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光暈流淌,似水波,又似離人依依不捨的眼波,那是尚語兒的眸光,雖無言語,那眼波中的含義卻不言而喻。但是,他選擇了迴避,「抱歉~~~~」他低低喃著。
用手擋住面前的光,葉子洛漸漸從昏沉中清醒過來。他沒有動,仍是躺在那裡仰望著頭頂奇怪的光流。
記憶一幕幕倒帶——晨時與清風宗人告別,尚語兒躲在人後欲語還羞,他就算再遲鈍也知道出了什麼狀況,但是他沒有回應的勇氣——這並不是段理智的戀情,他覺得,所以他視而不見,心中卻隱隱有些悵然。
踏入傳送陣,傳送完畢,他一腳踏空摔下某個深洞。若只是摔下也就算了,憑他現在的身手,完全可以處變不驚地用飛行之術飛上去,可是就在他喚出月光往上飛昇之際,一條腥臭的觸手猛地纏了上來,這可把葉子洛驚了一跳,急忙目運神力,也只看到一團巨大的黑影,正在以與它體形不般配的疾速移動著。
莫名其妙地與長爪怪打了一架,卻連長爪怪的真面目都沒見著,葉子洛就很不幸地被幾隻觸手同時「拍」了下去。
這真是他想都不願想起的回憶——如果他運起白玉環,如果他用上疾風爪,如果他用月光攻擊,無論怎樣,他的結果都不會這麼慘。他輸就輸在幾乎毫無戰鬥經驗。
「看樣子真的該好好訓練自己的戰鬥應變能力,否則也不會被隻怪物打趴下,沒臉見人了~~~~」葉子洛捂著臉哀哀地叫了幾聲。
哀嚎完畢,葉子洛打量著身周的環境,他被包圍在一個只有條狹窄通道的山縫中,腳底下是微顯濕潤的土壤,順著那條窄縫,一人高的山壁處飄浮著綿延不絕的光波。
那是十分強烈的靈氣,竟然凝結成光帶的模樣,葉子洛小心地
地伸出神識去探,順著這股子蘊有仙靈之力的靈氣追根溯源,他的神識一直延伸到前面一里處的水潭。
到了那裡,靈氣粘稠異常,葉子洛的神念也無法寸進。這等環境,若是別的修真者,一定喜極而泣了——那簡直是用來修煉的洞天福地,是一處靈源啊!
葉子洛一直奇遇不斷,又被神人直接送到晶石國度,是拿著極品晶石修煉的超奢侈階層,自然也就沒想到要驚喜一下,驚奇倒是有的。
他順著山縫走了會,靈氣雲在他頭頂身周飄忽游動,有如星塵飄浮,柔和又星星點點地閃亮,十分美麗,他不覺動了頑心,想要收集起來,便是送給小綠毛玩耍也是不錯的。
用對付邪靈的老辦法來對付靈氣雲?葉子洛托著下巴想,很快,他賊賊笑了起來,他自己做的奇界環空間那麼大,這等星塵,直接扔進去不就可以了嗎?還可以美化一下奇界環呢。
葉子洛笑嘻嘻地喚出奇界環,手中佈了個簡單的吸引陣,將靈氣星塵飛快地吸入奇界環中。
他一路往前,一路將星雲塵吸入,待快走到水潭邊,沿路的靈氣雲都被他汲取了半數之多。用神識看看,奇界環內,靈氣雲並沒有四散開來,而是若有靈性般自動地圍繞著他擱置在裡面的天材地寶飄飛著。
裡面似乎太亂了些,若是可以分門別類擺放物品就好,葉子洛尋思著,想著想著眼前豁然一亮——大團大團銀白色、金芒色的靈氣集成的光團、光雲、光霧在空中飄飛,將小水潭上空照得澄亮。
