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是老康唯一沒有對凌嘯評論過的皇子,但這並不意味著康熙就放棄了他。
從人是感情動物這一條來講,康熙不可能對自己期望和培養了二十多年的廢太子沒有感情,何況是見面次數比任何阿哥都要多的兒子?再者說了,廢太子背後感情的底蘊上,還有康熙對太皇太后孝莊的誠孝扣感激呢,同時,現已經查出了太子被人設計陷害,在恐懼之下才持刀窺視,又豈是可以一口氣全然抹殺的!
「胤礽如何了?!」康熙儘管問得不急,但問出來就表示他心中還有這樣一個阿哥的,他這一問,凌嘯就明白了,康熙還是難以割捨,越來越覺得事情錯綜複雜。弄不好,老康是做好了兩手準備,一方面進行自己的完美太子養成,一方面寄望於廢太子在挫折之後改過自新呢。
「火起之時、看守們發現的早,二爺被人救了出來,不過,還是受了點傷,正請太醫們延治。」李德全也只是知道這麼多,能說的全說了,然後等著康熙的示下。康熙仰著臉想了一下,看了看凌嘯。
凌嘯臉都氣歪了,我長途奔波,已經一夜沒合眼了,你還好意思看我,難道要我去幫你看那廢太子不成?!但事情就是天不從人願,康熙一點不好意思的神情都沒有,笑道,「小納蘭,看來皇宮也是多事之地,反正朕調集勤王軍進京。本來就是要保證南巡期間協衛京師,不如,你把胤礽關到勤王軍之中去,這樣,也免得他不能誠心悔過!」
這倒是個好事,可以磨一磨這個往日對自己拽得二五八萬地廢太子。凌嘯剛剛表示遵旨。卻聽康熙笑道。「你再次以德報怨,朕就不信他不羞愧萬分!」一句話就把凌嘯想玩玩廢太子的心思,給徹底打消了,皇阿哥們畢竟只能陰玩的。明著來,划不來的。
眼皮開始打架的凌嘯剛要辭出,忽然想起也被勤王軍關押的曹寅你女,連忙稟報請示,看能不能伺機為他們求情,不料康熙卻一擺手,怒道。「曹寅,你派人交給武丹。江寧織造府朕已經抄封了,等你睡醒了,就去把廣渠門曹家連鍋給端了,除曹璽和孫嬤嬤你送交到內務府外,所有人等全部暫時關押到你府上!不要問為什麼,朕不想說!」
凌嘯大吃一驚,要自己去抄掉曹家?!但康熙不說為什麼,凌嘯也不敢問。更不想推辭這個差事,要知道,舉世之上,也許就只有自己這個官僚,是最賣曹雪芹面子地。換了其他落井下石地官員去抄家。弄不好還虐待他們呢!
生怕康熙改變主意,派了其他人,凌嘯趕緊辭出來。剛出園子門,還在對曹家獲罪百思不得其解的凌嘯,碰到了興沖沖的佟國維之子隆科多。現在擔任大內侍衛兼虎槍營副都統的隆科多,一見凌嘯,趕緊屁顛屁顛地過來行禮。國舅遇到了駙馬,本無須打千地,可凌嘯有稱呼康熙為皇阿瑪的特權,還有紫韁皮條的儀仗,隆可多毫不猶豫一個大千,起身又是一個小千。
凌嘯笑了,他還不認識這個傢伙,隆科多補進大內,還是在凌普倒霉之後的事。等到隆科多大名報出,凌嘯除了佩服和久仰外,卻是找不到什麼話來說。儘管心中很想撬掉這個日後助老四一臂之力的國舅,口中卻笑道,「呵呵,原來是老隆啊,得了,別多禮,咱們日後多多親近,你這廂是幹嘛去?」
「奉皇上旨意,查抄穆子曛之府!」
凌嘯大駭起來,楞了半晌,九門提督穆子曛和他交情不淺,上次左雨遇害一事,自己還欠他一個人情呢!這皇上是發了什麼瘋?儘是折騰他自己的心腹舊人?!江山要是被他這麼玩下去,這還得了?
