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詛咒 第十卷 第十三章
    藉著小範圍的傳送陣,葉子洛被傳送至大堂。正殿大堂是主人正式招待客人的隆重場所,但此處秉承著神人行宮的簡樸風格,沒有厚重古樸的長椅,只有一溜兒的蒲團、矮几。大堂四個角落皆擺著半丈高二抱粗的香爐。

    葉子洛深知,這種簡樸只是因為自己眼力不夠,誰又能說得準那蒲團的材質不是哪種極品的神界天材地寶?那看不出質地的矮几拿到仙界也許可以換無數仙器。

    還有,那照得這不見天日的殿堂有若白晝的六盆植株或者是仙帝都想要的好東西呢。

    六盆植株均有人高,排列在殿堂兩側,光芒明亮卻又柔和,絕不會刺痛人的雙目,既使盯著凝望也沒有關係。碧綠的掌形葉片,根莖盤虯,每一株開著三四朵繁花,花瓣色澤各異而嬌艷,花蕊則是殿堂的光源。

    一陣光華閃過,高悅和一個傀儡小童的身影出現在殿堂中。

    「大哥。」葉子洛迎上去,面上尤有些微紅。

    看穿他的尷尬,高悅沒有盯著剛才的事說,而是好奇地打量乖乖蹲在子洛腳邊的巨型異獸:「這是你撿到的傀儡獸?有窺視之眼?」

    葉子洛頷首。

    高悅手中的折扇敲過去,笑罵道:「那你還猶豫什麼,我們這裡是正殿位置,你還不趕快看看靈帝離這裡有多遠了?我們還要繼續跑路呢。」

    子洛應聲蟲般,笑道,心情為之一鬆。說也奇怪,明明大哥為人謙和,脾氣很好,待他有如親兄弟,但是一旦發起火來,他便覺得心中畏懼。

    指揮著異獸使出「窺視之眼」,還沒見過這招的高悅饒有興致地湊過來,歎道:「這麼囂張威猛的窺視之眼,算是神人對窺視者的警告吧。我估計既便以靈帝的修為也可能會出現短暫的心神鬆動,這在高人而言,便是決生死的剎那了。」

    靈帝一行六人,看情形被正殿通道上的陣法擋住,一時無法通過。高悅仔細看著地圖,手指著上面道:「子洛,你看,我們可以從這裡離開,往這裡,然後這裡……」

    「嗯,總之是要和這些仙人們打游擊了,他們到哪裡,我們就提前躲一躲。」

    「可不是。等到行宮自行要關閉的時候,他們肯定會離去的,我們多停留些時候,等他們人手撤乾淨了再說。」

    「正是如此。」高悅笑道,邊和葉子洛兩人動手將蒲團玉幾一起收走,也不能怪兩人如此搜刮,這些日常的用具都是用神界材質製成,放在仙界,可用來製作優良的法器,其中有些東西,既使仙帝之流看在眼中也會有些想法,只是自恃身份,不便動手。其他仙人事先都有授意,看中了就儘管納入袖中。

    首位上的蒲團隨著葉子洛的手勢飛起,葉子洛和高悅立時察覺到蒲團下的地面有異樣。

    看上去平整的木質地面,表面上沒有區別,甚至沒有多的靈力外洩,葉子洛不解看看高悅,高悅還以肯定的點頭。

    他們以他們的修行直覺這裡有異,是什麼卻又說不準。

    高悅抬手間,將一道極弱小的靈力射在地面上,靈力入地,就好像沙塵如海,掀不起一絲波痕。

    「咦?」高悅詫然道,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地面,一碰之下,那塊圓形範圍內的地面抖然間放出萬丈光芒,高悅和葉子洛疾疾往後退卻。他們的動作疾若流星,光芒一亮即消,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隨即兩人臉色大變,他們明明已經退出光芒外,但此刻,環顧四周,他們竟不知覺間離開了殿堂,而是身處一間密室之中。

