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康熙末年 卷二 第兩百二十九章 御賜熊膽比一比
    恭親王上吊自殺了,在他的許園之中被禁足的房子裡,這位和碩親王用一根白綾往屋樑上一搭,死死打了一個結,就這麼去了。但讓活人們倍感詭異的卻是,他凝固下來的死相,毫無猙獰之相,卻是一副得意至極的嘲笑。這個嘲笑的死相,恐怕只有凌嘯是看得懂的了。

    等到連夜趕來的湖北三大員看到他的屍身之時,都嚇得頭昏腦脹。

    思德安看到常寧那伸得老長的舌頭,再看看默然無語的凌嘯,心中閃過了那個官場流傳的謠言,凌嘯號稱是「督撫毒藥」、「宰相毒藥」、「勳貴毒藥」,可要是扳著指頭算一算,從西北回來的四月二十八,到今天的五月二十八,才短短一月之間,凌嘯已經導致兩個盛天的鐵帽子王爺被削爵,現在加上這個自縊而死的親王,再稱他一聲「王爺毒藥」著實不冤!

    而畏禍懼讒的施世倫,則是感到背上汗毛直豎而起,這個王爺是他巡撫衙門、將軍衙門、臬司衙門共同派人,加上胤祥哥倆的北京侍衛一起實施禁足的,倒真的是深深地涉及到了其中。康熙會作何想法,這確實難以揣度的,施世倫搜腸刮肚地想歷史上的類似事件,卻給他想起了一件,立刻就差點昏倒在地。

    漢文帝的親弟弟犯謀反罪,放逐押解途中死去了,漢文帝害怕擔上殺弟之名。竟將沿途地縣令全部殺死,沿途兩省長官全部充軍。常寧之死和這件事情何等相識,甚至還有過之無不及,因為常寧不是犯謀反,而是僅有貶黜之嫌的正常外放任事,這怎麼能不讓施世倫不寒而慄?

    「施撫。驗屍吧!然後各自據實奏報吧。我先回去歇息了。」凌嘯已經從愣怔之中完全清醒過來。常寧絕對是個小心眼的人,想不到竟然就這樣懼憤而死,康熙究竟會怎麼樣處理這件事情,凌嘯已經懶得去管了,反正如果常寧想要以一死來報復自己的話,那他成功了。

    仵作迅速上前來進行檢驗,胤祥看看胤禵,兩人都是一臉的驚恐,事情全因他們兩人擅自查抄通古柯府邸所引起的,第一和第二個倒霉地就是他們兩個。聽到凌嘯說要據實上奏,嚇得他們膽子都綠了,連忙一左一右地跟著凌嘯來到何園主樓。凌嘯正要踏進主樓,看他們還跟著,笑著一擺手道。「忙了一日,都回去睡吧。」

    胤禵也是剛性十足地人,見凌嘯都不跟他們說話,急道,「將軍姐夫。要是你實在是為難的話,那我們就自己擔下這個擅惹事端的罪名!上次我們傷重將死的時候,你派人送來糧水已是救過我們一次了……」胤祥也在哪裡拚命點頭。

    「擔?用什麼擔?!用你們那長滿結石硬邦邦的膽子?!」凌嘯笑了起來。罵道,「你們兩個混球,論身份,連貝子都還在申報之中,論職務,四品的一個游擊,抄了人家一個二品方伯,光是一條以下犯上不遵法紀,就可以治得你們圈禁至死!」

    兩兄弟頓時傻了。他們雖不知道什麼是結石,但他們曉得,一旦康熙暴怒起來,太子在旁推波助瀾的話,自己兩個煌煌春華毓德的金枝玉葉只怕就是一生都完了。

    「滾回去睡覺!本將軍要和顧先生寫折子,恐怕是只有顧先生能夠化腐朽為神奇了。」

    可備受凌嘯推崇的顧貞觀卻顯然是不會幫他寫折子的,惺忪著眼睛聽完凌嘯地介紹,顧先生卻是一奚道,「軍門難道不知道自己應該什麼都不要多說,什麼都不要多寫嗎?你對施世倫的話說得很好啊,據實上奏啊!」

    凌嘯一摸腦袋,萬分苦惱。他當然知道這是一個好辦法,但他不能不為胤祥他們遮掩,戴名世的話提醒了他,康熙的大腿不抱緊,自己馬上就會為洶洶彈劾給淹沒下去。而康熙對這兩個傢伙的期望,應該是十分高地,交給自己手上不到一個月,就被迫送到宗人府圈禁起來,作為父親的人之常情,定是會對自己很為不滿。

    顧貞觀聽到他說完這些苦惱,更加不以為然,叫嚷道,「小嘯,你不會是為了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就吵得我不能睡覺吧?不就是十三爺他們抄家的不合理性嘛,你只要搞到他合理,不就成了!現在反正案子卷宗還在胤祥他們手上,還不是想怎麼搞就怎麼搞!還有,那些死去的扶桑殺手,來得詭異啊。」

    「詭異嗎?」

    顧貞觀一副恨鐵不成鋼,「不詭異,你也要讓它變得詭異啊!把那些並不知情地工頭工匠狠狠地打一頓,最後往施世倫那裡一扔,這可也是你的脫罪良機啊。皇上會怎麼想,會想到你是受害者啊,歷來審案斷案有打苦主的麼?」

    ******

    「又沒事?」

    「這樣都沒有事情?還有沒有天理啊,這個毒藥都毒到親王身上了,皇上怎麼就護住不辦呢?哪怕是給他一個小小地降職處分,你信不信,北京城裡馬上就會有幾十家放鞭炮慶祝的!」

