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爾賽宮,墜落到了紛雜的尖叫驚呼聲之中,很亂。
和聚光鏡不同,爆炸引發的烈火,是熊熊的,很慘。
這一夜,注定會有很多人輾轉難眠。
作為爆炸起因的知情人之一,英國全權大臣莫蘭斯頓勳爵,在天明才尋找到牛頓議員和助手的遺體之後,他一看那死相,就知道牛頓閣下是被某人陰了。
但莫蘭斯頓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感覺,竟然不是憤怒,而是輕鬆……是的,是輕鬆!早在之前,他就擔心倔強牛頓和強悍凌嘯不死不休,影響到皮爾頓少將牽頭、自己主尋的華使通商訪問,現在,終於塵埃落定,不管這結局多麼的不盡人意,但這畢竟是個結局,起碼,牛頓回國後可能在議會百般作梗的局面,再也不會出現了。
而他的第二個感覺,就是滿肚子的無可奈何!莫蘭斯頓不是沒有想過,要為牛頓閣下主持公道和告慰亡靈,但等他仔細地回想了壓驚宴上的一切之後,莫蘭斯頓發現,一樣醉醺醺的自己,不僅忘記了凌嘯酒醉中說出的那個化學工藝中的大部分原料,而且將此事宣揚出去,弊病至少有兩點:一、超級King可以耍賴,宣稱酒後失言、亂言、狂言,推得一乾二淨不說,還平白讓自己擔上責任!二,即使凌嘯承認了有這回事,偉大的英國科學巨人,就脫不了無恥的剽竊和偷藝之嫌!
人死已不能復生,豈能再讓死者聲名受侮,讓國家顏面受損?!
面對驚魂未定滿面煙黑的貴族們。莫蘭斯頓勳爵打定主意,決心將事情亂在肚子中,遂毫不猶豫地跨前一步,立刻大聲宣稱道。「我國地牛頓議員閣下,是一個高尚偉大、有奉獻精神的科學家,休假旅途之中,都不忘孜孜不倦地探索真理,終因科學試驗失敗而不幸獻身!女士們,先生們,讓我們為世界科學界的這一巨大損失,默哀吧。」
「默哀?那麼,誰來給朕的凡爾賽宮默哀?!」有人不答應了。
指揮救火了大半夜地太陽王,火冒三丈。一把推開衣衫不整的貴族們,指著四周宮室,對著英國外交官們咆哮如雷。「牛頓居然把朕的凡爾賽宮當實驗室,這下好了……不僅整個北翼宮闕都燒得漆黑黑一片,還燒死燒傷貴族和侍從達十餘人……你讓朕,是該哀他牛頓,還是該哀朕的法蘭西王國?!」
太陽王實在覺得冤得慌。心中也對凌嘯和牛頓都惱火。兩個傢伙,居然玩得一個比一個大,害得老子好端端的凡爾賽宮一日被燒兩次……你們的矛盾關俺太陽王屁事啊!但路易十四當然不好當眾扯出凌嘯來。再說到現在為止,路易都還沒有搞清楚凌嘯究竟使了什麼樣的手段,只好揪住「牛頓做試驗引發大火」這一有目共睹的事情發飆了。
好戰的法國國王這一怒,若是不合情合理地解決好,那是要戰端立起的。莫蘭斯頓順著路易十四地手指看去,倒吸一口冷氣之餘,心中把超級King罵得體無完膚,口上卻不得不忍下這個啞巴虧,「太陽王陛下。我們對這一不幸事件深表同情,並會迅速報告倫敦,該給予賠償和撫恤,定當向樞密院申請。」
聽了莫蘭斯頓的表態,路易十四這才怒色稍霽,狠很地威脅一番,直到看見勳爵先生的畏懼之色,方才揚長而去。現場默哀和盛殄俗事完畢後,英國使節地隨員們卻看見,全權大臣莫蘭斯頓依然面有懼色,心情本就沉痛萬分的眾人很是不解,正要詢問勳爵,忽聽莫蘭斯頓撫摸著牛頓的棺槨,長歎一聲,悶悶道,「你們說,本大臣如果改名字,是叫莫蘭斯特好呢,還是莫蘭斯薩好?」
隨員們大吃一驚。都什麼時候了,勳爵閣下不去想如何給倫敦稟報法王索賠消息,不去想如何寫出議員罹難的調查報告,竟鼓搗著要改名字的私事?不過,莫蘭斯頓勳爵地權勢日隆,而且顯見回國後又將大紅大紫,隨員們多少還是有些逢迎心態的,紛紛出了一系列的改名建議。莫蘭斯頓卻一個都沒有聽從,猛然把頭一搖,直接就截掉了最後一字,決心改名「莫蘭斯」。
隨員們都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勳爵先生卻在內心中自言自語道,「前有少將皮爾頓,被你在尾買整得七葷八素,殖民地都差點被整垮;後有議員牛頓,被你一趟壓驚宴,壓得從此後榮也不驚,辱也不驚……再搞下去,就說不定輪到我這莫蘭斯頓了……凌嘯啊凌嘯,從牛頓信奉地神秘學上來講,你就是名字中有頓字者的災星,本勳爵就不信,改名了還避不開你的災?」
莫蘭斯頓忙著改名避災的時候,萊布尼茨正在大農宮裡和凌嘯談著這場火災。
求知慾,是每一個科學家最基本的性格特質,更何況萊布尼茨這種人文和自然科學並修的大學者?他壓根就不相信,牛頓的身死,是實驗失敗所造成的不幸!
