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室操戈,舉世驚愕。勤王動武,普天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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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大江南北各地督撫,剛剛接到的消息,還是四五天前京師密報,僅僅只是知道號稱天下無敵的勤王軍扯旗子反了,而雍正的檄文又掩蓋了康熙沒死的秘密,但這並不妨礙地方督撫們瞭解真相。身為大員,誰沒有在京師安插一個多個眼線,凌嘯之前的西直門殺「康熙」的謠言,早就傳遍天下,而盛京另一個中央朝廷的檄文政令更是堪稱官場一絕。所以,看到雍正檄文的地方督撫,懵懂懂靜觀其變者有之,糊塗塗明哲保身者有之,陰昧昧別有所圖者有之,激魯魯聞雞起舞者,更是有之。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預測,在密室,在花船,在帥帳,在簽押房紛紛攘攘,或止於言談密謀,或付諸推演分析。當然,也有些地方,早就在鴻雁之訊到達的時候,就開始付諸了行動,速度之快反應之迅,駭人聽聞。
這些全國動向,岳鍾麒雖然不知道,但他能想像得到。三天時間已經用去一天,岳鍾麒深知自己該拼盡全力剿滅勤王軍,可二月初五的早上,用心向雍正學剛毅的岳鍾麒卻開始絕望。
官拜大將軍的他,麾下統帥訓練有素的大軍達二十萬之眾,這志得意滿的驕傲自豪,就彷彿是個擁有二十公分碩大無朋話兒地花叢高手。足可以藐視群雄。但黃梁一覺醒來,岳鍾麒卻發現大軍的進攻疲軟不堪,厚賞高官金帛美女的誘惑也不能喚醒雄風!彷惶恐懼無助後,無可奈何的他,唯有祭出「督戰隊」這樣的狠招,可惜。督戰隊刀快,也只能起到一時一面之功,雖迫於無奈勉強進攻,卻就如同霸道春藥一樣,一次無功後連抗藥性都有了。進,前有練了九九神功的勤王軍殺,退,後有虎視眈眈鋼刀在手地督戰隊殺!很快,軍營中瀰漫著對督戰隊的強烈反感,將士們對軍法道台的仇視目光。讓岳鍾麒大為慌亂。
岳鍾麒雄心宛在,可冰火九重天都試過了,下面海綿依舊。
此悲哀,此驚懼,此絕望。實非瀕死西門慶不能理解。
但岳鍾麒畢竟不是西門慶這樣的紈褲,熟讀兵書深知戰理的他知道,再強行進攻已是笑話,當務之急該擔心的,是要防備凌嘯看出破綻。阻止勤王軍反攻!畢竟,陽痿不是太監,再怎麼軟晃晃的。岳鍾麒也得想辦法保留住兵馬,說不定還有堅挺的那一天,但如果被勤王軍割掉了,一切都失去希望!顧不得去考量麾下為何一夜間一痿至此,岳鍾麒果斷地命道,「傳令下去,城外三營厲兵秣馬嚴陣以待,城內諸營即刻進行嘩變鎮壓演習,倘使勤王軍敢於下城。外三營立刻擔當攻擊主力!」
「啊?嘩變鎮壓演習?……喳!卑職遵命。」憂心忡忡的中軍佐領一愣,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大將軍是在無奈之下果斷地行險,減兵增灶和空城計兼而並用,想在城內「佯亂」迷惑凌嘯,同時用城外怠戰現象好一點的三營來威懾勤王軍,以期嚇阻凌嘯反攻!
計是好計,很適合多疑地人,岳鍾麒相信,凌嘯這廝在官場廝混這麼久,能爬到令人脖子都仰酸的高位上,多疑應該是滲到骨子裡面去了的,上當的機會很高!
所以,在中軍佐領召集帥帳諸人火速策劃行動的時候,岳鍾麒並沒有廢神關注勤王軍,而是決定抓緊時間自我治療疲軟症,一面命令督戰隊抓捕十來個昨晚離營軍官,一面給雍正寫了詳細密報,將犯事軍官和密報一塊送往紫禁城。辦完這一切,岳大將軍才顧得上去看一眼城牆之上。
謝天謝地,多疑地凌嘯上當了,勤王軍沒有乘機反攻!
