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毛興高采烈地說著四百年來一個人的所見所聞,新鮮事很少,無非是碰到什麼傻瓜獵物掉進來,偶而能吃到的美味的野獸,某年下了很大的雪之類的,葉子洛聽著微微心酸,這只是個寂寞可憐的孩子,又想到自己走後,還不知要過多少個百年,才能再有人來陪這孩子說說話,更覺胸口發悶。
他若是這個星球上的人,倒還可以常常來看看小綠毛,可是他是要回家的,這一次偶遇已屬難得了。
小綠毛漸漸停了下來,遲疑地拭探:「子洛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不想說話了?」
好敏銳的孩子,葉子洛心內暗歎口氣,笑道:「怎麼會,我是在擔心綠毛的傷口,胃上的傷口怎樣了?還疼嗎?要不要我幫忙……」
晶石抖然彈跳了一下,接著裡面傳來哇啦哇啦的哭聲,伴著斷斷續續的話語:「嗚~~~~子洛哥哥好好哦~~~~小綠毛好開心~~~~」
葉子洛手足無措地想要安慰,又不知該怎樣安慰,最後笨拙地伸手輕輕摸了摸晶石的頂部,像是在摸一個小孩子的腦袋。
晶石左右晃了晃,小綠毛哽咽又害羞地道:「子洛哥哥,不可以摸啦~~~~」
「噗哧」一聲,魔皇笑出聲來,再然後就開始縱聲大笑,一聽就是笑得前仰後合的架式:「哈哈~~~~我說年輕人,你確定你沒當過父親嗎?怎麼這麼有父愛~~~~居然摸別人內丹以示安慰~~~~哈哈,曠古奇聞~~~~」
乍見魔皇陛下時,蒼瞳的冷靜優雅、俊美霸氣輕易令人折服,然而稍一接觸,就發現他並不是個難處之人,還有,葉子洛苦了臉——魔皇陛下有時相當直率,一點都不給人留面子。
「抱歉啦,小綠毛。」葉子洛收回手,臉皮泛紅。心裡有些微的惱羞成怒:「那我怎麼辦,小綠毛又沒人形,我在它身體裡,你叫我摸哪呢?!」
「嘿,你和這小傢伙滿投緣的嘛,如果他能變成人形,你會把它帶在身邊嗎?」蒼瞳別有目的地問。
葉子洛聽出話語中的含義,心中一喜,道:「那要看小綠毛願不願意,如果它願意,我當然樂意帶著他。」就算帶回地球也無所謂,他確實和小綠毛滿投緣的。小綠毛太孤單了。孤單這種滋味,他自然也品嚐過,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寂寞又孤單,縱然人潮人海,知已者又能有一二?真正關心的朋友又能有幾個?人的心是那麼難懂,能得到一個真正的朋友是多麼幸運。
葉子洛不禁想到了高悅,會心一笑。他很幸運。
「孤單唔~~~~真是有趣~~~~」魔皇若有所思。
「魔皇陛下,如果能幫小綠毛修成人形,我感激不盡。」葉子洛誠心誠意地道。
蒼瞳一口答應:「好啊,這小傢伙還滿有意思的。不過,如果他修成了人形,你可要當心,別讓別人看到撿去煉了。」
蒼瞳見到晶石的大小形狀,就知這頭小地缺修為還是相當深厚,已近變身階段,若要催化他不是難事,只需一顆成妖丸即可。
「成妖丸是什麼?」葉子洛問。
「一般來說妖成人,須要一定的修為,以及相應的修煉方法,既使兩者皆俱,妖成人時也很危險,會遭天劫,另外本身也相當痛苦。成妖丸,可以讓修為差些的妖迅速修成人形,相當於直接脫胎換骨,身體的痛苦減少許多。吃這種成妖丸變化成人類,會一時無法變回原形,直到修為足夠時,才能在兩者間任意變化,而到那時,天劫才會降臨。對於妖來說,成妖丸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
「我湊巧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這種成妖丸該如何煉製。成妖丸所需原料二十餘種,大部份在修真界都可以找到。唯有五爪金龍果和天雪露只有神界才有,就連仙界都難覓其蹤。要知道這成妖丸,最初是神人煉製出來餵給自己的寵物吃,以促使他們可以變化成人形的。這法子後來傳入仙界,仙人們又改進了此方,五爪金龍果和天雪露都用其他東西代替。對於你來說就很簡單了,我看到你的手鐲裡有幾顆五爪火龍果,那是五爪金龍果成熟之前的形態,你大概是在空寂的神陣裡采的吧?」
