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嘯穿過廊道來到臥房的時候,門已經關上了,連喊了七八聲,方才聽到雅茹在裡面怒道,「你不是為了那個羅剎女人,連姑姑沙迷了眼睛都視若無睹嗎?為人妻子的,就應當為相公作想,不如你也不用和我圓房了,就當我們成全你,你去找那個羅剎皇后吧!」
黛寧幸災樂禍地依著廊柱,抱手看著大受窘迫的凌嘯,無聲地傲然而笑,當看到凌嘯轉身看著她的時候,她早已經做好了承受凌嘯怒火勃發的準備。凌嘯卻是向她躬身一禮,「姑姑,如果小嘯早間的率性傷害到你的話,我很抱歉,也希望你原諒我的無心之失,以後不會了。」說罷,凌嘯擦肩而過,留下黛寧在那裡甚感無趣,也微微有些恁怒,「無心之失?」
這一夜,凌嘯是在小依的房中歇息的。小依溫順得像是一隻小白兔,將凌嘯緊緊抱在自己的胸前,看著有些歉意的凌嘯,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將他的手抓住,放到微微隆起的腹部摩挲。聞著濃濃的體香,燭光下小依慢慢嬗變出的母性氣息讓凌嘯覺得很安寧,漸漸地睡著了。當清晨的雀鳥鬧林聲吵醒凌嘯的時候,他一摸枕邊人,小依卻早已經起床去,留下一方淚濕的鴛鴦枕頭。
朝霞從窗口映射進來,照得這個形制稍小的房間格外的清冷。小依端著熱騰騰的羊奶和糕點進來地時候。凌嘯忽覺整個房間瞬間都溫暖起來,小依淡淡而恬靜的笑容,溫馨得猶如是沁人老歌,靈性得彷彿叮咚泉水,「我凌嘯對天發誓,一定要好好對待我可愛的依兒。爭取到了八十歲還吃她準備的早點。哦,不對,怎麼能讓老太婆做早點呢,我真是不懂得尊老愛幼,該打。」小依早就笑得格格響,拿起一塊軟酥夾糕,塞住了他的嘴巴。
心靈上的寧靜,凌嘯是從身份低微地小依處得到了,但良好的心情卻在豐台大營被緊張的準備給代替掉。
金虎告訴凌嘯,湖北兵很想回家看看父母妻兒。雖然沒有一個人主動提出來過,但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有些人哼著湖北大鼓花鼓的調子,引得全營人都齊聲唱和。血戰之後思戀望眼欲穿的家人,這也是人之常情。凌嘯也深知那種牽掛的痛楚,更能瞭解他們期望報平安的迫切心情。
「把我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弟兄們,想回家,行!今日能完成起拔的輜重準備,明日全軍就趕往盛天。不能完成,就後日!總之,順利地節約下來地時間。若是足夠咱們繞道湖北的,本將軍就全力成全!」身為新婚的將軍,凌嘯沒有理由因為自己要享受婚後甜蜜,就罔顧手下將士的幸福。
一聲令下,湖北軍彷彿是火線打仗一樣熱火朝天的場面,讓狼嘾地京畿駐軍看得眼睛都直了。
驕陽似火的盛夏裡,他們跑進跑出揮汗如雨,兵無分騎兵步軍輜重伙頭,將無分副將參將千總把總。上至金虎這個爵爺,下至最低等的馬弁伙夫,所有人都是拼著命地裝糧草扎帳篷釘馬掌搬刀槍扛箭支。倒是狼嘾嚇了一跳,連忙讓人煮了八十餘大鍋的綠豆水,為他們這些不要命的傢伙們降溫解暑,這才沒有搞出什麼中暑地事情。
凌嘯卻是沒事人一樣地在狼嘾的軍中到處廝混,直到黃昏時分,就纏著狼嘾強烈要求調撥些人給他。他要的是福建籍貫地低級弁佐,全軍之中沒有對福建熟悉的人,無疑是件很不妙的事情。
狼嘾嚇了一跳,這種要求他凌嘯也好意思提出來,自己和他的湖北軍毫不統屬,兵員給凌嘯了,誰再來給他啊。當下,狼嘾把頭搖得快要晃蕩掉了,「駙馬爺,不是老狼我不講情份,你在這裡吃喝拉撒半年都不成問題,但想要我的弁佐,那就免談了,你也知道帶兵不容易,一口氣向我要去五十多個福建軍官,連帶著他們的親兵,我起碼要損失上千人,這你讓我如何向兵部交代啊,弄不好他們還以為我是在吃空餉,名聲很難聽的。」
狼嘾的幾名參將屬下也很緊張,都沒有想到凌嘯在各營裡面廝混一天,竟是來撬他們牆角的,本來就已經涼快下來地氣溫,被凌嘯一下子弄得人人汗流滿面。
凌嘯笑道,「呵呵,狼軍門和各位招待湖北軍的盛情,凌嘯心中是永遠銘記的,怎麼可能會讓各位吃虧呢?兵,我要走一千,但從盛天回程的時候,馬上就還給你們一千,絕對不會讓你們背上吃空餉的惡名聲的。怎麼樣老狼。」