其實,凌嘯哪裡是多疑而上當,他是不屑和岳鍾麒爭一時之快。昨日的京畿軍戰力雖然不行,那攻勢,可也算得上是久而彌堅,但今天的士氣卻一瀉千里,大家都是領兵打仗的,凌嘯怎會看不出京畿軍有了毛病?之所以不反攻,原因不在別的,只是因為,凌嘯除了是個大官僚以外,他還是個大軍閥!勤王軍拼掉了一半左右,他地心裡面疼啊。
從商出身的他,焉肯做賠本買賣?當初的種種佈局,從鄔思道轉進盛京城,西直門公開宰康熙,長安街劫掠皇阿哥,到紫禁城暗偷新阿哥,無一不是為了從容逼迫,以最小犧牲代價和最大圍困威力,迫使雍正地堡壘自內而崩潰。孰曾想,承乾宮乾隆老娘的一聲驚叫,引發意外連環,為了拯救當時已經攻入東直門的一萬五千勤王軍,現在犧牲九千,凌嘯還可以接受,但要他開展反攻再付出巨大犧牲,那凌嘯是萬萬不肯幹的。
城牆上雖苦,好歹也是划得來的PK,總比下城去遭群毆好過一千倍的!不到萬不得已彈盡糧絕,凌嘯決不出手,而且即使出手,他也不會往城裡面反攻,而是突圍。這種硬仗,全讓勤王軍一家去打去犧牲,當老子什麼,也是黃土高坡嘎茲嘎茲出來的?!
「干你娘的,飛揚古的三萬兵馬哪裡去了?!」
凌嘯一邊陰笑著冷眼旁觀城內嘩變,一面在心裡面憤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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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憤不平地,不僅僅只有凌嘯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因為內疚和擔憂火冒三丈。
消極怠戰的,也不僅僅是京畿軍一家,京畿軍怕勤王軍,還有人怕京畿軍呢!
面對胤禵遠在戰場之外逡巡地「小心翼翼」。康熙已經忍了好幾個時辰,良好的涵養和對凌嘯能力的信任,才使得他苦苦忍到了天亮。漸漸地,他明白了,老十四打的是坐山觀虎鬥的鬼主意,頓時憂、慚、悔、急、怒五味俱全。鋼牙猛咬之下怒吼著傳胤禵晉見。他決定,給胤禵最後一個解釋的機會,因為,康熙還搞不清楚,無視自己親征決心而首倡怠戰地是老八老九,還是自己很是欣賞的老十四?
胤禵一聽到侍衛們的傳見,心中就知道康熙要說什麼。來到聖輦之中,不等康熙怒罵,他就先行報喜道,「恭喜皇阿瑪。賀喜皇阿瑪,兒臣已抓到些豐台營的哨馬,審訊到今天早上,終於撬開了這些人的嘴巴。呵呵,勤王軍不是丟了東直門陣地兵敗垂成。而是成功轉進到京師堅城之上,牢牢地和京畿二十萬大軍分庭抗禮呢!師傅果然名將,勤王軍果然鐵軍,父皇果然慧眼識珍珠……」
「還珍珠呢!豬!」康熙一下子驚呆了,暴喜浸潤心田之下。卻也沒有被意料內又意料外的戰局喜訊所樂昏,也沒有被老十四明顯是報喜不報憂的馬屁所拍昏,用少有的呵斥責道。「凌嘯此戰雖扭轉局勢,其間艱辛犧牲,朕閉著眼睛都能想像得到,這正是勤王軍危急存亡的關頭!胤禵,朕問你,何故逡巡不前,畏敵乎?」