可是,要說他想為牛頓討個公道,那也完全是笑話……一個同行,尤其是一個品行並不好的同行,幾十年如一日地把你壓制著,不僅誣蔑你地研究結果是剽竊,而且還滿圈子地敗壞你的名聲、滿世界追著你謾罵毆打,你倘若還不恨不得他消失掉,那你就比聖人還要聖人了!……萊布尼茨不僅不是聖人,而且,對凌嘯還有著強烈的感激之情!
萊布尼茨之所以不停探討火災,一方面,他實在是為牛頓的「性格決定命運」感到可惜,而另外一方面。在青中國近況一書中,就對《孫子兵法》和《道德經》等兵謀書籍表現出強烈興趣的他,很希望凌嘯能透露出,是如何完成「一腳之仇砍整腿」。而且還搞得天衣無縫。
儘管老萊的態度是端正地,研究的目的也僅僅是限於學術性的,但超級King卻顯然不願意談論這方面……有什麼好說地,牛頓和萊布尼茨水火不容,既然只能用對中國有用的全才,當然就要不擇手段除掉對立面了。難道留著牛頓,讓他利用其巨大影響,一方面干擾在牛津和劍橋留學的學生,一方面干擾萊布尼茨幫中國張羅科學院的事情?……這就是政治!
凌嘯微笑著王顧左右而言他。幾通官話太極推手,便把話題引導到科教事業上來了。一聽本職工作,萊布尼茨立刻很是盡職地笑問道。「殿下,臣僕以為,愈要建立科學院,必須首先瞭解貴國的科學界現狀。敢問殿下,貴國現在的科學界裡。大約有多少科學家?」
凌嘯的回答,卻讓萊布尼茨目瞪口呆。
「科學家?我國在人文學科方面,有諸多的學者和教育家。但是,除了醫學以外,自然學科方面,只有最多勉強能稱為工程師和技師的人,卻沒有以科學研究為職業的科學家……所以嚴格說來,我國根本就沒有科學界!而且,除此之外,萊布尼茨先生,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我國連科學方面地基礎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這一教育階梯鏈,都沒有!」
萊布尼茨傻眼了,望著超級King的眼神滿是不可思議,駭然之餘滿是沮喪,「……殿下,那……那……那貴國……您也實在太信任我了,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凌嘯心中苦笑一聲,他如何不知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當年的後來,一個沒有現代思想和科技基礎地清朝,從鴉片戰爭的打開國門,到紛紛出洋學習,再到延續至解放後的精英帶動大眾教育,整整一百年啊!一國之強,首重能產生層出不窮人才的教育,絕非一朝一夕可以一蹴而就,凌嘯既然身負重責,打開精英教育的大門,是他能做也責無旁貸地事情。
見萊布尼茨面露難色,顯有退縮之意,凌嘯笑了,昂然道,「先生可曾知道,我中國有一億一千萬人口,佔了當今世上四分之一?」
萊布尼茨苦笑地點點頭,心中卻在苦歎人多有什麼用,一個重文輕理的跛腿民族,和德意志民族重理輕文一樣,必將會受制於人啊!
「不錯,中國現在是四分之一人口,將來也是!百年後,中國人口將達到兩億,三百年後,將達到十三億……先生乃是睿智達觀之人,定該知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追求的人,就該要揚名於千秋萬代,就該要讓大眾永遠銘記他地功德!功德之重烈,首推教育以開化民智。」
凌嘯將手猛然一揮,眼中神采奕奕,給萊布尼茨畫了老大的一個「粑粑」。
「難道,先生你就不希望,在三百後,中國幾十萬所小學、中學、大學和研究員的走廊上,全都懸掛著萊布尼茨先生的畫像,操場上,全都聳立著萊布尼茨先生的雕像?!不希望,莘莘學子每天看見你的畫像,滿腔虔誠者頂禮膜拜,不拘小節者肅然起敬?!不希望,十三億人民指著你的畫像說,這位先賢,乃是我中華民族的科學體制之父,乃是十三億人都世代尊崇的聖哲?!」
瞧這個餅畫得……還是招商那套!
凌嘯把現在中國孔子地聖賢師表禮遇,和文革中「馬恩列斯毛」才能享受到的待遇一嫁接,萊布尼茨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不是在怦然亂跳,而是在咚咚咚地亂蹦。他處在漸漸開始重視科學的歐洲,只能預測出會越來越尊重科學的趨勢,卻無法想像得出這等「個人崇拜」才可能出現的盛況……科學家也是有慾望的,而且絕大部分很單純,越是無法想像,他越要想,可越想,就越是抵擋不住招商經理的圈套。
萊布尼茨很是靦腆,當然不會說希望,但他的表態卻表明,他不僅對凌嘯幫他擺脫糾纏者感激,而且已經被幾百年後沒影的事情所振奮,「殿下!您說,我們該怎麼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