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紇的問題令在座的每一位都神情為之黯然,楊端王賁就不說了,其他的都是吃了虧的,那一夜伏擊戰後,秦軍主力幾乎完全喪失作戰能力,要不是王翦勇猛秦軍善戰,估計要給聯軍全殲了。
所有在座的人都看著韓非,希望能從韓非的角度出發,看一看到底輸在哪。
「其實說穿了很簡單,就是換位思考。剛才我已經說過,站在秦軍的角度出發,我派龐援輕裝增援渡口,同樣的道理,先假設我是秦軍的將領,如果要偷襲,肯定會優先選擇楚軍。原因很簡單,楚軍武備鬆弛,又是大國,一旦楚軍被擊潰,聯軍自然不戰而退。秦軍一向長於主動進攻,所以我斷定秦軍會夜襲楚軍。」韓非微笑著給出答案,這個答案是韓非自己編的,當然也比較符合邏輯。
韓非的話讓五人同時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們本都是用兵的行家,只需要輕輕的點撥一下,在戰術思想上的進步和提高絕對是飛躍性的。
「先生,我對您話的理解是,用兵當出奇。如果您是秦軍統帥,您會如何指揮上次的戰役?」內史騰用上了敬語,這也標誌著他對韓非的徹底心服。
「內史將軍,恕我直言,一味求奇反偏離正道了。用兵之道,其根本還是要追求一種堂堂正正。例如長平之戰白起對廉頗,廉頗抓住了秦軍遠征糧草接濟困難地要害。使白起幾乎無功而返。同樣的道理,聯軍雖兵抵咸陽城下,奈何秦軍十萬加上堅城一座,我要是秦軍統帥,便守而不出,同時堅壁清野。輕騎四出騷擾聯軍糧道,待聯軍不支退卻時,再尋機追擊殲敵一部。如此,聯軍雖眾,不足懼也。」中國歷史上有太多關於戰役的經驗總結和教訓了,論實戰韓非不行,可要談理論,有太多東西可以說了。
「先生高論,楊端拜服。楊端有一事苦惱已久,今請先生教我。」楊端現在完全是一副請教的架勢了。韓非精彩的戰略戰術分析,已經徹底的征服了他。
「將軍請講。」
「楊端長期與匈奴人作戰,感慨匈奴軍隊善於騎射,來無影去無蹤,一直沒能找到有效對策。」
「騎兵取代戰車。此乃不可逆轉地歷史潮流論士兵素質還是軍隊裝備,秦軍遠遠強於匈奴。匈奴自所以能長期為患邊疆,究其根源,是一種戰術思想上的領先。要徹底解決匈奴人的威脅,最有效的辦法是建立一隻強大的騎兵。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韓非說的很明白,這是得到歷史證明的理論。
「先生,匈奴人以馬背為家。無論男女老少馬術嫻熟。我軍則不然,要訓練一隻強大的騎兵,難度太大了,即便訓練成功,也未必是匈奴人的對手。」楊端頗有點不以為然了,這年月的騎兵是沒有裝備先進地馬鞍和馬鐙的,要在馬背上熟練的掌握作戰技能,實在不是短時間可以見效的。
「呵呵,說難也不難。日後諸位便可知曉。」韓非高深莫測的笑了起來,在事後還不是亮出家底地時候。
……
有一次吃了閉門羹,韓非的臉上卻看不見絲毫的沮喪。質子館這個地方,一向是門前冷落,能被送來做質子的,多半是在國內混的不好地。到了異國更是要小心翼翼的做人,弄的不燒沒準連收屍地人都沒有。
趙嘉知道韓非來接他回去了,但卻不敢主動上門去找韓非。原因無他,只因趙姬和贏政早年曾在趙國為人質,沒少受趙國人的氣,所以對趙嘉一向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有事沒事的找去奚落一番。面對這種局面,趙嘉唯一能做的就是謹慎再謹慎,別讓人家找著機會殺了自己,既然能到秦國來做人質,就得做好孫子。
十八歲的趙嘉臉形有著北方漢子的線條感,低頭坐在自己的屋子裡,心裡著急的期盼著韓非地出現。這兩日趙嘉這出奇的熱鬧,先是呂不韋派人來過,冷嘲熱諷的警告他老實點別想歪心思,接著贏政派李斯來過,乾脆就直接等於將他軟禁了,現在到處都是李斯的人在周圍,趙嘉想出去走一走都不行。
韓非出現在質子館外時,看門的士兵攔住了韓非道:「李斯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見趙嘉,先生請回吧。」語氣客氣,但態度堅決。
韓非露出苦笑,搖著腦袋正要轉身時,身後突然有人大喝道:「這位是名滿天下的韓非先生,你快給我讓開。」
韓非回頭一望,鬼鬼祟祟一直跟著自己的正是王賁,時下的王賁還年輕,估計是被人安排專門跟在韓非後面,說是保護也好,說是監視也罷,總之跟的很勤快就是,韓非身邊的喜兒早就偷偷告訴韓非有人跟著了。
看門的士兵很配合的陪著笑臉,謙恭的往兩邊一退,韓非看在眼裡,心內不由笑道:「演技太差啊!」
王賁似乎看見了韓非臉上的略帶嘲諷的微笑,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走上前對韓非道:「先生初到咸陽,大傢伙讓我跟著,一是保護先生的安全,二是先生需要人使喚的時候,王賁也好聽招呼,三呢,王賁也有點私心,想跟在先生左右,也好多學點本事。」
王賁的話倒有點越描越黑的意思了,年輕的臉上小豆豆上油光閃閃,臉色也漲的通紅。「厚道人啊,讓他說瞎話為難他了。」韓非心裡笑著想著,臉上綻出微笑來,邁步進了質子館的大門,王賁見狀趕緊吆喝道:「你們,趕緊進去通報一聲。」
趙嘉是跑出來迎接韓非的,跑到院子裡的時候,似乎覺得身邊質子館裡人員的目光異常,才慢下腳步,盡量的顯出耐心來,保持平靜的樣子朝韓非走來。
院子中韓非看見神情急迫的趙嘉,停住腳步,遠遠的就長揖道:「韓非奉趙王命,特來見公子。」
來到秦國的趙嘉,從來都是他去見別人,看別人的臉色,如今韓非簡單的一個禮節,便已經讓趙嘉眼睛變的有點模糊了,竟連禮都忘記回了。
質子館路的煎熬,在趙嘉年輕的臉上留下了太多的憂鬱,兩鬢依稀可見點點白髮。韓非理解這種狀態下的心情,可惜除了理解別的事情卻不能去做。一場見面顯得頗有點冷清,前後左右都有不少眼睛在監視的情況下,說話確實不方便,不過韓非也沒什麼太多的話可以說,簡單的問候之後,便起身告辭了。臨走之前的韓非,只能告訴趙嘉,自己來的目的就是接他回去,請他安心。