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袖及大腿處的短袍,腳踝至膝蓋的綁腿,連帶著將長髮高高束起成馬尾的絲帶都是鮮綠色,赤著雙足,小綠毛一身利落清爽的短打,精精神神地在椅上上竄下跳,沒個安身,還不時沖葉子洛眨眨眼做做鬼臉,一副頑皮孩子的架式。
小綠毛原本穴居的地方露出一扇門,推開大門,竟發現一片寬廣的地下建築,想是小綠毛的地缺祖先門留下的,好讓孩子們一修成人形就能回家。小綠毛熟門熟路地就摸出了衣褲鞋襪,還有法寶玉簡。
如今他們就坐在大廳內,葉子洛和小綠毛並排,下首或蹲或立著兩排妖修者,正一個一個地上前恭賀首領小綠毛修成人形。
小綠毛毫無城府地嘻嘻笑著,欣然接受屬下們的祝福。
待眾人賀詞完畢,小綠毛和葉子洛的腳前也堆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賀禮——疾風獠的角、紫色的籐蔓、不起眼的草籽——俱是難得的修真材料。
小綠毛晃晃雪白手腕上的銀色手鐲——葉子洛才送的儲物鐲,將葉子洛挑剩下的禮物全數掃入儲物鐲中。
「我是要跟著子洛哥哥走的,你們可要自己保重啊。」小綠毛一句話頓時將下面滿腔歡喜的屬下們打了個猝不及防。
耳聽得一片哀聲,小綠毛苦惱地皺起秀氣的眉尖,眨巴眨巴眼睛:「子洛哥哥,我們可不可以把他們都帶走啊?」
葉子洛嚇了一跳,連忙否定。就算將這些妖修者帶回白駝派,可以目前白駝派的實力,壓根無法自保,更別提從其他修真者手中保護這些妖修了。
下面又是一陣表忠心的哭訴,不是要求小綠毛留下,就是堅決地要跟走。
小綠毛苦著臉望著葉子洛。
葉子洛無奈地歎口氣,傳音給小綠毛:「這樣吧,我這裡還有四顆成妖丸,你看你哪些手下修為接近可以服用,再讓修成人形的他們代做首領,總該可以的吧?」
小綠毛盤算了下:「刺犀牛修行一千二百年,年代雖久,實力卻不及修了七百年的烏犴和四百年的銀角,烏犴實力只比我差一點,銀角曾服過一種天寶,實力也相差無幾,應該可以服用。還有一棵女蘿,吸天地精華有二千年,足夠化形了。就他們三個吧。」
葉子洛沉吟片刻,說道:「刺犀牛、烏犴和銀角,在你化形時都趕來護法,唯獨那女蘿不曾出現過。你當真決定給他成妖丸嗎?」小綠毛單純得固然可愛,但葉子洛更希望小綠毛能保護自己,若讓女蘿修成人形,只是多一個奪權之人,倒不如不給。
既不想小綠毛這麼快就沾上世故之氣,卻又不想他因單純善良而吃虧受苦,葉子洛心中實在矛盾,最終還是決定提點一下。
小綠毛揮揮手:「那只女蘿啊,輩份比我長久,和阿姨認識,雖然不曾照顧我什麼,可他那麼大年紀,還沒修成形,也怪可憐的。而且聽阿姨說,那種植物修成的妖修雖然有妖修共同的只顧著自己的毛病,但心地在妖修者中卻算是好的。如果他成了首領,手下也不會吃苦。」
未曾想小綠毛想得如此全面,更替手下們做好了打算,葉子洛不禁深深地看了小綠毛一眼,湧起幾分自豪和驕傲來。
「如此,你就自行安排吧。」三顆小藥丸在空中滴溜溜地打了個轉,落在小綠毛的掌心中。
藥丸散發著誘人的清香,在場的妖修者都本能地露出渴望的眼神。
小綠毛一手握住,拋了拋,對下面說道:「這是子洛哥哥幫忙煉製的成妖丸,功用就是修成人形,就像我這樣。這裡有三顆。你們中實力最強的三個站上來。」
果如小綠毛所言,除烏犴和銀角站上來外,還上來一根在地上爬啊爬的植株,它渾身墨綠,枝條纖細柔軟,葉片別緻錯落,若是長在地裡,絕對是顆觀賞型植物,可這般在地上蠕動,著實讓葉子洛吃驚又噁心了一把。