可這是康熙明言不想說的事情,凌嘯除了乾嚥唾沫之外,他就唯有對隆科多笑道,「穆子曛於我私交不錯,望世兄稍加顧念,他日我定有回報。況且他也是聖上舊人,留些容步,恐要好些,呵呵,世兄請。」
隆科多心領神會地一笑,頷首去了,凌嘯哪有心回府睡覺,直接就帶著親衛,怒馬龍卷趕到廣渠門曹府。從來不知道該怎麼樣抄家地他,立在曹府門前半晌,才一擺手吩咐道,「去!回府調人馬調賬房調車馬,把這個胡同給爺封了,除非是聖旨,不許出也不許進!」
自有手下進入曹府,當庭宣佈奉皇上口諭抄家不提,凌嘯卻面色沉重地走進前庭,甚是不解。康熙這麼做莫名其妙,沒理由啊!想了想,招手喚來胡駿,吩咐道,「你即刻敢(趕)去大哥府上,請他去找李德全摸摸底子,看看皇上這些時候究竟都抄了哪些人的家,可有什麼罪名沒有?」
——————————————————————————————
曹家的宅子還其是不小,雖比不上江寧織造府,但規模宏制,府中下人竟達四五百之眾,一個個面如死灰,候在各個庭院門口等凌嘯的賬房師爺上門。而可以稱得上是主人的那些,則聚集在大堂之上等候抄家欽差訓示,凌嘯望著略顯陰暗的堂中,在庭前有些猶豫,但還是邁步進來了。
一個老爺子,凌嘯見過,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婦人,凌嘯卻沒見過,但從氣度和年紀上猜得出來,這位就是康熙的保母孫嬤嬤。邊上卻是立了幾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臉惶恐地望著凌嘯,顯然就是曹寅地子侄輩,他們或許是知道曹寅曾經利用凌嘯的事,一看見凌嘯的服飾儀仗,猜出這人身份,幾乎嚇得要死。
「這位大人。老身想要求見皇上,不知道大人可否能行一個方便?如蒙大人垂憐我這滿府淒慘,老身感激不盡,他日若能洗清冤屈,重新沐浴皇恩,定不忘大人援手之德。」老婦人起身萬福一下。凌嘯可不敢受。攙扶起來笑道,「老婦人何必如此。皇上本來就是要我將您和太爺送往內務府地,想必皇上定會念及舊情。還請寬心,我與曹府有宿世難言的淵源。定會刻意保全地。來人,安排軟轎,好生護送兩位老人家去內務府,另外,拿了我的帖子,去請佟相到內務府關照關照。」
幾今年輕人的臉卻刷地一下就白了,關照一詞。從官面上的解釋卻是不同地。正在膽寒地觀察凌嘯是什麼性質地關照,忽聽後堂一個女子的叫聲,「小鳳,不要亂跑,快回來。」
可是已經晚了,一個五六歲的俏容小女孩,穿著綾絲小紅褂,已經蹦蹦跳跳地奔上了前堂,全為了追一個滾落過來的小繡球。直直地追到凌嘯地腳下。一個年輕人大驚失色,對凌嘯一拱手,「駙馬爺見諒,小孩子不懂事,還望您多多包涵。」說完。對身後另外一個年輕人小聲斥責道,「曹煩(?),還不快把你這妻侄女給帶進去,犯了欽差的虎駕,可不得了!」
凌嘯一陣苦笑,看得出來,這年頭的抄家欽差牛逼的不行,是犯事人家很畏懼的人物。這也難怪,有些不爽的,欽差就可以做些手腳,往你家裡藏些物件,犯禁之物可讓你家再難翻身,偽造的十惡之物,那就是滅門之禍。但他卻根本就難以想太多,曹煩這個名字,早就把凌嘯地心給鎮住了。
斥責曹煩的,顯然是曹寅的親生兒子曹禹,就是「遺腹子」曹雪芹的生身父親,而被斥責的就是曹雪芹的繼嗣之父,曹煩。(這裡不是考紅學,爭議很多,明月信手取一種罷了。)
很快,繼續震駭凌嘯的是,一今年輕女子蓮步低頭走出,向凌嘯一個萬福,拉了那丫頭向後堂退去,連小繡球都不讓那小女孩撿。被拉走的小丫頭卻是不怕人的,一手伸出叫道,「姑姑,我要那球,我要拿球。」童音清脆,卻很是膽子不小,在噤若寒蟬地大人間絲毫不懼。
凌嘯覺得小女孩頗有趣味,想起了自己的大胖小子,「等等!」彎腰撿起了小繡球,晃晃上面的鈴鐺,凌嘯笑道,「告訴叔叔,你叫什麼?」
那女子驚恐地停下腳步,任由那小女孩奔了過來,不料小女孩一把搶過小繡球,大眼睛滴溜溜亂轉一會,後退兩步道,「你不罰我姑丈他們的站,我就告訴你!」
赫!這小丫頭,老子奉命來抄家,你還當成是玩家家,大人罰小孩子的站啊?
凌嘯徹底無語之際,那曹煩趕緊畏畏縮縮地稟報道,「回駙馬爺,這是抽荊王氏地娘家侄女,小名鳳兒。」曹禹見他說得不得體,連忙陪小心道,「駙馬爺,童言無忌,您大人有大量,多寬恕一些。」
凌嘯還沒有想清楚,這丫頭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王熙鳳,卻見那丫頭一叉腰,瞪著那兄弟兩人,生氣道,「你們嘴巴好快,人又太笨,說我的小名,活該罰站啦!」
凌嘯正啞然這麼小的女孩子竟然會有這般聰明,就看到自己府中管家領了一大溜的賬房先生趕來。知道差事還要大半天才會弄好,一陣乏意湧上來,他強打精神吩咐道,「你們開始登記貼封吧!記住,一,不許叨擾女眷,二,不許勒索私藏,三,不許登記他們的私人物品。記住!不然我是不依的。」
管家一面點頭,一面回稟道,「爺,您昨晚上沒回府,今日個阿哥爺們全擁到府上來,四位主子才曉得爺兼了太子太師,恭喜爺。呵呵,欣馨主子讓我問爺一聲,是不是把差事給我們下人們辦,您回府上去見見那幾位爺?」
凌嘯想到需要繼續幫康熙忽悠那幫阿哥們,就一陣心煩意亂,一面呵欠連天,一面瞪眼怒道,「去去去,叫他們等,老子眼皮都快要用牙籤來撐了,恨不得倒地就能睡著,哪有師傅跑去見徒弟的事情?!」
小女孩猛一下扯扯他的袍角,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知道哪裡有地方可以睡覺,告訴你,你就別罰他們站了,行不行?拉鉤不?」
看著那伸出來的小指頭,伸手鉤了,凌嘯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咱們找地方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