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不冷不淡的看了韓非一眼,在李斯心中,韓非一直是一個迂腐的過頭的君子,這時聽韓非的口氣卻是要拿那兩個孩子來威脅嫪毐,他與韓非相識多年,韓非自是做不出這樣的事的,可見七國時代是一個多大的染缸,讓韓非這樣的謙謙君子也變的卑鄙無恥起來了。李斯哪裡想到,現在的韓非已經和之前的那個不是同一個人,現在的韓非接受了華夏五千年的歷史教訓,深深的知道政治鬥爭從來都是不擇手段的,他既然知道用這兩個孩子來對付嫪毐有多大的效果,自然不會捨近求遠,接下來要對付的呂不韋才是真正的重點,歷史已經改變,卻還是有很多不曾改變的東西。
贏政對那兩個孩子恨之入骨,這其中的感情不足為外人所道,不過這點贏政身邊的人都是知道的,韓非倒是樂意來替贏政背這個黑鍋,這件事不管是不是贏政做的,到最後都會落到贏政的頭上,至於韓非,只要達成迅速的抓到嫪毐,然後再由此事把呂不韋牽連進來的目的就行了。政治,從來講究的都是心狠手辣,不是由他開始,也不會由他結束。
趙高見贏政臉色稍有好轉,低聲道,「大王,嫪毐雖然可惡,可最可惡的怕不是此人,這事的起因還是……」
贏政冷笑,「呂不韋,又是呂不韋。」頓了頓,「只要先生拿下嫪毐有了治他地借口,看他此次如何分辨。只是,此人現在在朝中聲勢滔天,卻不得不防。」
李斯恭聲道,「大王盡可放心,呂不韋雖然權勢滔天。朝中上下許多人都不得不看他的臉色行事,但是他還是不得不顧及人言,這也就是他到現在還眼睜睜看著大王親政而不出面干涉的原因,這些年雖然他隻手遮天,還是顧及到秦國上下乃至六國的威脅,到如今只要大王有了治他的罪名,證據確鑿之下,他也反抗不得。」
贏政聞言有些不確定的望著韓非,韓非淡笑不語,心道。呂不韋地性格李斯在他府上當了多年門客,到底摸的比自己清楚,韓非雖然知道歷史上說的是呂不韋在贏政親政後為人勸說這才稍做收斂,可惜的是贏政與他之間心結已深,就算他退居偏僻之地一樣要逼迫他到自殺為止。到底這只是司馬遷的一堂言。現在歷史改變了,到底結果如何還是未知數,萬一那老小子一時想不開來個叛亂,自己打這個包票實在不是啥好注意,還是讓李斯去擔待著。反正這事也跟自己的計劃沒多大的瓜葛,呂不韋叛亂與否他都是一個必死的命運。
韓非還有一個私心在裡面,李斯只要在一天。韓非都是如芒刺在背,現在的李斯無時無刻都在背後觀察著,就等著韓非行差踏錯半步,韓非自然也不是挨打不還手的人,如果能有個機會除掉李斯,韓非也是很高興地。當然,李斯確實是個人才,能留下來為己所用韓非也很是希望,一切都只有看事情的發展了。
贏政見狀點點頭。臉上怒色之中有一抹欣喜,困頓了多年的心結總算在此刻看見了希望,連太后所做的一切也不能妨礙他現在的喜悅,連連道,「先生定要為我辦成此事。」
李斯地臉色變的很難看,明明是他提出的主意,贏政卻把功勞都歸結到韓非的身上,這偏頗的也太為過分了一點,韓非自然看見了,笑道,「大秦地律法韓非不是很熟悉,且韓非一個非秦人的身份來做此事實在不是很妥當,且韓非身無常務,於理不符,以韓非看,此事還是另有他人來辦理比較合適,韓非此刻只要拿下了嫪毐,便算是功成了。」
