哈哈哈,!」老乞丐大笑:「我與你,終於露出了真面目,接下就將進行的最後一招讓我們再無半分多餘內力拿去偽裝自己的容貌,二十年不見,你風姿不減當年!」
「你也是風流不減當年!」輕輕的聲音從老婦絕美的唇裡吐出,蕩氣迴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