水潭呈圓形,潭周有許多道長裂縫延伸向山體,看情形倒像是有重物轟然砸下,中間砸出圓形坑,四面全是放射線的樣子。葉子洛走來的山縫,就是其中一條放射線。
難道是隕石坑?但不會有這麼多靈氣環繞,更像是仙家法寶砸出的痕跡,而那些靈氣全都是深陷於此的寶貝散發出來的。
越靠近水潭,那靈氣漸有若實質,阻礙著葉子洛的行動。
葉子洛不願妄進。退了幾步,來到靈氣稍稀的地方,布下一個簡化的天方八絕防禦陣——他還記得那個實力恐怖的多爪怪,可不想自己打座時被發現。
陣法布好。神識伸進奇界環內,指揮著靈力變幻成手形,從眾多物品中拿出精巧的「和風齋」,挑了個離那堆物品遠些的地方,閉上雙眸,他純用神念控制靈力之手掐動靈訣,啟動和風齋,幾手靈訣掐完,就見那奇異的空間中,和風齋不斷變大又變大,終於轟的一聲,完全成形。
與意想中完全一樣,碧瓦青磚,飛簷照壁,石子小徑,白玉護欄,以三層小樓為中心,環以幽靜的幾處樓閣屋舍,當真是個雅致異常的好居處。
葉子洛大喜,也顧不上這番掐訣耗費靈力甚巨。
這是他第一處自己的房子,還是豪宅,地球上的那個不算,比起來,那只是蝸殼。
葉子洛的神念將各個房間轉了個遍,然後勤奮地將各種物品搬運進來,糕點放在客廳的桌上,各種晶石都當了擺設點綴,擺放各處,旋凝聖水這些寶貝東西就放在一個大柱子裡,沒錯,這和風齋中有五根柱子可以儲物——原理是在柱子裡布了空間貯藏陣。
和風齋妙就妙在各處廳裡屋裡都擺有果盒,而果盒中還當真裝有果脯之物,讓葉子洛大讚那位散仙真是個妙人。
此外,後面的院落裡,假山下還有個小水池,水池碧波蕩漾,竟是一池清水。
這和風齋唯缺些活物,其它可真是一點都不少了。
自和風齋展開,天材地寶移進來,那些個運進來的靈力星雲自覺地跟了過來,環著屋舍四周,有若輕雲繚繞,襯得和風齋好似天外仙境,害葉子洛根本不捨離開。
有這麼個好去處,以後有了好東西儘管搬進來,吃的用的,各種新奇玩意,見著了就不能錯過,權當是星際旅遊的紀念品,回頭好向父母炫耀展示,若有可能,還可以一家人都住在裡面,豈不美哉?
意猶未盡地轉了又轉,葉子洛又將照明簡放在和風齋上方,其實貯物空間內無光暗之分,主人查閱裡面有何物用的都是神識,而不是用眼睛,可葉子洛把和風齋當成自己的小窩,當然也就想到要有光亮。
半晌,葉子洛方離開奇界環,接著開始打座修煉,彌補損耗的靈力。
打座完畢,閉目內視,除泥丸宮處的元嬰精神熠熠外,丹田處星雲狀漩渦狀的中心再次凝結出一顆極小的明黃色的丹體。
這次修行略有異樣,體內靈力旋轉流淌,在元嬰處,那些靈力依樣流過素玉環、月光劍,這些並無變化,然而經過奇界環時,靈力有了短暫停頓,在一瞬間,靈力被大量吸入,又再吐出,雖然不能明確地辯別什麼,但是葉子洛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奇界環也在修行一般,同他的元嬰一道,進行呼吸吐納,而吐出的靈力,卻又比吸進去的多了一點似的。