三日後,那三隻都修成了人形。烏犴修成的人形一頭墨發烏衣,冷酷彪悍,葉子洛私底下把他套上黑社會老大級酷男標籤,銀角則是一頭柔軟飄逸的銀髮,輪廓深刻俊美,年齡在青年與少年之間,白衣飄飄,有幾分脫俗的意味,標籤是偶像級殺手。至於女蘿的形象,則讓葉子洛大跌眼鏡,他本以為修了二千年該是個老傢伙了,沒成想是個軟趴趴的大眼睛楚楚地望著你,煙眉黛影,說不盡的憐人嬌態的小傢伙,總之是個荏弱到誘人的美少年——少女?性別到現在葉子洛都搞不清楚。和小綠毛溝通過才知道,許多植株類的妖修修成後是無性別的,只有至一定修為後,才可以自行選擇性別。
烏犴和銀角都堅定地表示要和小綠毛首領外出歷練,女蘿不置可否,於是小綠毛鄭重地把下屬們托付給女蘿,讓他做了個代理老大,又讓刺犀牛做了副首領。
葉子洛給這三個初出茅廬的「小傢伙」們好好地上了堂修真界常識課。又從小綠毛的玉簡中挑了些必備的妖修方式教給他們。當然,葉子洛自己也開了眼界——妖修方式與人類截然不同,他們通常是在夜間吸收月光和星星的力量。直到修成人形,才可以改變修行方式,改而成白天吸收陽光的力量,晚上吸收星辰的力量。如此一來,實力大增。
小綠毛、烏犴和銀角乖乖地換上人類的衣式,小綠毛和銀角還把頭髮和眼睛的顏色都變成普通人的。
於是月餘後,來的時候一個人的葉子洛,大模大樣地帶著三隻好奇寶寶在眾妖修者們的依依惜別中離開了蒼莽密林。
葉子洛不欲驚擾格洛洛族人,仍是採取翻越白駝山系的行走路線。別看小綠毛他們才修成人形,實力卻頗強,小綠毛和烏犴都有神遊晚期的修為,高出葉子洛不止一點二點。銀角比葉子洛略遜,也有相當於元嬰初期的修為。
對於葉子洛傳授的法術,大部份他們都同樣可以使用。不到一個時辰,飛行起來的速度已遠超葉子洛,尤其烏犴,本有翼翅,領悟飛行之術輕而易舉,甚至無需御物飛行,其速就快到近瞬移的效果。葉子洛身上法寶不少——一部份是買的,大部分是在鬼域撿的,挑了十幾把材質最好的法器供他們挑選。
小綠毛性屬土,拿了把土屬性的上品飛劍,名曰「土牙」,資質比葉子洛搶來的月光還甚一籌。銀角挑了把水屬性的長劍「水痕」,亦是上品飛劍。至於烏犴,他沒挑飛劍,而是挑了一雙銀碧圓環,品性上品。
看到這些上品法寶散出的光華,葉子洛也不禁怦然心動,但一想到這是他從墳堆上撿來的,又登時失去了興趣,自己的月光雖然比之差一點,但畢竟是用慣的,而且,以後他想親自煉製一把好的飛劍。
白天他們御劍飛行,晚上則露宿休息。小綠毛從沒看過外面的景色,看到什麼都好奇歡喜,銀角和烏犴也甚少離開莽原密林,雖然口中不說,卻在小綠毛大呼小叫之時,每每露出同樣訝然驚詫的神色。他們的白天過得熱熱鬧鬧,到了晚間,葉子洛就給他們講解修煉、陣法,還有煉器煉丹之術,三人實力的增長可謂一日千里。
葉子洛尤其擔心他們的安全,將簡化過的天方八絕陣、還治陣、隱形陣等幾個要緊的陣法挑先細講,又讓三人反覆擺陣,直到嫻熟為止。
在到達白駝鎮之前,葉子洛又耽誤了一段時間,分別為他們三人煉製了防禦的法寶。小綠毛的防禦法寶中有一樣重要的原料就是他一小部份綠色的毛髮,地缺的毛髮柔軟綿密,韌度極強,且天生對靈力有極強的抵禦性。除防禦性法寶外,三人化為貼身衣物的皮毛本身就有不錯的防禦力——怎樣將皮毛化身成衣物,卻是在小綠毛祖先留下的玉簡中得知的。
這樣雙重保險,若碰到強敵,保命總不成問題了。葉子洛踏實許多,這才帶著三人踏入人類的小鎮——白駝鎮。
