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鳥應該已看到是何人收走小妖的魂,及血魔的長相了吧?」鬼戰忽然想起來道。
光游搖搖頭:「血魔的長相只有一團模糊的黑影,而後一個人則只有一個抽像的印象,能讓通靈翠鳥看不清其長相,足見血魔確已達到中位魔尊的實力,但後者更危險,他甚至不露一絲氣息,根本無從判斷他是魔是仙是人還是其他什麼?」
鬼戰的眼睛閃閃發亮:「當真?看來是個極厲害的高手啊!」
瞥了眼戰鬥激情澎湃起來的鬼戰,光游淡淡道:「哼,若遇到他,便是我的對手。以你現在的實力,不過能對付血魔而已。」
一句話說得鬼戰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他這些年重傷,功力不進反退,確無一拼之力,雖然很是氣憤,但更多的是沮喪無力。
說著話,空中嗡嗡的聲響又密集起來,妖毒王放出的鬼波蟲回來報信了,傾聽片刻,光游一張平板面龐難得地露出詫色:「血魔有著落了。」
眾人再次匆匆起程,此次飛行路線極短,只和這個山谷隔了五個山頭。穿過一道無影的屏障,青翠清秀的山谷抖變成血腥可怖的地獄之景——整個山谷裡到處濺滿血跡,多得就像這裡殺了成百上千人一樣。山谷對面的懸崖上一個人影被根長矛直直地紮在石壁中,隨著山風呼嘯,人影隨風擺動。
飛到近前。那人影皮膚發黑,身材高大粗壯,頭頂側生兩隻彎角,彎角鋒利巨大,有若牛角,兩隻眼睛瞪得凸起,像是不敢想像自己會那麼輕易被殺死一樣。血從他的胸口流淌滴落,鋪落了整個山谷。
血腥味衝鼻,又帶股邪臭,怒炎捏住鼻子,叫道:「沒錯,血魔就是這東西。他養的血蟲身上有這股味道。」
光游和鬼戰交換個肯定的眼色,鬼戰說道:「看他彎角頂端呈淡金色,胸口內心臟亦是淡金色,上面佈滿鮮紅的網絡,應是達魔尊實力的血魔不錯。」
「看來他在殺死小妖不久後,就被人用一根樹枝釘死在山谷中。那人或者怕驚世駭俗,是以在山谷外設下迷天幻陣。既掩蓋住所有氣味,也令步行入山的普通人看不到這恐怖景像。若非冷面男手中奇詭的鬼波蟲,只怕就是紫金星君來也無從發現山谷的異樣。」
「是那人收走了小綠毛的魂魄嗎?」老閒急切地問道。聽這麼說,那人不僅實力超絕,心地也還不錯,他們或者能找回完整的小綠毛的魂魄也不一定。
光游微蹙眉:「不能肯定,但很有可能。」他出神地盯著那斷樹枝。
那是一斷枯枝,山谷中到處都是,隨手就可撿到,稍一用力就會斷裂的枯枝,然而那人竟能以這一觸既朽的枯枝插進血魔的要害——心臟部位——血魔的胸膛是全身最堅硬防禦最強的地方,足見那人的實力多麼驚人。
山谷中血雖多,卻沒有一絲打鬥的痕跡,血魔是直接被一擊致命的。而對方甚至沒留下一絲靈力痕跡。
光游相信既便憑自己的實力,也沒辦法這麼乾淨漂亮地解決戰鬥。
鬼戰的神情簡直是癡迷了。他伸手輕撫著那段枯枝,好像那枯枝是天地間最美最吸引人的東西。
「化腐朽為神奇,好強,真的好強。」他口中喃喃著。
「拔下來看看。」於雁慫恿道。
此時各位散仙當然也看出門道。被他們當作大敵的魔尊就這麼被人一下子幹掉了,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又如何不讓他們驚歎詫然呢。
「不可。」鬼戰無比遺憾地歎了口氣,解釋道:「這枯枝中多半加了壓制血魔的咒語。血魔就像打不死的鬼波蟲,除非放光他的血,又用壓制的咒語鎮他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保證他死得透透的,不會再活過來。否則我們就可拔下來察探樹枝中的靈力是何屬性了。」
「這麼誇張~~~~」眾人咂舌,果然是妖怪中的妖怪,強到離譜了。