贏政皺眉,「李斯?先生莫非有什麼難處不願替我辦事?」語氣有些不相信,李斯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現在地贏政太過於依賴韓非,無論什麼事都要韓非想辦法,一來是韓非低調,二來是韓非辦事確實從來沒有失敗的記錄,這樣一個臣子對於君王來說才是最合心的。不過贏政如此當面說李斯確實有欠缺考慮了,這麼一來,韓非和李斯之間的仇怨算是越結越深了。
贏政來這麼一著韓非只有苦笑,道,「凡事講究一個名正言順,韓非的確不是合適的人選,大王請放心,只要需要,韓非定然會從旁協助的。」
贏政知道韓非是想低調,看見韓非為難的臉色,心中雖然略微不舒服,卻還是點了點頭,道,「也好,一切就依照先生的意思去辦吧。」
……
咸陽兵馬一到,雍城上下戒備,通緝嫪毐,韓非讓人放出風聲,太后被軟禁,兩個孩子落在他地手上,嚴陣以待嫪毐前來。
呂不韋聽到嫪毐的事東窗事發,心中忐忑,只是贏政遲遲沒有動作,這個時候方才想起莫敖來,詢問下一步該怎麼做,李斯不愧跟隨了呂不韋多年,對呂不韋的性格瞭解至深,呂不韋的確沒有叛亂的膽子,他的目標也不過就是做做太上皇,當當幕後的那個黑手罷了,真正和贏政對上了以後,他還是很害怕的,一則,贏政和他之間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二則,他一介商人能夠走到這一步已經是大不易,為人所詬病,若真想再進一步,原本就不是心甘情願呂不韋的人勢必會做出動作。而且現在的呂不韋在大秦掌權多年,六國之中與他不合的大有人在,多的是人想置他於死地,就算沒有這一條,大秦一旦發生內亂,呂不韋和贏政之間吃虧比較大的恐怕還是呂不韋,況且,呂不韋一直有個心願,就是統一七國,兢兢業業了多年大秦這才有這番氣象,他不願意,也不能讓這一生的成就毀於一旦。其中的感情複雜的說不清楚,只能道呂不韋勢必難逃脫心中的魔障。
呂不韋心中的計較他自己或許不太清楚,李斯和莫敖卻是極清楚的,呂不韋遇上這樣的事愁眉難展,莫敖雖然對這個主子心中早就失望,卻念在相交多年,還是難捨下心中的情分,也有些擔心在此時不幫助呂不韋,日後贏政不放過他不說,呂不韋現在就容不下一個沒有用的家臣。
「在下建議仲父避開新王親政的鋒芒,嫪毐一事牽涉太大,大王勢必不會善罷甘休,而這嫪毐又是仲父舉薦入宮的……」莫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看著呂不韋陰晴難定的臉,莫敖再一次深深的失望了,到了這個時候呂不韋還不明白收斂,只怕是殺身之禍不遠了,呂不韋只是問如何方能避免被牽涉進嫪毐這件事,還天真的以為只要嫪毐一死便死無對證,卻不明白嫪毐這件事只是導火線而已,真正引來災難的是他囂張的行為。恐怕現在就算呂不韋願意退讓,避開贏政的鋒芒,贏政也容不下這個讓他受氣多時的仲父。傲氣如他,何嘗這麼苦口婆心的勸過人,莫敖見到呂不韋難看的臉色便收了口,心中微微歎息,是時候了,再不離開恐怕連自己也會被牽涉進去。
「好了,你退下吧。」呂不韋心中焦慮,還是沒有注意到莫敖的神色與以往的不同,揮揮手,猶自揉了揉發疼的額角。
莫敖拱手道,「在下還有一事稟報。」
「什麼事?」呂不韋不經意的問道。
莫敖也再無遺憾了,低頭道,「在下家中來函,需在下回鄉一趟,特向主公告假。」
呂不韋道,「有事便去吧。」他此刻心中煩悶,卻沒有看見莫敖臉上的決絕,莫敖此去恐怕再無歸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