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行宮陣是個異樣複雜的陣法,當然,在知道破解之法的前提下,則會覺得解陣的過程充滿樂趣。
葉子洛和高悅穿過白光,落入一片虛空之中,他們腳下不遠處有一條發著柔和光芒的通道,這是芥子虛彌陣必須走過的路,若是茫目地在空中飛行穿越,則窮其一生也別想找到任何出口。
葉子洛和高悅徐徐下降,行動謹慎小心,興致盎然。
芥子彌虛陣是一個聯環陣,環環相扣,進了入口,需按九宮八卦腳踏通道,通道遠方有一座碧瓦小亭,亭後是白玉欄杆的小橋,橋下有流水潺潺。
解掉設在小亭空間內的陣法,從橋上第五根廊柱上跳下,躍入清澈的河水中,進入下一個入口…….
如此一關復一關,每一關絕不重複,入口的地方更是奇妙無比,讓葉子洛和高悅嘖嘖稱奇,若非事先知道路徑,他們肯定早就迷失在陣法空間內了。
也難怪既使仙帝有大神通,也只能老老實實靜待神宮開啟之時。
神人黎乜號稱是神界的鑄造師,單看他這麼多奇思妙想——將精緻機關和法陣相結合,其煉器功力便可見一斑了。
神器、仙器不同於修真界的法器,器有靈性,若無主之時,則通常用禁制控住,一旦禁制解開,神器則會飛逸,要想捕捉就要各憑本事。
以葉子洛和高悅的實力,不說收伏神器了,單是想要捉住便是不容易了,但他們二人又如何捨得這個大好機會呢。
穿過瀑布,神宮終於展露在他們面前。
或許是黎乜沉浸於煉器,對於其他反而相對疏忽,神宮的面積不算龐大,亦無氣派驚人的建築。一座古樸幽雅的庭園,錯落地建有小橋迴廊,殿宇靜室。
畢竟是神人故居,又保存得極為完好,神之氣呈現淡金色霧狀,有的在空中緩緩飄拂,有的則附著在一些植物或石材上。兩兄弟二話不說,輪流打座一番,又用凝珠訣收集大量靈力珠,這番動作下去,既便他們二人再也毫無斬獲,對他們來說也是大賺了。
此外,凡是附了神之氣的植物或看不懂質地的材料,一律搬走,能吸引神氣接近的,肯定是天材地寶無疑。
兩兄弟這段時間古仙陣轉多了,鍛煉出了眼力,挖掘採摘的本事也很是利落,三兩下,想要的東西就全部進了儲物器。
環顧一下地形,兩兄弟心有靈犀,一左一右分散朝著兩個方向飛去,目的不言而喻——用最快的速度清掃戰果。
高悅沿著左側弧形飛行,掠過湖泊上空,湖邊有座二層的敞閣,敞閣八面垂簷上掛著獸形的風鈴,隨風輕輕發出清脆的聲響,八面皆用層層紗縵遮擋。遙想當年,神人煉器疲倦,便坐在這敞閣之中,斜倚軟榻,掛起紗縵,欣賞著波光水景,也是件風雅之事。
紗縵皆鑲有暗紋,垂著重重纓絡,雅麗異常,細細打量過,沒見著禁制,高悅伸手掀開一側紗簾,裡面又是一層紗簾,高悅輕輕一揮手,一重重共有九重的紗簾齊齊被無形的手托起,鉤於鑲金徹玉的掛鉤上。
不出高悅所料,內裡的佈置簡單又舒適。不知是何材質的金紋軟榻,黑色雲幾,上擱一把古琴,一張玉簡擱在案首,還有幾隻薄團隨意散亂於地。一個小巧的香爐放在榻邊。
高悅喜音律,看到一把好琴,比看到任何神器都歡喜,將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囚牛放出。
小囚牛被高悅餵養得太好,顯得肉乎乎的,益加可愛,但身形上卻沒多大長進,仍能夠纏在高悅腕上冒充手鐲。
莫莫的眼睛本來是閉著的,卻突然一下子驚醒過來,以閃電般的速度撲向那把古琴。眼看小囚牛即將落在古琴上,數道碧色光華閃過,小莫莫悲鳴一聲被彈了出來。
高悅伸手一撈,將莫莫接在手心中。
有禁制,這琴莫不成是件神器?
