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政的眉頭微微的抽動了一下,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嘴角有一絲陰沉,淡然的說:「哦?先生要舉薦何人?」
「非以為丞相一職,非李斯不能但此大任。」韓非抬起頭來,目光中沒有絲毫的雜慮,歷史上贏政後來的丞相就是李斯,可見李斯是如何的受贏政的信任,再者李斯一直有置韓非於死地的心思,韓非舉薦李斯,贏政絕對不會認為韓非有半點私心。
這個時候,贏政對韓非的猜忌已經去了八成了,韓非舉薦李斯而不是別人,可見韓非心思是為了秦王朝的霸業著想,也只有這樣,才會舉薦這個一直琢磨著怎麼收拾韓非的李斯。贏政乃一代英主,對於李斯的那點私心早看的清楚,韓非在李斯面前一貫的小心,贏政也看在眼裡,自然就會聯想到韓非時刻提防著李斯,即便是這樣,韓非還是舉薦了李斯,這不是老成某國之心還能是何心思?
「大王覺得好笑麼?」韓非猛的正色而問,面露不滿之色,其中自然有做戲的成分,不過現在倒是恰到好處,體現了一個書生意氣的韓非應有的表現。
「先生誤會了,寡人是笑自家量小,笑李斯量小罷了。先生舉薦李斯,可知李斯在寡人面前都說了先生什麼?」贏政停止大笑,嘴邊依舊掛著不肯離去的笑容。
「李斯之心韓非早已明瞭。此君多少有些妒才,不過論勤勉政務,論統籌大局,為大王霸業諸多事物謀劃籌措,韓非自以為不如李斯也。非所長者不過在大局上,若論具體事物的操作,斯遠遠強於非也。非不敢以私心而誤國事,為大王千秋霸業計。故有此一薦。」韓非朗朗而言,贏政聽地心頭不由大悅。猜忌之心消了,有點小帳還是要找韓非算上一算的,韓非這樣地大才,多少有恃才傲物的毛病。居然裝病不上朝,這個事情上多少是要敲打一下韓非的,免得日後老毛病又會復發,也好叫韓非記住了,只有老實地跟著自己幹,才會有安生富貴的日子過。
「先生既然無有私心。為何日前稱病不肯見寡人?」贏政突然虎起臉來,惡聲惡氣的問。
韓非見勢知道今日諸事已經到了尾聲。贏政暫時不會再懷疑自己,連忙伏地叩首,做忠心耿耿狀大聲回答:「大王,臣自到秦後,大王不以成為外臣,授予軍權,此大王雄才大略氣宇括天之故,然大王伐韓在即,韓非手握兵權,自會有人心存疑慮而猜忌韓非。韓非不敢因此誤大王之霸業,故稱病不朝,一來私心是抱自身而平安,二來也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這三嘛?……」韓非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贏政聽的正高興,不爽的插話道:「先生好不爽快,有話只管說便是,寡人不治先生妄言之罪。」
「其三有兩個意思,其一是韓非私心也,想讓大王明瞭韓非無染指兵權之心,其二,也是想給天下人才做個榜樣,好讓日後投秦之才知道兵權只能牢牢地掌握在大王之手,也好斷了這些人的非分之想。」
韓非這話算是說到贏政地心坎裡了,當初授韓非御林軍的統帥一職,實在是因為要想迅速形成戰鬥力,必須借重韓非這個在戰場上不斷創造神話的人物,可是韓非掌握了兵權,把個御林軍調教的有模有樣地,在平定嫪毐的叛亂中起了大作用後,贏政立刻就擔心起來了,御林軍拱衛京師,統帥之人是即將討伐的韓國王子,當真是臥榻之畔睡著一個大隱患,贏政自打決定平定嫪毐之後,就已經惦記起韓非來了。偏巧韓非識趣,主動稱病,贏政順利的以抽調御林軍到韓境作戰為理由,對御林軍上下進行了大手術,也算是去了心頭之患,同時也避免了天下人背後說贏政猜忌臣下之言,贏政面子裡子全都有了。
韓非的兵權是奪下了,以後呢?韓非以今日之身份地位,率先做了榜樣,想必後來之人也是看的清楚地,明白該放手的時候就放手。
一番對話下來,可謂君臣之間皆大歡喜,至少贏政是這麼認為了。
「呵呵,今日叨擾先生多時了,寡人宮中尚有政務,就不多留了。」贏政站起身來要走,韓非趕緊起身垂手道:「恭送大王。」說著要送贏政出門,走到院子裡地時候,贏政停了下來,四下掃了幾下後,招手叫來趙高道:「你記一下,回頭從宮裡選貌美的宮女二十名,送到先生這裡來,另外賞金三萬,絹百匹。」
「謝大王賞賜。」韓非趕緊叩首謝恩,贏政一擺手攔住韓非下跪的身子道:「先生乃寡人之師,日後這私下裡大可免了。」
韓非正色道:「大王,周之衰敗,源於禮崩樂壞,大王不可不引以為戒啊。」
這一下說的贏政連連苦笑道:「先生剛直之人,寡人說不過,先生想如何便如何就是。」
贏政上車去了,看著馬車消失在遠處,韓非不由的打了個寒戰,一道冷汗順著背心就淌了下來,伴君如伴虎啊,古人誠我不欺也。
「我現在不就是古人麼?」韓非心下自嘲一句,微微一笑,轉身回頭時,迎面看見石清站在大門口注視著自己。
「夫人受驚了!韓非之罪也。」
「先生客氣!此乃巧合罷了。」
又一番客氣後,韓非請石清回到前廳,席地而坐後,石清笑道:「今日來訪,其實石清有事求先生。」
「哦?夫人請講。」韓非一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