「啊,沒錯。」葉子洛趕緊去搜手鐲,這是他結丹期後初次將靈意伸進手鐲之中,他現在靈力大長,已可以輕易用意念搜索手鐲裡的東西,而不再像從前必須努力想出具體的事物。
他這一搜,倒有個發現,意念所過之處,除了自己熟悉的幾樣東西,還有一堆東西,是以前古一清留在裡面的物事,二三十個白玉盒子,四五個不知名的小玉瓶,四五十塊各種色澤的晶石,以及一張玉簡。
他取出當初采的不知名的色澤淡綠、有五爪型葉片和火紅小果子的植株,「是這個嗎?五爪火龍果。」
「嗯,沒錯,就是這個。另外,天雪露可以用旋凝聖水代替,效果只會更好。可惜沒有神力,只能用靈力煉製,會失了許多奇妙之處,但基本的成形還是可以的。」
「太好了。等我們找全了東西就可以讓小綠毛修成人形,他可以四處遊玩,不用擔心無人陪他說話了。」葉子洛興奮地一擊掌,慶幸當時一時意動採了不知名的植株。
「還有一點,你若想煉製這成妖丸,就必須學習煉丹之術和陣法。」
「會很難學嗎?」葉子洛皺著眉頭。
「難啊——不算難,就算資質再差,勤奮點練習總可以成功的。煉丹、佈陣、煉器,這幾樣是除了修行外大部份修真者都會的,不過是掌握程度的差異。」魔皇陛下輕鬆地道。
葉子洛放心了,他就算不太聰明,勤奮還是可以做到的。
「還有,你必須達到元嬰期的實力以上,才可以煉製此丹。」蒼瞳補上一句。
「最快要多久才能修成元嬰?」
「以你的資質,加上靈丹妙藥,最快五六年,慢的話要數十年。」
葉子洛跌倒,「那可憐的小綠毛豈不是至少要等五六年?」
蒼瞳慢騰騰地說道:「我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你在半年至一年內到達元嬰境界,但是,身體和精神都必須承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你要試一試嗎?」
葉子洛愣了一下,神色沉了下來,他相信蒼瞳所說「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必是很可怕的感覺,但是,他不想讓小綠毛等那麼久,再者,對於他自己來說,也想早些修為有成,幫助魔皇凝結身體,然後回家。他在這裡多浪費一天,家中的父母就多焦急一天。
一咬牙,葉子洛堅定地回答:「我要試。」
魔皇淡然道:「好,就這麼說定了。之後的時間,一方面用這種方法修煉,另一方面收集原料,學習煉丹和佈陣,如何?」
子洛鄭重地點頭。
他和魔皇你來我往說了半天,小綠毛喊了兩聲不見回應,以為葉子洛在為什麼不悅,正自不安。
葉子洛抬抬眉,露出一副高興的樣子:「小綠毛,我剛才想到了一種可以讓你成人形的方法,成了人形,小綠毛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好不好?」
原來子洛哥哥一直在沉思這個問題,小綠毛鬆了口氣之餘,更是感動地跳了幾跳,連連答應:「我要試,我要試。子洛哥哥趕快告訴我啊~~~~」
葉子洛不好意思地撫慰道:「抱歉啦,小綠毛,沒那麼快,我必須去搜集一些材料才行,這大概要一年左右的時間。我一定會再來找你的。」
小綠毛懂事地點點頭:「我相信子洛哥哥,小綠毛乖乖地在這裡等子洛哥哥來找我。」
葉子洛益加喜歡,他將手鐲裡幾個不知名的小玉瓶拿出來,挨個翻看,最後在蒼瞳確認之後,他取出瓶身上標有「白玉生肌散」的小玉瓶,先在臂上的傷處灑上藥粉,藥粉效果奇佳,他的傷處經幾次靈力運轉,已經只剩下個凹洞,再灑上藥粉,不到一時三刻,傷處就平復如常,不留一絲痕跡。又摸索著給自己背上傷口上了藥。