小莫莫也不向高悅討援兵,而是搖頭擺尾,張著大嘴,像是再唱一首無聲的歌。
高悅的神色凝重,以他現在對囚牛的瞭解,知道莫莫確實在唱歌,據聞囚牛的歌聲有若最美妙的琴弦,清澈純粹,但那聲音卻不是凡夫俗子可以聽到的。
龍,本是神人的寵獸,或者,也只有達到了神人的實力,才能聆聽這美妙的音律。
高悅閉上眼,用心感受空氣中的波動。
須臾,波動停止,對面那古琴無人自動,琴弦「錚錚」數響,只是這短短聲響,高悅便聽出這把琴是把絕世好琴,聲若金戈鐵馬、冷泉脆珠,實在是好,好得很。
響聲過後,小莫莫再次撲了上去,或許是被囚牛的歌聲折服,古琴沒再把它彈飛,而是任由莫莫纏在琴首。
高悅一笑,這樣便好,以後再想法子從莫莫手上哄過來使,想必莫莫不會不答應的。
他走至玉幾邊,拿起那張玉簡,玉簡中竟是數首琴曲,高悅更喜。揮揮袖,將玉幾連著古琴、玉簡、莫莫等一併收回儲物器中。
敞閣共有兩層,第一層裡沒有樓梯,想來第二層需用飛的才能進去。
高悅輕輕飄起,好似一根羽毛被風捲起般輕盈,突然間,一陣無形的波動,高悅立即停止了腳步,只見敞閣飛簷上的某個風鈴光芒大張,轉瞬光華中冒出來一隻異獸!
此獸有一人高,身長五米,烏黑四蹄各踏一團火紅祥雲。金睛碧眼,一身捲曲呲毛,通體放著銀光,竟好似金屬質地。此獸多半肌膚堅硬如鐵,高悅揣測,目光一掃,便是心中凜然,此獸明顯是那風鈴所化,敞閣八角共掛了八隻風鈴,其形各異,若全數化作異獸,只怕他難以全身而退。
那獸大吼一聲,衝將過來,劈手一抓,高悅左手畫個圓,一個圓形光盾出現在怪獸抓前,右手則持仙劍劈去。
光盾在異獸利抓之下,幾乎在一瞬間就化為烏有,那一抓,竟有若泰山壓頂般沉重,擊碎光盾不說,那巨大的力道將高悅擊飛出去十數丈遠。與此同時,高悅的仙劍也劈在異獸身上。
異獸亦吃不住高悅的力道,往後猛退數步。
高悅心中大驚,不愧是神界的異獸,比仙獸強悍得多,被仙劍直接劈中,竟然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難道自己的仙劍是用豆腐做的?高悅簡直哭笑不得了。自從和子洛兄弟在一起,打擊是沒完沒了的,無論自己實力強到什麼地步,很快就又發現自己實在太弱了。
居然被一隻異獸一抓擊飛,實在太打擊人了。
單是這一隻,自己就無法輕鬆解決。何況,高悅頭痛地看著不斷放出光芒的其它風鈴。
當即立斷,向異獸猛劈兩劍,高悅轉身就走。
那異獸仍然不躲不閃,當然,也可能是高悅動手太快,和異獸距離又近,對方不及閃避,仙劍直劈在異獸身體上,發出有若金石相擊的刺耳聲音,第一劍時,高悅是試探著使出,威力不過兩成,但此刻為了能阻上對方一阻,高悅使出十成威力,只見劍虹似雪似冰,在「茲茲」聲中,深深劈進異獸的身軀。
被劈開的部份露出銀光閃閃的光澤,直若金屬一般,渾然沒有點正常肉身該有的跡象,甚至沒有一絲血跡,高悅若是見著,便能立時發現其中異常,可惜這時他頭也不回地全力奔跑,錯過了這一幕。
高悅急速飛行,身形有若一縷輕煙,而在他身後,一股強大的威壓爆放出來,他立刻分出一縷神識至身後,就見三個身影在空中縱躍奔馳,每一步跳躍便有數十丈遠。
高悅暗暗心驚,神人故居裡布有禁制,他無法使用瞬移,但與他的飛行速度相比,那些異獸並不遜色。而且,「看」著那些異獸越跳越遠,大有追趕上來的趨勢,高悅不由得深感不妙。
飛了足有十餘分鐘,那個看上去近在咫尺的小四合院才出現在面前,估計這神宮中應是設了縮地成寸之類的法術,實際的面積大得多。
高悅飛行速度極快,擋在四合院上空的透明光圈又毫無氣息波動,因此他竟一時不察,一下子撞了進去,身形穿過時感到微微的阻礙,才發現異樣。
但不知這光圈是何物,是防禦禁制還是……?想著,高悅已經警惕地四面打量,就在這瞬間,從底下的四合院中傳來一股無形的波動,這波動無聲無息,來勢兇猛,剎那間便穿透高悅的防禦光圈、盔甲,直撲他的靈識!
