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軍出現在甲魚村村頭的時候,三十萬討逆軍已經秩序井然地放下了武器,如果他們有盔甲的話,也可以這麼說,他們卸甲投降了。
凌嘯恍若做夢一樣望著微笑著跪地行禮的胡駿,很是驚奇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胡駿有些不好意思地指著跪在旁邊的胡非偉,有些惴惴不安地道,「爺,我勸降了這個胡堂主,是他號令這些百姓放下武器的!不過,我答應了他一些條件……」
「什麼條件?」凌嘯很是好奇,讓這個胡駿吞吐成這樣。
「保他和家眷不死,給個三萬兩銀子讓他養老。還,還答應他,收他的兒子做乾孫子,給個七品知縣的候補銜!」胡駿話未說完,自己的臉就先紅了,頗覺丟人的他,對愣怔怔的胡非偉吼道,「還不來拜見主子爺?!」
勤王軍眾將領先是一愣,猛然間醒悟過來,突然哄堂大笑起來。乾孫子?那胡非偉豈不是認了胡駿當乾爹?!
凌嘯也是哭笑不得,望著已經五十上下的胡非偉向自己磕頭,再看看乳須茸茸的胡駿,終於想起了石敬塘那種兒皇帝的典故,很為驚訝這些古人為了保命的匪夷所思,半晌不知道說什麼為好,到了自己都覺得不說話不行的時候,笑道,「老子信了你的邪!恭喜你一夜間兒孫滿堂!」
話雖是如此調笑。凌嘯卻不得不讚歎胡駿地心思伶俐,和深深領會自己不予傷害百姓的善心,當即拍拍他的肩膀,「做得好!你們兩兄弟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派人去福州傳令,押送五百萬石糧食前來南平城,把所有軍管使全部調來。立刻開始運作重建地方衙門,並安排即將趕到的綠營和征丁分散駐軍,公佈愛民紀律,再遣散這些百姓,著手緝捕知無堂骨幹堂眾,分糧賑濟,恢復生產!」
傳令完畢,凌嘯正要走進村去,猛聽見龍王廟中德川家宣的哭嚎聲傳來,一如啞驢發情般嚎叫。凌嘯大愣,胡駿帶眾親衛猛地戒備起來,持著武器就向廟中衝去。凌嘯進到神堂,被眼前的情況給驚呆了,靠!你們兩人幹什麼?聽過霸王硬上弓地。可沒有聽過霸王硬吹簫的!
德川家宣仰倒在地上,一邊慘號,一邊發了狂一樣地胡亂揮拳亂揍趴在他褲襠上咬著要害的張略,還沒等到親衛們拉開張略,他就兩眼一翻。又驚又痛又懼地昏死過去,顯見張略吹簫時候的服務態度不好,未免有些咬牙切齒!
凌嘯懶得管被扯開的張略。掃視一眼血流滿地的德川家宣,令人扯下他的褲子,頓時就傻了眼,德川家宣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本就短短的話,已經剩下一層皮連著了,就是凌嘯看了,也覺得是吹口氣都會斷的,只好悻悻然地抽出腰刀。遞給趕來地軍醫,道,「趁他昏死,全都割乾淨吧,留著慾望,對他是煎熬。」
張略鼻青臉腫如同豬頭一樣,卻像狂人一樣仰天狂笑著,猙獰醜惡但幸災樂禍的面孔讓凌嘯很是厭憎,「狗韃子,你不生氣?哈哈,別他媽的裝了,彼此都是玩心眼的,你就不用瞞老子了!你狗韃子能收服這世子為你所用,肯定就不是只為了滅我知無堂這麼簡單。亨,老子不曉得你想搞啥詭計,老子就是死前也不讓你如願!怎麼,你還能把爺爺我怎麼樣?老子就是千刀萬剮的命,還怕個!」
凌嘯忽地一擺手讓眾人出去,吩咐胡駿三十步警戒,然後盯看這張略半晌,忽地展顏一笑,「我又沒有下你地下巴,為何你不咬舌自殺呢?是不是很恨自己功敗垂成,或者是我還沒有被你氣得暴跳如雷,你捨不得馬上死?」
張略一愣,凌嘯這話窺透人心,讓他很想去反思自己未自殺的原因。
「也罷!其實,就算你咬不咬掉德川家宣的子孫根都無所謂,本來我就是準備自己動手的,卻沒有料到你親自動手去了。」凌嘯笑得很是開心,一如和老友談心,「你說錯了一點,我不準備押你去京師領賞,也不打算殺了你的。你難道真不知道我地出身麼?」
張略起先聽說凌嘯不生氣,大為失望,等他說出不殺自己,狐疑萬分,罵道,「賤狗出身,雜種罷了!」凌嘯卻不生氣,竟然笑著上前幫他鬆綁起來,「實話告訴你,我不是狗韃子,是格爾楞的養子,撿來的漢家男兒!」
這話一出,張略大吃一驚,要知道當今人世最是注重祖宗血統,連不知道上五代祖先地名諱都是不孝,眼前的凌嘯難道拿這個開玩笑?
