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嘯進來的時候,絕大多數成年皇子和上書房大臣都到了,就連摔斷腿的老四也被抬來了,康熙正吐著唾沫星子數落太子和成年的皇子。
康熙對凌嘯說聲平身,就訓斥道,「胤礽,你身為太子,既是嫡長子,也是半君,應該和弟弟們多多交心,若是你時刻能夠關心好弟弟們,就這分封事件的苗頭,和他們早作交流,豈會是今日之局面?還有你們這些混賬,明知到有盛天王爺鼓動子弟們幹這個齷齪事情,就該找朕,找太子稟報檢舉,居然齷齪得狗屎一樣,要麼明哲保身,要麼同流合污,是不是朕的這個家當,你們現在就要分了,然後像戰國一樣紅著眼廝殺!?朕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們這些阿哥們,分封,絕對不可能!」
面對康熙莫名爆發的火氣,胤礽頗覺委曲,他不過是謹記王剡的「寬仁恕道」建議,來充充好人罷了,想提個建議由康熙恩從上出,哪裡會知道康熙居然把火氣全撒到自己的身上。看到凌嘯很快就被康熙宣了平身,而自己卻只能老實跪著領訓,胤礽對凌嘯的怨恨更甚一分,尤其是聽到凌嘯再一次救了康熙,讓他與順利登基失之交臂,就忍不住有上前把凌嘯捅百個窟窿的衝動。
但是,衝動畢竟只是衝動而已,給他一個水缸大的膽子,胤礽也不敢對凌嘯怎麼樣。作為嫡長子和儲君。康熙地責罵他不僅要聽著,還要代表皇子阿哥們表示認錯和檢討。阿哥們也都是靈性人,揀著一大堆的好話服軟,夾帶著吹捧,把康熙的火氣漸漸給撫平下去。
張廷玉和佟國維兩個見事態緩和下來,也趕忙向康熙提出一個現實的問題。羅剎國駐北京的通商團轉來了羅剎攝政女王索菲亞的親筆信,表示黃金已經上路,先行割讓地南西伯利亞即刻可以交付,「皇上,北疆的接收是派誰領兵去好,新入版圖的西疆,又該怎麼樣保持長治久安,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問題,不如今天就趁著諸位阿哥爺們在,御前議論一下吧?」
康熙搓搓繃了半天的臉。擺手道,「你們在這裡議著,朕聽著。」
張廷玉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首先道,「臣等在上書房裡商議了一下。加上兵部報來的人選,現在就北疆羅剎的割讓土地,擬以其原城不動,由各戍邊軍隊北向推進,張北駐軍以北諸軍梯次向北遞進。但此片土地的廣袤程度,臣等以為應該設立撫北大將軍府,統籌調配北疆事務。至於人選。皇上既然決不分封,那就不宜以皇阿哥和宗室擔任,現有人選是黑龍江將軍薩布素、安北將軍朗坦,嗯∼還有建州將軍凌嘯。此三人都具備了鎮守北疆的資格,又是國族悍將,至於最後用誰,還請皇上聖裁。」
凌嘯一愣,在眾人地注視之中,紅著臉看向也在瞄他的康熙皇帝。「父皇,奴才怕冷啊。」
「凌嘯年紀太小,朗坦年紀太大,薩布素鎮北多年,又值壯年,且為一等公,戰功卓著,就他吧!」康熙沒有多說,擺手令佟國維記檔,又道,「議西北吧。」
張廷玉躬身道,「喳。自皇上親征西北以後,遵旨部議,對原准格爾汗國進行改土歸流,設立兩省十盟二十三旗,劃歸新疆行省的是哈密及其以西地域,以阿爾泰山為分界線,以北地區全部劃入西蒙行省。部議出來的長治久安策主要是兩點,一是設置流官與駐軍,設新疆西蒙總督府,一是對兩省部族人口定期實行減丁,持續削弱西北各族的勢力。」
佟國維記完對薩布素地任命,然後接口道,「是啊,皇上,奴才等也以為這是唯一牢牢把持這片土地的辦法了。至於新疆西蒙總督的人選,因為主要是管軍,部議選定了飛揚古,但飛揚古已上表乞致仕還京,奴才等以為都統伊勒慎、西寧將軍舒恕、建州將軍凌嘯皆可以擔當,請聖上定奪。」
凌嘯一愕,竟然又有自己的份?苦著臉看向也在瞄他的康熙皇帝,「父皇,奴才怕沙啊。」
「凌嘯殺氣太重,舒恕功勞太小,伊勒慎西征三次,也是壯年,且為二等公,文武雙全,就他吧!」康熙也沒有多說,只是對眾人愁容滿面道,「減丁似乎有違天和,殺完了西北就荒涼了,不殺完就容易做大而叛,你們難道就沒有好地辦法,確保那些部族的歸心臣服?」
皇子們紛紛低頭沉思,凌嘯忽地嚇了一跳,這才明白過來他們說的「減丁」是什麼意思。滿族人口不多,加上南面要對付泱泱漢族,常常對北方地盟友蒙古進行定期地殺戮,以保持在人口上的優勢,確保蒙古族安居自己的配角身份。這個人為的「計劃生育」,考慮的不是資源配比矛盾,卻是政治角力的考量,對凌嘯來說,怎麼能接受這種既不人道,也加劇西北地廣人稀困境的方法,當即也凝眉考慮起來。