葉子洛憶起奇界環內設有聚靈陣,也就沒往心裡去,只要沒損耗本體就行,另一個怪事是周圍的仙靈之氣有異,除了能吸收的部份外,竟還有很大一部分仙靈之氣是完全無法吸納的。
「天地之氣分為無數種,仙家的仙靈之氣,魔人的魔氣,也只是純粹自然之氣中的一種,而真正的自然之氣,是神人的力量……」想到蒼大說過的話,葉子洛以為那種異樣的仙靈之氣是另一種他無法吸收的天地力量。當時他在空寂宅第時修為為零,根本無法感悟空氣中存在的靈力,否則他便能辯別出此地的靈氣與那裡的神之靈氣是如出一轍的。
不客氣的,葉子洛大手一揮,靈氣被源源不斷地引入奇界環,不多時,氤氳的靈氣雲稀薄如霧,再不多久,葉子洛終於看清中心的景像——小水譚方圓三丈左右,一池散發著白色霧氣的清波,先前四處充滿仙靈之氣時尚不覺得,如今卻明顯感到水中散出寒冰之意。水中央有一個大若臉盆的貝殼狀物體,貝殼半開,裡面射出道道光華,光華過處,集成靈力氣團,半開處和殼面上插著數把利器,有長劍、有巨斧,共有五六把之多,水波之上站著數人,服飾不一而足,有的手中掐訣,有的雙手舉起,俱是面對中間的貝殼,看情形似是那些利器的主人正與貝殼作戰。這些人面目栩栩如生,衣裳舞動,宛若有在言語動作,乍一看之下,葉子洛幾以為他們是活人。
再定晴一看,這些人身上覆著層極薄的透明的東西,竟是全部被凍固在水波之上。
不知是多少年前,這裡有一場大戰,看那些人物姿勢模樣和插在貝殼上的利器,應是修真界的高人,然而集眾人之力,仍是負於了那隻大貝殼,或者說是大貝殼的主人。
原為修為再高,都會隕命。
往水池邊跨進數步,每跨一步,撲面而來的寒氣加倍地增長,葉子洛喚出素玉環圍住自己,方覺好轉,又再往前數步,便連素玉環都發出輕顫,空氣中有無形的東西壓迫過來。
葉子洛催動靈力,素玉環劇烈顫動,發出毫光,壓力頓減。饒是如此,到站在水池邊時,葉子洛尤覺吃力異常,靈力源源不斷地供與素玉環,此時,他已能用肉眼分辯強壓過來的是什麼了——那是透明的物體,與包裹住那些修真者一樣的東西,遇到素玉環的靈光便喀啦喀啦地碎裂,掉入池水之中,那池水竟不飛濺,反倒有若粘液般無聲息地把碎片捲入,好似吞下去般。
葉子洛不寒而慄。與此同時,他也注意到腳下的異常,從水潭邊緣一尺處,地面就與山石不同,而是某種光滑的石材,呈暗橙色,腳落在上面,隱隱發暖。仔細察看,那水潭底似乎都是這種石材。
只可惜自己靈力不夠,無法再近前察看,葉子洛遺憾地想,正待退後,耳際突捕捉到一聲歎息。
葉子洛大驚,全身靈力盡數流轉運起,口中斥道:「誰,是誰在那裡?」
「我沒有想到終於還是有人到了這裡。」那人答道,緩緩地轉過身來。
那是個穿著水藍長衫,面貌英俊的中年男子,氣宇閒適,眉間輕愁,正站在貝殼之旁。
葉子洛抖覺寒從心生,他剛才觀察得極為仔細,可以斷定此處絕無活人,更可以斷定離貝殼那麼近的地方,並沒有人站立。
但是有些眼熟,葉子洛眸光一閃,登時頭皮發麻,沒錯,他明白為什麼會覺得眼熟了,因為就在此人身後不遠處那群站立的死人之中就有一個單手掐訣的容貌衣飾與他一模一樣!
