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驟雨在辰時的黑暗中席捲了整個咸陽城,這天氣原本應該老實呆在家裡等雨過去的,偏偏韓府大門吱呀一聲的打開了,穿著蓑衣的馬伕牽著馬車在門口等了一會後,大門內老管家親自打著燈籠舉著雨傘,護著韓非從院子裡出來,生怕韓非挨雨淋,小喜兒舉著傘全擋在韓非的身上,不過是從堂前穿過院子的工夫,不到一分鐘,喜兒身後的衣服濕了個透。
「夫人!老爺不是可以不用上朝的麼?」橘紅披著衣服打著哈欠站在堂前的大門口目送韓非離開,不解的問身邊的李微燕。
「這事得去問喜兒,昨夜是她陪的先生。」李微燕也被韓非早起給驚動了,剛才也出來送韓非出門。
實際上問喜兒也沒用,喜兒只是知道,昨夜韓非交代,今天辰時一定要叫起他。
由李強領著四個家丁護送著,韓非的馬車消失在鋪天蓋地的雨霧中。嘈雜的雨點打在地面上,掩去了馬蹄踏在街面上的聲音。
驟雨來得急,去得也快。一刻鐘的光景,韓非的馬車來到宮門前時,大雨已經沒由頭的就停了。從馬車裡探出頭來時,宮門外等候著上朝的官員已經很多了,韓非剛下馬車,就聽見老遠的趙高操著公鴨一般的嗓子在叫喚:「我的老天爺啊,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先生您也來了?」
趙高是贏政身邊最得寵的太監。平日裡是不會這麼早出現在這的,韓非見了趙高也很意外,一楞神的工夫趙高伸手推開兩個要攙扶他的小太監道:「不要你們扶,咱家走地動道。」
說著話趙高一瘸一拐的衝到韓非的車前。勾著身子伸出手來道:「咱家伺候先生下車。」
「這是哪的話?韓非怎麼敢勞動公公?」韓非連忙堆起笑臉,由季子曾扶著下了車,一副關切的樣子對趙高道:「公公這是怎麼了?」
趙高四下看看,見沒人敢注意這邊,湊近了低聲道:「昨夜大王生了一夜的氣,跟前一個不長眼的小子不當心礙了大王的眼,當場就被杖斃了。大王睡前交代咱家,今早一定起來,伺候各位大人上朝。哪曾想老天作怪,一場大雨突如其來。天雨路滑地,咱家摔了一跤。」趙高後面的話倒是提高了嗓門,像是怕別人聽不見一樣。
韓非在秦國地位特殊,其他官員見韓非突然出現,第一感就是今天要出點大事了,紛紛上前來打招呼,韓非見眾官員過來,感激的朝趙高笑一笑道:「公公勤於王事,傷了筋骨。趕緊到邊上歇著吧更新,更快,盡在文學網,,全文字閱讀讓您一目瞭然,同時享受閱讀的樂趣!。」
趙高沒少得韓非的好處,心裡明白韓非不得虧了他,主動把話帶到,也不好過分和韓非親熱,免得別的官員告他一個勾結朝廷要員的狀,反倒不好了。於是趙高心領神會的笑了笑,由身後跟上的兩個小太監攙扶著到邊上坐著去了。
韓非與一干官員打招呼的當口,又一輛馬車到了,車子裡鑽出面色凝重的李斯,一打眼看見韓非也是吃驚得緊,隨即露出笑來,上前客氣的說:「師弟來地好早。」
自從贏政罵了李斯一通後,李斯對韓非的嫉妒似乎少了許多,加上韓非對權勢沒有多大的興趣,對李斯構不成多少威脅,李斯現在對韓非地態度也客氣了許多。
「早,師兄。」韓非拱手還禮,兩人目光一錯,各自微微的點了點頭,都明白對方地意思後,李斯一拱手,找地方呆著等上朝。
李斯剛走,尉繚的馬車就到了,下了馬車的尉繚看見韓非也是一楞,隨即臉上露出喜色,也不過來說話,只是遙遙的一拱手,韓非也是一樣,拱手而笑。
話說趙高見韓非出現,悄悄的離開直奔宮內,到了贏政的寢宮前,推開小太監站在門外大聲喊:「大王,奴才有事稟報。」
「進來吧。」已經起床的贏政,一邊讓宮女伺候著穿衣,一邊回答趙高。
一瘸一拐的趙高進來後,跪伏在地撅著屁股露出摔髒的地方大聲說:「大王,奴才奉大王之命在宮門外伺候諸位大臣,沒曾想見著韓非先生了。」
贏政有點不習慣,猛的怔了一下,隨即便開心的笑了起來,低聲自語道:「先生就是先生,每每寡人最需要先生指點迷津之際,總能看見先生的身影,寡人負先生多矣。」贏政說著歎了一聲,回頭看見趙高屁股上濕的一塊,還掛著泥水,不由一皺眉道:「趙高你這是怎麼了?」
「奴才沒事,早晨雨大,心裡惦記著大王吩咐的差事,沒當心路上摔了一交。」