一邊安撫活蹦亂跳張著求知的大眼睛的小綠毛,一邊尋問精銳鐵匠店原來的老闆冷清鑫下落,從汪叔的口中得知冷清鑫得了大哥的信後就轉賣了鐵匠店不再回來後,葉子洛明瞭定是梁威等人找到了冷清銀。
葉子洛修真後記性甚好,如今已過目不忘,當然還認得汪叔,汪叔卻已不認得葉子洛了。修成元嬰時,是真正的脫胎換骨,葉子洛容貌大變,體格比原來拉長些,眉目五官清俊溫雅,若瞥開氣度不談,光是這副皮相就足以令路人側目尖叫。加上靈氣溢體,更襯得丰神不俗。這段時間修煉後,葉子洛頗有所得,已學會控制自身的靈氣氣息,一般都將靈氣內斂,從外表上看,至少已與世俗之人相容,旁人見了,頂多以為是一位俊公子而已。是以,汪叔完全沒認出眼前之人就是近一年前見過的異鄉客。
此刻,又有三位相貌不俗之人相伴,葉子洛很高興多他們幾個分去路人的眼光。
昭陽城內,小綠毛用手摸著床上攤著的鵝黃長袍,滿面陶醉:「真的好軟好舒服,就像我的毛髮一樣哦。」
「喜歡就試試吧。你們用法術幻化的衣物畢竟有淡淡的妖氣附著,碰到實力超過你們之人,便很容易被察覺,不如直接穿上人類的衣物。」
銀角雙眸燦亮,這傢伙年紀比小綠毛還小一點,雖然努力保持住自己酷酷的表情,但受小綠毛耳濡目染,很多時候也不自禁地流露出少年心性。倒是烏犴,是真正的喜怒不形於色,一路酷到底。
銀角和烏犴兩隻抱著衣物回了自己房間。
小綠毛毫無顧忌地將祖宗留給他的衣物脫個精光,拿起床上的衣物就往身上套。
就聽「噗哧」一聲,小綠毛驚訝地盯著撕成兩半的新裳:「咦,好奇怪,竟然開口子,子洛哥哥?」
對於這種情況屢見不鮮,最近一次是進城門時,好奇那壘得厚厚的城牆,小綠毛伸指一戳,戳塌了一小段城牆,葉子洛無奈之下急令眾人施展隱形術,匆匆逃進城內。
葉子洛苦笑著揉揉額角。
看看一臉無辜的小綠毛,又看看門口——銀角和烏犴抱著同樣撕爛的衣物,渾身透著我委屈的氣息,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微笑道:「沒事,我多準備了兩套。」從手鐲中又拎出數套新衣。
那三隻歡歡喜喜地接了過去。幸好這三隻都甚聰明,只毀了一套衣物就學會對這種織物如何拿捏力道。
葉子洛很喜歡當日冷清銀送的衣物,也藉機為自己添購了一大堆,甚至還替家人購置了大量衣物、皮靴和錦被之類的,全數佈置入他的和風齋內。
還有好吃的糕點、新鮮奇特的水果,亦都大量購入,為和風齋增添不少住家的氣息。
不多時,三隻換好衣褲鞋襪,小綠毛穿著身素色鑲綠邊的長袍,腰間束錦帶,足蹬帶翻邊的錦靴,長髮用連串金環束起,越發顯得利落俊俏,真是人見人愛的少年郎。
烏犴和銀角也毫不相遜,葉子洛看得目眩神迷,暗道若這三隻回到地球,怕不立刻被瘋狂的追星女人們生吞活剝了才怪呢。
他卻渾然忘了自己的外貌與他們旗鼓相當。
說說笑笑,逛逛玩玩,四人倒也過得快活。
雖然小綠毛和烏犴的修為已超過葉子洛,但小綠毛是將葉子洛視為兄長家人,常常粘著葉子洛邀寵撒嬌,渾沒個妖修首領的自覺性。烏犴和銀角則是感激葉子洛讓他們可以提前修成人形,後又不避嫌地教他們法術,在他們心中,十分尊敬葉子洛的為人,是以一路之上,唯葉子洛馬首是瞻。
在繁華熱鬧的昭陽城盤垣兩日,小綠毛等人看夠了熱鬧,每個人都添置了一堆東西,反正有葉子洛送的儲物鐲嘛,買再多東西都無所謂。眾人再度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