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的房間,不大,可處處都足以看出主人的華貴。
牆壁是鑲金的,上面刻印著複雜而神秘的古老紋路,就彷彿一副抽像畫。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出神秘的氣息。一座巨大的象牙床就靜靜的擺放在房間的正中,朦朧的沙帳將其牢牢包裹。就好像一隻蠶蟲的繭。
還有什麼環境會比母體中還要安全,還要讓人感到溫馨呢?這個房間,無疑就是按照這個理念來設計的。相信不管是誰,只要看到這張巨大的象牙床,緊隨而來的想法都會是渴望一次香甜的沉睡吧?
不過現在,躺在牙床上的人影卻顯然沒有沉睡,相反,他的眼睛睜的很大,靜靜的注視著朦朧的屋頂,沒有任何焦點。
黑髮保持這樣的狀態已經有半個多小時了。
說是需要休息,其實他真正需要的,卻是對剛才戰鬥的回味。作為一名戰士,每次戰鬥後作出相信的分析是一種好習慣。而對自己舉止的得失評估,也是此刻身在敵營的重要步驟。時刻警惕的神經,總比被發覺是間諜的好。
戰鬥的分析很簡單。其實對黑髮來說,西蓋特這樣的人也許可以當成是一個勇敢的猛士,但作為對手卻顯然不夠格。那直來直往的巨斧雖然鋒芒畢露,突然爆發的月牙無堅不摧。但畢竟太直白,太簡單了。就好像一條直線,從第一點落筆開始,黑髮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軌跡。剩下的就只剩下演戲了。
所以,角鬥場的那一次看似危機四伏的搏殺,在觀眾眼裡也許精彩絕倫,可在黑髮的心中,為難的是這麼掌握好一個度。一個既不殺傷過分,又要保持勝利的節制。很顯然,他做的不夠好。西蓋特被他傷得很重。
脖頸骨折,左臂拉斷。其實黑髮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西蓋特的脊椎。在螺旋打樁這種破壞力極大的摔技下,恐怕這位禿頭大漢的脊椎也受到了致命的傷害了。雖然不至於折斷和粉碎,可有幾道裂痕是必不可少。一般的行動不會有什麼問題,可一旦再次投入到高強度的戰鬥,發生什麼情況真的很難說。
也許,西蓋特這位私掠艦隊中以勇猛聞名的壯漢,以後就會變成一個只能在輪椅上度過餘生的可憐蟲。
但那些和黑髮沒有什麼關係了。他也不會為此愧疚。事實上,以摩爾帝國的科技,治療這樣的傷勢也非不可能。需要的只是時間和金錢。而帝國最大的私掠艦隊,正好缺的不會是這兩樣東西。所以真正困擾黑髮的,卻是自己這一次表演的失誤。
「頭,你有些鋒芒畢露了。一個西蓋特的挫敗,不一定會給你帶來什麼好處。反而會引來更高層次的窺視吧?」猴子靜靜的坐在床角。一襲黑衣的他,和黑髮剛才在角鬥場上的穿著一般無二。此刻在昏暗的房間中,就好像一個幽靈。
當然,波爾族的扮相讓猴子的體形異常魁梧,就算是幽靈,也是一個臃腫的幽靈。
「啊,我知道。我知道……」黑髮坐起身,揉了揉發皺的眉頭。「我已經盡力不使用太暴力的手段了。可你知道,西蓋特那樣的人,實在太頑固。不到最後是不會放棄的。而我偏偏需要一個機會,向帝國說明自己的力量。」
「我明白你的意思。殺雞駭猴麼。」猴子咧了咧嘴,露出一個醜陋的笑容。「可是就怕你猴子沒駭上,倒引來一群狼。」
「你是說西蓋特背後的那個人?據塔羅大公的口風,似乎那也是一個位高權重的大公爵?」黑髮皺了皺眉頭,抬頭望向猴子。「你發現什麼了?」
「也沒什麼。」猴子聳了聳肩膀。「就是和城堡裡的下人聊了會天。順便摸了下底。你說得沒錯。那三個年輕人背後都站著了不得的人物。西蓋特身後的,是帝國第一遠征軍的總指揮官。號稱『仁王』的紫巖元帥。和塔羅大公曾經的『殺王』綽號相比,他們好像水火一般。這位元帥據說從不殺生,也算帝國的一大怪人。」
「不殺?」黑髮一笑。「身為一名帝國的元帥,他真的從不殺生嗎?」
「當然。」猴子嚴肅的回答。「殺戮的都是他的屬下,和他有什麼關係。事實上,這位紫巖元帥,嗯,也叫紫巖大公爵的殺氣恐怕不比什麼人弱。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將一個種族剝奪武裝。放逐到一顆荒蕪星球上,美其名曰圈養。然後再等到戰爭結束的時候,讓有功的屬下都參與進去獵殺。獵殺數量最多的人可以得到他的特別嘉獎。並以此取樂。」
「說白了,就是一個心理變態。」黑髮做下了結論。
「這樣說也可以。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位仁王的做法非常成功。在崇尚暴力的摩爾帝國。他的第一遠征軍
