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躍失陷於陣中的時候,北帝只是略作嘗試便放棄相救,也許怪不得北帝,畢竟那時行宮大門即將關閉,可是早知北帝生性涼薄的他,還是感到從心底深處傳出的寒意。
但,他不能丟下青躍星君而去,是以,猶豫再三,熠溜還是提出留下來,當時看到北帝冷冷的一瞟,便知自己就算能活下去,也被北帝丟棄了,或者還會被當作叛徒追殺。
北帝沒有當時出手,也只不過因為這裡本是死局,留下他,只當是讓他自盡而已。臨出通道前北帝若有若無的一招手,一股暗力在瞬間襲向熠溜,若非他心中暗有防備,只怕就不止是盔甲破裂、法寶盡碎了。
吐出幾口鮮血,眼見著眾仙人的背影消失,熠溜所做的只是簡單地擦乾血跡,離開北帝這一派,他沒有一絲後悔,甚至心中還有輕鬆之意。
初入仙界時,懵懂無知,因為升天的位置離北帝的勢力範疇近,便迷迷糊糊地加入北帝陣營。地仙是最好欺負的,若非無意中遇到星君相救,只怕他早就魂飛魄散。對星君而言,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在他,卻是銘記在心。
偶而,他會去星君府上拜訪求教,北帝手下許多仙人都常常這麼做,因為青躍星君雖然話語不多,略顯冷淡,可從來不吝嗇於指點。
可以說,無形中,不愛出門、不愛拉幫結派的青躍星君是最受愛戴的星君。
換成任一位受過青躍星君恩惠的仙人,在此時只怕也只能做出一樣的決定。
不過,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本來以為絕對不會有人進來的地方進來兩位故人不說,兩位故人又碰巧知道解陣之法,救下星君和他。
不談心中如何唏噓,熠溜簡單地向兩位恩人講述著經過,高悅可是人精,字裡行間,他便聽出熠溜和青躍處境堪憂。
心念一轉,高悅便想出一個主意。
「星君現在太過虛弱,為今之計,只有趕快回到仙境滋養生息。只是……」熠溜無力地歎氣,只是他們不能回到仙境的居所,那會被北帝察覺,自己死倒也罷了,以北帝多疑的性子,一定會誤會星君大人,以為他知道行宮什麼秘密。二來,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打開異空間通道,回到仙界。
北帝臨行前的一擊將他的法器盡皆震碎,裝了大量丹藥的儲物器也一樣下場,僅存幾顆完好的丹藥都餵給星君,勉強吊住星君一條性命。若是法器完好,他們斷不會如此狼狽,北帝的心腸實在太狠毒了。
「上仙不用擔心,實不相瞞,我和大哥無意中得來芥子虛彌陣的陣法,進出無需擔憂。」這三人中,還是葉子洛比較天真,考慮問題單純些。
高悅看不下去,傳音給葉子洛,將青躍他們的尷尬處境解釋一二。
葉子洛心中大為反感:北帝太過炎涼,實在可惡可憎。
「可惜了給他們掠去的神器,落在這樣的人手裡,真是暴殄天物啊。」他跺著腳恨恨道。
熠溜沒有反駁,北帝是何等人品,他不想多加置喙。也沒有必要。
受到高悅一小點暗示,葉子洛眨眨眼,道:「不若兩位前輩都離開仙界吧。這樣污七八糟的仙境,不待也罷。」
「離開仙界?只怕是想回也回不去了。」熠溜苦笑。
「嘿嘿,不是這個意思。前輩,你看我和大哥的修為是否有些古怪?」
「誠然。」
「我們修煉的是混沌原力,修成者稱虛空行者。前輩和青躍前輩不如和我們一樣修煉吧?」葉子洛雙眸燦亮,誠懇道。熠溜和青躍的為人作派,他和高悅都挺欣賞的,拉這樣兩人來做同門師兄弟,嗯,應該是件不錯的事吧。
熠溜眼睛一亮,他當然聽過虛空行者的名頭,也相信二人所說,只是對混沌原力的修煉不明所已。
在葉子洛又一番解釋後,疑慮盡去,立即答應加入,順帶還替昏迷不醒的青躍星君答應了。