    「是啊,搞什麼罰俸一年,那點銀子算個什麼?」

    六月初九的朝會一過,立刻就有三三兩兩的官員聚在御街上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這倒不是他們喜歡驚訝,實在是皇上朝會上就親王自縊案件對凌嘯太寬縱了,竟然沒有重處凌嘯,只是恩賜恭親王世子原爵而襲,免於問常寧貪腐之罪就散朝了。

    「你們說,會不會是有人幫凌嘯在說話開脫啊?」

    總算有一個清白人揣摩出了點味道。是啊。一個開府建衙地當朝親王皇弟,就這麼死去,起源就在於凌嘯的插手湖北案件。雖是證實了常寧王爺卻有罪責,但無論如何,在結果上逼得一個王爺自殺而死,那處事不謹的誅心之罪。要是沒有相當份量的人幫凌嘯求情,康熙豈是能這樣輕輕放下?

    不錯,是有人幫了凌嘯的忙,但這些官員沒有料到,幫忙地是常寧自己,還有那群湖北地官員。

    康熙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本是無比的爽心愜意,黃金到手,國土倍增,除了東南微有不穩以外。他幾乎是到了文治武功的巔峰之上,所以,這段時間,他默許了文臣們上表要求皇帝九月登泰山封禪的事情,心中無比意淫日後自己在君王排名榜上的地位。這種輕鬆且微帶期待的快樂日子。一直持續到他接到常寧的遺折和湖北大員們的奏折。

    親弟弟死了!

    遺折開篇的第一句話,就是「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這句出自大學之道地話。遺折之中,常寧自稱墮欲小人,但此欲非彼欲。乃是如佛家所謂嗔戒一樣的報復慾望,「臣弟常恨志大才疏,先乃見棄於皇兄。復又受辱於凌嘯,欲以一府邸壓制凌嘯氣焰而不得,終至身干國法而無顏芶存於世。皆心胸無闊致咎由自取矣。然則,皇兄又何嘗無可垢議?皇上欲賢凌嘯之賢,可,卻何以不既賢凌嘯又親臣弟,奈何以掃臣弟之顏為凌嘯面上之貼金?臣弟至死不悟!」

    打不贏哭也要哭贏的執拗性子,幫了凌嘯的第一個忙,這尋常兄弟間才能使出的性子。使得常寧地遺折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臨終善言,字裡行間就像是一份要到黃泉之下告狀的檄文。

    震驚過後的康熙,憤怒起來,他既惱火弟弟不懂得自己作為一個皇帝的難處,也很不滿凌嘯的多管閒事和處事不謹。從常寧地奏折來看,常寧把凌嘯恨得牙癢癢,換了是施世倫或者任何一個人來主辦這個案子,常寧都絕對不會死,但落在凌嘯的手上,常寧不氣死,也要羞死。

    作為皇帝,無疑對自己是最寬厚的。康熙覺得自己很冤枉,也很氣憤凌嘯地不爭氣,這個混賬傢伙,什麼時間改一改那見石頭踢三腳的臭脾氣,不就是三十萬兩嗎?最多朕再撥款或者你自己先補貼著,容施世倫慢慢查嘛,犯得著抄家抄出這麼大又難以善後的事情?

    但是,當康熙把凌嘯、施世倫、思德安、楊思謙的奏折詳細看完之後,那口氣頓時就平靜了下來。

    「衡臣,你來看看這些奏折吧,看看有什麼不同之處,或者事情的原委過程有什麼出入。」康熙對著棋盤,示意送奏折來的佟國維和他下兩盤,卻對早就伺候而立的張廷玉道。

    這些奏折,兩個宰相早已經看過,就是為了防備著康熙要他們說自己的意見。佟國維一邊撿著棋子,卻發現自己的手心汗沾得棋子都有些滑滑地,心中暗叫僥倖。幸好康熙沒有點自己的名字,要不然的話,被凌嘯死死捏住了把柄的他只得再次為凌嘯好話一次了,可關鍵的問題是,老是幫凌嘯滅火和說好話,老子佟國維還是個八爺黨麼?乾脆就叫駙馬黨算了!

    張廷玉卻是手心無汗的,汗都在背心裡面流著。打死他都不相信凌嘯會抄掉通古柯的家,儘管凌嘯在北京那麼牛逼,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康熙要他凌嘯這麼幹的。假裝看了半晌的奏折,張廷玉乾巴道,「臣沒有發覺他們說的有什麼不同,除了那些東夷刺客確實還沒有查清楚之外,事情都很清楚了。就是那刺客,以臣的想法,當是由福建反賊所派,按說不該是恭王爺的死士。」

    康熙一邊放下棋子,一邊無油鹽道,「那難說的緊,索額圖刺殺朕的時候,還不是一樣有扶桑人?」張廷玉和佟國維一起發愣,什麼跟什麼啊,常寧有這個膽子,還不如來刺殺皇上呢!正心中琢磨,卻聽康熙又道,「衡臣,你沒有發現,凌嘯的折子中沒有提到胤祥胤禵,但其他三個人都提到了看守之中,有他們哥兩個的侍衛嗎?」

    兩個宰相頓時啞然,這點他們還真沒有注意呢。

    張廷玉重新翻看奏折的時候,康熙苦笑一聲,「明日大朝之前,以八百里驛馬賜胤祥胤禵熊膽,讓他們和自己的比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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