「此外,挖出他的心臟也是個辦法,他的心臟對於魔界的魔獸來說可是好東西。」
「是嗎?那就挖出來餵我的小寵吧。」一個聲音冷酷地道。卻是葉子洛已經醒來。他目中充滿血絲,縱然神情平靜,話語中的恨意卻如此強烈。
「扭扭,出來吧。」他喚道。
隨著他的召喚,再次中沉睡中醒來的小扭扭出現在人們面前,此刻,小扭扭的體形不變,但肉翅長大數倍,漂亮的褐色羽毛豐密,尖端綴有金綠的花紋,看上去華麗光彩,淡青色的皮膚上也長出細密的茸毛,顏色為青色中夾雜暗紅,頭頂的小肉冠變成深紫,形狀更像一朵數葉的繁花,圓鼓鼓的肚皮下長出一對鋒利的小抓子。
「嚦嚦」地叫了數聲,叫聲清亮,好似鳥鳴,繞著葉子洛飛了數圈,小扭扭似乎在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改變。
可惜他的主人並不領情,只是再一次執拗地下令:「吃了他,去吧。」
小扭扭看看那只血魔,在它眼中,那是超豪華美味的大餐,那種血腥和陰冷邪惡的魔味,讓小扭扭勾起記憶深處的親切回味。
一定是超好吃的東西,小扭扭歡呼著撲了上去,嬌嫩尖利的乳黃色小嘴輕鬆地啄開堅硬無比的淡金色心臟,順著石子般的物質落入喉中,那魔界中特有的味道充斥著小扭扭的腸胃,小扭扭幸福地甩了甩頭,「咄咄咄」小雞啄米般吃了起來。
葉子洛嘴唇扭曲,掛著可以稱之為猙獰的邪惡笑意,然而,眼淚再次無聲息地流了下來,他的眼前似乎看到那一整片翠綠的長長毛髮,「子洛哥哥……」小綠毛撒嬌弄癡的活潑模樣栩栩如生,有若觸手可及。
葉子洛再也忍不住地失聲慟哭!那哭聲是從身體最深處發出來,撕心裂肺,在場眾人無不淒然悲惻。
「咄咄、咄咄……」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憎恨,小扭扭加倍努力地啃著美味大餐。
一旁,抱著背的鬼戰用胳臂肘捅捅妖毒王:「喂,死人臉,你不是號稱對妖獸最有辦法嗎?怎麼,能認出這是什麼嗎?」
小扭扭的來歷身份,他們也曾私下討論過,可惜以他們上萬年的歷練還是無從判斷小扭扭是何界生物。
妖毒王不屑地吊起漂亮的眉毛,用眼神鄙夷他:你不也不知道?
鬼戰嘿嘿鬼笑著,湊上去親密道:「我好像知道點哦~~~~~」妖毒王還以加倍不屑的目光。
「你還記得一種叫飛翼的鳥嗎?」鬼戰眨眨眼,說道。
「……飛翼?」光游遲疑地看了眼鬼戰,「你是說傳說中的七彩幻魔飛翼?」
「怎麼樣,小扭扭進化後的樣子是不是有點像?」鬼戰當然不會這麼簡單認定小扭扭就是七彩幻魔飛翼。七彩幻魔飛翼是數萬年前一位超脫仙凡魔各界的神秘高人所養之寵,似鳥似獸,厲害無比,因它只出現過很短的時間,強悍的程度又超過人們的想像力,是以人們用幻獸來稱呼它。
光游將目光放在葉子洛身上,忽然用傳音道:「七彩幻魔飛翼的主人,既非凡非仙非鬼非魔也非神,神秘異常。七彩幻魔飛翼同樣令人看不透。你的子洛兄弟是何種修為,你們到底想出來沒有?會不會就是傳說中那人的……?」
鬼戰亦傳音道:「子洛身上的力量很神秘,得自一神人所賜,但幾乎可以斷定並不是神之力,或者冥冥中注定他是那些神秘人物的延續也不一定。唉,若不是諸事紛雜,既要鎮守小九重天,又要去其他各幽冥界尋找帝尊的下落,我還真想跟在那混小子身旁,或者能親眼見到帝尊的復現呢~~~~」
小扭扭進食很快,不到一個時辰那顆拳頭大小的心臟被啃得只剩下插著樹幹的那一小塊。與此同時,從血魔的衣襟和血管內,忽然爆出無數密密麻麻的腥紅小蟲。
妖毒王一聲呼哨,招呼出兩隻異獸,這兩隻異獸體似蝙蝠,雙翼展開有十數米長,通體光滑平扁,肌膚呈半透明狀,在空氣中遊蕩滑行,不帶一絲風聲。兩隻異獸來回游弋,所過之處,蠱蟲被啃得一乾二淨。妖毒王眸中閃過滿意神色,這些血魔餵養出的蠱蟲對他的小寵來說實在大補,也算意外的收穫。