高悅大驚,那股氣息肅剎之極,明顯是針對神識攻擊的,意沉靈樹,靈力運轉,他的腦海中,靈雲星團外,與葉子洛一樣,布著一個防禦陣,專門針對著攻擊神識的力量,見那股氣息衝至防禦陣外後,左衝右突,漸漸地分成一股股被防禦陣吃掉。
高悅鬆了口氣,閉目盤腿而坐,這種進攻神識的力量一旦被吞掉,精神力便會大增,算得上大驚險後的獎勵。高悅不禁慶幸,當日從子洛那裡汲取經驗,在星雲團外設下防禦陣,否則後果還真的很難說,神識是一般修真者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被強力侵入,很容易魂飛魄散,徒留一具軀殼。
要不是他們二人在靜寂星海遭遇黑洞守衛者,子洛鬼使神差地想到這個保命的法子,只怕這會兒他就遭了殃。
饒是高悅一生中經歷過大大小小無數次險情,也不由得冷汗涔涔,有些後怕。
察看了身後的異獸們,就在他身形衝入透明光圈的時候,那些異獸們在光芒中迅速縮小,轉眼又恢復成小巧的青銅風鈴,發出淡淡光輝,往來時的方向飛去,多半是回了敞閣。
最危急的敵情解除,高悅隨手捏碎一張防禦玉版,有了天方八絕陣防護,就算那些異獸復現,也絕計不會輕易突破,至少足以支撐一段時間,讓他消化完新吸收的精神異力。
葉子洛隨便選的方向正對著神人的主宅,沒走幾步,便遇到座比較大的殿宇,殿宇的結構與仙宮差不多模樣,前面是玉石鋪的廣場,兩側栽滿高大的樹木,殿前有匾,匾上寫著「巧奪天工」的幾個大字,想來是贊神人的煉器手術,堪稱天工之號。
葉子洛站在廣場外端詳半天,玉石本就是凝天地靈氣之物,廣場上靈氣充沛不足為奇,但葉子洛總覺廣場中暗藏玄機,以天工的能耐,在裡面設些機關應該不是難事吧。
隨手取了塊小石子往中間一扔,但見空中一道光芒閃過,可憐的小石子化成灰燼。葉子洛甚至無法判斷攻擊來的方向。
「好強的防禦陣!」葉子洛脫口道。
玉京子給的玉簡中,在破了芥子行宮陣後,對行宮內的佈置提的不多,只有幾處標了陣法,另外,還註解道:行宮內統一的大陣易解,小陣難破,機關無窮,難以盡解,唯步步為營為妥。
玉京子都這麼說了,葉子洛和高悅也就放棄了找到主陣眼控制整個行宮的打算。
廣場上的陣法太過凶險,葉子洛想了想,決定不在這裡浪費時間,轉而繞到行宮側面,穿過月牙小門,沿著小徑,是一排安靜的雅院。
門外似乎沒有禁制,葉子洛小心地推開一扇青色石門,門扉觸手微涼潤滑,也不知是何質地做的。門一打開,葉子洛便眸中放光,他算來對地方了,看屋內擺設——空間寬敞,中間是座人高的鼎爐,兩側的木頭架子上擺滿玉盒,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玉瓶,明顯是一間煉丹房。
但仔細看過後,就又發現那些玉瓶都是空的,顯然煉好的丹藥要不就不是收藏在這間屋內,要不就是全被主人帶走了。
那些玉盒裡有大半也是空的,好在剩餘十之三四里面有些天材地寶,俱是些鮮活的植物,不用說,定是神界的神草神果。葉子洛彈彈手,將所有玉盒、也不管是空的還是滿的,一齊打包帶走。
轉了一圈,沒什麼遺漏,將重要的丹爐也帶走,葉子洛拍拍手,走至門口,突覺心中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