葉子洛不愛熠溜稱他為「師兄」,因此他們簡單地稱青躍為「大師兄」,熠溜為「二師兄」,高悅排第三,身為他們實際傳承者的葉子洛只能排最末,誰叫他資歷最淺,年齡最小呢,比起兩位師兄來,他連他們年齡的零頭都沒有到呢。
青躍傷勢最重,葉子洛便先為他築基,早前為小綠毛和高悅築基過,已經相當熟練,將吸收神之靈力凝結而成乳白中泛著銀光的小果子分出一半緩慢運入青躍神識之中,小果子化成的液體進入青躍仙嬰體內,將仙嬰同化成一灘液體,隨即漸漸形成運轉的星雲狀,星雲中間是一顆小小的胚芽。新生的星雲團按著自然法訣的靈力運轉,所過之處將殘留青躍體內的仙氣盡數轉化為混沌原力。靈力運轉數圈。葉子洛鬆開雙手,自在一旁盤膝打座。
每一次分出半顆小果子,雖然在實力上會令葉子洛打個折扣,但另一方面,通過本源力量,他會與受力之人產生一種說不出的親近感。
見青躍星君渾身光華閃爍,仙氣迅速蛻變,不多久,飄浮在空中的青躍依據本能開始吸納空氣中的神之靈氣。
熠溜微微地笑了。
高悅也笑了,青躍頗有威望,有了他的,或者會有與北帝一拼的實力。
況且,照青躍汲取靈力的速度,也許沒多久,他的實力就會超越北帝。
有青躍和熠溜這樣兩位久經世事,歷練豐富之人的指引,對他和子洛也大有好處。
實力孱弱的新生虛空行者們,加上兩位同門的助力,便再也不能為人小覷了。
恐青躍醒來後,一時無法接受這突兀的變化————一覺醒來,週身靈力的本質就變了,換成是誰都會震驚到不敢置信的吧,高悅和打完座的葉子洛暫時離開,讓熠溜為青躍解釋。
熠溜心中感激,他確實有許多要和青躍單獨溝通,這兄弟倆不僅熱心義氣,且善解人意。
離開地下通道,葉子洛和高悅直奔標有「禁」字的花園,按他們推想,築基打座,用了大半日時間,只怕被困住的魔人也已被吸乾力理化為齏粉了,是以,看到完好無缺的魔人時,兩人吃了一驚。
花園外是一圈潺潺流水,沒有圍欄,裡面植株並不多,稀稀拉拉的,每一棵相距甚遠。
就是那窄小用來灌溉的小小水渠,竟然困住了兩位魔人,只見流水分出數股,纏繞住魔人的全身,將他們捆成棕子狀。
兩位魔人全身黑氣迸發,用以抵抗水繩的壓力。他們有苦自知,這水流不知是何質地,似乎天生與他們的魔性相剋,若是不加抵抗,水珠落在身上,便立時侵蝕肌膚,厲害之極。
被困一天,兩人的魔氣耗掉三成。好在兩人實力渾厚,還能熬一段時間。
雖然黑氣覆體,看不清真容,但並不能擋住葉子洛和高悅的神目。
左邊的那位是個少女,火紅長髮,雪膚紅唇,艷美無比,衣裙熱辣,露出大段賽雪欺霜的肌膚,但是,不該露的地方又絲毫不露,絕對是個尤物。
此刻正是危急時刻,少女的面龐上神情卻甚是平靜,好似並不將生死放在心上。
右側是位冷峻男子,眉眼修長,面色蒼白,有種妖異的美感。
「喂,你們兩個是幹什麼的!」這個唯一沒有被困住的魔人容貌倒是俊美風雅,眼睛蔚藍,但是說話舉止卻毫無風度,嘴上問著,揮手一道黑刃劈過來,吼道:「趕快將他們放出來!」
眼見自己心愛的女子被困住,獨孤逐風試了許多方法都無法奏效,他已經快急瘋了,乍見有人進來,直覺將他們當作神人的手下,立刻動起手來。
他不是善男信女,可不信奉先禮後兵這套,換成平時,還有可能平心靜氣打聽對方來意再說,這時候焦心如焚的他卻是沒有一絲理智可言了。
葉子洛和高悅閃身避過,葉子洛此刻已經不想動手了。眼前的流水困魔之勢,與從前魔皇被困住是如此相像。而且,流水都是一樣的氣味———-「旋凝聖水」。
水渠裡的旋凝聖水不是很純淨,但對魔族的傷害顯而易見,也難怪當初空寂要用聖水對付魔皇大人了。
當時看魔皇一派從容,卻沒有想到處境卻是凶險無比,葉子洛無可避免地感到一陣痛恨。
為什麼仙人、神人都可以手段這麼狠辣?他們是怎麼修的仙?怎麼修的神?真的是做到無情無心,才修到這一步的嗎?
