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築看著站到他面前的人,心底有些涼氣。
那叫怒殺的黑色面巾已經摘下,露出一張慘白的臉,白色中帶著青氣,七分是人,三分像鬼,輪廓非常普通,與他擦肩而過一千次,即使是第一千零一次再次遇見,也不會對他有印象。
黑色衣袖中伸出一雙同樣慘白的手,像被石灰塗過一百遍,手指尖是尖銳的長指甲,像是剛從墳墓裡爬出的殭屍。
怒殺笑了下,露出一口雪白的整齊牙齒,道:「我也是玩家,進遊戲後,連陽光都好久沒看見過,活人也見得少,月色多麼美妙,何不聊下天?」。
他不慍不火的說著,後面的老者和那些殺手也沒半分不耐的神色,一點也不擔心至今還沒折返的水沁蘭前來,方凌築的心頭有了不好的念頭,莫非她也被人圍住了?
聽怒殺一說,卻也放下擔心道:「陽光隨處可見,何不等白天去曬曬太陽。」
那人又笑著露出慘白陰森的牙齒,道:「現實裡我在醫院太平間工作,面對的全是屍體,而且,我的房間也在太平間裡,太平間是地下室裡,所以沒有陽光!」。
方凌築又道:「那遊戲裡呢?」
那人又道:「我做了殺手,白天呆在墓室裡睡覺,晚上才出來!」說著,瞧向方凌築道:「知道我晚上幹什麼嗎?」
方凌築搖搖頭。
「師傅每半個月會扔給我一具屍體,傍著樹枝,用繩子綁好,保持一定的姿勢,或站立,或行走,或蹲坐,或俯身……應有盡有!」說到這,怒殺舔了舔嘴唇,似乎回味無窮,又道:「一般一具屍體只會保持一個姿勢,直到被我刺到它腐爛成膿水!」
如此駭人的情景,在他口中平淡道來,好像司空見慣,毫不在意,若是普通人聽了,肯定會嚇得心膽俱裂,方凌築知道他在用些心理戰術,不論這樣的事情到底會不會在遊戲裡出現,但他得守住自己心神。
怒殺自顧自的繼續道:「每天晚上,師傅會讓我用極普通,極平常的姿勢去接近那具屍體。然後然後抽刀、出刀、旋刀、刺刀,一氣呵成,將刀送入屍體內部!又迅速抽刀、旋刀、收刀入袖,此為完成一次攻擊!,每晚我要刺出兩千刀!,所以,一周就要換具屍體,受此千刀萬剮的屍體也變成了一堆爛肉了,然後換過一具繼續,必須堅持三年」
方凌築聽到這,心裡想像著眼前的怒殺每在屍體上刺出一刀,暴懨之氣就增加一分,殺氣就增強一分,三年下來,成了現在這臉色青白,全身有一股陰森森的冷冷殺氣的樣子確實不足為奇。
怒殺說到這,又笑了下,道:「真是不好意思,有些話憋在心裡,不吐不痛快,我一般跟陌生人說說才能發洩下,當然,跟我說過話的人最後的結局只會死!」。
正戲就這樣上場,怒殺取出一把小巧的刀,長不過三寸,寬有半寸,前頭呈圓弧形,方凌築眼光掃過,明白他的武器是什麼,不是小李飛刀,而是現實裡醫生常用的手術刀。
怒殺的眼神暗淡了下,眼裡的茫然變成了一種綠油油的螢光,黑暗中的一切物事都在他眼裡纖毫畢現。
兩人靜靜不動,略帶寒意的山風吹過,方凌築遍地生涼,感到了無邊殺氣,身體好像受了一層淺淺的束縛。
怒殺手中的刀突然動了,繞著他長長的指甲上旋轉,腳下跨出極平常的一步,這一步可以在公園,家裡,路上,甚至任何地方的任何一個人身上看得到,可是怒殺這一步帶給方凌築是森森殺機,令他有些寒毛倒豎,讓他有無法下手的感覺,手中重達八百斤,長達丈八,碗口粗的霸王槍跟一把三兩重都沒有的手術刀對敵,有些太過詭異。
看見怒殺跨出一步,方凌築退後一步,槍身帶起風聲,擊向怒殺。
怒殺又是陰森的笑,腳步往後一退,落地無聲,連灰塵都沒驚起一點,躲開槍身,若鬼影般在方凌築的槍影中穿梭而進,揚手一刀,削向他握槍手腕的大動脈。
從他拿著的刀上方凌築就明白,怒殺至少是個醫生,而且對解剖人體有極高的造詣,那麼他的動作裡對人體要害的攻擊肯定是最精妙的。當下一縮手,手已經握成拳狀轟向怒殺,怒殺仍是用那鬼魅般的身影躲過,手中的手術刀帶起一抹月光切向他的手腕。
方凌築心底升起一股無力感,攻擊對他完全沒有威脅,連不讓近身都做不到,只能處於被動挨刀的局面。
想是這麼想,但還得把手從刀光下拯救出來,另外一隻手握著槍掃向怒殺的身影,想將他逼退。
怒殺漠然的看了那槍一眼,手中的刀絲毫不停,將方凌築的手腕切斷半截,再由下切變成橫削,像剖竹子般,將方凌築的手從手腕到肘關節的那段剖成上下均勻的兩半,然後在方凌築的槍快要臨身的那一刻,從容退開。
一招之下,方凌築已經失去了一隻手臂,怒殺將他的手剖成兩半時流血的速度比全肘切斷要快上很多,可能跟創口面積有關,方凌築心地開始無比冷靜,從剛才這一招,他看出了怒殺身上武功的一點跡象,完好的手拿著霸王槍一揮,面不改色的將自己受傷手臂齊肘削斷,生命劇降到1000以下,然後看著怒殺,怒殺仍是那麼冷漠。
方凌築將槍收回,既然處於絕對的劣勢,有槍與無槍差不多,單手放在胸前,主動發動了金剛護體神功,渾身被淺淺的金色氣息包圍,屹立不動。
怒殺繼續動了,一刀刺向方凌築的喉嚨,方凌築像個木樁般絲毫不動,只是在他刺到自己護體真氣上時,才將受到的力道反震回去,這一次,是他賭自己的猜測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