    想來,蒲團底下竟是個一觸即發的傳送陣。

    這個密室不知是在哪個空間,四壁皆有若琉璃透明,能清晰地看見整座正殿的屋宇走道花園等,就好像他們是懸在宮宇上空俯視下方一樣,又好似他們身處環繞立體影院,四壁播放著同個位置四個方向看到的景物。

    密室內一幾一榻,極為簡單,幾上擱著一杯清茶,茶香沓沓,觸手溫熱,好像主人才剛喝了一口臨時有事離去似的。

    一張玉簡斜斜地放置在觸手可及的位置,剛好是讓主人斜臥榻上順手夠得著的距離。

    光芒不知從何處而來,也許四面八方都有均勻的光照,反倒看不出光線的來源,一室亮堂明晰,但幾上還是意思意思地放置著一盞燈,古樸青銅色的燈柱,刻成花盞形的底座,龍形燈托,燈上是一團青色火焰,火焰被什麼凝固住似的,焰苗一動不動,看得有些詭異。

    玉簡裡一片空茫,什麼都看不出來,高悅分離出神之靈力裹住神識進入,只見霧氣散去,雲霧深處巋然站立著一個人影,長髮寬袍,劍眉利目,氣勢彪悍凌厲,身著一件偏肩寬袍,坦露出右半邊堅實古銅色的身軀,他盤膝而坐,雙手合攏,眼眸似睜非睜。

    像是感應到高悅的到來,那虛影眼瞼一彈,眸光湛亮,一瞬間高悅好似被什麼定住般,無法移動分毫,只能任由對方把自己看得通通透透。

    若此時對方有惡意,直接攻擊他沒有防備力的神識,那麼只怕他很快就神識盡失,變成廢人了。

    葉子洛站在高悅身旁,本來說說笑笑,忽見大哥神色莊穆,眼神有些茫然,便知他神識進了玉簡,再過片刻,又見大哥額頭皆是冷汗,嘴唇剎白,葉子洛大驚,急伸手輕輕搖動高悅身體,高悅毫無反應。

    這一下,葉子洛也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了,二話不說,手搭在高悅肩上,葉子洛的神識也進入了玉簡之中。

    忽覺身邊有異,高悅感到熟悉的氣息,那是自己的兄弟葉子洛,想來是發覺自己不對,便進來察看。他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擔心——若二人都陷在裡面,只怕局面就更難解了。

    那宛若活人的虛影的雙瞳微動,像是滑過一抹覺得有趣的眸光。唇角微挑了挑,視線移向子洛。

    千鈞壓力頓時消失,高悅長長出了口氣,只覺衣襟濕透,渾身無力。

    這一番抵擋對方的意念,竟比打仙獸還要吃力。他的精神力本就比一般地仙要強些,又才進補過精神力,居然還相差如此之大,絲毫不能起反抗之意,可見對方精神力之強。

    轉首望,自己的兄弟在對方的注目下同自己一樣面目僵硬、臉色蒼白,高悅伸手握住葉子洛的手,在這裡他們本就是純精神體,又修煉得一樣功法,很容易精神力迭加。

    高悅將自己的精神力加在葉子洛身上,以抵禦那人的力量。

    或者只是一息時間,或者有一柱香功夫,那人冷哼一聲,收回銳利無比的眸中神光。

    葉子洛和高悅皆是雙腿發軟,兩人互視一眼,雙眸中全是心驚動魄。

    那人緩緩道:「想不到在這裡能遇到虛空行者的繼承者們。」他語氣清冷,聲音渾厚低沉。

    玉簡之中看到虛影並不奇怪,葉子洛和高悅也可以用自己的影像做成記載法術或陣法的書藉。

    但是影像無論如何也做不出如此精準判斷和這樣生活的表情態度,那麼,必是虛影的真身用千里傳念之類的法術來到了這裡。

    這種法術,哪怕是尋常的仙人也絕計做不到的。葉子洛在幽冥天收取佛界袈裟時遇到一個前輩高人,有這通天手段,一縷神念跨越空間,後大魔王魅羅也使過這招,但是當時他和傳送點在同一個星球上,神通不能與前者相比。

