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形獸伏在門口,身體一陣顫動,從口中吐出一團光球,看情形,似是被它們吞下去的魔影。食下魔影后,狼形獸傷勢大好,可不知它們為何又吐出來。
光球緩緩飛進陰暗無光的屋內,微弱的光亮晃了兩晃,像是風吹殘燭,燭光很快被黑暗吞噬。以葉子洛的利眼,也只瞟到那人穿著的青灰長袍。
灰袍人伸手出門外,那隻手骨結粗大,皮膚蒼白,葉子洛暗吐一口氣,總算是只人手,這人的長相應該不會太可怖。
手中握著一隻烏金色的小瓶,那人小心地將小瓶傾側,倒出一小滴乳白液體,隨即扶正瓶子,生怕多漏出一滴似的。
狼形獸伸出長舌一捲,將那滴液體吞下,搖頭擺尾地走到一邊伏地而憩。
又有數十隻狼形獸依次而為,但也有一些狼形獸們沒有到門口報到,葉子洛看了一下,發現多是受傷的狼形獸,想必它們已將魔影用來補充自己的體力,所以沒辦法交換東西。如此看來,這人不太像是狼形獸的主人,兩者更似互相利用的關係。
裡面那人一直無視葉子洛的存在,始終不開口說話。
葉子洛上前抱拳道:「在下葉子洛,誤入此處,無法離開,不知閣下~~~~~~」
黑暗中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在下嘛,這個,一直居於此處。」聲音黯淡,聽上去是個中年男子。
「閣下是否受了傷?在下還有一些傷藥,不知能否幫得上忙?」
那人輕歎一聲:「傷藥?唔,我看你並不是這一界中人,想來你的傷藥我是用不著了。唉,暗獄天暗獄天,不知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暗獄天?在下誤入此處,亟欲離開,還請閣下指點一二~~~~~」葉子洛一聽有門,誠懇地問道。
「離開?我何嘗不想離開,只是~~~~~唉,年輕人,以你元嬰中期的實力,還是不要想著離開了。」
葉子洛聽他言語,竟是位知曉修行的前輩,當即改口:「前輩,請問這到底是哪裡?」
「這裡啊,這裡是幽冥天,鬼眾們居住的地方。像你這樣的修真者怎麼會來這裡的?以你之實力,若無克制邪靈的法寶,只怕寸步難行。」
灰袍人有氣無力地道,雖是問話,卻無多少好奇之意。
「既是幽冥界,那麼一定有離開的通道了,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哈哈哈,這裡是幽冥界,但是又不是幽冥界!」灰袍人大笑,笑聲中頗有幾分淒然。
「不知前輩是何意?」葉子洛聽得一愣一愣的。
「鬼眾們居住的地方多叫幽冥界,然而這裡嘛,只是個被遺棄的天地而已。」
「遺棄的天地?」葉子洛不解。
那身影不耐煩地揮揮手:「別問我,我就記得這些了。上次強行去闖煉魄界,靈體受了傷,許多事記不清了。要離開容易,你找到最高的那座山,一直登到頂就可以到煉魄天了,只要你有那個命。」
「前輩,到底何為暗獄天,何為煉魄天啊?」
「我不是和你說我記不清了嗎?若不是因為很久沒有可以說話的人,我豈會解釋這半天!」灰袍人煩燥地地道。
葉子洛哭笑不得,明明該是自己著惱才對,卻偏偏是對方氣沖沖的。他也不生氣,彎腰行了個禮,以示遵命。
葉子洛暗中猜忖對方久處孤地,心性難免孤僻便扭。就近選了塊乾燥地面坐下休息,他一路奔來,也有些乏了。
那兩隻受重傷的狼形獸慢慢湊過來,對著葉子洛聞聞嗅嗅,凶戾的雙瞳竟顯出一絲柔和,葉子洛難得正眼好好打量這些大獸們。狼形獸體長兩三米,半人高,四肢矯健有力,通體烏黑短毛,豎目大而碧綠,咧開的吻中呲著上下兩對長長的潔白獠牙。尾部長而蓬鬆。行動時寂靜無聲,撲殺時凶狠無畏。剽悍冷酷,又透著優雅。葉子洛越看越愛,見這兩隻親近它,他試探著輕撫它們的頭顱,兩隻俱是微擺頭掙脫葉子洛的手,喉中發出低低的咕咕叫聲,但目光中並無殺氣,甚至乖乖地伏在他周圍。