葉子洛飛到小綠毛受創的胃部之上,也給它上了藥。
又陪著小綠毛聊了聊天,葉子洛才在小綠毛依依不捨的聲音中飛出了它的身體。
重見天日的瞬間,燦燦的陽光刺入眼簾,葉子洛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
再看面前的鮮綠草地,葉子洛有了另一番心情,他知道這看上去碧綠的芳草地,既是地缺的一種偽裝,更是小地缺的發毛。難怪叫小綠毛呢,葉子洛忍俊不禁地輕撫長長的芒草。
芒草有若被風吹過,整齊地微微搖擺著。
葉子洛長笑一聲:「小綠毛,後會有期~~~~~」他從容一躍,逕自從整片草地之上飛縱過去,距離之遠,已遠超過以前,旁人望去,仿似一道箭影劃過,迅比流星。
此時,草地盡頭的某棵大樹旁,一個冒冒失失的腦袋探了出來,他只見眼前影子一閃,影子帶起的風聲就已迫在眉睫,大驚之下,連忙後倒,又怎麼能來得及。
與他一樣大吃一驚的還有葉子洛。葉子洛見自己的腳尖即將撞到來人,情急之中,右腳足尖在左腳腳面上一點,身形硬生生地往上提上去,從那人的頭頂躍了過去,在就近的樹木上又是一點,身子一旋,有若大鵬展翅,葉子洛心有餘悸地落在地面上,這左右腳互點的功夫,他在武俠小說中看過,此次一急之下,腦海中靈光一閃,就使了出來,萬幸的是居然成功了。
饒是如此,他也是驚出一身冷汗,忙折返看看那人有無受傷。
那人尚未回神,竟然還保持著將倒未倒的僵硬姿勢。
密林裡「唰唰」地跳出數人,皆往那人湧去,伴著哇啦哇啦的各種焦急的聲音。
好熟悉,葉子洛皺皺眉,猛地想起自己在落入小綠毛嘴中時,對面曾跳出一幫人友善地提醒自己,想來就是他們。
他歉然地走過去。
那人「啊」的叫了聲,站了起來。
「你沒事吧?」葉子洛站在外圍問。
無人理睬,眾人依然顧著嗚嚕哇啦地交流著。
葉子洛等了等,提高了嗓音問道:「你沒事吧?」
眾人身形一僵,齊齊扭過來看他。
葉子洛一眼掃過眾人,這幫人七男三女,男子均是高大魁梧,穿著獸皮製的衣物,露出彪悍結實的肌肉,女子蜜色肌膚,身材相對嬌小苗條,短裙下露出有若小鹿般修長健康的雙腿。
被眾人圍在中間的那名男子,尚且年輕,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五官深刻的面龐上正流露出一種呆愣的神色怔怔地看著葉子洛。
葉子洛微微笑著,再問了一遍:「你沒事吧?」
那名男子依舊呆愣如故。
葉子洛暗惱,這幫人中男子普遍比他高一個頭,他一米八幾的架子和他們一比,像個發育不良的少年,難免讓他不爽,對面的傢伙又好似反應遲鈍,眼光怪異得讓人渾身起毛。
葉子洛的笑容已僵到快抽搐,他揉揉嘴角,往周圍掃視過去,這才發現所有的人都癡呆地看著他。
有幾個男女見他目光掃過來,面上立刻紅了起來。
葉子洛心驚肉跳,這些人在搞什麼,他摸摸自己的臉,低頭看看身上,難道是哪裡不對勁。
身體裡的某位忽然開始大笑,笑得那個愉快。葉子洛鬱悶地追問緣由,卻換來魔皇更暢意的笑聲。
「啊——」其中某男大叫一聲,臉上滿是驚喜,大掌即將搭上葉子洛的肩頭,又想到什麼似的,面紅耳赤地收了回來,他比手劃腳地指指那片綠草地,葉子洛勉強猜到對方的意思,點點頭,沒錯,我就是那個掉進洞的人。
大家一起湊過來,各個面上都是歡喜吃驚敬慕,好似葉子洛能活著回來是多麼英雄的事跡。
葉子洛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能保持國際通用語言——微笑。
那個莽撞得差點丟命的年輕人,笑得很熱情地做了個手勢,言下之意是要葉子洛跟著他們走。旁人在邊上鼓動催促著。
看來是個好客的民族呢。
葉子洛正待瞭解這個世界,是以也不推辭,欣然跟在了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