    「請問前輩是……」高悅抱拳問。口上這麼問著,在葉子洛和高悅心目中已經想當然地以為這必是神人天工黎乜了。

    「在下沙石峪。」那男子像是看透他們的想法,似笑非笑道。

    高悅和葉子洛愣了下,旋又道:「請問沙前輩有何賜教?」

    沙石峪淡淡開口道:「這張玉簡本是我給黎乜的,裡面留下了我一點神念。前日受你等相助之恩,總要回報一二。」

    「什麼?」兩兄弟詫然,真是一個驚奇接著一個驚奇,玉簡中竟然不是神人黎乜,而是另一位——估計也是神人,而且他們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幫過神人的忙了?

    「一是你們在碎星帶打破那個防禦陣,將困住我的陣法鬆動了一線,後又相助玉京子修成人身。算來,我們主僕欠你們兩次了。」男子道。

    「啊,前輩就是玉老哥的主人啊?」葉子洛和高悅喜出望外,一為玉京子歡喜,玉老哥一直以為主人戰死,現在主人復出,他一定很高興吧。二來有玉老哥那層關係在,這位神人前輩一定不是千里迢迢來為難他們的。

    「玉老哥現在如何了?」葉子洛笑問道,這位神人他聞名已久,但是是初次見面。

    提起自己那條龐然大寵,沙石峪冷俊的面龐上亦露出一抹溫和,「他很好,為救我出陣費了不少力,現在正在補眠。我也要離開了,神體一困上萬年,亟待修整。否則也不會需要那麼長時間,才能藉著機緣找到你們。」

    聽意思,便知這位冷面的神人前輩想來是特意報恩來了,並且還為此拖延了修煉的時機,葉子洛和高悅連稱不敢,並希望不再耽擱前輩修行。

    他們的話說得言真意切,沙石峪有些意外,又有些宛爾,正是這樣的品性,才會讓他們不計回報地幫助玉京子。

    第一次將困陣弄松,算是無意識的幫忙,而後者,將珍貴的丹藥贈於玉京子,就是確確實實的大恩了。

    更有意思的是,這兩人居然是新生的虛空行者。

    沙石峪道:「既然你們是虛空行者的繼承者,這些空間陣法便教給你們。黎乜的行宮裡基本是空的,沒什麼好東西,就這密室中兩樣不錯,神器絕琰和紫魄,你們的修為太低還用不上。」

    看葉子洛和高悅的茫然神色,沙石峪失笑,抬起手心,手心中靈光湧動,變化出兩種東西的模樣,一是盞古燈,與放在玉几上的一模一樣,「這是神器絕琰。」

    一是一顆紫色的小珠子:「這是神器紫魄。紫魄就放在玉幾下面的暗格中。」

    葉子洛和高悅恍然,原來上等的神器近在眼前,卻是不識。

    「這兩樣東西待你們修為大漲了後才有能力使用。對了,你們的師尊現在何處?」

    葉子洛老老實實地將得到混沌原力的經過告訴沙石峪。既然沙石峪認識黎乜,那麼也很有可能認識空寂,他們或者能打聽到一些來龍去脈。

    沙石峪眉峰一皺,一股殺氣從冰冷的眼神中瀰漫而出,旋又收斂,他道:「原來如此,我說呢。虛空行者和這一界的某些神人不睦,按理來說若非來尋仇,虛空行者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你們兩個要當心了。空寂那廝曾和幾位神人埋伏過一位虛空行者。這玉簡想必是那時候得來的。虛空行者喜歡獨來獨來,很少見到幾人湊在一起,對於恩怨也看得極淡。那位被暗襲過的行者也沒見他來報復過,也不知是受了重創還是根本就無所謂。」