不知何時,那些被他救治過的狼形獸們姿態鬆散地將葉子洛環抱在中間,隱約透著守衛的意思。
葉子洛見它們知恩圖報,心中歡喜。只可惜這些是鬼靈體,否則定當送入奇界環中一併帶走了。
葉子洛取出瓶妖靈丸,每隻餵了一顆,這些狼形獸大概知道妖靈丸的好處,乖覺異常地張開嘴。吃下後也都懶懶地伏地休息,半閉著雙眸,長尾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著。
「年輕人,你餵它們吃的是不是妖靈丸?」灰袍人突兀道。
子洛頭也不抬,從鼻腔裡冒出點聲音算是回答。
見葉子洛這幅慢怠的架式,灰袍人尷尬地嘿嘿笑了兩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請問你有沒有鬼靈丸?」
「鬼靈丸?」
「或者鬼元丹之類的也行啊?」聲音中難掩急切。
「抱歉,我沒有。」
灰袍人頓時沒了聲音。
半晌,估計灰袍人已經被打擊的不行了,葉子洛方慢騰騰地道:「前輩,你要這些藥想必是治你的傷吧?我雖然沒有鬼靈丸,但是若前輩肯告訴我藥物成分和煉製方法,我或者可以幫你煉一爐鬼靈丹。」
「啊呀,哈哈,我怎麼沒想到。你是元嬰中期,只要有丹爐就可以煉丹了啊,哈哈,小兄弟,真是多謝你了。藥物成份不複雜,大部份藥我這裡就有,只是苦於沒有爐鼎,無法煉製。」就見那身影手舞足蹈,顯見開心之極。
葉子洛暗想,到底是因為沒有爐鼎沒法煉丹,還是受傷後功力不逮還是個疑問呢。
葉子洛咳了兩下,打斷對方的笑聲:「幫前輩煉丹不成問題,但是前輩也要答應告訴我這一界的情況以及離開的方法。」
「沒問題沒問題。」灰袍人一口答應,還怕葉子洛不相信地賭咒發誓:「我以大帝的名義發誓。」
誓言這種東西不值錢,尤其還以別人的名義,葉子洛皺皺眉,左耳進右耳出。
反正自己不吃虧,幫對方煉這爐丹,不僅可以瞭解到鬼界靈丹的配方,還可以撈些藥丸給狼形獸吃,葉子洛打著自己的小九九。
接下來的十數天,葉子洛在灰袍人的指點下更改九孔天火鼎,不僅裡面大多數陣法重新佈置,原來的九粒天火石,也被灰袍人換成八顆九幽陰火水晶。
那灰袍人把九幽陰火水晶摩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葉子洛再三催促,他才依依不捨、萬分眷戀地交出。雖然灰袍人一直隱在屋內,始終不曾露出面容,但葉子洛幾乎可以想像得到他滿臉的肉痛表情。
按灰袍人的說法,九孔天火鼎性屬陽,無法煉出鬼眾們可以食用的丹藥,是以裡面的陣法要按極陰之陣佈置,天火石自然也就換成了九幽陰火水晶。
只可惜實在沒有另一個鬼修者來煉丹,否則他是萬萬捨不得讓葉子洛糟蹋這九幽陰火水晶的,他直言不諱,聽的葉子洛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葉子洛充分領教了灰袍人對天材地寶的熱愛之情,從每拿出一樣植株,手就顫抖一次,也可以看出一二。
這些日子以來,葉子洛對灰袍人早失了前輩的尊敬。覺得此人性格陰沉、自私,又有些幼稚,結合起來變得可憐可氣又搞笑,但還談不上憎惡——這人自私得光明正大,不遮遮掩掩,比起口蜜腹劍之徒,真小人實在可愛得多。
對於灰袍人要求他反覆背誦煉丹的手法布驟,葉子洛很是頭痛,以他的記憶,一次就記得很清楚,偏灰袍人不肯,硬是讓煉丹的日子拖過一天又一天。
葉子洛無奈地絕了早早出去的念頭,陪這老傢伙耗上了。他斷定,如此拖延,多半是灰袍人捨不得他的天材地寶。
不過,大概是看在葉子洛臉色難看的份上,灰袍人對許多問題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例如那召喚狼形獸的號角。灰袍人神神秘秘地道那是一件上品冥器,只可惜以他的功力,一個月只能用一次。至於給狼形獸們吃的乳白液體,名曰萬年陰靈乳,對鬼靈體極為有用,他也是無意中發現石屋裡有此物。在這次的丹方中,萬年陰靈乳就是其中一味主藥。