小扭扭急了,不待葉子洛招呼,也奔入了搶食蠱蟲的行列。
三隻都是動作迅速,不到片刻,就將數百隻血紅小蟲啃食乾淨。
小扭扭抖抖羽翅,在兩隻異獸前兜了兩圈,烏黑的大眼睛裡滿是歡快驕傲之意,旋即又撲回血魔身上吃他的大餐去了。
不一會兒,那根樹枝沒了著力點,晃了晃,從空中跌落,鬼戰先行搶出,一把握住樹枝,只這一握之間,便感到一種奇詭的力量順著手上的肌膚蜿延進血脈之中,所過之處,血脈僵硬,血液都停止了流淌!鬼戰大驚,忙不迭地鬆手,樹枝繼續跌落下去。
鬼戰失色道:「幸好我鬆手早,否則怕也要被封住了。」揮揮手擋住欲上前的眾人:「那人的法力附在樹枝上,一根尋常樹枝便有若最厲害的法器,不可輕觸。此人的實力已遠超我。死人臉,你也及不上。」最後一句是對妖毒王說的。
眾人震驚不已——鬼戰和妖毒王是上萬年的老前輩,幽冥界的鬼仙大人,論實力,不說與天帝相當,至少也是星君級別的,竟然也及不上那神秘人。小綠毛到底是吉是凶?眾人的心中越發沒底了。
那段樹枝卻忽然停了下來,詭異萬分地冉冉升起,直到停在眾人面前。
眾人一時皆屏住了呼吸,緊盯著那斷樹枝,一手緊握,隨時準備拿出自己的法寶防禦或進攻。
樹枝上溢出道道柔和光波,曲線般起伏著,好像水的波紋,波紋往上不停地漫溢,達至一人高時,才看出竟形成一個人影。
那人影看的不是太真切,一襲素衣寬袍,烏髮如墨,雙眸如星,便只是隔著一根樹枝做的影像傳送,在場眾人卻有被那雙眼瞳在剎那間看穿一切的異樣悸動。然而,卻無法令人著惱,那眼眸並不顯犀利,反倒透著無法言語的溫和優雅,竟讓人無法生出一絲惱意,葉子洛也算見多識廣,只覺與此人的豐宇氣度比起來,鬼戰、姽紫、光游皆有不及,便是加碧姑娘,也不及他的平和高雅;那仙人秋風,雖然仙壓凜凜,若論丰標,卻連給此人提鞋都不配。
至於高悅,在修真界中固然已是極之出色,但尚不能與那些上萬年積澱的人物相比。
與魔皇蒼瞳的霸氣縱意截然不同,卻有種幾乎不分高下之感。
妖毒王和鬼戰的雙瞳抖然彈大,呼吸急促。
只是此時眾人都在失神間,也無人注意到二人的失態。
那人似默默地觀察了眾人一圈,目光在光游和鬼戰身上稍停,微側了側首,似乎在思考什麼,隨即,他的身影化作光影飄散在空氣中。
那斷樹枝亦隨之化為齏粉。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長出口氣,氣氛才漸漸緩過來,互相相視而顧,皆有種從夢中醒來之感。竟能憑一斷樹枝,就千里之外傳來影像,這是何等的功力?!若是那人有敵意,只怕……
「好像!」鬼戰和光游交換著同樣的心聲,此時他們心底激動萬分,面上卻不露一點。
「子洛。如料不差,那人就是帶走小綠毛魂魄之人,看其修為手段,用禁制困住山谷,以免蠱蟲飛出傷人,應是頗有慈念,你倒也無需太為小妖擔心。我和冷面男要回小九重天去了。」鬼戰說道。他們兩個都迫不及待地要回小九重天,將此事告知眾人。
看著鬼戰略顯擔憂的眼神,葉子洛想了想,說道:「放心吧,我沒事了。你說的沒錯,我會找到小綠毛的。這就送你們回去。」他打開幽琅苑門。
鬼戰率先邁了進去。「哦,對了,」光游招招手,從血魔頭上劈下一對角扔給葉子洛:「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不用作煉器的話,給你的小寵玩兒也不錯的。」
「多謝提點。」葉子洛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幽琅苑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