「你啊,今天沒你的事了,下去歇著吧。」贏政難得和善的笑著說話。趙高趕緊謝恩道:「大王關心,奴才感激不已,奴才不用休息。」
贏政笑笑道:「吩咐下去,今天提前半個時辰開宮門,你還是回去休息吧。」
趙高從地上爬起來,做忠心狀道:「還是奴才去支應著吧,奴才不放心下面那些人。」
「好,你去吧。」
趙高去了,贏政快速的梳洗完畢,正了正衣冠,龍行虎步的挺著胸膛出去了。
官員一一入宮,朝堂之上一應禮節完畢後,贏政立刻把目光朝韓非投了過來,眾官員還在等贏政先發話時,贏政離開位子,走下來到韓非面前。
「先生辛苦了,到前面坐著上朝吧。」
滿朝文武頓時各自表情不一,文官們自然是不滿韓非不老不殘的,如何當的起這般待遇,可是又害怕贏政狠辣的行事,也沒人敢出來反對。武將們倒是面露欣慰的,覺得韓非當的起這個待遇,當年韓非在對趙的作戰中,巧妙的引深入趙境的大軍安然而退,比起兵敗逃亡的桓齮來說,不知道高出多少倍去了,加上軍方的王翦李信內史騰一干人,一向與韓非交好,自然是沒有什麼不滿的意思。
一向低調的韓非今天一反常態,沒有拒絕贏政的意思,來到前面坐在太監鋪好的蓆子上跪而安坐後,早朝正式開始。
桓齮兵敗之事,百官都已經知道,贏政昨日為此大發雷霆,現在贏政似乎有意識的不去提這件事,官員們也默契的不提此事,免得觸贏政的霉頭,只是匯報一些正常的政務。整個朝會的過程,韓非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瞇著眼睛在那閉目養神。
一個時辰的光景後,一干朝政處理的七七八八了,贏政大聲道:「退朝吧,韓非先生、國尉大人、王翦、李信、內史騰、還有丞相大人留一下,其他人退下去吧。」
贏政報的這些名字,無疑好似他目前最信任的臣子了,其他官員只能帶著羨慕或者嫉妒的目光,默默的退了出去。
百官退出後,贏政很沒形象的伸了一個懶腰,自嘲的笑了笑道:「寡人一意孤行,用人不當,累得自己覺睡不好,才坐了一個時辰,脖子也酸了,腰也疼了。」
留下的人中,只有韓非微微的笑了笑,其他人可一點都沒覺得好笑,也不敢笑,用期待的眼睛盯著韓非呢,就等著韓非說話了。
「大王勇於自省,乃大秦之福也。如今事已成定局,過分自責也不起作用,不如靜下心來,商討一下今後大秦對外的戰略綱要才是。」韓非終於說了第一句話,一干武將聽到了期待中的話,不由一起露出欣慰之色,李斯和尉繚,都是一副波瀾不興的表情。
「今天留大家下來,就是想聽聽諸位的意見,諸位可以暢所欲言嘛。」贏政開口請大家都談一談,目光卻是一直關注在韓非的臉上。
「桓齮深入趙境,就軍事上而言,是起到了奇兵的效果,然李牧率軍回援後,本應適時而退,桓齮不退反進,犯了兵家大忌,舊話就不去提了。番吾一戰我軍惜敗,李牧深諳用兵之道就不去提了,倒是我軍棄近韓不取而攻遠趙,此誠決策之敗也,非戰之罪。」尉繚真是一點都不客氣,上來就揭贏政的傷疤。奇怪的是贏政居然沒有發火,只是一臉正色,一副誠心受教的樣子。
「呵呵,國尉大人,此事暫且不提了。」韓非出來打了個圓場,尉繚不滿的嘀咕一聲,坐了回去。贏政這才扭頭看著韓非道:「寡人想聽聽先生的意思。」
「大王,臣下其實也沒啥新鮮的可說的,昔日張儀掌秦之相印,以縱橫之術破六國聯盟,首倡遠交近攻之道,韓非以為,此實為強國之良策也。今趙王好猜忌於臣下,近侍郭開貪財,大王可使一善辯之士使趙,呈明大王交好休兵結盟之意,待趙王應允,三晉聯盟不攻自破。大王可陳兵於韓境,再使一臣赴韓,迫其獻出南陽之地,此可以為滅韓之跳板也。韓王安性懦弱,必圖苟安而獻城,大王使一上將經營南陽,待時機成熟,突出奇兵直奔鄭而去,如此可輕取韓之全境也。」韓非簡單的一番話,卻已經描繪出一個遠大的戰略構架,不但贏政聽的眼睛發亮,尉繚和李斯聽了也都先後沉思,隨即連連頷首,想必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妙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