但無論怎樣,他和大哥是不會這樣的。
「住手。」一個聲音冷冷道,喝住了欲再出手的獨孤逐風。那是烏鴉。他話雖不多,卻沒人敢不聽,包括獨孤逐風。
烏鴉睜開眼睛,琥珀色的雙眸沉靜剔透,但流動間,又似星辰燦燦,明耀不可方物。
一旁的少女曉米也睜大了雙眸,與艷麗外表不符,她的雙瞳清澈而好奇。
「咦,是混沌原力的味道嘛。」少女輕輕道,疑惑地望向烏鴉。
「在下魔界烏鴉。敢問兩位是否虛空行者?」烏鴉的話給少女一個肯定的答案。
「哦,你們如何知道的?」高悅上前一步,問道。
「萬多前年,主人曾經設宴款待過一位虛空行者。相談甚契,虛空行者展示了一些功法。烏鴉有幸陪待一旁。」
————萬多年前?葉子洛不由得笑了,可能是故人的下屬也不一定,「主人是……」
猶豫半刻,烏鴉道:「主人就是偉大的魔皇至尊。」語氣激昂,顯得驕傲之極。換成是其他人,無論如何,烏鴉也不會說出主人的名諱,但是虛空行者是不一樣的,他們品性高貴,超脫物外,不理六界之事。且凡是出現的虛空行者,都有深不可測的實力。葉子洛和高悅,則是他第一次見到的還在成長期的虛空行者。
葉子洛和高悅交換個眼色,主人就是魔皇這種說法暫且將信將疑的比較好,但眼下,這兩人看來是不得不救了。
直接了當道:「我可以將兩位救出。但是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聽得葉子洛可放心上人出來,獨孤逐風臉色大好。
「將我二人帶至魔界。」
「可以。」獨孤逐風一口答應。不管這兩人到魔界有什麼事情,也與他們無關。兩人再厲害,畢竟勢單力孤,就算對魔界不利,也經不起車輪戰,實在不足為懼。
這裡的禁制,葉子洛和高悅並不熟悉,商量片刻,兩人決定釜底抽薪。兩個魔人之所以被困住,很大部分原因在於致命的旋凝聖水,若將旋凝聖水抽空,魔人可能憑自己的實力即可闖出了。
葉子洛取出葫蘆狀的玉瓶,單手掐訣。水渠之上一道光芒閃過,一層薄薄的防禦層隱約閃現,高悅手持飛劍,運足靈力,一劍劈去。看似一劍,實則是三十六劍連劈在一個地方,防禦層上立即出現一道細縫。
對準這條裂痕,葉子洛靈訣打出,銀色的水柱從水渠往葫蘆湧去,在空中架起一道弧形的水橋。
與此同時,防禦層裡幾聲吼叫,跳出兩隻怪獸。
高悅一笑,雙手掐訣,將這兩隻異獸制住,揮揮手收回儲物器。
兩人配合默契,動作利落,只看得三個魔人目瞪口呆,尤其是高悅收服神界異獸那段,三人驚得說不出話來———-神界異獸絕不可能是菜鳥,那麼輕鬆收服對方的高悅又是什麼實力呢?
烏鴉心中暗道:難道是我對他們的實力估計錯誤?遠遠不止地仙?也可能吧,畢竟虛空行者一貫以神秘著稱。
魔界強者為尊,高悅和葉子洛的舉動,讓三位魔人看向他們的目光中多了分尊重。
有葉子洛橫插一槓,少了旋凝聖水步步進逼,烏鴉和曉米施展手段,掙脫了困縛。兩人畢竟有魔界魔王的實力放在那裡,也不是可以小瞧的。
但是,兩人靈力耗損,亟需休整。
約好了時辰碰頭,葉子洛和高悅又回到青躍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