難道我又遇鬼了啊啊啊~~~~~葉子洛雖然修為大漲,不復當年那個普通人,也不由得膽氣發虛,猛退幾步。
那人卻視若無睹,轉過身對著貝殼幽幽地道:「也許你也是為了此神器而來,但是先請聽我說一段往事。昔日吾與眾友游於星際之間,無意中發現一個只有蠻荒人生存在的星球上晶石貯量異常豐富,吾心中生疑,約了眾友前來一探究竟,後終於在靈脈盡頭一處山谷深處發現神器。修真之人如何抗拒得了神器,縱然知道這個星球全是仗著神器才有如此靈氣。吾等幾次欲取出神器,卻無法得手。這神器是只巨型玳瑁,內噙寶珠一顆,無奈之中,吾等帶來門中精英,共同出手,只望能破得殼貝,取出寶珠,吾與眾友形同手足,絕不會為寶珠的歸屬爭吵,吾等商議定取得寶珠後共同修行。那日吾等各使出法寶,吾更是使出偶得的中品仙器天一冰魄。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吾等激怒神器的後果,神器幻化出千道霞光。」那人頓了頓。
葉子洛已去了驚懼之心,聽其口中抑鬱悲傷之氣,再看眼前木立不動的眾人,不由心中跟著悲涼,這些死去的,都是這人昔日的手足親朋。若還只獨活他一人,當真生不如死,只是不知他到底是死是生了?
那人續道:「那一戰吾等盡亡,吾之仙器天一冰魄化為碎片,其中冰魄化為天一冰水,僥倖天一冰魄之碎金玄石並未脫離,這才擋住天一冰水的寒性,沒有延綿誤傷眾生無辜。吾等之屍身也借天一冰水維持住原狀。這便是貪字一念的後果。」
「吾等死不足惜,唯愛憐各自門中無辜徒兒,吾等在最後一擊之時,保得徒兒們破殼衝出,或有僥倖留得元嬰在者,便是吾等最後的希望了。」
「吾瀕死前留一殘念於此,萬望汝以吾等經歷為鑒,勿動貪念,這神器一旦取出,只怕納茲星會盡毀。汝若願為吾等救回徒兒,勿傷其等性命,吾將以吾等之法寶作為酬謝。」
葉子洛也不管這個宛若活人的殘念是否聽得到他講話,他大聲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取這神器,再者如果有緣,我會盡力幫助你的門人的。」葉子洛對仙器法寶貪念甚少,當年他不懂修真時拒得了仙器,如今雖懂了修真,卻也沒有妄動他物之念。若是他不知道這神器關乎納茲星的存亡,或者還會想取得,但得知真相後,卻絕無貪念。
那殘念恭恭敬敬地向著葉子洛的方向行了禮,續道:「吾之天一冰魄雖已被擊碎不成法寶,但其中天一冰水,性極寒,為天水,也屬珍貴之物,只要不離碎金玄石,便可保其寒性不誤傷人性命。只需用靈訣啟動,汝便可取去。天水取去,吾等便將化為灰燼。萬望汝以吾等為戒。」那人雙目垂淚,身形漸淡,終化為虛影一片。
葉子洛必恭必敬地行了三個禮,發動靈訣,隆隆巨響聲後,殘破的天一冰魄縮小成一個小碗大小落入葉子洛手裡,葉子洛順手丟入奇界環中。再看神器玳瑁,紋絲不動地停地原地。
至於那些修真高人,已在眨眼間化成粉末,只餘幾樣事物半浮在空中。
天一冰魄已被收取,空氣中寒氣盡散,葉子洛上前按前輩所示,用靈訣一一收了幾樣東西,包括插在貝殼上的幾樣法寶,也被他用靈訣取了下來。
一旦所有的法寶取下,貝殼之上射出光芒萬丈,張開的口微微合了一些。
須臾,光芒散去,神器卻不見了!
葉子洛左顧右盼不見神器所蹤,也只好不了了之。
他走上前,將地面上的散落的幾樣事物撿起,有一個儲物袋,一個儲物鐲,還有一塊玉牌,這幾樣東西不知何故並沒有隨著主人煙消雲散,至於那玉牌,葉子洛記得是那中年男子腰間掛的飾物,玉牌呈翠碧色,色澤鮮綠,四邊刻以雲形花紋,觸手溫潤,反面刻著「閒雲」二字。
葉子洛鄭重地將這幾樣東西一一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