    「沒有前輩護衛,你們兩個的實力又太過單薄,記住絕琰和紫魄絕對不能拿出來。遇到仙人時就將自身氣息改成仙人的,這點你們應該能做到。」

    兄弟回答道。從沙石峪這裡得到意外的答案,本來對空寂就沒有抱多少好感,但沒想到竟然是個師門有仇之人,三分厭惡立即變成了十成。

    「請問前輩,是否知道空寂如此安排所為何事啊?」高悅問出兩兄弟心中久久的疑惑。

    「唔,這有關於一個神界的傳說,傳說上古始神的宮殿裡有無數上好神兵。要想打開寶庫就必須湊齊七件法寶。」說到這裡,沙石峪眼中帶了點笑意,這七件法寶中的兩件即將落入這兩個年輕人的手中,可惜年輕人們的實力太弱,還不到把這個告訴他們的時候。

    「但七件法寶蹤跡難尋,因此又有一個傳說盛行,說道憑虛空行者的力量即可打開宮殿。現在你們明白了吧?」

    「空寂自己沒有辦法修煉混沌原力?」高悅試探地問。

    沙石峪頷首:「虛空行者的產生和修煉都是個謎,那空寂想必試了很多種方法,也沒辦法從玉簡中汲取力量。」他冷笑道。聽來對那空寂十分惡感。

    「子洛被引進空寂的舊居,因此踏入對方圈套,收下玉簡,後又無意中修煉成功,那麼想必他一定會再來找子洛了?」高悅又問。

    「應是如此。」沙石峪歎氣,「可惜我神力未復,無法幫上你們。不過,」他笑了笑:「虛空行者的力量不容小覷,哪怕是還很勢弱的你們。好好掌握空間的秘訣吧。空寂只怕未必捉得到你們。要知道,虛空行者在空間方面的掌控,可比神人強得多。行者,本是尊稱,他們的實力超脫於六界之外。」

    「前輩,那你可知本門的傳教之地在何處啊?」葉子洛急問,他們兩兄弟沒有任何混沌原力的功法可以學習,又沒同門前輩指點,只能自己摸索,費時費力。

    「不知。」

    這也算意想中的答案,本門傳教之地,神人怎會知道。葉子洛和高悅沒什麼失望。今日與沙石峪一番談話,已經讓他們收益頗多了。

    「前輩,我曾在幽冥界的壁畫上看到前輩的英姿,請問前輩一萬七千多年前中原星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以至於星體移位,修真界離開中原星呢?」

    沙石峪的目光望向遠處,有些茫然和悲傷,沉吟片刻,緩緩道:「這件事,是個可怕的陰謀。」他道。

    「我們都上當了。星體移位是十位神人發動斗轉星移陣的結果,強行將各界從九環星系剝離。仙界、魔界、冥界、妖界都捲了進去,哪怕是凌駕眾界之上的神界也一片混亂。這件事,我還缺少一些鏈條,始終想不通事情的起源是什麼,到底是何人在背後做手腳,因此,暫時沒有辦法交待清楚。那場混亂無比的持續戰鬥,將神界的力量削弱了一半以上。而我也在昏迷後被封印在陣法中。」

    葉子洛和高悅愕然,這件事的背景果然複雜無比,魔皇蒼瞳有銳利的敏覺度,帶著魔界脫離了危險,但是也看不穿事情背後的真相,而眼前的古神人竟然也知之不詳,那個陰謀隱藏之深,只能用恐怖來形容了。

    「那前輩,碎星帶中的大陣該如何解呢?現在碎星帶內都無法使用傳送陣。我想去接一位朋友進來也沒有辦法辦到。」

    沙石峪輕歎口氣,從緬懷往事中醒來,道:「待你們二人掌握了空間的秘密,就可以在自己的世界裡打通通道。你們的儲物法器已具備了世界的氣息。」

    沒再說什麼,沙石峪伸指一彈,兩道靈光射入葉子洛和高悅的腦門,看著兩個年輕的虛空行者目光呆滯地消化著大腦中急速湧入的信息,沙石峪無聲地笑了,揮袖間,人影從這個空間裡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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