另外,葉子洛也弄明白了靈魂石施術的先後順序。灰袍人稱其為吸魂石,可以吸人魂魄,無論生魂還是死魂。但是,葉子洛從壁畫上學來的法術不全面,是以只能吸收死魂,對於生魂卻沒有任何傷害。
葉子洛拿狼形獸試驗了一下,果然奏效,被吸魂石對著的狼形獸化作一條光柱匯入吸魂石中,反轉相應法訣,狼形獸就又射了出來,這樣進進出出,狼形獸的鬼靈體完好無整,沒有一絲受到仙靈之力傷害的跡象。葉子洛暗悔,早知如此應該在盧猛人那裡挖上數丈的靈魂石鋪在奇界環內,這樣就可以把狼形獸們擄走一批了。
灰袍人又興沖沖地問道:「小子,你要不要知道完整的法訣咧?那可是可以將生魂從他們的身體裡拖出來的法訣啊,絕對殺人於無形,厲害著呢~~~~~」
葉子洛一聽就知這老傢伙正等他求他呢,然後好拿拿喬得意一番。
葉子洛撇嘴:「這麼陰損的法術,沒興趣。我可是堂堂正正的修仙者,不需要這種陰暗卑鄙的伎倆。」
灰袍人氣得一時噎住,他深吸口氣,循循善誘:「年輕人,你可別看輕了這個法術。有了這個法術,加上品質不錯的吸魂石,嗯,我看你手上那塊質地就很好。」
葉子洛忙將吸魂石收進和風齋。
灰袍人當沒看見葉子洛防賊的神態,繼續和善地道:「你知道嗎,當生魂被吸走後,身體不會立即死去,而是陷入沉睡中。不僅如此,你還可以選擇吸取三魂七魄中的一部份,這樣對方就會神智昏昏,要是你心軟,完全可放對方一條生路,這怎麼會是陰損招術呢?這可是最溫和、避免流血和衝突的良方啊~~~~~」
怎麼聽都像推銷騙子,葉子洛暗笑不已,臉上仍是一副不屑神色。
按最近摸熟的慣例,接下來灰袍人開始惱羞成怒,葉子洛越是不想學,他就越要葉子洛學,一來二去,他終於氣得忘了初衷,強行將法訣演示給葉子洛看,葉子洛一臉痛苦,心裡卻已經爽翻了天。所以,灰袍人實在算不上討厭,不是嗎?
鬼靈丸煉製得很順利。煉出四種不同顏色的丹藥,灰袍人樂得合不攏嘴,連稱是自己的天材地寶好,把葉子洛氣得哼哼兩聲。
一重是純粹的乳白色,灰袍人稱那已經夠得上混靈丹的標準,僅一顆,一重是淡金夾雜乳白色,那是極品的鬼靈丸,只有三粒,一重是淡青色中泛著團團乳白的氣霧,那是上品鬼靈丸,共五六十粒,最次的暗青色藥丸,也達到了中品鬼靈丸標準,有十數瓶之多。
尋常魂魄,只要服下小半顆下品鬼靈丸,就可以順利凝結實體。
灰袍人在葉子洛的威逼下,心不甘情不願地交出二十粒上品鬼靈丸和七瓶中品鬼靈丸。
葉子洛補充靈力後,催促道:「喂,老前輩,麻煩你告訴我如何離開這一界吧。」
灰袍人正抱著混靈丹美呢,黑暗中閃過他狡猾的眸光,他嘿嘿笑道:「年輕人,你剛才來的地方叫作遊魂天,這裡是暗獄天,再往上一層是煉魄天,這些地方都同屬於幽冥天。要想離開這裡就往東走,那裡有一座最高的山,你爬到頂峰,就碰到煉魄天的結界。」
「停停停,這些我已經知道啦,我是問如何離開幽冥天?」
「這我不知道。」灰袍人乾脆利索地攤攤手。
「你~~~~」葉子洛這次真的無話可說了,他狠狠地瞪著對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一開始就蒙我的是不是?拿我當免費勞力使?」
老傢伙叫冤:「年輕人啊,說話要憑良心啊,這鬼靈丸你沒少拿,鬼界的法術也學了四五個走,你還要怎麼樣啊你?」
這倒也是,葉子洛心氣稍平,總之,對方不僅是真小人,還是隻老狐狸!
「那你總該知道幽冥天到底有多少個這種奇怪的界吧?」
「記不得了。」老傢伙輕鬆地聳聳肩,又把葉子洛氣到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