以最強的戰鬥力,最狂野的戰鬥風格著名。據說在I候,他們的衝鋒往往可以將對方一擊而潰。多少次戰鬥都因此一錘定音。」猴子想了想。補充道。
「喜歡野獸習性的將軍,手下的士兵也自然都是野獸。這沒什麼好稀奇的。這樣的艦隊或許開始勇猛。可一旦陷入持久戰,他們的後繼也就乏力了。」黑髮想了想,指出了對方的弱點。
「理論是這樣。可真實情況如何,卻沒人知道了。因為直到現在,還沒有什麼種族可以頂過第一遠征軍的初期攻勢。你打殘的西蓋特,曾經也是這只軍隊的一員。他的勇猛和不妥協你也是親身體會到的。」猴子苦笑著回答。望向黑髮的目光也帶上了些許憐憫。
勇猛不可怕,不妥協才是最危險的。黑髮剛到摩爾帝國就惹上了這樣的人物,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那看似痛快淋漓的角鬥,是真的取得了黑髮預期的效果,還是惹上了一個更大的野獸,真是誰也說不清楚。
「真是無聊的精神啊。野獸,呵呵,想不到自己會真的碰上這樣的人物。是不是應該先退讓一點呢。在剛進入帝國的初期,和如此強勢的元帥作對無疑是不明智的。」
「那樣的話,頭,你恐怕就要應對塔羅大公的責難了。以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們毫無疑問都想得到你這個人,還有你可能攜帶的光暗之石。所以一點點退讓,就可能引發想不到的連鎖反應。畢竟有了光暗之石的因素,中立這個詞還是不要出現在你腦海裡的好。」
「就算是這樣,必要的退讓也可以獲得一些迴旋的餘地。」黑髮搖了搖頭,否定了猴子的判斷。「只不過我擔心的是,會因此而破壞我剛剛好不容易豎立的強勢形象。」
「現在看起來,他們關注的是光暗之石的價值。可我希望,可以讓他們更加關注我。畢竟光暗之石只是一塊石頭,而我是一個有發展潛力的人。」
「說起來好聽,還不是想渾水摸魚。」猴子噗哧一笑。一點也不給黑髮留面子。「但我看不管你有多麼出色,恐怕還真就比不上那塊石頭。根據我剛才與下人們打聽來的消息,似乎帝國裡還有幾個大人物對這件事情上心了。你可要小心不要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呀。」
「懷壁其罪麼?就好像今天晚上的家宴?」黑髮懶洋洋的躺了下去,目光在朦朧的屋頂游離。「你說,我應該給他們一個什麼樣的說辭?明確說不知道光暗之石的存在,還是隱諱的表示就在自己身上?」
「絕對不能隱諱的說在自己身上。因為那樣的話,對方就可以毫不顧及的強取豪奪。而你現在的地位,恐怕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猴子斬釘截鐵的回答。想了想,又有些犯愁的補充。「可如果說不不知道的話。似乎太假了一點。這不是等於和所有大公站在對立面嗎?」
「所以了。其實我看似風光,卻站在一個火藥桶上面啊。」黑髮苦笑著聳了聳肩膀。
「那麼今天的晚宴?」猴子撓了撓頭,甩過一個詢問的目光。
「不去了。告訴他們,我病了,重病。」想了想,黑髮終於咬緊牙關,露出一副決然的神色。
「既然做的太過,就趁這個機會彌補一下吧。就說我因為角鬥而引發了一些舊傷,現在連床都起不來。和西蓋特的傷勢相比份量也算差不多。一個勇士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失去頭上的那道光環。既然他的對手也傷的嚴重,那麼西蓋特就不會認為自己是純粹的失敗。這無疑會讓他少些敵意。」
「同時你還可以借此躲過那些傢伙的試探?」猴子在笑,笑的好像一隻小狐狸。
「差不多吧。總比一上來就被逼得應對要好。被人牽著鼻子走,不是我的風格。」黑髮淡淡的回答。左手抬起。一聲響指過後,他的臉色瞬間劇變,蒼白取代了正常的膚色,瞬間遍及全身。
「看到你這個樣子,就連我都以為你真的受到重傷了。」猴子哈哈一笑,跳了起來。「我這就過去說,但他們如果想要檢查的話,我身為侍從,可是沒權力拒絕的。」
「放心,他們得到的結果只會是一個內部大出血的病人。」黑髮冷笑著回答。蒼白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分外冰冷,就好像一具從深淵中爬出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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