「切,駙馬爺,你可知道,這些弁佐好多都是打過十二年前復台之戰的,多年的血戰和十幾年的刻苦訓練。豈是你那些盛天的披甲人可以比擬的!?耶,你怎麼啦?」狼嘾的話聲未落,卻見凌嘯的口水啟閘而出,不到一會兒功夫,就把胸前的行蟒都給打濕了。狼嘾忽地想起自己說漏了嘴,讓這駙馬爺更加地覬覦自己的這些弁佐,心中頓時無限懊悔。
「另送一百名包衣奴才給你們做補償!換不換?!」凌嘯一抹口水,大手一揮。
德斯勒大吃一驚,連凌嘯甩到他臉上的口水都沒有感覺出來,「你,你是說給我們包衣奴才來換?真的?」
這一下就連狼嘾也愣住了,其實他固然捨不得營中軍務熟練的弁佐,但他也知道,若是凌嘯執意要搶走,不過是去見見皇上就能夠辦到的,自己只是想盡把力看能不能留住罷了,誰料到凌嘯卻出手就是一百個包衣奴才。
「兩百!行不行?說話啊老狼。」
狼嘾咕嚕一聲吞了口水,心中笑得發昏,包衣和奴僕可是完全不同的,奴僕還有一定的自由權力和生命保障,可包衣卻是連命都是主子的,生殺予奪,全在主子一念之間,就連他們所生的崽,也是世代不變的家生奴才,所以尋常的奴僕丫環一般只要三五十兩買一個,包衣奴才卻是要百兩以上的。
「靠!你們這些傢伙實在是太不夠意思了,罷了,你們一軍門三參將,我一共給五百。要是再不答應,呵呵,別說我凌嘯要去見皇上了,到時候,你們可就得什麼也落不著。」凌嘯半真半假地笑罵著,見他們還是不吭聲,佯道,「那我明日就進宮去。」
狼嘾一把拉住他,張嘴一咧,卻是口水洶湧,只得拚命點頭。
沒辦法,人家駙馬爺就是財大氣粗,能夠砸得起貴達百兩銀子一個的包衣奴才,還能一砸就是五百個!這種合理的賄賂,就是御史們知道了也沒有辦法。
凌嘯卻是更加歡喜,哈哈一笑就拱手而出,快步就跑到自己的帥帳之中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把一旁深感鬱悶的胡駿弄得丈二摸不著頭腦,「爺,我們好像是虧了本咧,這種事情本是公事,只要您到了皇上那裡一說,皇上八成是會同意下旨調撥那些福建弁佐給您,何必用我們自家的財產幫公家辦事?」
「真的嗎?哈哈,胡駿啊胡駿,你怎麼就不想一想,這些福建的漢人弁佐,可是調到我的軍標之中的,勤王軍是皇上給我的私兵護軍。要是皇上下旨,定會把他們調到福建提督麾下,卻不是我福州將軍的麾下,那才叫虧得大了。」凌嘯一指外面的夜空,奸笑道,「你可知道昨晚上張廷玉告訴我什麼事情嗎?那些包衣全部是老弱婦孺,還沒有田土莊園養活,我的壓力很大啊。怎麼想也不會少於五百個老人家吧,又不能務農務工,也不能生兒育女,倒不如交給他們養老送終,哈哈,到時候,狼嘾他們就知道自己還要貼上大批的棺材錢!」
胡駿恍然大悟,看著自己的爺,心中想像狼嘾到時候的傻眼模樣,忍不住也奸笑起來。
主僕二人正在說著虧與不虧,金虎和幾位大將全都跑了進來,「爺,用你的話說,起拔的準備,搞定!」凌嘯一愣,苦歎一聲,他們這些傢伙明天就可以出發了,可自己等下回去,能夠搞定自己的三個宗室老婆嗎?
但等到凌嘯回府的時候,首先要搞定的卻不是老婆們。
才到門房,就看見一溜的車馬歇在門口,有客人上門了。老四老八老十三老十四四人竟是聯袂拜訪而來,已經等了他半個時辰了,正由雅茹出面陪著說話。
凌嘯快步進到前庭,四位阿哥只有老四和老八端坐不動,胤祥胤禵兩人竟是當頭一個標準的參禮,「麾下參見將軍!」
胤禛望著愣住的凌嘯笑道,「凌嘯,今天我和八阿哥就是來給你送人來的,他們兩個奉聖旨到福建軍中去歷練,你可要幫我們看好這兩個好勇鬥狠的強驢哦!」胤祀也溫文爾雅地一搖扇子,笑道,「皇阿瑪可是有言在先,他們兩個傢伙要是敢在軍中仗著身份胡來,你盡可以拿著大板子狠狠地揍,呵呵,全由你調教!」
凌嘯苦笑著扶起兩個少年阿哥,直愣愣問道,「你們兩個那裡的毛長齊了沒有,還是不是童子雞?」
四個阿哥幾乎全部昏倒,雅茹驚得一下子摀住了嘴巴。
話本身不嚇人,嚇人的是剛剛走到堂口的康熙皇帝,正一臉愕容地望著凌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