此刻凌嘯已經是解開了他身上的第一個繩結,「你等一下就拿我的刀挾持我,然後要匹戰馬,再要我手下釋放你認為忠心耿耿的人,向南逃走,到台灣也可,南陽也可,他日東山再起吧,現在我這邊還沒有站住腳,有兩個皇子監視呢!」
張略雖對凌嘯的話很是有些覺得匪夷所思,但見凌嘯真的在鬆綁,忍不住強烈的求生希望升騰起來,心中怦怦直跳,口中結巴道,「那,那這多不好意思啊!」
凌嘯卻點點頭,義正詞嚴道,「大家不都是為了漢家衣冠嘛!」說罷,就去解最後一個繩結。
真的,真地!他都去幫我解到最後的結了,是真的,祖宗有靈,大難不死,我必有後福啊!張略感到心臟跳的猶如是強橫的野鹿,撞得胸腔都有些受不了了,第一次用他今生最真誠的感激之心說道,「不好意思,想不到大人你竟是這樣忍辱負重,潛伏敵營,我錯怪大人了,還請大人你不要計較我是個直腸子……噢∼噢∼噢……你、你!」
張略話沒有說完,就發現腸如刀絞,痛得汗都冒出來了,低頭一看,駭然發現肚子上被凌嘯一刀扎到沒柄,他馬上站不住了,跌坐在地上,萬般不解地問道,「為什麼?!你……」
凌嘯冷冷一笑,退後三步道,「你說要我不要計較你是個直腸子,告訴你,我計較!所以直直地捅一刀,看你的腸子直不直!」
「你、你騙我!」張略見肚子上黑血直冒,氣得恨不得把眼前的凌嘯故伎重施,也給他來個霸王硬吹簫,奈何身子已是動彈不得了。
凌嘯面色忽地變得冷峻萬分,神色肅然道,「天可憐見,我沒有騙你!我是漢人,但我更是中華人,我也曾給過你,和你們知無堂活命逃走的機會,但你們沒有珍惜,倒白白落了我一個心慈手軟遺禍百姓的罵名。」
他猛然靠近張略,恨聲道,「不是我要你死,是你殘害百姓的所作所為,老天爺也看不下去!至於為什麼,給你這樣一個生的希望之後,再殘忍地殺死你,讓你希望湮滅,告訴你,是被你殘害的福建百姓要我這樣做的!因為,你也是這樣,給了他們一個希望,再生生地把他們的希望親手摧毀,這,就是報應!」
張略萬般不甘心,暴吼一聲要撲上來咬人,凌嘯卻猛地拽住刀把,狠狠地一攪,那張略就電擊般觸動一下,剛剛緩過氣來,凌嘯又是一攪,再次電擊抽搐,張略這才再也緩不過氣來。他兀自卡氣不肯嚥下的彌留之際,凌嘯輕聲道,「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不僅是漢人,而且是來自後世的漢人,很不齒那些喜歡咬髒東西的人,尤其咬的還是男人的!哈哈哈哈!」
梟雄半生的知無堂大堂佬,眼光怒火一亮,很快就熄滅下去了,他終於拋棄了臭皮囊,當然包括令他恥辱的嘴巴。
看看這張略的屍首,凌嘯抱頭坐在蒲團之上,呆呆地望著神像。也許是今天第一次當著一個人,很安全地說出了自己是什麼人,凌嘯的心中特別有感觸。難怪毛主席說歷史人物作用重大,想想閩江中的百里漂屍,想想二十幾個縣中遭受蹂躪的鄉民,他們悲慘命運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眼前這個長不過一米七五,重不過百多斤的死人,他們找誰哭去?
步出這個龍王廟,凌嘯已經把這些悲天憫人的情緒拋諸腦後,他還記得自己凝視龍王神像時候說的話,「我也不過是個歷史人物罷了。」
所以,當黃浩請示他是否向南路軍發去全面進剿的軍令之時,凌嘯毫不猶豫地點頭,而且語出驚人,「南路軍所面對的,是頗有軍事才能的武堂堂主,龍巖又是敵軍稱帝之都,命令金虎,倘使不能智取,不必再強求兵不血刃,一切以盡快擊敗敵軍,盡快安定福建,盡快和平穩定為目的!告訴他們一句話,軍隊是暴力機關,不用暴力還是個屁的暴力機關?!慈悲如來佛,也還有獅子吼呢!」
眾將領一起凜然,躬身稱是。
凌嘯正要找地方歇息,忽聽村外蹄聲大作,不一會兒,已是一隊勤王軍親衛護著一人來到面前,竟是大汗淋漓的先生顧貞觀。
「八百里加急廷寄,駙馬爺,皇上召你帶勤王軍火速進京!」
靠,又是要我帶兵覲見?!
PS:凌嘯指著書評區,神色黯然,「怎麼今天你連刪十幾條罵人的,現在還有口出不遜的?」明月也是無奈,「前段時間狀態不好,讀者提意見的我都感謝並保留著,可人身攻擊的很讓人氣憤,不就是月底票戰嗎,用得著像張略一樣咬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