一代雄主雖是落難流亡,但那刻骨銘心的積威所懾,胤禵仍是畏懼得心中打鼓。先前和八阿哥商量好地說辭,也頓時有些磕巴,「皇,皇阿瑪,兒臣絕對不是害怕,論匹夫之勇,兒臣敢前去一將挑百夫,論排兵佈陣,以長城戍卒這樣的弱旅,兒臣敢打保票,也可以換個三萬敵軍同歸於盡!可是皇阿瑪啊,連三十里外的敵軍哨馬都知道,勤王軍已經打得京畿軍束手無策了,您也該明白,師傅再堅持兩天應該毫無問題。兒臣既然受皇阿瑪拜為主將,接手陛下目前僅有的三萬人,為皇阿瑪計,為大局計,為社稷慮,為勤王軍烈士的價值計,焉能夠輕易拋擲?!不到京畿軍被師傅打得筋疲力盡地時候,三萬戰力稀鬆的長城戍卒就絕對稱不上生力軍,就絕對無法成為改變戰場平衡的關鍵,兒臣也絕對不會下令將他們投放戰場!」
老十四之言除開坐觀虎鬥的嫌疑之外,無疑戰略上正確無比,但康熙卻別有心曲,面上心內都翻不過來,頓時勃然大怒,猛然起身一腳,踢在這諍臣逆子身上,吼道,「老子要你來說教?!人孰不死,你老子已經為親爹死過一回,教你為親爹死一回又有何不可?!給你一刻鐘時間發兵,時辰一過若還是不遵旨,格格……你……你就一將挑百夫去!」
胤禵大驚失色。現在他才第一次感到父皇的巨大變化,聽不進良言相勸倒也罷了,怎麼連誇張地修飾手法也較真起來?一個打一百,您當我是五虎將裡幾進幾出的趙雲,還是長阪坡吼死人的張飛?!
但康熙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地秉性卻沒有改,胤禵連連叩了十幾個頭,康熙仍是冷笑著看著自鳴鐘,老十四立刻明白了,九頭牛都拉不回康熙的決心了,只得委屈萬分地離了聖輦,一面在心裡計較著要不要實行八哥所說的「兵諫」,一面向前面的帥帳急趕而來。還沒有走出太遠,就被迎面向聖輦奔來的幾匹怒馬嚇了一跳。性氣本就不太好的他,正要破口大罵,卻猛然間認出這是老十三的親兵佐領,頓時一愣問道:「咦?假(賈)貨,你不是跟十三爺去了天津衛了麼?」
「十四爺,奴才奉我們爺的軍令,趕回來向皇上稟報軍情的。」賈平雖是怡貝勒府地人,卻和八爺黨有著千絲萬縷不可告人的聯繫,一看老十四馬上請安後笑道。老十四知道他有隨從不方便,馬上令人支開招呼這些隨從,趁無人注意的時候才先行打聽胤祥的所謂軍情,賈平卻悄悄地來一封開口信,可見是胤祥匆匆書就。
「兒臣胤祥上稟皇阿瑪:盛京的西禪寺披甲奴已經自海上西來,同時趕到天津衛的,還有福建水師護送而來的十萬滿漢大軍!兒臣擔心皇阿瑪聖駕安危,特令容若、賈縱領披甲奴前來會和長城兵,保護阿瑪安全,護駕北撤遠離刀兵。福建滿漢營初來乍到,兒臣慮其水土不服,遂決定親統金虎、特廷兩總兵,直接殺入京師,救師傅,匡正統,滅奸賊!兒臣不知此戰後事如何,然雖九死而不悔!」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胤禵馬上大愕駭然,甚為悔恨自己搶什麼主將。
天哪!睜睜眼啊!哪有當回主將只能手握三萬狗屎兵,當接應偏將的卻掌控十萬雄師的離奇事情的?!
很快,胤禵怨天之後開始尤人,他怒了,恨了!
長城兵護駕北撤?!暴怒的他,無暇去領悟胤祥這樣安排,其實是對福建兵卒做了善意的「防範」,以避免日後有人把「董卓」的惡名加到師傅頭上。胤禵只知道一點,按照老十三「爭功」的安排,除非自己真的去一將挑百夫,否則整個復辟大戰之中,自己和長城兵連尺寸之功都撈不到!
「賈平,你沒見過我十四爺,敢說去,爺屠你全家!來人,傳令全軍起拔!」胤禵威脅完後跑得飛快。
長城兵雖也是軟如海綿,帶在身上,總比當趙雲張飛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