忽地一個念頭湧現,凌嘯躬身道,「父皇,皇上所思慮的全是大仁,奴才以為當將此番話著翰林院加以潤色,宣諭全國上下,以彰顯聖上的一片愛民之仁。至於那西北減丁之事,奴才倒以為其實是和旗務整頓連在一起地,人口之事,若旗民們富裕,定會加快我滿族人口的增長,奴才有一策,讓西北諸部族永遠依附我滿族之下,動彈不得。」
康熙大喜,一下子從黃綾褥子上坐得直直的,眼中放光道,「小納蘭快講!」
嘯瀟灑地直起腰桿道,「秦始皇定統一計。度量衡一致,車同軌,書同文,這是在生活習慣和文化上潛移默化,而奴才以為天下熙熙,為例所驅。倘使整個新疆西蒙地部族們在謀利上不得不依靠中央,那麼他們敢反才怪呢。如何讓他們依靠我們?奴才嘗戰於鄂爾多斯,該處之羊種毛長且旺,倘使推廣至整個西北,讓所有部族都放牧此羊,則可由朝廷派員收購羊毛,以供中原百姓紡成衣物布匹。則西北之民可以額外獲得生計收入,無須東征西討地爭奪牧場導致兼併和戰事。同時,中原也可緩解因為三姝紡紗機大量推廣導致的棉花不足。三可讓國家從中獲得一層利潤,用於補助旗人生活。使得他們不為養孩子覺得艱難。這樣就是一舉三得,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好!」眾人一起喝彩,就連太子和三阿哥也忍不住高叫一聲「妙」,才猛然間發現凌嘯是自己的仇人,面色鬱鬱地把大拇指收了起來。
佟國維和張廷玉正要詳細說說這種好處。卻被老四搶了先,他自認為欣馨是自己的胞妹,凌嘯應該親近一些了,仇恨既已經泯去,自然應該再無隔閡。老四就坐在春凳上,由於激動之下牽動了痛處,嘴巴咧得老歪。「皇阿瑪,凌嘯將軍的建議,有如是神來之筆,既可全了聖上的仁愛功德,也可以把西北各族牢牢綁在我們地手中,更為朝廷增加了收入補貼旗人,還避免了中原農戶全種棉花導致麥谷奇缺。皇阿瑪,凌嘯真乃我大清國族第一名臣,光此一策。既可重賜爵位,而皇上知人善用之能,兒臣五體投地也!」
康熙被老四諾大的馬屁拍得昏昏的,哈哈大笑起來,「傳旨,命郭琇,還有當日上奏折要殺掉凌嘯的都察院御史們,全部書寫一千遍『我錯了』!這般人怎麼會懂得朕的識人之能?!要是那天砍掉了小納蘭的腦袋,朕找誰哭去?哈哈,哈哈哈!」
老八也跟著湊趣,笑道,「是啊,皇阿瑪,只要下得一道羊毛由朝廷專賣的諭旨,就可以不用執行有些傷天和的減丁政策,皇上的威名才能就在列祖列宗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太祖太宗世宗爺在天之靈也是歡欣不已地,皇上當日下嫁兩個妹妹給凌嘯,兒臣當時覺得有些違背祖制,現在才知道,不僅皇阿瑪看人第一,就是兩個妹妹,也是慧眼識得珍珠啊!」
康熙愈加歡喜,一把扶上凌嘯的額頭,笑道,「小納蘭,朕自今日起,特旨許你以欣馨雅茹之呼稱朕,勿再以父皇相呼。」
胤礽大吃一驚,以欣馨雅茹之呼呼之,那豈不是要凌嘯呼康熙為皇阿瑪?!雖說康熙還是叫凌嘯為小納蘭,但是以上三旗額駙之身份,本就十分尊貴了,再叫什麼皇阿瑪,那不是等於是康熙拋卻了皇家以臣尚主的威嚴傳統,像民間尊女婿一樣,直接承認了凌嘯的半子姑爺身份,這可是老少幾十個滿蒙額駙所沒有的情分和殊榮,更意味著凌嘯雖還是皇家地奴才,但在外臣面前,已經是半個主子的身份了,縱使佟國維這樣的滿臣宰相,以後見到凌嘯,至少也要稱呼聲「爺」!
凌嘯卻深知其中禍不可測,趕緊低頭跪下,以君君臣臣的綱常推卻。康熙不置可否,直接道,「張廷玉,說道台灣之事吧。」
「喳。福建形勢日益嚴峻,知無堂正大批湧向鄉村,如今正是青黃不接的五月間,百姓們正處在缺少糧食地困境之中,很容易被煽動起來,而據密報,台灣的日月盟已經推舉了南北兩個首領吳球、劉卻,估計正在積極地串聯和聯絡南洋海盜,準備一舉將台灣攏入偽朱三太子袖中。李照竹軍門狼居胥戰死之後,如今除了周邊各省進入的駐軍以外,就只有水師提督施世驃能威懾台灣,福州將軍賴塔台無力節制外省駐軍,請皇上趕緊決定福州軍務人選。」
康熙點點頭,陸上福建有知無堂潛流暗湧,島內台灣有日月盟策反備戰,形勢危急啊。他沉吟半晌,端起奶子喝了一口,笑吟吟地對凌嘯擠兌道:
「呵呵,小納蘭,剛才要你去南喜拔你牙當撫北大將軍,你說怕冷。要你去西北當新疆西蒙總督,你說怕沙。那現在要你去福建當福州將軍,不知道你還能怕什麼?」
凌嘯一驚,居然還是要自己去?哭喪著臉看向在瞄他地康熙皇帝,「父皇,奴才怕死!」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